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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ktw俱乐部离开之后，令姜又辗转去到了一所职业技术学院，跨越了大半个成都。
不过，这并非她所就读的学校，令姜今年刚中考完毕，只是过来等人。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令姜举着她的小洋伞，抬手看了眼表，随后将目光移向高墙之上。
不过片刻，一个黄毛脑袋冒头，紧接着一双修长的手搭上了墙顶，最后大男孩攀坐在墙头之上。
他梳着夸张的飞机头，浓眉、三白眼，左眼卧蚕之下一颗醒目的小黑痣，右耳还戴了个银色小耳圈。
见到撑伞的令姜，男孩fān qiáng而下，动作行云流水。
刚一落地就抬手将令姜圈进肘弯，嘴角一扬，露出雪白的牙齿，“小姜姜乖女，你还是这么准时。今天你爸爸有天大的好消息，咱不去网吧开黑了，我请你街边撸串去！”
“许！知！山！你给我放开，你不能因为我比你先去打职业，就要掐死我吧？！”令姜抬肘撞开他，以免自己被闷死。
许知山身形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令姜，“不是吧？你通过ktw的青训营面试了？？？但他们不是说不招女孩儿，官网都已经修改招收细则了吗，难道你家给他们捐了几百万硬给你塞进去了？！”
令姜白他一眼，把小洋伞往下压了压，得意地说：“金克斯xiǎo jiě姐（英雄联盟的一个女射手）告诉过我们，规则——就是用来打破滴！许仙爸爸，不瞒您说，我用我出色的solo技术征服了面试考官，本王者就要成为中国电竞史上第一位女性职业选手了！”
许知山有些半信半疑，一半相信是因为这小丫头的操作确实犀利，另一半疑惑是guān fāng今天专门修改细则实在太过蹊跷。
要知道令姜就是今天去面试的，她百分之九十九是现场唯一的小女孩，毕竟其他小女孩谁乐意整个暑假都和一群抠脚小屁孩待在同一个房间打游戏啊？！
许知山想了想，问：“小姜姜，俱乐部明确说过录用你了吗，问你要户口本儿登记了吗？”
“诶嘿嘿嘿，”令姜忽的嬉笑起来，对着许知山眨了眨眼睛，“和我solo的面试官已经帮我去争取了，说两天之内就能搞定，今晚我就回家偷户口本儿去！”
……
那就是事情还没影儿呢，瞧这傻女儿就已经高兴得找不到北了。
但许知山知道，令姜就是这么个乐天派，只要看到一丝丝希望，就会开始脑补自己走上人生巅峰手捧s赛冠军杯画面那种。
“这样啊！”他勾着嘴角笑，又同小女孩勾肩搭背，“既然你都是要打职业的人了，那今晚这顿饭你请，搞不好过不了多久你就年薪百万了，不宰白不宰！”
令姜内心也这样幻想着，她今天本就是来告别的，毕竟青训营远在上海的总部，以后她和许知山见面的机会就难说了。
“成啊，许仙爸爸，你想吃啥尽管说，年薪百万的我请得起！”她话锋一转，又反问，“对了，你刚才不是也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吗，是什么啊？”
许知山扬眉，“没什么，就我大学的事儿有眉目了，比起你进入青训营算不得什么。不如我们今晚去吃海底捞吧，不吃火锅算什么电竞选手……”
他三言两句就把话题岔开，其实他今天和令姜抱着同样的目的，也是为了约饭告别。
许知山今天刚和一个俱乐部敲定了合约细则，明天他就要飞往上海，空降职业队伍打比赛，他才是真的要成为职业电竞选手了。
可他看着令姜满脸期待的样子，忽然说不出口，万一她的事情没成，自己一个人跑去打职业了，应该会很伤心吧。
再说了，如果小女孩的事情成了，那他们肯定会在上海或者赛场重逢，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也不错嘛！
这一晚，令姜和许知山浪到凌晨才回家。
“许仙爸爸！”在许知山转身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令姜忽然大喊，“你好好上分啊，我在职业圈等你，你也会来的对不对？”
许知山是令姜游戏中和现实里最好的朋友，如兄如友，想到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每天见面，心中就莫名难过。
许知山脚步一凝，回头道：“当你爸爸是废材啊？别忘了我的年龄可以直接打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中国赛区），你好好混你的青训营，然后早日脱离甲级联赛来lpl和我会师吧！”
他这已经算变相告诉小丫头真相了，但见令姜笑得一脸傻白甜，许知山就明白，她这脑筋肯定没转过弯来，还沉浸在和朋友分别的伤感之中呢……
于是许知山又道：“快滚回家，否则中国电竞史上第一位美少女出事了，我得被你的伯乐锤爆！”
令姜噗嗤一笑，“好嘞！许仙爸爸，我们上海见！”
许知山微不可查地轻嗯一声，目送着令姜的背影，直至大门被嘭的关上，他还久久立在原地。
这个小姑娘哟，冒冒失失又毫无防备心，他想着自己就算去了上海也一定要每天带她双排、嘻哈着和她讲道理，否则还不知道她能不能顺利从高中毕业……
*
令姜并不知道她视为兄长的人究竟存着怎样的心思，她一夜好梦，像第一次郊游的小学生，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
但她却丝毫不觉得困乏，想到自己即将进入职业圈内心就美滋滋的，站在第一班公交车上，她忍不住咯咯低笑出声。
幸好，这个班次的车上，还没什么人，她不至于又被人参观。
从学区房回到双流别墅的时候，家里的人都还没醒，令姜溜进卧室，翻箱倒柜扒出了户口本。
因为正处于中考阶段，学校前段时间刚要求过带户口本填资料，这在无形之中就帮助了令姜的青训营之行。
虽然家里一贯对她采取放养政策，但令姜估摸着，没有几个家长会同意自己的女儿跑去上海和一群男孩子混在一起成天打游戏。
令姜打算先悄悄拿户口本将事情都搞定，再骗家长自己去夏令营了，以他们对自己的放养度，应该很难拆穿。
万一她从青训营脱颖而出，到时木已成舟，拿着成绩谈判也更容易！
朋友告别完成，户口本也拿到手，令姜认为接下来就只需静候韩云进的佳音。而在这之前，她决定先去做个头发和脸部保养，她想要以最完美的姿态空降青训营，闪瞎那帮看不起女孩的臭男生！
于是，令姜在知会妈妈自己要去参加夏令营之后，要来了她的会员卡。
令母认为女儿爱美，在外出之前去做做头发很正常，便没有多想，卡给她交代一句注意安全也就没多问了。
午餐之后，令姜就杀到了发廊，要求发型师给自己做个离子烫……
她认为男生都喜欢长发飘飘的姑娘，而自己的爱豆，韩云进肯定也不例外吧，所以她要将因捆绑变得微卷的头发拉直。
离子烫很费时，上药水的时候，令姜打开了ktw俱乐部的官博。
上面有陆续放一些面试的片段，看起来青训营很快就会组建成功，彼时他们一群少年将前往上海的总部，与现役的一队队员待在同一个基地！
令姜内心正蠢蠢欲动，忽然，shǒu jī屏幕一切，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她脸上惊喜的表情显而易见，立刻将shǒu jī凑到耳边，将正给她上药水的发型师都吓了一跳。
“你好，请问是令姜吗？”男人低沉地问。
这样的嗓音，只消一句话，不，一个字，令姜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
她不顾发型师异样的眼光，先捂住diàn huà的听筒深呼吸几口，旋即故作镇定的道：“嗯，云神，我是，请问是青训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吗？”
那端，静默片刻，韩云进有些迟疑，似是有些不忍。
“很抱歉，令姜，青训营的投资人不是我，我的话语权好像不太够。”最终他还是委婉的说出了真相。
令姜唇角的笑意凝住，大脑瞬间一空，一时间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呆呆地问：“啊？是要再多等一段时间的意思吗？”
其实她内心隐隐划过一个想法，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长痛不如短痛，韩云进这次直白地说：“不是，对不起，是我失败了。”
仿若一个晴天霹雳落在了头顶，令姜整个一顿，瞪大了眼睛，牙齿一磕咬破了嘴皮。
她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不死心地问：“为什么啊？难道我的技术不够好吗？我的排名还不够靠前吗？如果要一区的第一名，我也可以试试看的啊！”
小女孩的激动与不甘全在意料之中，韩云进也觉得头疼，他原以为投资方看了solo的shì pín，再加上自己说情，肯定没问题。
但最近未成年人出事的新闻太多，组建青训营本就是行业内开天辟地第一人，是一次冒险的尝试，如果效果不好，很可能血本无归。所以，投资方希望更慎重稳妥一些，他们斩钉截铁的地说不要小女孩，将这些可以避免的隐患通通掐死在摇篮之中。
“真的很抱歉，令姜，我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韩云进知道这种希望过后的失望有多伤人，所以诚恳地允诺，“但你真的打得很好，不是你的问题，是现在行业环境的问题。如果你是男孩子，或者你已经成年，我都能替你顶着。令姜，再过三四年，如果你的手感不变，ktw的大门将为你敞开好吗？”
而此刻，这些安慰的说辞，令姜自然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的。
她只知道，自己再一次因为性别而痛失进入职业圈的机会，伤心难过之余，更多的是气愤。
如果打diàn huà的人不是韩云进，换一个人，令姜肯定哭天抢地的同时破口大骂了。
凭什么啊，不就是性别不同，那么多队伍连韩援都可以接受，凭什么瞧不起女孩子啊？！
可令姜还残余了最后一丝理智，她知道，韩云进不是歧视女性的人，否则也不会帮自己去争取，是他们高估了这个行业的包容度而已。
令姜气鼓鼓的，脸色很难看，目不转睛地盯着镜中的自己，偏偏她眼中含有泪光，仿佛分分钟就能哭出声。
“那个，小měi nǚ，被什么夏令营拒绝了吗？别灰心啊，机会还会有的嘛……”上药水的发型师见令姜生无可恋又气鼓鼓的模样，试着安慰了她两句。
“令姜？令姜？”那端，韩云进也没急着挂diàn huà，“不要太难过了，我相信再过两三年，你的状态也不会下滑。有些事情未成年的时候做不成，就好好努力，等成年之后再做好吗？”
令姜还是一个字没听，紧紧抿唇。
倏地，她深吸一口气，说：“云神，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的性别对吗？如果我是男孩子，一切就好办了对不对？”
事到如今，韩云进当然不会说一句反驳的话，“是。令姜你别放弃，为了补偿你，我送你全英雄全皮肤好吗？”
“谢谢你，云神，但不用了，我们再会。”令姜说完就直接挂断了diàn huà，然后她侧头盯着发型师。
对方被她看得心里发憷，问：“怎么了啊，小měi nǚ？”
令姜一咬牙，说：“我不做离子烫了，请帮我剪一个男士短发吧，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