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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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一色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到谢法柔看见她躺在黎眩的床上却毫无反应,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她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中,完全不认为她有勾引黎眩的本事。

    事实上也是如此吧!

    尤其黎眩还要求她离开黎家,这代表着他最后选择了支持谢法柔,看来“池畔艺廊”跟他的合作案岌岌可危了。

    这下子该怎么跟马凌先生交代呢?怎么办?

    整夜,安一色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  *  *  *  *  *  *

    第二天,安一色硬着头皮、顶着一双熊猫眼前往艺廊,准备跟马先生报告这则不幸的消息。

    但,在她走进办公室之前,却先一步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讨论声。

    “要跟黎眩合作?”骆希问。

    “是的,一旦和黎眩合作,对池畔艺廊的知名度绝对有正面的提升作用。”马凌向他报告拟定的计划。“这件事情原本该在昨晚就向你报告的,不过你临时取消约见,我又联络不上你,才会延迟到现在。”

    “没关系,现在知道也无所谓。既然我爹地把艺廊交给你管理,就是信任马叔你的专业能力,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没有意见,也倾全力支持,你就放手去做吧!”骆希当然清楚黎眩目前在国际艺术圈的名望,毕竟他俩曾经是“蔚蓝学园”的同学,而且仇怨也是在当时所结下的。四年前,他看不起黎家,更不以为黎眩拥有艺术才华,没想到他却在短短的四年间急速窜红,甚至还扬名国际画坛,真不知道那些人的鉴赏力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黎眩的成名既然已经成为事实,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并且把握机会,利用他的名气来为自家的艺廊奠基。

    “谢谢您原谅我的事先保密。”没有怪罪他秘而不宣的做法,教马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办妥黎眩的画展后,我有个重要工作要交代给你。最近我签了一位新生代画家,也打算力捧他,在池畔艺廊展完黎眩的画作后,你立刻安排这位新画家接手后面的档期,并且全力支持,把他的名气打响出来。”

    “是的。”少东既然交代了,他自然得遵从。

    “对了,一色呢?”骆希问道。

    “她她在门口。”马凌一转头,恰巧看见她。

    骆希看向她,笑了。

    “一色,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他喜孜孜地说着。

    “喔。”不知在开心个什么劲儿?还是跟他拉开点距离好。虽然从他“强押”她去欣赏猛男秀后,是没有再出现什么奇怪的举动,可他“神经兮兮”的本质应该没有太大的改变吧!“找我有什么事?呃,应该是不重要的事情吧?那好,我们还是先解决眼前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是关于黎眩的,他──”

    “一色,你做得很好!黎眩一大早就跟我通过电话,他决定跟我们合作了!”马凌开心地抢话。

    “啥?!”安一色愣住。

    “我还想问你是怎么一回事呢?昨夜才刚送草约和企划案去给他过目,怎么他就立刻答应要跟我们合作了?你是不是跟他做了什么沟通?”

    “沟通?我”她还是无法回神。

    “怎么啦?”

    她牵强地笑笑,道:“没什么。黎眩答应要合作,真好,他答应就好,这样就对艺廊有了交代”她胡涂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还以为无望了呢!不过黎眩既然答应签下合约了,她也别多嘴再重述昨日之事了。

    骆希也很满意地说:“你做得很好,帮艺廊立下了大功劳,我很开心。只是,他为什么会答应呢?”他倒是想问问其中的原由,藉此探究安一色是怎么看待黎眩的。

    “黎眩自然是认为跟池畔艺廊合作才会成功,所以才同意的。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对他最有利。”她回道。

    骆希又道:“我听马叔说,黎眩跟谢法柔连手让你吃了不少苦头──”

    她抢话道:“这事不重要,总之他答应了,我们就是胜利者。现在该要研究的是,如何让这次的画展成功,为池畔艺廊打造记录。”

    “好”骆希也乐意改变话题。安一色口口声声都在维护艺廊的利益,对黎眩挺不屑的。看来,四年前的作废宣言狠很地伤透了她,她是彻底地把黎眩摒除在心房之外了,这现象对他而言可是好事一桩。“我们把重点摆在如何利用黎眩的知名度为艺廊创造价值。”他看着安一色,露出了抹讨好的笑容。“还有,等黎眩的画展结束后,我会送你一个大惊喜。”

    “惊喜?什么样的惊喜?”她暗惊。骆希又要出什么鬼主意了?

    骆希神秘兮兮地道:“先不告诉你,等时候到了,你就会明白。”

    “我不想等,能不能麻烦你先透露?我现在就想知道。”她可不想被他吓死。

    “不好。”他继续丢出神秘兮兮的笑容,还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就是要你心里有着悬念与期待,到时候答案一揭晓,你才会比现在开心一万倍。”

    才怪哩!她只觉得好可怕!骆希的神情分明像只心怀不轨的大野狼。那个惊喜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才不敢期待。

    *  *  *  *  *  *  *  *

    “请用咖啡。”

    “谢谢。”

    马凌的笑容一直没有中断过,而对于两位贵宾,也丝毫不敢怠慢。

    待一番寒暄过后,谢法柔也不再客套了,直接转入主题上。

    “我仔细研究过马先生所拟的企划案了,我跟黎先生对你的安排都很满意,在你的规划之下,我想是可以为黎先生开发出更多的画迷来。而广告与宣传预算的排定以及使用方式,我也没意见。”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马凌的能力确实高竿。不过,她先前对“池畔艺廊”的排斥也没有错,不就是因为她的挑剔,才能让马凌更加用心吗?说到底,她才是鞭策者与胜利者。

    马凌松了口气,道:“谢谢你的称赞,谢小姐年纪虽轻,但在这几次的交谈中,我同样也感受到你在经纪人的这个身分上,表现得相当出色。”

    “是吗?”谢法柔淡淡一笑。她早就知道自己本事惊人,不需要别人多嘴。

    在一旁悠闲地啜饮咖啡的黎眩完全没有任何表示,但谢法柔相信他跟她是站在同一阵在线的。

    叩叩!敲门声响起。

    “请进。”马凌道。

    门一开,露出安一色焦躁的小脸来。

    “怎么啦?”马凌问着。

    “马先生。”安一色朝他招了招手,把他唤到身边后,附在他耳畔道:“糟糕了!杨律师昨晚送来的合约书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不得已之下,我打了电话麻烦杨律师再重拟一份,可是杨律师现在不在事务所,她的助理已经帮忙找人了,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跟谢法柔说?”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马凌也傻眼了,他请来两位贵客就是为了签约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合约书明明就放在柜子里的,可我找遍了整间办公室,就是找不到!”

    “是不是合约书出了问题?”谢法柔问道,耳尖的她听到了几句话。

    “呃!”她的耳朵也太灵了点吧?

    “合约书不见了是吗?”谢法柔瞄着安一色的表情,忍不住摇起头来。“我跟黎先生是从百忙中拨空过来跟池畔签合约的,这么重要的程序现在却出了差错,你们这么粗心的办事方式,又让我开始放心不下了。”她露出一副“早知道会出问题”的表情。

    安一色面红耳赤,尴尬地道:“请两位等一下,我马上去处理这件事,请等我一下!”说完后,她立刻奔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谢法柔忍不住又摇摇头。与她相较起来,安一色的愚蠢真是令人受不了,果然是一株上不了台面的野草。

    “黎──”她回首,却看见黎眩站起来,往门口走去。“你去哪儿?”她错愕地问。

    黎眩回头,疑惑的表情彷佛谢法柔问了个白痴问题似的。“不是要去签约?”

    “可是合约书不见了呀!”

    “那就走一趟律师事务所。你不是说我们赶时间吗?那就别耽搁了。”说完后,他走出去,留下不明所以的马凌与谢法柔。等到谢法柔回过神追出去时,黎眩已经开着车子飞驰而去了。

    *  *  *  *  *  *  *  *

    “快快快!”安一色拦下出租车,报上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后,催促着开车的胖司机赶路。“麻烦你开快一点好吗?我赶时间!”

    “好,没问题,看我的!”体型圆滚滚,塞满整张驾驶座的胖司机爽快地回应。他的外号叫“台北一阵风”多年来开着小黄横行台北街头,可是通行无阻,开遍天下无敌手呢!“你坐好了!”咻,油门猛力一踩,飙过黄灯。

    “哇!”安一色吓一大跳,胖司机车子也开得太猛、太狠了吧?

    “看我的厉害!你坐稳了!超级大转弯──”

    “哇!”安一色白了脸,紧紧抓住椅子。司机回转后开始蛇行,一辆接一辆地猛超车。

    他的开车技术十分勇猛,难怪拜托他开快时会两眼发亮,一口气就答应下来。

    可是她现在好后悔!

    她是急着赶去律师事务所,可是,在这种状况下万一出了车祸、赔掉性命,那可不是一个衰字了得啊!

    “司机先生!不、不用了!我我不赶时间了!麻烦你开慢一点儿、开慢一点”

    “来不及了!”

    “啥?”

    胖司机突然惊恐地道:“我慢不下来啊!”“什么?,为什──哇!”

    砰!尖叫声与车轮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冲撞声惊天动地地响彻台北街头!轰隆一声巨响后,出租车终于停了下来。

    “啊!痛!痛、痛好痛喔”安一色在撞车的一瞬间,双手紧紧护住脑袋瓜子,而且全身缩在后座上,这才减缓了冲撞时的力道。

    一会儿后,安一色慢慢地探出头来,惊惶地问着首当其冲的胖司机道:“你、你你有没有怎么样?还好吧?”

    “啊啊啊还、还好啊”噢,腰好痛!肯定扭到了。

    喀!

    后车门突然被打开来。

    是救护人员吗?他们来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安一色抬眼一瞧,看到车门外的人时,大吃了一惊!

    “你黎、黎眩?!”他怎么会在这里?

    黎眩冷寒的面容在瞧见她吃惊的表情后,终于稍稍缓和下来。

    “你没事吧?”他的问话依然紧绷。

    “我还好。”奇怪,他干么摆出一张生气的脸孔?拜托,出车祸的人是她耶!他气什么啊?

    “我扶你出来。身体可以动吗?”黎眩伸出手,谨慎地问明她的状况。

    她咬了咬下唇,道:“可以。”把手伸出去,交给他。

    黎眩立刻弯身将她抱出出租车外,并且住另一辆车子走去。

    “等一等!喂,先生!你也救救我啊”一百五十公斤重的司机看见有人挺身相救,也哀声祈求道:“麻烦你也抱我出去吧!救救我,我被塞得好难过啊”“你等救护车!”黎眩冷冷地撂话。

    “啊我的脚被夹得好痛!喂抱我出去、救我出去啊!喂先生、先生──”

    黎眩压根儿不理会身后的求救声,只抱着安一色回到自己的座车。

    一路上,安一色又成为被注目的焦点。被大帅哥抱住,羡煞了一群围观的女性,扼腕的她们好气没有搭上那辆出事的出租车,然后被这位帅到爆的帅哥搭救。

    “我送你去医院做检查。”黎眩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说道。

    “不、不用了!我没事,不必上医院了!”呃脚踝怪怪的,但她不想说。

    他顿了下,道:“不去医院,那我送你回去。”黎眩望着后视镜,扫了眼因撞上电线杆而凹毁的出租车车头,眸光森冷。

    当他亲眼目睹车头撞上电线杆的那一?x,差点没肝胆俱裂,那抹恐惧滋味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尝到的,幸亏她人平安,否则的话

    冷厉地再扫过那辆出租车一眼后,黎眩踩下油门。

    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安一色看着行车的方向,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事给忘了“等等!我不能回家,我还不能回去!我得去律师事务所,我的合约书还没处理!对了,你怎么会在车祸现场?你不是该待在艺廊等我把合约书拿回去吗?”

    “我没时间等,决定跟你走一趟律师事务所,车子就跟在你后面,亲眼看着你搭乘的出租车撞上了电线杆。”那一?x那的惊恐,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他有心电感应,臆测到她会出车祸,才会现身出来英雄救美,原来,是她想太多了,他不过是在争取时效而已。

    “到家了。”黎眩慢慢地把车停进停车格。

    安一色却赖着不动。“我不是说还不能回去吗?你开车送我到律师事务所吧,咱们还是把合约的事情定下来,以免又节外生枝。”

    他看着她。“怎么,你很怕我跑掉?”

    “我”她敛下眼,不敢直视他咄咄逼人的眼眸。

    “放心,我不会跑掉。”悦耳的磁嗓传来他的保证。

    闻言,安一色莫名地感到浑身燥热,总觉得他的话里似乎包藏着另一层涵义。

    呀,讨厌讨厌!她想到哪里去了嘛!黎眩只是在谈公事而已,她怎么能够自行演绎他是在对她许下承诺呢?

    “你就安心地返家休息,这纸合约,我绝对会签下的。”他慎重地允诺她。

    “你说的喔!”心一喜,安一色抬起眼面对他,迎上那两道深邃的眸光,她差点沈醉了。

    “是,我说的,我保证。你可以安心回家休息了吧?”

    她点点头,道:“好。”打开车门,右脚一着地,一股疼痛却倏地袭上心窝。“呀!痛!”她缩回脚。

    “还是让我送你上楼吧!”黎眩干脆下车,绕到她身边。

    “不用了!”她紧张地拒绝他,尝试再踩地。“嘶好痛啊”“就别再逞强了。”黎眩不容她拒绝地直接扶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带回位于三楼的安家。

    倚偎在他身上,安一色情绪紧绷。

    打开家门,进了屋。又跟他同处一室了,而且这种情况还是由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并非黎眩纠缠她。

    “家里没人?”黎眩把安一色安置在沙发上,问着。安宅的样子跟四年前一模一样,只是气氛变得冷清许多。

    她回道:“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我爸妈跟朋友合伙到南投开民宿赚钱,我弟现在念高中,住了校,也在学画,每天都很忙碌,只能偶尔回家一趟。”

    “这么说来,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你跟我喽?”他意味深长地说着。

    “是、是呀”心跳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起来。“你回去吧,万一让谢小姐知道我跟你同处一屋,她会误会的。”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跟法柔走在一块儿的?”他不理会,反倒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还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安一色的身体颤了下,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她承认,她很想知道,可是却不敢开口追问,因为她没有资格啊!

    她没开口,黎眩却主动答道:“在我出国后没多久,就在巴黎遇见了法柔,她也在法国留学,还选择了艺术方面的课程,这四年来,更对艺术经纪产生兴趣,积极地要加入这个行业。”

    “于是你就跟她结伴游走各国,一边谈恋爱、一边兼顾学业与工作,演起夫唱妇随的幸福戏码来。”她哑声接道。

    “你羡慕了?”他突然一问。

    她吓一大跳。“为什么这么说?”

    黑眸瞅住她不放。“因为我发现你非常顾忌谢法柔,甚至还很怕她。”

    安一色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哇,好痛!倏地又跌坐回去,可她顾不得疼痛,为自己辩解更重要。

    “黎眩,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对她有所顾忌,也不是害怕她,而是尊重。我尊重她的专业,尊重她是你女朋友的身分,所以才会对她避而远之。”她不断地解释着。“我怎么敢忘记你们是一对,而且还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呢”

    “好酸的口气,我愈听倒愈觉得你似乎在妒忌法柔呢!”

    “我妒忌?!我咳咳咳我妒忌?咳呃”被口水呛到,她狂咳,而且一时忘记,右脚又踩了地,痛得她哇哇大叫。“咳咳咳痛痛痛!我怎么会妒忌呢?我妒忌个什么劲儿呀?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干么去妒忌谢法柔?我又没有这种资格,啊痛痛痛”

    “但我总觉得你把法柔当成第三者在讨厌。”

    “冤枉啊!”她又跳起来。嘶好痛!“胡说!你胡说八道,你乱给我扣帽子!我怎么会把谢法柔当成第三者呢?跟你交往的人是她,我才是局外人耶!”

    “既然如此,那你的眼睛为什么红了?”黎眩问她。

    “我眼红?”她一惊,立刻揉着眼睛。“一定是脚痛的关系啦!我脚痛,痛到流眼泪了。”她一蹦一蹦地跳到柜子前打开抽屉,找出眼药水要点上。

    “不是心虚?”黎眩却没有停止对她的讽刺,还把话愈说愈重。

    “你够了没?别一直诬赖我!”

    “我没有诬赖,我倒觉得像是说中了你的心底事,把你给吓哭了。”他看着她湿润又红透的杏眼道。

    “你又胡说了!谁说我在哭?你没看见我刚刚点眼药水吗?我刚才点了眼药水消肿!”她拚命摇晃着手中的药水瓶证明。“这是眼药水!我点了眼药水,你看到的是眼药水,才不是泪!不是泪”

    “那串泪珠已经滑落到你的唇边了。”他轻叹道。

    “你给我闭嘴!”她咬牙迸话。

    “要不要我帮你擦掉眼泪?”他起身。

    “不要靠近我!”她的声音粗嗄到不行,她的心纠结到痛了。

    没错,她是嫉妒谢法柔,但她不能也不敢承认。怎能承认呢?当初是她自己放弃黎眩,四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会遗忘的,但,他的身影却盘踞得愈深,根植得愈厉害!怎么会这样?她也不明白啊!

    她闭了闭眼,逼自己镇定下来。“好了,到此为止了。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我想睡觉,你可以走了。”

    “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他的唇瓣悄悄地勾起一抹微笑。

    “不用你扶!”她拒绝道,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回卧室,上床,拉起被单就蒙头盖住,闷声赶人。“你回去吧!快走、快走、快走──”

    “真要我走?”

    “快走!”她吼,用尽全力地嘶吼道。

    四年前,黎眩伤了她的尊严,所以她强势地赶他走。

    四年后,她又同样地为了自己的尊严而赶走他。

    但,两者之间的心情不一样,心态也不同了,她比谁都明白的。

    四年前的她,骄傲又自大,是以拒绝者的姿态面对着黎眩。

    四年后的她,则是不敢面对自己既羡慕、又嫉妒的心情──

    丢脸的心情

    *  *  *  *  *  *  *  *

    想必安一色这段时间会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哪怕在睡梦里也会烦恼与挣扎吧!

    想到这里,黎眩不由得笑了。这个别扭女孩终于得正视自己的感情了。

    当年他决定以时间换取空间的做法果然正确,他所预期的答案果然显现出来了!

    回溯当年,他若是执意与一色纠缠下去,那么性格强悍、斗起气来什么都不顾的她,最终只会把他推到天边外,并且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也是他四年前当机立断地决定放手的原因。他要让她喘口气,让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重新思考,思考与他之间的感情、思考与他在一起的得与失。反正他们都还年轻,有得是时间可以消磨。

    四年过后,他再度现身在她眼前,并且故意让她面对谢法柔,果然,一色慌了、乱了,而且无法漠视对他的感情。现在的一色,惊慌不已。

    接下来,为了让她“觉醒”也到了该下“重手”的时候了。

    “在想什么?”谢法柔端着咖啡过来,温柔地放在茶几上。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向来都是被佣人服侍惯的,谁敢劳驾她动手泡咖啡?唯独对黎眩,她却非常乐意伺候,因为跟他在一起就会有面子,也才能立足于顶点之上。“觉得开心吧?这次的画展果然空前成功。因为不曝光策略所营造出来的神秘感,不仅吸引了更多画迷对你产生注意力,也让画迷在观画的同时用心去体会你画作里的意涵、你作画时的心情,以及你想传达的意念。黎眩之画在这十天里,俨然成了焦点话题,成为全台湾谈论的重点。”

    “是啊,这回的画展确实办得相当成功。”黎眩啜饮着咖啡,脸上并未有得意之色。

    “虽然我当初并不看好池畔艺廊的能力,但马凌也算是及格了。说到底,也是靠我把每一项细节都仔仔细细地做了安排,才能让他把任务顺利完成的。”她想证明的,是她厥功甚伟。

    “辛苦你了。”他笑了笑。

    “为了你,再辛苦也无所谓。”谢法柔坐下。“我可不像某人,只会搞破坏。”她嘲弄地一笑,还直摇头。“我真是不明白,马凌怎么会选择她当助理?一个连简单工作都做不好的助理,要来何用?那天她把合约书搞丢了,结果说要找律师处理,却是一去不回,直到今天画展都已经结束了,也没再见她出现过,看样子她是逃避责任,躲起来了。”

    安一色车祸受伤后就在家中休养,因为她的脚伤需要一段时间复原,而她受伤的原因除了马凌与他外,没人知道。应他的要求,马凌让一色休假,并且保密不对外公布。

    虽然马凌不明白他为何会特别关注安一色,但没敢多问。况且,对“池畔艺廊”而言,只要能顺利与他合作就够了。

    “你很不欣赏安一色?”他看着法柔不屑的眼。

    她冷冷地笑:“我没有不欣赏她,而是从头到尾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看着他一脸深沈的表情。“倒是你,对她似乎特别的关注。”她提出疑问来,即便觉得不应该,也认为黎眩的品味没那么低,可女性的直觉还是警告她──情况有点儿诡异。

    “你不是说下午两点有记者要做专访吗?”黎眩忽然改变话题,问道。

    “是的,午餐过后我们就直接去报社。”她答道,笑了。看他一点儿都不想谈安一色,可见得是她多心了。

    “那走吧!”他起身。

    “现在时间还早。”

    “我们先去接个人。”黎眩却径自走出门。

    “接人?接谁?”谢法柔急忙拿起包包,跟着出去。

    黎眩没回答,只是一径地走,谢法柔无奈,也只能跟着他的脚步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