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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不是国内主流一线城市,却也是南方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之一,卫怀信住的这处小区,房价惊人,邻里非富即贵,故而往来间,都比在别处更客气。
昨晚的年轻母亲打量过卫怀信后,已经不再大呼小叫,而是拢拢鬓边秀发,尽量挽回形象,让自己显得文雅得体,“没想到都是邻居,昨晚真是不好意思了。”
看来昨晚婚宴上虽混乱尴尬,玉树临风的卫怀信还是不可避免被注意上了。
杜若予暗笑,多看几眼年轻妈妈,感慨能让方未艾一见钟情的,果然是个出挑的美人。
关键这位美人不仅皮相美,显然也很擅长穿衣打扮,妆容细腻精致不说,就连发型都是散中有序,绝非两分钟内能随手抓出来的效果。她的衣品也上乘——杜若予这种毫无品味的人反正看不出什么门道,就看出了贵。
“我是董蕾蕾,住在A栋25层,你住哪一层?”自报家门的董女士美目盼兮,举手投足间,一派美人风韵。
卫怀信客气地点点头,只说:“我姓卫。”
再不肯多透露自己半点信息。
董女士显然失望了,她将视线转移到杜若予身上,笑问:“这位是……”
杜若予扯扯嘴皮,“我是他朋友,姓杜。”
为防董女士过多打听,卫怀信主动把话题引到木桥上的小朋友身上,“他是你儿子?今年几岁了?”
董蕾蕾笑道:“他叫董阳,八岁了。”
她说着,又为昨晚的尴尬向卫怀信道歉,“昨天有没有吓到你们?他平时不那样的,都乖乖的,昨天主要是受了欺负,才闹的,我也息事宁人,先带他离开了,毕竟是别人的婚礼,对吧?”
卫怀信敷衍地应和。
董蕾蕾又问:“卫先生,昨晚你是新郎的客人,还是新娘的?”
卫怀信看董蕾蕾富贵,猜是陈副队家的亲友,立即说:“新娘的。”
董蕾蕾果然一时噤声,有些攀不上话题。
他们三个大人聊了好几句,可那个叫董阳的男孩子始终坐在木桥上,趴着栏杆,专心致志看水里的游鱼,甚至连眼珠子都没瞟过来一眼。
“他很喜欢金鱼吗?”卫怀信问。
董蕾蕾说:“是啊,他这两年最喜欢的玩具就是金鱼,走到哪里都带着,为了满足他的爱好,我们家里有一个很大的水族箱,里头全是这样的金鱼。”她顿了下,忽地喜上眉梢,“卫先生,你也喜欢鱼吗?那可以来我家看看啊!”
这邀请来得莫名其妙,卫怀信有些尴尬,“不必了,我对鱼也不是很了解。”
杜若予在旁听着,差点笑出声。
人家哪里是对鱼感兴趣,明明是对他卫怀信感兴趣啊!
卫怀信要带杜若予离开小花园去车库,才想起他的车昨晚停在酒店,两个人沿着小区主干道,就要散步到门口时,一辆保时捷停在他们身旁,车门打开,正是那个董蕾蕾。
董蕾蕾热情招呼,“卫先生,杜小姐,你们去哪儿?我送你们吧。”
卫怀信还要拒绝,董蕾蕾又说:“要下雨了,淋湿生病就得不偿失了,大家都是邻居,别客气!”
这回不等卫怀信拒绝,杜若予已经欣然拉开了人家的后车门——她还暗中冲他挤眉弄眼。
卫怀信瞪她一眼,被迫接受了友邻的热忱。
车后排的角落坐着董阳,杜若予上车后,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她看他两眼,见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捧着的塑料鱼箱里,可他的鱼箱空荡荡的,连滴水都没有。
杜若予很想问,你的鱼呢?
可看董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她很乖觉地不去自讨没趣。
董蕾蕾把他们俩送到昨晚的酒店门口才热情地挥手道别,保时捷一走,卫怀信没好气地问杜若予,“你为什么要上她的车?”
杜若予笑嘻嘻的,“干嘛要扫人兴致?不也是顺风车嘛。”
卫怀信哼了一声,“那吃完饭,我要去你家看我儿子。”
杜若予想也不想就拒绝,“你儿子好端端长个头呢,有什么好看的?”
卫怀信逮住她的话,义愤填膺道:“你不扫别人的兴致,就专门扫我的兴致是吧?”
杜若予眨眨眼,噗嗤笑了,“哟,回国几个月,学会套路了啊,狐狸似的,专挑我这兔子捏。”
“你自称兔子,可没人敢说自己是狐狸!”卫怀信虽然故意板着脸,眼里却染上笑。
要进酒店中餐厅了,杜若予郑重其事戴上眼镜,同时伸出一只手,旁边卫怀信瞧见了,自然而然接住她的手,稳稳地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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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出门阴沉的天,在吃过午饭后,迅速阳光普照。
从吃午饭起,杜若予的狗鼻子便总闻着若有似无的一点腥味,但他们的午饭明明没有任何海鲜。
“奇怪。”她坐进车内,边系安全带边嘟哝。
卫怀信问:“怎么了?”
“老闻着一股怪味。”
“什么味?”
“腥味,但不臭。”
卫怀信凑过来,在她身上闻了闻,“好像是有点。”
杜若予更觉得古怪,她抬起左右胳膊,用力嗅着,“在哪儿沾上的味道?像水草。”
卫怀信已经把车开出停车场,室外光线骤然明亮,他扭头看看,见杜若予还在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忍俊不禁道:“回去洗洗就没了。”
杜若予放下胳膊,眼珠一转,也笑道:“说不定我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卫怀信没回过味来,“附身什么?”
“水鬼啊!”杜若予嘿嘿奸笑,语调也变得意味深长,“被沉塘的年轻女人,尸体纠缠于茂盛的水草,慢慢腐烂后灵魂得到解脱,便想把路过的行人一一拉进水中,陪她解闷。”
卫怀信的嘴角抽了抽,“……你别以为你吓唬我,我就不敢上你家看我儿子了。”
杜若予笑了笑,故意凑近他,阴森森地吐气,“你真的不怕吗?”
卫怀信看也不看她,“不怕!你压根没去过什么河边,哪里来的水鬼俯身,就算是鬼故事,也要讲究基本逻辑。”
杜若予乖乖靠回位子,笑得愈发开心。
只是那淡淡的腥味总在她鼻尖萦绕不散,她纳闷地皱皱鼻子,双手百无聊赖插进衣兜。
这一插,她的指尖碰到了个冰凉湿滑的小东西,她没有设防,下意识将那东西掏出衣兜。
“啊呀!”杜若予吓得手一扬,指尖捏着的小东西飞到挡风玻璃,跐溜下滑,落在了黑色的平台上。
卫怀信被她的尖叫吓一跳,再去看玻璃下的东西,发现那是一条已经死去多时的红色小金鱼。
小鱼的眼珠子往外凸着,惨白僵直,一动不动,身上金红鳞片犹自泛着光。
杜若予缩在副驾上,因为没戴眼镜,只用手紧紧遮住双眼,想离那只死鱼越远越好。
卫怀信把车停在路边,抽了张纸巾,把死鱼包得密不透风。
杜若予睁开条眼缝,心有余悸地问:“为什么你的衣服口袋里会有条死鱼……”
“我……”卫怀信同样摸不着头脑,“我的衣服里怎么会有鱼?”
他和杜若予面面相觑,同时想起一个人。
“董阳!”
“那小孩!”
杜若予唯一与董阳近身接触,便是在董蕾蕾的保时捷里,当时他们三个人都坐在后排,杜若予便挨着董阳。董阳也必然是趁那时,把条死去多时的金鱼悄悄藏进杜若予的外套口袋。
可笑她当时竟还关心过鱼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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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予把椅子搬到家里正中央,端坐其上,屏气凝神以待。
窗外天光大好,她却阴沉着脸,眉眼间的憋怨之气就快凝成乌云,一旦飘散,仿佛又是场人间浩劫。
卫怀信和方未艾一左一右坐在那张小沙发上,前者双臂环胸,后者抖动大腿,两个人都神情严肃。
满室沉静良久,一只蚊子从方未艾鼻梁前飞过,他啪地一掌将其击毙。
身旁的卫怀信,和客厅中央的杜若予,一起转头瞪他。
方未艾忙弹飞蚊子的尸骨,合掌告饶,“失误,失误,你继续!”
杜若予忿忿地转回头,又去凝聚她的怨气了。
方未艾摸摸鼻子,悄悄问卫怀信,“怎么好端端又冒出条死金鱼?我们要不要请位大师来超度,省得杜杜这么苦恼。”
卫怀信摇头,与他耳语,“观音菩萨、太上老君都没用,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什么话?”
“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
方未艾大张着嘴,“什么意思?”
卫怀信叹气,“意思就是,她该吃药了。”
方未艾哦了一声,静默半晌后猛抬头,“信信,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啊!是不是脑子好使的人,不管文理,学起来都很快啊?”
“学习语言和文化,讲究的是身临其境的氛围。”卫怀信有些得意,竖起手指打算授业解惑,“首先……”
“来了!”客厅椅子上一直瞪大眼的杜若予突然飞身蹿起,藏在屁股下的一个网兜也如箭出弓。她猛地越过茶几,一脚踩到两个男人正中央,网兜往他们背后豁地一捞,然后迅速打结。
左右弹开的两男人各自捂住心口,惊恐地仰头看她。
“抓、抓住了?”方未艾问,“那条死鱼?”
杜若予看着网兜里剧烈挣扎的红色小金鱼,阴恻恻冷笑,“抓住了。”
方未艾凑近脑袋看她手里空瘪的网兜,皱眉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杜若予推开他的脑袋,自己跳下沙发,把网兜里气鼓鼓左冲右撞的小鱼倒进一个透明的玻璃储存罐,盖紧密封盖。
红色小金鱼沿着圆形的玻璃壁来回游动数圈,在见着杜若予挨近的大眼珠子后,凶神恶煞地朝她撞去——结果被玻璃反弹回去,撞了个七晕八素。
“脾气这么坏。”杜若予弹弹玻璃罐,将它随手搁在书桌上,“老实呆着。”
方未艾无论如何也瞧不见小金鱼,只觉如梦似幻,便去问卫怀信,“到底哪来的鱼?”
卫怀信看着杜若予,苦恼道:“……来自一个小孩的蓄意报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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