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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要还有其他落单的同学,一起喊过来得了,我问她啥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老贺说企业家当惯了都这样,这么说着她嘿嘿地笑了起来。
大伙也跟着笑,我大概也只能笑了,其实考完试,母亲没问我啥时候回去,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果然,没两天老贺就联系了我。
她给了四个选项,平海法院、平海律所、平阳法院、平阳律所,犹豫一阵,我还是选了第四个。母亲夸李阙如长得好,有佛性,转脸又说,跟大姑娘似的。
后者脸蛋红扑扑的,像真是言语间就变了性,他眨巴着大眼,一副欲占又止的娇憨样。老贺自然是美滋滋的,哪怕她连连摆手,怪母亲谬赞。我却忍不住想笑。
确切以及坦诚地说,李阙如很富态,皮肤比大姑娘都要好,水灵水灵的,至于佛性嘛,我只会想到他老二上的那串珠子,大概是佛珠给捻到jī巴上了吧。李阙如难得举止文雅了一回,倒不是说以前多粗硬,而是毛躁。
就那种你一眼瞅上去就知道起夜比较多的人,今天倒谨言慎行、安安静静的,起码没分分钟被他妈教导闭嘴。席间这货甚至秀了段英语,从词根上讲了下加拿大特产熏鲑鱼与日式刺身吃法的区别,老实说以我这刚过英语四级的水平确实听不太懂。
我甚至怀疑这一段老贺是不是跟儿子在家里排练过。母亲说留过洋的就是不一样,活学活用。老贺脸埋在盘子里,我也不知道她是在哭还是在笑。母亲说7月中下旬到8月初有个中国曲艺节。
在杭州、南京、昆明、北京等多地举行,四十多个剧种,两百多个节目,凤舞剧团作为几个主要评剧团之一也要参与整个系列演出,其实就是抱团巡演嘛,小算下也有二十天“不会一跑就这么多天吧?”我问。
“想啥呢,”母亲笑笑“演两场歇三天,要连轴转可不得把人累死!”这么说着,她抿口酒,随后对陈瑶悄悄说了句什么,耳垂在头部的晃动中亮晶晶的。
是的,母亲戴着耳钉,难得一见,其实她一直有耳孔,床头柜的椿木老匣子里还有对银耳坠。
但几乎从未戴过,不知是否跟当年教师着装规范有关。记得老早,上小学的时候吧,母亲老让我拿棉签给她通耳孔,说两星期不动就会自己长上。现在想来,何止耳坠。
她连戒指都很少戴,父母结婚那会儿兴老三件,没有首饰什么的,戒指、镯子和那对耳坠据说都是三周年时补的。
奶奶说那时百货商场有银匠,自己拿银锁去,现溶现打,母亲这一套下来光加工费都出了几十块,但这些,终究是压箱底的东西,一般没有拿出来示人的必要。我一度以为首饰就是放在匣子里看的。
直到初一时见某位同学的母亲戴着戒指才意识到事情并非如此。记得跟母亲谈起时,她说整天捏粉笔写字,戴啥啊戴。
至于现在,这些做工粗糙、样式陈旧的老古董大概也只能用来压箱底了。饭后送别老贺,我和陈瑶陪着母亲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大学城里散了会儿步。
天还是很热,蝉濒死地叫,老榆树融化般淌出一种褐色汁液,又一路滴到地上,无比恶心。我们在路边看台的屋檐下走,这里好歹有风。
尽管偶尔会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垃圾强行掠入视线。母亲穿了件长款印花连衣裙,及脚踝的裙摆在行进中舞个不停,透出里面的黑色衬裙和两条白腿。
我跟在后面,总能看到那俩柔软的腿窝子,它们在有些发红的天色下几乎要透出光来。此种感觉无比怪异,我只好抹抹汗,快速挤到了两人前面,为此还挨了陈瑶一句奚落。
她呲牙咧嘴地说我没眼色。母亲只是笑笑,没说话,黑色短袖小v领很紧俏,加上裙子的高腰设计,使她的下身长得有点夸张。
陈瑶一路叽叽喳喳,恨不得拍拍翅膀飞到树杈子上,跟上次见母亲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们偶尔说些悄悄话,当然,我也无意细听。我问参加那什么曲艺节有没有钱拿,母亲说就是个辛苦钱,毕竟公益性质嘛,传播个文化啥的。
“不过”她笑笑“至少能提高点剧团的知名度,还能给咱学校打打个告,对不?”乐队也跟过演出,所以这个节那个节的说什么公益性质都是骗傻子,毕竟观众是买票进场嘛,不过既然母亲这么说,我也没好意思喷。
“咱可是唯一的民营剧团啊,知名度啥的别家不在乎,对咱来说可是稀罕宝贝。”大概瞧出我的不忿,母亲又说。此话倒是在理,不过我并没有急于承认,而是望向不远处的公厕:“陈瑶是不是掉里面了?”
“有点正行!”母亲皱皱眉,瞬间又笑逐颜开,她靠近我悄声说。“哎,我觉得陈瑶不错。”“知道啊,你不早说过了?”“说真的。”我没说话。母亲的五官轮廓在眼前放大,像一朵朵饱满的花。
她应该只是化了点裸妆,双唇却红红的,娇艳欲滴。逆光中,我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甚至眼角的几缕鱼尾。如云青丝下,耳垂珠圆玉润,耳钉呈顺时针的波浪状,正中闪烁着一些微小的晶莹颗粒,我不知道这算不算镶钻。
“听见没?”她捅我一肘。我夸张地“嗷”了一声,随即笑了笑。“对人家好一点,”“知道了,烦不烦?”母亲切了声,往楼梯踱了两步,又转身走了回来。“耳钉不错。”她笑笑,不说话。
“挺好看的。”“是吧?”我下意识地伸手捏了捏。这么搞什么意思,鬼知道。“哎”母亲皱皱眉,迅速撇开了脸。“摸摸是不是塑料的。”是的,我承认自己声音有些发抖。
“呸。”母亲白我一眼,撇了撇嘴。我突然有种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当然,这么搞太夸张了,仅是想想已足够夸张,令人汗如雨下。我冲公厕方向喊了一嗓了,陈瑶没回应。我摸摸兜里的烟,没敢掏出来。
“我爸给买的?”有个两三秒,我才问。“你爸哪有那闲心呀。”“那”“自个儿买的呗。上次录节目,颁奖那次,硬是被人贴了一对假的。”她吐口气,很快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咧嘴意思了一下,等她不笑了,我说:“再过生日,我买项链。”我冲她胸口指了指。母亲的v领看起来空空落落的,以前倒从不觉得。
“行了,光吹牛,妈啥时候轮到你养活了?”我刚想着攒两句俏皮话,陈瑶出来了,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来是被里面的美妙景象成功熏陶了一把。
母亲拎拎包,没有必要地后退了一步,她看看陈瑶,又看看我,说:“你奶奶可想你,啊,过一阵儿就回家看看。”这么说着。她又转向陈瑶:“说的是你俩!”7月18号正式封校,老贺给我弄了张通行证,又给找了一个空宿舍。
应该是个研究生宿舍,一楼,四个铺,阳台的防护网上锈迹斑斑,爬墙虎遮天蔽日的,连顺着水管的半面墙都冒着绿茵茵的青苔。老实说,有点阴森森的,但老贺说将就一下吧,有空调的可不好找。
我差点说没空调也行啊,但如你所知,老贺压根不会给你什么其他选项,如果她事先已经替你作出决定的话。我也想过搬出去住,起码会陈瑶方便一点,除了置办行头的钱,母亲还多留了几百块,不知里面有没有房租预算。
可惜找了一通,才发现“有空调的可不好找”并不局限于学生宿舍,而这时天已热得能蒸螃蟹了。于是我就发现了爬山虎的好,除了晚上蚊虫多点,这里简直是个仙人洞,大部分情况下连空调都不需要开。
陈瑶溜进过几次,有次正搞着,被宿管敲了门,慌慌张张地把人藏好,结果大傻逼只是送了本防火宣传手册。
在律所实际要比在法院松散一些,有事去,没事就歇。陈瑶经常领着陈若男来找我玩,在律所附近就看电影、逛商场,在学校就打乒乓球、弹琴,再不就到西湖钓鱼。
当然,不管干什么,于我而言没有太大区别,次数一多,我便自然而然地认识到自己保姆的身份了。有次陈瑶不知从哪儿搞了对网球拍子,我们就顶着骄阳到场上浪了一回,不想一次就上了瘾。
羞愧地说,以前我一直觉得网球是项娘炮、甚至带有色情意味的运动,后者或许要归功于那些身着背心超短裙以高分贝娇喘的网坛女星们,比如莎拉波娃,谁曾想到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昵。
大暑那天,我们仨去看了“头文字d”说实话,傻里傻气的。陈若男也不喜欢,她说周杰伦太丑,应该让胡歌来演,姐姐笑得垂头直抹泪。
啊,这位少女喜欢仙剑,喜欢李逍遥,喜欢周笔畅,以及理所当然地讨厌李宇春,她剪了个周笔畅式的发型,架了副黑框眼镜,像大街上那些热情洋溢的粉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