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情动苏州城

李明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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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月x日

    我和阿春阿芳,火速叫了一辆出租车,连夜到达了苏州。我们亲爱的姐妹阿兰,她永远闭上了眼睛,她虽然面目全非,变得我们认不出她原来的面貌,但是,我们会记住她,在我们的人生路上,在我们的求职途中,遇到她这位好姐妹!她的面容是安详的,没有痛苦挣扎。徐姐告诉我,阿兰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对不起”阿芳阿春都哭了,徐姐的眼圈还是红的,她一定也很伤心,我的泪也是如缺堤的河水,不停地往下流,擦了一下,马上又涌了出来!

    我没有发现阿兰的父母,有点奇怪。徐姐说:“她妈妈晕倒了,正在另一个病房里挂盐水,我叫她爸爸在那边照顾着。”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母亲眼睁睁看着女儿撒手离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拉也拉不住,如此生离死别,她能不伤心吗?我不知道阿兰的后事怎么办?是在苏州这边的殡仪馆火化?还是把她的遗体带回她的盐城老家?徐姐说:“今晚先存放在医院的太平间吧,等明天和阿兰的父母商量一下。不过,我看还是在这边办比较好,她父母身体不好,又很伤心,早点把阿兰的后事办了,也让他们早日安心,带着阿兰的骨灰回家。”我说:“都说要叶落归根,她要在这里火花,她的魂灵能跟她父母回家吗?”徐姐说:“她会回去的,就算她舍不得我们这些姐妹,但毕竟那里是她的故乡,她那么孝顺的女孩,不会在外面做孤魂野鬼的。”

    徐姐还说:“帐上还有一些钱没用完,医院说会退给我们的,我们可以用来办后事。”我说:“我可什么都不懂,在这边办的话,需要通知她家里的亲属吗?”徐姐说:“我也不太懂,可以去征求阿兰父母的意见。今天让他们休息吧,明天我们去问问。”夜里,我和徐姐没回去,在医院里守夜,另外也去看望了阿兰的妈妈。她妈妈显得越发瘦弱了,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多岁,阿兰的爸爸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话很少,脸上的皱纹浸透着沧桑和无奈。我和徐姐坐了一会,和他们聊了几句。徐姐说:“阿姨,阿兰的事,您们准备带回去办,还是就在这边火花了带回去?”阿兰的妈妈翕动了几下嘴唇,说道:“我们想带她回去啊,可家里没啥亲人了,我们身体也不好”徐姐说:“阿姨,请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办吧。”阿兰妈的眼眶有点湿润了,她说:“我都看到了,你们都是好闺女,对我家阿兰真是好啊!我都不知怎么来报答你们啊?”徐姐说:“阿姨,不用客气,阿兰是我的好妹妹,她的命太苦了,我们为她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上午,我和徐姐联系好了殡仪馆,回到医院时,惊讶地发现,在医院的门诊大楼前,聚集着我们海天堂桑拿城的二十几位姐妹,除了那些上白班的,中班和夜班的姐妹一个不少,全都来了!我知道,她们是看望阿兰来了,因为,这是最后一面了,我们以前在一起上班,没想到,今天却将是永别!她们纷纷围住我,关切地说:“阿兰呢?在医院里吗?”徐姐也是惊讶地说:“你们怎么都来了?”我说:“她在太平间里,等会儿要送到殡仪馆去,我们等会儿一起过去吧。”我们女孩子蛮喜欢看古龙的武侠小说,因为喜欢他在小说中描写的男主人公的形象,觉得比金庸先生小说中的男主人公,更有男人味,比如楚留香、陆小凤、李寻欢等,我记得他在一本书中写道:一个人活着是否成功,在他临死的时候可以看出来,如果他是凄凉的孤独的,那他就是失败的,如果他有很多人来看望和吊唁,那他就是成功的。我想,阿兰就是成功的,她的生命尽管十分短暂,但我们这些共事的姐妹,都没有忘记她!

    不知是谁向新闻媒体透露了消息?当阿兰的遗体从太平间出来时,忽然在医院的走廊里,有几个苏州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对着我们,说是要采访我们。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沈主任给电视台的“社会传真”栏目组打了电话,说是医院里有感人的新闻,请他们来拍摄一下。徐姐把我推在前面,要我接受他们的采访,我没经历过这场面,当时心里挺紧张的,也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了,反正他们提问了我几句,好像是问阿兰和我是什么关系?阿兰得的是什么病?我们又是如何帮她看病的?我知道新闻要表现事实,不能说谎的,我就如实回答了。

    电视台的记者也采访了阿兰的主治医生,还有几个护理的护士,还有阿兰的父母。阿兰妈妈在镜头前涕泪长流,一边为女儿的不幸哭泣,一边还表达了对我们的感激之情,那场面十分感人,就连其他病房里出来看热闹的病人家属,也纷纷对阿兰表示了惋惜,也对我们这些按摩女表示了敬意,他们说:“真是难得啊,这些按摩女之间有这么深的姐妹情意,真是让人感动啊!想想我们社会上有的邻里之间都搞不好关系,真是太不应该了!”当我们二十几个姐妹,在殡仪馆向阿兰流泪告别的时候,摄像机还是跟在我们身后,但他们没来问我们什么问题。

    一缕青烟,几许骨灰,这就是阿兰留下的全部。看着瘦弱的阿兰妈和苍老的阿兰爸,我不禁悲从中来!以后让他们两位老人怎么生活啊?我再次想到了给他们捐款,我对阿兰的妈妈说:“阿兰虽然走了,但还有我,还有我们这些姐妹,我们都是您们的女儿!有什么困难,可以对我们说,我们会来到您们身边的!”我又对众姐妹说:“我知道我们身边没有多少钱,但为了阿兰,为了让她能安心的离去,我们再拿出一点钱吧,让阿兰的父母能安度晚年,能继续治病。”大家纷纷响应,每个人都拿出了几百元,就连电视台的记者和摄影师,也各拿出五百元,说是也表示一点他们的心意。

    离开医院时,徐姐告诉我,医院里退回了没用掉的九万块钱。我知道,其中的七万块钱,是徐姐后来退掉了买房子的钱,我说:“徐姐,这七万块你拿回去吧,反正也没用,多下来的两万块,就给阿兰的父母。”徐姐说:“那我留下五万吧,余下的都给阿兰的爸妈吧,我们还年轻,可以挣钱,他们人老了,又在乡下,没有收入了。”我把骨灰盒、几束阿兰生前喜欢的兰花,还有一张存有四万元钱的存折,(存折的密码,是我后来打电话告诉阿兰的爸爸的),还有刚才集资捐款的七千余元,都交给了阿兰的妈妈。她抱着骨灰盒和兰花,跪在地上向我们叩首,流着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把阿兰的爸妈送上长途公交车,我们一群人,也乘上了从苏州开往南浔的直达车。这一天,正好是清明节,但阳光明媚,没有一点雨水,可我们的心头,却是泪雨纷飞!送走了一个生命,我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都还年轻,都是二十岁左右,最小的是17岁的阿蓉,刚初中毕业就过来上班了,最大的是28岁的阿珍,她在家里已经有丈夫和孩子了,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她让丈夫留在家里种田和照顾老人和小孩,她只身一人出来打工。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本浸着斑斑泪痕的书,我们并不是在博取同情,如果在家乡可以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我们何必不远千里出来打工?而且,这样的工作,终究是让人瞧不起的!

    南浔镇上也能收看苏州电视台的节目,当天晚上,社会传真就播出了“按摩女情动苏州”的一条新闻,我们这些姐妹的身影,都在电视荧屏上亮相了。我是第二天在租住处的电视里,看到这条新闻的,因为当天晚上我在上班,没法看电视。我刚看完电视,就接到了田经理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气急败坏地说:“坏事了!阿静,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接受电视采访呢?这下我们海天堂就完了,警察和社会公众都会盯上我们了!”我说:“没那么严重吧?又不是负面新闻,说不定对我们海天堂,还能起到宣传作用呢?”田经理说:“你懂个屁!就算提高了知名度,但我们以后就不能再有那么多的按摩项目了,大家都知道了也有坏处,他们都要来监督了!本来我们还平平安安的,这倒好,被你一搅和,这生意就难做了!”

    事实并没有田经理预料的那么糟糕,第二天晚上开始,我们的生意就特别红火,来海天堂洗澡按摩的客流,比平时翻了两倍!有的干脆就说:“我们就是冲着你们这里的按摩女来的,她们真是了不起!是好样的!给我们南浔增光啊!”尽管,今天来的客人,几乎没有人点要推油和特服的色*情按摩,但当天的营业额,还是创下了历史新高。我们夜班的十几名服务员,忙得就没有停过,连吃晚饭都是随便叭拉几口。

    随后几天,依然人潮如涌,而且,客人们对我们这些按摩女,一改以前的鄙视态度,还向我们表示了适当的尊重,给的小费也多了起来。没几天,还引来了湖州电视台的新闻记者,对我们又来了一次采访,同时还采访了田经理,田经理笑眯眯地说:“我们为拥有这些善良的按摩女而感到骄傲!她们就是我们海天堂的品牌啊!海天堂优良舒适的环境,欢迎各界朋友大驾光临!”田经理真是个商人,三句话不离本行,居然在节目里做起了免费广告。由于最近生意实在太好了,田经理说,孙老板关照了,这个月要给每位发五百元奖金。钱是小事,但我们所获得的荣誉和尊重,才是让我们真正感到高兴的!

    湖州电视台的节目播出之后,再次掀起一轮公众关注的热潮,海天堂和我们按摩女,成了社会舆论的新闻焦点,街头巷尾,无不在谈说着我们的事迹,都说真是看不出来,没想到这几个按摩女还如此大仁大义,真是不简单啊!吴姐、吴芳和小红,也表示了对我的“妒忌”她们说:“小静,没想到,你当按摩女还出了名了,我们比你先来了几年,还默默无闻呢!”我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对于我来说,这还不一定是好是坏呢?”事实正是如此,接下来发生的,就是我始料未及的。

    葛卫明依然经常来接我,有时送我回家,有时把我接到他家。阿兰去世时留下的伤感,还是挡不住爱情的火热,我对他的依恋越来越强烈,一天不见到他,我就感觉似乎身边缺了点什么?四月中旬的一天,我还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因为昨夜我睡在了葛家,和葛卫明的一番亲热,让我回味无穷,早上他去上班时,我并没有起床。葛家似乎已经接受了我,尤其是葛伯伯,对我很客气,就是葛妈妈我还摸不透她的脾气,不过,有葛卫明护着我,我相信我可以在葛家住下去的,直到我名正言顺成为他们家庭中的一员。我现在才20岁,还不到法定婚龄,再过两年,我就能成为江南人,成为葛卫明的妻子,一想到这,我的心里就乐开了花。

    当我起床以后,悄悄下楼走到客厅时,却听到了餐厅里似乎有人在吵架,我止住了脚步,听了几句,有点明白了,原来是葛卫明的爸爸妈妈在争吵。他们不是一直关系很好吗?怎么会突然吵架呢?来到南浔快要一年了,这边的话我虽然不会讲,但他们说得慢的话,我有一半基本能听懂了。我感觉他们争吵的内容,好像跟我有关,因为他们提到了我的名字,我不禁好奇心起,倒要听听他们到底在吵什么?我听到了葛妈妈在说:“好啊,原来你早就知道她是按摩小姐!那你怎么还留她在家里住?难道你真的要她做我们葛家的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