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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了两下玻璃杯后,李阙如往沙发上一靠,嗓音也随之一扬:“想给我送车的多了去了,我也就没要,去年就有人送我法拉利360,还有兰博基尼lp640,lp640知道吧?”我摇摇头。
“蝙蝠啊,murcielago!六百四十匹马力,零到一百迈3。4秒!”他像是要飞起来,不幸的是,老贺一把给他拽了下去,她端了个砂锅出来,边走边说:“别听他瞎扯,吃饭!”
放下砂锅后,她又说:“就你爹那点出息,你也好意思给他惹麻烦?”李阙如红着脸撇了下嘴。老贺径直返回厨房,半晌又撂出来一句:“不让抽烟不让抽烟,听不懂?”
眼下这套房三室一厅,一百一十平,九三年份的,除了样式老点、光线暗点,其他各方面都挺不错,何况还在大学校园里。老贺说新区教师住宅楼在建,届时还能买一套,一平也就七八百块。说这话时,她瞥了李阙如一眼。
我以为后者没啥意见。不想费了好大劲,他吐了块排骨出来,说:“你不用操我心。”如此决绝而斩钉截铁,加个“靠”就完美了。老贺置若罔闻,只是叮嘱我快吃。
李阙如埋着个脑袋,良久咕哝道:“他手里又不是没房。”说不好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到了郑欢欢的话,登时便浑身不自在起来。
周日一大早我就见到了传说中的跑车。浅灰色,又宽又扁(也有可能是因为宽所以才显得扁),加上圆形车头灯,简直像只戴了眼镜的蛤蟆。
当时我正同几个呆逼有气无力地走在校园两侧的甬道上。边走,我们边往嘴里塞着包子,山寨狗不理,一块钱五个。之所以有气无力,是因为昨晚上已经耗光了小伙子们的所有精力。打老贺家回来后。
在呆逼们的盛情邀请下,我只好去打了个通宵夜市。一如既往,搞了几盘冰封王座大家便开始自得其乐。
神使鬼差,不等下完电驴,我就再次搜起了windowsxp管理员密码的破解方法,有点不厌其烦,事实上一连几天牛秀琴的隐藏盘符都在我脑海里萦绕不去。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你从饭里吃了只苍蝇出来,或者再准确点,食堂餐桌上被人摆了一盘黑粗油亮的屎橛子,危及性命肯定不至于。
但正常人一时半会儿还真缓不过来。我就有些缓不过来,那天下午牛秀琴进来时,我正在软盟的系统专区里转悠,她问我干啥呢,该不是干啥坏事儿呢吧。我说就瞎看看,她娇笑着警告我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中了毒可就麻烦了。
而我这个最怕麻烦的人在搞定windows登陆密码这件事上却有点孜孜不倦。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那个焦糊弥漫的冬日夜晚,在呆逼们大打飞机之时,我用随身携带的512兆u盘做了个老毛桃pe。
经小心测试,不但破解了登陆密码,连网吧的万象管理系统也一并破解了。略吓人。保时捷的出现也略吓人。身后的杨刚突然喊了一声:“靠,保时捷!”
那种口气你知道,像一个在黑暗中蹉跎太久的人迎来了第一丝曙光。加上口干舌燥,这声音难免龟裂多褶,连校园里的麻雀都惊得飞了起来。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那只浅灰色的蛤蟆,顿时便想到了陈晨。蛤蟆放慢速度,随后嘟一声停了下来。车窗下移,果然是陈晨,而一旁坐着的居然是李俊奇的大奶女友,因为坐在豪华跑车里,所以她的奶子显得更大了。
对这种开放式的性关系我并不惊讶,我只是觉得大胸的立体感愈加强烈,这种强烈深深地震住了我,是的,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
大胸女冲我笑了笑,我也冲她笑了笑。陈晨问我们干啥去了,我如实回答,如你所知,答案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他又问我录音的事咋样了,我说最近在加紧排练,他说了声好就摇下了车窗,然而保时捷没跑多远又停了下来。
等我们走过去,陈晨就把沈艳茹的手机号给了我,他说这事还得我们积极点。于是隔着豪车的窗户,我用冰冷的手记下了白毛衣的手机号。奇怪的是,我并没有陈晨的号码,他大概也没有我的。关于这货我有俩疑问,第一,他有没有驾照?
第二,胳膊好得是不是略快了点?第一个问题当然没法问,所以我问了第二个。我说:“你胳膊好了啊?”他愣了下,随之哦了一声。
怎么说呢,我权当是受宠若惊了。乐队的外联一直是大波在跑,所以理所当然,我把白毛衣的手机号给了他。大波却拒绝了。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任我软硬兼施。
他老毫不动摇。实在没办法,我说我们是螺丝钉,他是发动机。大波总算露出了淫荡的笑容,但立场依旧坚定。
他说正忙着毕业考试,焦头烂额的,光那个声乐课都能把他玩死。真他妈纳闷我们的主唱高材生啥时候开始担心声乐课了。看来只能由我挺身而出去承担起传播青年文化的重任了,真是令人悲伤。
临走,大波问我从哪儿搞到的手机号,紧接着他又不屑地表示这种院领导的联系方式想弄到手也容易得很。恕我直言,这话让人没法接,我只能“靠”了一声。“还是你那个啥老乡吧?”
大波笑笑。我只好摊了摊手。“也是艺术学院的?”我继续摊了摊手。“官二代吧?”“靠!”我不得不正视了大波一眼“你咋知道?”
“一看就是个衙内嘛,这种傻逼哥见多了。”他操起盘子里的红薯片,一时嘎嘣脆响。11月13母亲生日,正好是阳历12月24号,尽管有陈瑶当军师,买礼物这事也是伤透了脑筋,在市区各大商场杀了一个来回后,最终由陈瑶定夺,买了条羊毛围巾,当然,她老还建议在平海订束粉色康乃馨,被我委婉地谢绝。
我觉得送花什么的太过夸张,弥漫着一股浪漫主义表演欲,让人起鸡皮疙瘩。陈瑶争辩说康乃馨代表母爱哦,我说你给你妈送过吗。
她就不吭声了。如你所见,想和做是两回事儿。平安夜演出不少,各校、甚至各院系都有自己的节目,在电音论坛抢夺西操场大舞台失败后,我们自得其乐地去了x大西门的livehouse,虽然都是无偿演出,但好歹这里供应免费酒水。演出开始前我给母亲去了个电话,她刚到家。
“今儿个还这么忙啊?”“今儿个咋,啥特殊日子?”母亲语气平常。“那是我记错了?”“嗯。”“那礼物咋办?退回去?”“光听你说。就是不见影儿。”
母亲笑了起来,她说中午请全剧团吃了个饭,晚饭就在家里吃“你奶奶刚出院,要出去也不方便”不过父亲难得地下了一次厨,据说是跟着小舅学艺多日。这么说着。她长吐了一口气。
“咋了?”“没事儿,有点小感冒,”母亲笑笑“你呀,能记着妈就知足了,还买啥礼物,花那冤枉钱。”
平安夜之后,天终于放晴了。是真正的晴,阳光从蓝天上淌下来,你几乎能听到它流动的声音。老天爷却有点不甘寂寞。
就在二十六号凌晨,印度洋上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海啸。所谓前所未有,第一是在此之前,我们从未听说过“海啸”这种东西。第二是,当旋风般的巨浪在各路媒体前欢腾时,往常那些冷冰冰的数字总算让呆逼们感到了那么一丝凛冽。
当然,该吃吃,该睡睡,该打飞机打飞机,别人的苦难总不至于让我们丧失活着的乐趣。我们唯一的优点就是真诚,如果有优点的话。
迄今为止,印度洋海啸最令人遗憾的一则新闻是关于成龙大哥的,据说海啸发生时他就在马尔代夫海滩上“日他妈的,咋没淹死丫挺的!”呆逼们说。
总之,整整一天,所到之处人们无不在谈论海啸。空气中那些跃跃欲试的兴奋甚至有了点零三年非典时的意思。真是不可思议。
当晚月朗星稀,我和陈瑶打操场散步归来时脚步飞快,闷声不响。倒不是说咱们在掂着脚尖走路,而是说出于某种原因,我俩统统闭上嘴巴,誓死不吭。
这个原因嘛,很简单,你也可以回答一下:像我们这样的穷人,到底有没有资格为灾区人民捐款?这完全是个现实性问题,但陈瑶觉得我残酷冷血。
那我也只好觉得她爱心泛滥了,就在东操场北侧甬道的拐弯处,我们险些撞上两个人。真要“撞上”也不容易,我的意思是,大地如此广阔,大家何必把黑乎乎的影子交叠一起、纠缠不清呢?
来人一男一女,女的香水味浓烈,在这样一个冰冻的银色夜晚也毫不收敛,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女人“咦”了一声,或许我也“咦”了一声,这个真说不好,毕竟眼神就那么一滞。又往前走了两三步,我才停了下来。
女人也扭过脸来,过了一两秒,她叫了声“林林”如你所料,正是牛秀琴,她穿着件黑貂,戴着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男的一身黑呢子大衣,小平头,捂着个白口罩,眉目间有些眼熟。我以为牛秀琴会简单介绍一下,然而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