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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萧不记得自己是几点钟回的家, 从街头怆然的灯火里一头扑进公寓大楼才安了心。
躺到床上用床单把自己完完全全裹住，整颗心完全定下来了。
陆廷森回来了, 但那又怎么样, 她已经不是当初还在学校里的那个言萧了。
闭眼睡了几个小时，天亮了, 手机进来条短信，把她吵醒了。
言萧拿起来看, 是小周发来的，她扫了一眼就坐了起来。
警方核实过了，那条大鱼的确跟华岩有关系，虽然明面上没多少来往, 实际上却是华岩幕后的股东，还是个注资巨大的大股东。
“操！”言萧忍不住骂了一句, 拨了拨睡乱的头发。
虽然早就猜到了点, 真的坐实了还是叫她很不舒服。
自己工作了那么久的地方居然经手着这些肮脏的交易，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还被卷进去栽了个大跟头。
难怪华岩当时不保她，估计那条大鱼当时还在背后气她不识好歹呢。
言萧拿着手机想了会儿，拨了号码，小周估计是一早就等着呢, 刚嘟了一声他就接起来了：“喂，言总！”
言萧问：“东家怎么样？”好歹她还是顾忌着点老雇主的情分的。
小周叹气：“唉，没什么事，就是受了点儿惊吓。”
言萧嗯了一声, 吓吓他也好。
小周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言总，东家想请您回来。”
言萧冷笑，真是转风使舵的一把好手，现在知道请她回去了。
“行啊，你跟东家说，我要在华岩的话语权，如果能给，我就回去。”
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小周又打了过来，言萧接起来，听到他说：“东家答应了。”
言萧丢开手机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对着清晨的上海眯了眯眼，心里流淌出了一丝愉悦。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从逆境里站起来了。
隔天言萧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是上海警方寄来的，鉴于媒体对于此次查处国宝帮事件的关注，警方准备联合业界相关人士召开一次见面会通报此事。
言萧作为当初那场鉴宝会的直接参与者和受害者，理所当然成了受邀的嘉宾。
时间定在周末，地点也不是很远，就在坐落于繁华市区的五星酒店。
言萧当然会去，为了这一天她等很久了，不仅要去，还要拿出最好的状态去。
连天气都很配合，周末当天不闷不燥，多云的天，城市里刮着徐徐的风。
言萧洗完了澡，对着镜子仔细化好妆，拿起包出了门。
开车过去的路上广播里已经在播这个新闻，言萧调了个台，还是在播这个新闻。
这感觉很微妙，古董圈向来是低调的奢侈，从来不会像其他圈子那样在公众的视野里曝光率那么高，现在却因为一个国宝帮被端，弄得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过来了一样。
到了酒店，大堂里有许多人在穿梭走动，言萧进去的时候把邀请函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被告知发布会的地点在五层的会议大厅。
陆续有媒体赶了过来，言萧看到了几张古董圈里见过的熟面孔，全被记者堵在电梯间外面采访。她掏出墨镜戴上，低着头从人群后面穿过去，进了另一部电梯。
五层的会议大厅还在准备，场外摆着酒水和甜点，可以边吃边等。周围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晃动，虽然穿着便衣，依照言萧的直觉也看得出来是警察。
言萧不喜欢应付媒体，吃了点东西走进大厅，也没找地方就座，就在贴门的角落里站着，没多久看见好几个警察从外面走进来，到了上方的台子后面坐了一排。
灯光亮了起来，媒体记者陆续进场，一阵喧闹之后，下方的灯光又暗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上方。
言萧看了几眼，看到了平头和久未见面的眼镜男，居然就坐在一堆警察中间。
一看到他就想起了之前在陕西的种种，她有点心不在焉，连上面通报会开始了都没在意。
直到上方念到她的名字：“关于此次恶劣事件里部分从业人员遭受的不公我们警方也将予以正视，比如华岩古董行的鉴定师言萧小姐，就是最为直接的受害者……”
给言萧所设的座位是空的，媒体记者们窃窃私语，转着头寻找她的踪迹，言萧低着头沿着角落悄悄走了出去。
昏暗之中有人跟了出来。言萧沿着走廊走到头，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的时候手腕已经被捉住了。
“萧萧。”陆廷森站在后面，握着她的手腕走近两步，脸色有点急切，像是又怕她跑了一样。
言萧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冷着脸后退一步：“放开。”
乍一重逢的巨大冲击已经过去，言萧现在足够平静，但还是不想再面对他，如果可能，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陆廷森看着她：“你就这么不愿见我吗？”
“我叫你放开！”
陆廷森不仅没放还揽住了她的腰：“高老师的意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言萧用力推开他，前面正好有两个便衣警察经过，她穿过去冲进了洗手间。
洗手池上的水龙头被她拧到了底，她一遍遍搓洗着自己的手指和手腕，被陆廷森碰过的地方几乎要被她搓的发红。
高老师的意外，没错，所有人都说这是一场意外。
可是好好的吊桥怎么会说塌就塌？就算过去再久，言萧也记得那截断裂的绳索上有一段很齐整的切口。
那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水流冲下来，言萧的指甲不小心刮到了手背，疼痛让她拉回了思绪。她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白几乎不像是她。
言萧一手扶着水池，对着镜子深吸了口气，稳住了情绪，手却不自觉地掏出了手机。
该跟谁说，又能跟谁说？
通讯录翻开，第一个号码跳进眼里。
她的手指伸了过去，悬在那个字母a上面。
不知道是她额头上的汗还是手上的水，滴了一滴糊在屏幕上，她用手抹去，却正好触到了号码，拨号的界面跳了出来。
言萧连忙想要按掉，耳朵里却听到了一阵铃声，非常清晰，就在门外。
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打开了门。
关跃正对着门站着，眼睛从响着的手机移到她身上。
言萧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来应该在电波那头的人，现在却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这间酒店里，就站在她的眼前。
关跃也沉默着，没见到她出现在会议大厅，以为不会再见到她了，直到看见她朝洗手间跑去的身影，才发现她早就来了。
他按掉手机，看了言萧几眼，眼神变了：“你怎么了？”
言萧听到他的声音才回味过来他是真的，没顾上回答。
关跃伸手拉她出门：“走。”
言萧被他挟在怀里往前走，一瞬间又贴到了他的身体，鼻尖都是他的气息。
走的是另一个方向，没再见到陆廷森，一直到一间休息室外面，关跃打开门把她推了进去。
休息室不大，一个人也没有，窗帘拉着，光线有点昏暗。
言萧的身体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眼睛追逐着关跃，他捏着张面纸走过来，端起她的脸擦着上面被水弄花的妆。
下巴被他的手托着，言萧不得不仰头看着他，他的脸看起来似乎瘦削了一点。
从没有看过他穿西装的模样，原来也这么适合，从荒野到都市，她又多见了他另一面。
关跃给她擦了眼角和唇角，那张脸恢复了血色，他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摩挲了一下拿开，转头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言萧端起来捧在手里，感觉舒服多了：“什么时候来的？”
关跃盯着她：“好几天了，明天我就走了。”
言萧抿了口水，没想到在最难熬的这几天他就在这个城市里，跟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直到现在他快走了才见上面。
门忽然被敲了两下，关跃看见言萧的腿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走过去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关跃刚才在看到言萧的时候就见到了他，看了一眼身后，走出去带上门。
“找谁？”
“找你。”对方朝他伸出手：“我叫陆廷森，请问怎么称呼？”
关跃伸手握了一下：“关跃。”
“关先生，能跟你谈谈吗？”陆廷森抬手请了一下，率先往前走。
过道中间靠窗的位置属于吸烟区，摆着简单的座椅。
大厅里的通报会还在继续，没人注意到这里，陆廷森跟关跃一左一右相对坐着。
陆廷森的相貌很英俊，透着斯文，关跃觉得在某种气质上他跟裴明生有点像，像个搞学术的学者。
坐下不久他就开了口：“不知道关先生从事的是什么工作？”
“考古。”
“真巧，我以前大学就学的考古。”陆廷森笑了一下，神情忽然怅惘起来：“当初我还有个同系的女朋友，我们感情非常好，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就会结婚了。可惜偏偏出了个意外，我们敬爱的老师在这场意外里去世了，我的女朋友因此跟我产生了点误会，离开我有七年了，这七年来每一天我都在想她。”
关跃坐在对面，手里拈着支烟，耳朵里听着他的声音，眼睛落在别处。
“我相信她也同样在想着我，不然这七年就不会一直还是单身了。”
手里的烟无意间已被揉皱。
陆廷森笑得温文尔雅：“我就不卖关子了，我的女朋友就是被关先生刚才带走的言萧，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关先生可以放人了吗？”
关跃看向他：“照你这么说，应该是前女友。”
陆廷森愣了一下，笑了：“可以这么说，但在我眼里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我现在只想见她一面，关先生不能成全吗？”
男人之间的较量有很多种，这种绵里藏针的关跃却是第一次碰到。
他把手里揉皱的烟扔进烟灰缸：“你尽管去敲门，她要见你我绝对不会拦着，但是如果她不想见你，你要硬闯，我也绝对不会看着。”
陆廷森已经站了起来，脚却没有迈出去，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关跃，没想到他会这么强势。
“算了，我看还是下次吧。”陆廷森笑了笑，离开了。
关跃的目光从他的背影上收回来，唇线抿得死紧。
言萧沾染了他就跑了，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恋爱，却只给了刚才那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跃：小伙子，你很嚣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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