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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关的渐渐逼近,原来一天只有一班的小巴车也增开了好多班次,忙忙碌碌地在镇上与大坝子乡之间来回。
破破烂烂的小巴每天都是超载行驶,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有任何怨言,因为回家的欲/望已经超越了一切生理上的不适,即使每个人都挤得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脸上却还是带着满满的笑意。
不是每一个辛苦了一年的父母都满载着对家人的礼物,有些在外面打工不顺的年轻人也会双手空空地回来,到了这个时候,家就是他们最好的避风港。
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每天都有小孩子请假去村头接人,张校长索性笑呵呵地宣布放寒假了,但是学校门还开着,不想在家待的孩子可以回学校写作业、或是看看书、看看电影什么的,算是个活动中心。
原本吵吵闹闹的学校,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刚开始几天,杜若还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清闲,毕竟几个老师走了以后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她身上,已经忙习惯了,所以刚放寒假那几天,她不是继续写下个学期的教案,就是忙着在网上找孩子们的课件素材,总之就是不让自己闲着。
直到孩子们的家长陆陆续续来拜访。
“您就是杜老师吧?我是苏琴琴的妈妈,刚刚从成都打工回家,听说您今年留在学校过年,就来给您送点年菜。”
穿着朴实的女人提着一篮子鸡蛋,硬是要往杜若手里塞“都是家里鸡下的土鸡蛋,不值什么钱的,您就别客气了。”
她的身边站着五年级的学生苏琴琴,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跟在妈妈身边拼命往杜若口袋里塞鸡蛋,就怕她不收下。
杜若拉扯了几下,力气没做惯了活儿的学生家长大,只能收下了对方的好意。
紧接着,有的学生家长来送花生,有的学生家长来送自家杀的羊肉,每天总是要有好几个人带着孩子来表示对支教老师的感谢。
起初杜若还辞却不受,不少家长就把东西放在校门口的墙下,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送的,更不知道往哪里还。
“杜老师,你就收下吧,乡里人热情,一年到头不在家没办法表达感谢,到了这个时候肯定是要来谢谢老师的。”
张校长笑的脸上的法令纹都舒展了开“往年过年也是有不少家长给我们送东西的,都是些吃的,不算出格。”
有了张校长的劝说,杜若才渐渐放开了顾虑,开始接待这些学生家长。
除了给她送的东西,也有不少是给其他老师的。
“杜老师吧,我是张小虎的爸爸。”
一个膀大腰圆活似屠夫的中年人抱着一个鞋盒拜访了她“前阵子,我听说我们家这个兔崽子坏了江老师一双鞋,回家过年之前特别去商场买了双一模一样的,如果江老师回来的话,能帮我转交给他吗?”
张小虎在旁边扭扭捏捏,显然是不好意思让老师知道他特意为这个事悄悄记下了江老师鞋子的样子和鞋码。
也多亏是知道江老师不在,否则他大概率不会来。
杜若忍俊不禁地看着张小虎难得羞涩的模样,收下了张小虎爸爸“赔偿”的鞋。
在这一点上,江昭辉应该没什么心理压力的,毕竟张小虎现在校服配套的跑鞋都是江昭辉给他买的,用“体育课跑步第一”的名义奖励的,前前后后奖励了两三双,加起来也和这双鞋价值相等了。
她比较惊讶的是他怎么能让自己的爸爸买到同款的鞋,毕竟他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照片。
当她问出自己的疑问时,张小虎的爸爸爽朗地笑了起来。
“哪里有什么照片,他找了张纸,画了一张鞋的样子,又上了色,托家里亲戚带给我的。你别说,画的还挺像,我到店里拿出来给人家卖鞋的一看,人家就知道了。”
就是一双鞋要上千块,实在肉疼。
“多大滴阔阔子啥,说撒尼!”
张小虎想阻止自家爸爸说话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红着脸跳脚。
杜若愣住了,她是真的惊了。
张小虎最喜欢上的课是体育课和数学课,最不擅长的就是美术课,每次黛文婷在办公室都拿张小虎的美术作业当说笑的素材。
她完全无法想象一个连画圆画方都画不好的孩子,是怎么画出一双能拿着去买鞋的样本的。
除非这双鞋的样子已经在他心头盘桓了许久,熟悉到了闭上眼睛都能画出来的样子。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张小虎的爸爸才没有把儿子托人带来的画样当成一种玩笑,而是认认真真地带着孩子的画去高档商场里为他买鞋吧。
这甚至不是为他的孩子买的鞋。
“我一定会转交的。”
思及此,杜若觉得手里的鞋盒沉甸甸,已经超越了它的价值本身“江老师会非常高兴的,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款鞋。”
听到杜若的话,张小虎和他的爸爸都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又如释重负的回家了。
收到张家的“补偿”后,杜若在群里发了那双鞋的照片,又说了张小虎画鞋让在外地打工的爸爸带回家的事儿。
作为当事人的江昭辉看到了那双鞋的照片,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从行李箱里拿出了自己才买的那双新鞋,放回了家里的鞋架上。
也有给黛文婷还有秦朗的礼物,送给黛文婷的大多是一些漂亮的小玩意,比如学生家老奶奶自己手做的布老虎、扎头的绒花,剪的窗花之类,给秦朗的则全是吃的,有风干羊肉,自家做的杏脯、百合干之类,满满当当一大袋。
来学校探望杜若的学生也不再千篇一律的穿着学校的校服,不少女孩子都换上了自家父母带回来的时尚羽绒服、棉衣棉袄,有些人头上带上了毛茸茸的可爱帽子,一进门就摘下手里的手套,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硬是将所有的新东西全部穿戴在了身上。
“来啊来啊打我啊!”“看我的大刀!”
“飞上去了飞上去了!哎呀掉下来了!你到底会不会玩啊!还不如给我玩!”
男孩子们也好不了多少,来学校看书、看动画片时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的玩具,有些是遥控汽车,有些是遥控飞机,还有些是什么刀啊剑啊,比起女孩子们只是斗斗头上的花、身上的衣服,男孩子们则是“真刀真枪”的比拼,加上大部分玩具上都带音乐,真是吵的杜若脑门子都疼。
学校空旷的小操场也成了男孩子们“耍”玩具的好地方,什么遥控飞机遥控汽车竹蜻蜓之类的都在操场上玩,每个有新玩具的孩子们旁边都围着一圈等着接手玩的孩子,要么是互相换着玩,要么干脆就是空着手在看,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乐趣。
只是玩玩具还好,随着离过年越来越近,开始有孩子们聚在操场上玩擦炮、摔炮了,每天从早到晚学校里“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简直是杜若的噩梦。
比如这天,杜若准备出门去小卖部买点日用品,刚一出门,就听到“砰”的一声从脚下响起,她吓得脚一缩,刚移到左边,又是接连“砰砰”好几下。
抬起脚一看,全是被她踩炸了的摔炮。
孩子们的哄笑声一下子响了起来,从走廊两边冒出许多憋着坏笑的脑袋,还装模作样地跟自己的老师开着玩笑。
“摔炮一响,黄金万两!”
“杜老师,我妈说了,过年不能生气,也不能打小孩!”
杜若踢掉旁边几个没踩过的擦炮,抬起头狞笑:“我看你们这阵子这么闲,是不是寒假作业已经写完了?写完了就拿过来给老师批改批改,太闲的话还可以再多布置一点!”
“杜老师,我妈好像在喊我!”
“我家好像也要吃饭了!”
“还有我!”
听到杜老师要用“作业炸弹”反击,孩子们一下子就作鸟兽散。
张校长乐呵呵地从杜老师身边过,突然抬手往她脚下丢了个摔炮“啪”地一声,吓得杜老师一哆嗦。
“张校长,你怎么也逗我!”
她没辙地埋怨。
“过年了,放轻松点,过年要都还没个响,多冷清啊?呵呵呵”张校长笑眯眯地背着手,又去清点秦朗送来的食品了。
原本空荡荡的后厨里一下子堆满了各种肉菜,张校长这段时间笑得眼睛就没睁全过。
走出校门,杜若很快也发现了村子里的变化,几乎每家门前都有人,干活的、走亲戚的,贴窗花和对联、挂灯笼的,和平时都是留守儿童和老人相比,此时的红星村和之前简直恍若两个地方,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
比起城市里,这里的“年味儿”更足,城里的“年”似乎更多的是商家们的一场狂欢。
“杜老师,出来逛逛啊?”
看到杜老师的家长主动向她打招呼。“我去小卖部买点东西。”
面对如此热情的笑容,杜若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
“偶尔也要出来走走嘛,一天到晚待在学校里多闷啊,没事在村里逛逛,大家都欢迎老师们来家里玩啊!”说完,硬塞了她一把枣儿。
杜若走得慢,这一路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眼尖看到她跑出来打招呼的,于是,原本走的就慢的杜若花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到村里的小卖部。
原本就狭小的小卖部现在也被各种货物挤了个满满当当,烟酒、糖果成了最热销的商品,几个月前还冷冷清清的杂货铺里现在人头躜动,门口还堆放着一大堆城市里绝对不给卖的烟花爆竹,有些“大烟囱”都有大腿高,就这么在杂货铺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孩子们抱着父母的大腿哭着不肯走,指着门口的烟花爆竹吵闹不休,可看到杜若来了,一个个吓得像是鹌鹑,只敢躲在父母后面大声问好,生怕老师突然又来几本作业。
杜若和孩子们打过招呼,买好了自己要的东西,就见着不少家长主动过来要帮她付钱,千辞万谢的拒绝了,杂货铺的老板却执意一分钱都不收。
“过年了嘛,大家都乐呵乐呵,十几块钱的东西,还收什么钱,杜老师给娃娃们教书辛苦了,大过年都回不了家,收你的钱要被人骂哟!”
老板站在柜台后,死活不肯收杜老师的钱。
“店里好忙,杜老师您就别推了,在这推来推去的时间,生意都做成好几笔了。”
杜若推辞不过,只好又受了这份好意。
这十几天来,她“收下”的好意,已经超过了她这么长人生中的总和,似乎每一天,她的口袋里都是沉甸甸的。
心也是。
到了除夕那一天,张校长一家早早就起来准备,杜若也不好意思休息,跟着张校长一家从后厨里挑选秦朗送来的菜肴,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张校长,这,这会不会太多了,我们一共就四个人!”
当看到张校长拆的东西时,杜若睁大了眼。
“哈哈,不多不多,晚上你就知道了!”
张校长笑眯眯地将那些熟食化冻的化冻、上盘的上盘,再加上村民们送来的新鲜鸡蛋、羊肉牛肉猪肉和鱼,一下子就占去了厨房里所有的空位。
到了傍晚,张校长更是和儿子一起,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张圆桌面,架在了平时吃饭的桌子上,那桌面大到平时老师们都在时都坐不满,让杜若更是纳闷。
谜题很快就解开了。
从五点半开始,有学生陆陆续续到学校里来。
“杜老师好!张校长好!”来的学生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一点都不羞怯,进来就脱下衣服帮忙端菜。
没一会儿,桌子上坐满了十几个红星小学的孩子们。
“有些孩子的家长不在了,还有的没回来过年的,每年我爸就叫他们来一起过年,临走还让他们带些菜回去,这年好歹能热热闹闹吃饱。”
张有田压低了声音向杜若说“这已经是惯例了,所以每年这时候我们家年夜饭都会准备的多一点。”
以前他家条件不好,哪怕竭尽所能,准备的年夜饭也不算特别丰盛。
“今年最好,秦老师送了那么多好吃的,还都是大饭店里做的,孩子们一定开心!”
张有田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杜若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校长这段时间都笑得睁不开眼。
今天是除夕夜,又放了假,老师和孩子们都没有了平时的束缚,在饭桌上开着彼此的玩笑,聊着不久的未来。
杜若打开了提前买的饮料,有孩子们爱喝的果汁和可乐雪碧,在这一点上,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没什么区别。
孩子们嘻嘻哈哈着,模仿着大人那样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为的不过都是多添几杯甜甜的饮料。
“上菜啰!”
“来来来,尝尝秦老师给你们带的大餐!”
孩子们纷纷欢呼起来,每个人都对不久前的那顿自助餐印象深刻。
“我们来当面谢谢秦老师吧。”
杜若心中一动,笑着拿出手机,邀请了苏丽和秦朗几人加入了视频会议。
没一会儿,几个老师纷纷接受了邀请,虽然有点卡,但彼此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样子。
首先跳出画面的是秦朗,只见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也用发胶梳起,正坐在一个热热闹闹的酒席上。
见到视频那头的景象,秦朗笑着对旁边的人说了声“抱歉”带着手机离开了酒席。
“哇,秦老师你好像大人啊!”有孩子惊讶地叫。
“你这什么话,秦老师本来就是大人!”
另一个孩子翻白眼。
“哈哈,我们家不在家吃年夜饭的,刚刚那环境有点吵。”
秦朗不自在地摸了下头,和孩子们打招呼。没一会儿,黛文婷、苏丽和江昭辉也相继跳入了画面,和孩子们笑眯眯的问好。
江昭辉的父母都是很温和的样子,也把头凑了过来,和孩子们打招呼。黛文婷家只有他们几个人,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并不冷清。
“黛老师,你更漂亮了!”
几个孩子们在视频这头使劲吹彩虹屁。
“哈哈,谢谢,你们的新衣服也很好看。”
黛文婷笑着招手。
“谢谢秦老师送的菜,很好吃!”
张校长笑眯眯地夹着一块排骨“就是甜了点,哈哈。”
“那下回我跟西安那边的酒店说声,在西边的口味要稍微重点。”
秦朗还是那幅好脾气的样子。
苏丽家里也和乐融融,自从苏丽回了家,苏妈妈终于结束了提心吊胆的生活,对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真是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骂,每天就围着她转。
为了安抚家人的心,苏家这顿年夜饭几乎请来了家里所有的亲戚,两大桌都坐的满满当当,一屋子人都高高兴兴地向杜若问好。
他们都知道是杜若主动留下来,才让苏丽能提早回家安家人的心的,都对这位杜老师十分感激。
孩子们也都很开心,苏老师家的年夜饭极其丰盛,可今年有秦老师的“帮助”学校的年夜饭称得上“饕餮盛宴”即使和城里老师们的年夜饭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大家端着手机,互相吃吃喝喝,欢乐也好像叠加成了好几倍,成了最好的“下饭菜”
“你们的菜看起来好好吃啊,我都想回去吃年夜饭了!”
苏丽不停地伸头看孩子们桌上的菜,垂涎欲滴地说。
“那苏老师就早点回来啊,我们给你留点菜!”
孩子们带着期盼的目光,趁机“勾引”老师。
苏丽飞快地看了父母一眼,见他们没有直接说出反对的话,眼睛一亮。
“好的好的,我要那个奶黄包,留几袋别拆啊!”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吃到了七八点,门外又传来了孩子们的呼喝声。
“杜老师,出来放/炮啊!”“有没有人在啊,来帮忙抬烟花,沉死我了!”
“八点了,他们来放烟花了!”
正在饭桌上和老师们视频的孩子们听到声音,立刻对视频中的老师们失去了兴趣,纷纷跳了起来,冲出屋去。
“我们也去看看吧,城里不给放这个吧?给其他几个老师看看。”
张校长乐呵呵地拉着杜若站起身,往外面的操场走去。
红星小学建在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四周空旷平整没有易燃物,这时候的学校里又没人,操场是最适合孩子们放烟花的地方。
张小虎的兄弟们吭哧吭哧地抬着许多“大/家/伙”走进学校,后面还跟着大半个红星村的孩子,显然这已经是红星小学历年来的“保留节目”
每家的孩子们手里都攥着从家里带来的烟花,什么类型的都有,就连女孩子都拿着冲天炮这样的玩意儿,从数量上来看,恐怕要热闹大半个晚上。
在嬉笑和催促声中,那个最大的“岁岁平安”被张小虎的堂兄拆开了引线,用烟头点燃,在孩子们的惊叫声中一飞冲天。
烟花骤然绽放,璀璨了整个天际,又如流星般散开,等待着人们向她许愿。
诚然,在城市中,有许多农村孩子们既期盼又憧憬的事物,然而有些单纯的快乐,也是他们所独有的。
比如,这寒夜中在头顶纷纷落下的温暖花火。
在激动人心的惊呼和巨响中,杜若的手机轻轻震动,弹出了一条短信。
“女儿,除夕快乐。”
“妈妈,除夕快乐。”
收到短信的杜若嘴角噙着笑意,仰望天空。
她的愿望,果然实现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完结了,有点舍不得孩子们和老师,希望这个夏天,大家都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