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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山,古时候因为多桃花,开放时灿烂如同七彩霞霓,所以得名。
秋去冬来,夏天活泼的风景凋零成萧瑟,光秃秃的桃核和绝壁上的倒挂松成了强烈的对比。
“元始洞”前。
一个以巨大桧木挖空做成的葯桶被平置在山洞前,热得冒出烟丝的澄碧水中坐着露出颈肩的诗人,他双目合闭,参差的头发是湿的,泛红的脸显示已在葯桶中浸泡了许久时光。
“他这姿势还需要维持多久?”无聊得在一旁拔草的官凝燕支着腮询问太白金星。
打坐的太白金星脱了眼洞壁刻出的石痕:“七七四十九天也不过一半。”说完又合上双眼。
“一半?”谁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窝在这整天只见白云飞来飞去的地方,她都快无聊死了,眼看太白金星又要冥游而去,她赶紧一个箭步向前“师弟,你起来陪我玩,我无聊毙了。”
被摇得神智不清的太白金星不由得告饶:“师姐,修道人志在修心,为了楼羿你已经丧失了多年的道行,九九九年的大劫又要降临,你还是快点返回暗香水殿闭关修练才是上上之策。”
“不要!都是你啦,说什么嫣儿是未来时空的人,不可以长期待在这里,要不然会误了她投胎时机乱七八糟的一堆,硬要我送她回原位,害得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冤有头债有主,这全是你拿的主意,现在我无聊,自然你要陪我。”
“师姐,忠言逆耳,你怎么没把师弟的话听进去?”九九九劫难,每个上仙莫不战战兢兢,却只有他这凡性未涡的师姐毫不畏惧,难道真是冥冥注定?
“反正也不过是五雷轰顶,闪电加身,我跟雷震子、闪电娘的交情好得不得了,他们不会真霹我的。”
“我说不过你,总归一句话,要小心为上。”他曾掐指算过,但天机难泄,他只能言尽于此。
“我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杞人忧天太麻烦了,真要有事发生了再说也来得及。”她笑逐颜开,丝毫不受太白金星凝重的神色影响。
太白金星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啵刺一声,原来如钟坐在葯桶中的诗人身子一歪,剧烈的晃动使桶中的葯水四溅,他还紧闭着双眼却本能地想站起来。
“不可!”太白金星和官凝燕双双飞到他跟前。
诗人睁开苍茫的眼:“恋出事了。”那突如其来的心痛仿佛痛到心灵最深处,只有她才能让他有这种感觉“我要找到她才行。”
“开玩笑!这些葯草可花了我好几天才找齐的,你这一起来不就前功尽弃了,不行、不行。”官凝燕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非去不可!”
“死脑筋!真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你们”官凝燕嘟起红唇猛跺脚“全是一群硬脾气的臭驴子!”
他一点也不感念她舍去修练不易的道行给他续命,居然任性地想半途而废,她怎能忍受自己的好意被糟蹋。
“师姐,你为什么连我一块骂,我又没做错什么?”太白金星替自己澄清。他一言不发,怎地还有横祸飞来?
“你还说,这根臭木头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徒弟吧?”
“我们有师徒之实,没有师徒之名。”
“那不就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全是你的错!”
太白金星知道自己没生和官凝燕雄辩的胆子,即使被指责得没道理也很委屈地忍下来。谁叫她是师姐,师姐和师父同大,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她指鹿为马他也没半句反驳的话。唉!苦命!
就在两人纠缠不清时诗人已纵身飞去,一时间就不见了踪影。
费尽历尽艰辛爬过狭窄险奇的蹬道,泷宫恋终于登上一面临深渊的平台,放眼一片桃花林,虽枝上没半片绿红,又云雾绕绕得教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她还是长长地喘了口气。
一闯进这座看似平淡无奇的山林,才知云深不知处,也幸好一路走来没碰到出没的野兽,老天爷总算是照顾她的。
离开日本已经不知多少日子了,泷宫恋也没费心去记,她只察觉季节明显地改变,天气逐渐冷凉,登高山,那种冷意更强了,要不是枝头还残留那一抹残黄青绿,她会以为冬天已经来到了。
小心拿出干粮和壶里的水当成一餐匆匆解决,她还有长路要走呢!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草丛中跑过,她镇定恒常,刚开始旅行时她是小心翼翼的,经常被老鼠、兔子或突然出现的野生动物给骇着,一段时间下来,心中已笃定不少,胆子似乎也大了,不再动不动就杯弓蛇影、心神不宁。
她弯腰收抬背包准备趁天黑前再赶一段路,孰知回过头一个庞大的阴影将她当头罩住。
泷宫恋一寸寸抬起陡然僵硬的脖子,好一会儿才尖叫出声,那是一头不知几米高的棕熊,此刻正张着尖锐森白的牙齿冲着她大吼,熊掌虎虎生风朝她挥来。
除了傻傻站在当场外,脑中一片空白的她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就要被熊掌掴成肉酱,千钧一发之际,泷宫恋只觉腰际一轻,旋即被人挟起,逃过致命的熊吻。
风声咻咻扫得泷宫恋双颊生痛,等她能睁开眼睛,已经站在平坦的山丘上面对她的救命恩人。
只一眼,她美妙的大眼睛就涌出管不住的清泪。
“羿郎!”
他瘦了,也黑了,一双深邃忧郁的眸除了保留以往的书卷气外,更多了一些沧桑。
那些沧桑是为她而生的吗?不假思索,泷宫恋投进了她魂牵梦索的胸膛,那熟悉又包含另种她没闻过的葯草味让她深深沉醉,她几乎想就这样趴在他身上,永永远远。
“你不该来的。”他屏息。她身上每一寸的温软曾在他脑中重复过无数遍,这回,居然真实地碰触到了,他用尽所有的力量将她嵌进自己的灵魂里。
泷宫恋用手支开半臂的距离,捧住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脸,悄然低语:“我从来不曾计量过你对我的爱有多深,因为一遇见你,你给我的全是采撷不尽的幸福,所以我无从知道你寻我所受的苦楚,那风雨霜雪露如何加在你身上我全然不知道,羿郎,你给我一分多纯粹的爱情,而我,只会接受,却不知要回报这一路走来,我终于识得你曾尝过的苦,无尽的失望又失望,无尽的一个人,我彻底明白你究竟为我吃了多少苦,我岂能不来找你”“恋”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说过:在天愿为比翼乌,在地愿做连理技,生同墓,死同椁,你休想再摆脱我了。”她流泪,脸上还留着爬山时弄脏的痕迹,泪水冲刷了泥痕,她的神情圣洁而坚毅,有着无法撼动的光辉。
这一切看在诗人眼中,他心底涌满无限感动。
两人久别重逢,岂止有一箩筐的话说而已,因为太过倾注于彼此,以致完全放松了对外的警戒。
原以为已经摆脱掉的野棕熊以阴险而志在必得的姿势朝他们扑了过来
诗人回过神,已回天乏术,前有饥饿的野兽,后面是不见底的深谷,他能做的就是用全部的身体护住泷宫恋,不让她受伤害。
他们被逼入密雾重重的峻壑
一刹那只听见动山撼谷的熊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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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手一片均是潮湿和黑暗,不知经过了多久,诗人才被阵阵的寒意给冻醒。
“恋!”他摸索,只一探手就捉住泷宫恋的一截衣料。
微弱的呻吟从幽暗中传出,令诗人松了口气。
“羿郎,我们在哪里?”随着神志清醒,似乎有无孔不人的冷风尖刺般直往皮肤钻,令她不由得发颤。
诗人仰望高处落下的一缕明光,顺手摸了一手湿泥,沉吟:“看起来我们是落到猎人的陷阱了。”他们身体下铺了一层干稻草,看来是这层干草救了他们的命。
“你站得起来吗?”他测了一下高度,要爬出去不成问题。
“我的脚恐怕扭伤了。”她不太确定,阵阵的刺痛传来,或许不只扭伤这么简单。
“我看看。”凭着直觉和对黑暗的适应,他找到泷宫恋的小腿。
“啊!”她忍不住疼,脱口而出。
诗人在冥暗中皱了下眉。她伤得不轻,惟今之计只能先做一些救急步骤,以免伤势更加恶化。
他找来散在四下的枯枝固定在泷宫恋的小腿上,然后撕下低垂下来的软藤,缠绑在她腿上。
“我们必须上去,在这里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如此偏僻的山林,可以想见设陷的猎人必定好久才来一趟,他们可没办法等到别人出现。
求人不如求己。
“这洞好深,可以吗?”泷宫恋没把握。
诗人给她一个扎扎实实的拥吻,在她耳边低语:“别怕,有我在!”
她拼命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莫名的心安了:“我知道。”
“现在牢牢抓住我,千万别松手,如果怕就闭上眼,等我叫你再张开。”他把泷宫恋一背,试了试老藤的承重力量。
“我不怕,你会把我们带离开这里的。”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泷宫恋圈住诗人的颈项,双腿环住他的腰,在他使劲攀爬的时候,她紧贴在他背上,清晰地聆听他节奏稳定又快速的心跳。
湿泥粘滑不堪,也使得藤蔓十分滑手,惊险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是她一直保持最高度的信任,只任心跳蹦得像狂驶的火车,却没睁开眼。
直到诗人叫了声:“没事了。”
她睁开眼,四下是杂草丛生的旷野,两旁的峭壁又陡又直,耸至云霄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好个干干净净的大地。
“这里比那湿答答的洞好多了。”滑下诗人的背,她深深吸了口久违的清净空气。
诗人面对她,原先见到她的喜悦,在饱历危难后错综复杂了起来。
她原先完美的脸手都是大小不一的擦伤,如果不是为了他,她大可不必受这罪的。
“你的头发?”初见面时她戴着帽子,加上刚才又在黝暗的陷阶里,他没空暇仔细瞧她。
“剪了。”泷宫恋倒是潇洒,她很久以前就想尝试剪短发的滋味,虽然是在那种情况下舍去的,不过,她一点都不后悔。
“为什么?”他触着她参差的短发,声音沙哑难辨。
“长途旅行时,不需要的东西总是尽量减少的好。”她轻描淡写。
诗人心中一痛,他的爱到底带给她怎样苦难和折磨?
他遥想起见到她时的惊心动魄和吸引他再三留恋的不染尘埃的气质,而如今,他竟然让她落到这般窘困悲惨的境界,他该死啊!
他曾信誓旦旦要保护她,要给她幸福,然而那些还未散去的话却已成了谎言,最讽刺的是,他不只没有保护她的力量,还在得到她的心的同时必须舍她而去
他错,错得一塌糊涂!
“羿郎?”她发现楼羿脸上扭曲的神情“你在生气吗?怪我把头发剪掉,如果真是这样我会在最短时间之内努力把它养长的。”
“不要再说了,休息一下,我会想办法让你逃出去的。”他粗鲁地打断泷宫恋的话。
她心中的疑云更浓了。楼羿从不曾用那种口气跟她说过话,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羿郎,你不高兴见到我?”
“住口!不要逼我。”如果可以,任何会伤害到她的话,他都不愿意说。
她是他追寻千年的挚爱,就算他自己遍体鳞伤,也不要她受一点痛
但是,当他的爱变成了谋杀她的工具时,他还能坚持这样的想法吗?
“羿郎”
“我是不愿再看见你了,你看!你替我添了多少麻烦,回去吧!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楼羿,我最讨厌死缠烂打的女人,做人要识相点,别让我说出更不堪的话来。”趁着新生的勇气还在,楼羿一口气说尽。
逼走她,她才能去追求幸福的未来。
拢宫恋根本无法接受这骤然改变的讯息,心中的柔情像被横刀一切,只觉万般疼痛,却不知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你这样待我?”
她有资格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
“傻女孩,你居然还问为什么?厌了,你懂吗?我对你这种温室的花朵生烦了,这样够明白吗?或者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他闭上心门,无比冷酷地将话语刺进她毫无防备的心。
泷宫恋全身一软,跌坐在地,表情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宛如奔妇。
“你该学着长大,认清游戏是不该认真的。”诗人无情的话冷得像冰。
泷宫恋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话如落下的巴掌,痛得她眼冒金星,一颗心全碎了。
诗人假装没看见她的颤抖,一心只想伤害她:“或者你要我说得更明白?”
“不必了”她歇斯底里地笑。这些话已经足够把她打入地狱,永难翻身了。
如果她能够反击或抨驳他,诗人的心中或许会好受些,但她没有,那默默承受的脆弱和故作的坚强,几乎要粉碎他心里几欲狂乱的痛苦。
泷宫恋将眼光投向这她深爱的男人。他到底是人还是魔鬼,能说爱就爱,说变就变,感情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有人说眼睛是人最轻易泄漏秘密的部位,她要知道他那凛冽残酷的话里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然而,她失望了,楼羿的金褐眼眸中除了漠然还是漠然,就像他从来不曾爱过她。
诗人知道自己成功地伤了她,从此,她将走出他的生命,可悲的是,他知道她永远都在他心里,即使成灰也依然
泷宫恋垂下了头,所有的勇气都在他那冰山似的一瞥里荡然无存了,用睫盖住自己痛楚的眼,她寻求温暖地环住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抵御楼羿加诸于她的伤害。
一朵银白的雪花从苍茫的天空飘落,正巧停在她长长的黑睫上好一会儿,雪花融了,而泷宫恋的眼角却滑坠出晶莹的水滴。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雪珠或是泪珠。
翻天覆地的雪花取代了清明世界,绒毛似的白就像两人此刻的心情。
只一眨眼,积雪已经盈足,然而泷宫恋并不觉得特别冷,好像有什么东西包裹着她,使得飕飕的冷风不至于直接吹到她身上。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沉浸在楼羿施予的创痛里,忘了地球仍在旋转。
她回过头,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珠,干涸的泪又一涌而上。
楼羿那不是很粗壮的背正像一堵墙,替她遮去风霜,使她免去了大部分白雪的侵袭。
“为什么这样对我?”因为冷,呼出喉腔的热气瞬间化成冰冷气息。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闹出人命。”听得出他咬着牙关,在这种情况下教人很难分清楚他是因为寒冷或憎恶。
星火般的希望又再度幻灭,泷宫恋的胃开始痉挛,她掉头就走,只想离开他。然而才走了几步,诗人却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臂。
“你想去哪里,这里到处是危险,你找死吗?”
“不用你管,我是死是活你还担心吗?”她轻轻地把手抽出来,表情麻木。
诗人已经分不清是湿是干的脸横过一瞬间的抽搐,由于在雪中待太久,以至于他全身都是雪渍:“不准走,直升机就要来了。”
早在陷阶里时,他已经发出求救讯号,依照他估计,天涯及海角派出的飞机应该快抵达了。
天涯和海角住的海南岛距离山东栖霞山并不远,糟的是他们掉到深渊下,搜寻势必会花去他们许多时间。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可是他不能倒下。在亲眼看见他的恋儿平安无事之前
泷宫恋抬眼望他:“如果你不能再爱我,就别管我。”
他那青白的脸说明了他守护她的痕迹,但为什么又要违背良心推开她?或许是天大冷了,冷得她思绪茫然,冷得她无法作正常的判断她不懂!
“我是管不着你了,不过至少把衣服穿上吧!”他粗嘎着嗓子,脱下自己的外衣。
“不要再用你无谓的温柔捆绑我,我宁可冻死也不要你的外套。”他到底要她如何自处?她胸中又燃起痛苦的撕裂感
这时,阵阵的螺旋桨声从头顶传来。
“他们来了。”训练有素的救援人员放下软梯,直升机在天空盘旋。
诗人将另一条垂下的绳索固定在泷宫恋身上,发出回收的讯号。
她站在软梯上逐渐被往上拉,和诗人的距离越来愈远
诗人打开液晶表面的通讯器:“任务完成,你们可以离开了。”
“可是”耳边传来质疑的声音。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这是机长接收到诗人的最后一道命令,而后通讯便中断了。
站在冷风飕飕的半空,眼看楼羿的身体逐渐远去,泷宫恋挣扎不休的心在见到他整个人瘫倒在雪地上时,作了从来没有过的决定
她爱他,对她来说他的存在是她活下去的惟一力量,如果她的羿郎不爱她,又岂会用自己的身体去抵抗风雪,还有他那递外衣时两潭宛如洪荒苍凉的眼
没有爱的人会是那种心中淌血的神情吗?
假如他真的活不了,那么她会随着他去。解开系在腰际的捆索,她如扑火的飞蛾,以最朴素又壮烈的姿势跃下
难得的暖冬日子,冬阳不疾不徐地散发最适合人体接收的紫外线,温暖又不太过。
属于木头光泽的长藤椅占据了庭院最佳的地理位置,头顶一树繁华的梅花正好遮去多余的光线,成就一块适合小憩的桃花源。
躺椅上的少女十分清瘦,月牙白的肤色在室外更显出一种无力的苍白。她双眼微合,一件套头宽毛衣上是条毛毯,赤裸的玉足有一只仍固定着石膏,替薄弱的她又添一丝荏然。
一双强壮的臂堪堪碰触到她,如扇的睫毛便张了开来,她破碎的呓语,全是一些梦魇的片段,虚虚实实不知是真是假。
“恋醒来。”渡边圭吾微碰她清凉的颊,帮助她苏醒过来。
接收到渡边那抹忧愁的眼光,她不由自我调侃,虚弱地笑道:“我又说梦话了?”
渡边圭吾替她拉了拉身上的毡子,无限温柔:“这次,又梦到什么?”
她甩动已经开始长长的头发,大部分是茫然,一小撮是不解:“有一只金光闪闪的鸟有一大片雪地,那雪声和风声好真实,像我真的听过”
渡边圭吾霸厉的脸很快挣出笑,因为太坑邙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你一定被前天的大风雪给吓坏了,没想到东京下起雪来也很吓人的吧!”
“我不应该吵着你,要去滑雪,结果却把腿摔断了。”她居然顽皮地吐了下舌头,粉红的舌尖一闪即逝,令渡边差点忘了回神。
“没事的,平川医生今天不是说好要来帮你拆石膏,以后你会轻松很多的。”
“我真希望他快点来。”被一身的伤病困了许久,那即将来临的自由令她渴盼起来。
“不如我们进去等他。似乎是要变天了,一旦又下雪,对你不好。”出于某种不自觉的意识,渡边并不想在那话题上打转,有些闪烁地逃避。
泷宫恋温驯地伸出细细的臂等他抱起她,这似乎成了一种惯性,他总自动地抱着她走动,不管她要去哪里。
渡边圭吾连着薄毡不费点力气地将泷宫恋拥入怀中,动作温存而谨慎,像拥着一个易碎品般。
“我总觉得你不一样以前的渡边也这么温柔吗?”她偏着头,优美的下颔在暖阳下呈现出一种脆弱的剔透感。
“不,以前的我是个不懂爱人的混球,总以自己以为的方式爱人,却害得被我爱的人只想逃避。”他不自然地抽搐着面颊的肌肉,悔不当初的意味浓之又浓。
“听起来像个悲伤的故事。”她喃喃,有什么奇怪的碎片一闪而逝。
“不会了,我失而复得,不会再有遗憾。”
“我不过跌断腿,又生了一场奇怪的病,被你讲得好像凭空不见一样。”她开心地笑,笑渡边的夸大。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允许你受一点点伤,一点点都不行”
他竟敢在抢了她之后又让她受这样的伤他不会轻饶过那个人的
渡边的话说得那么真挚,就是石头人也会感动,不知为什么,泷宫恋只觉得对他并没有男女间的感情存在,除了感激恐怕还是感激。
屋内平川彰造已经等在里头,渡边把泷宫恋交给天香百合,静静走了出来。
一场地覆天翻后,他没想到她会再度回到他怀中。如果可以,他希望之前的一段全是梦。
她失去意识的昏迷、肋骨断裂、肺炎、骨折,所有悲惨的消息在他拼却一切赶到海南岛时,得到锥心刺骨的证实。
他恨!
那污蔑他用心血灌溉而出的花儿的人,根本不配再拥有她,就算那人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他的恨意仍然不减。
冬天不曾留下任何痕迹地过去,春天来了。
虾夷草编的宽边草帽,清新气息的脸庞,一袭v领浅黄迷你裙,低跟罗马凉鞋,还有她娇靥上的微笑,令人忍不住位足观看。
日光野草园里,轻石、杉林,碧绿的草坪苍翠盎然,更别提温室里找宫恋最爱的那些葯草植物了。
“你几乎要把野草园里的葯草全搜罗尽了,这次收获颇丰,瞧你乐的!”即使休闲也衣装笔挺的渡边半是感叹半是宠溺地咕哝。
“我听到你话中酸溜溜的味道哟,跟葯草吃醋渡边大哥说到吃,我肚子饿了。”泷宫恋笑容可掬,心情同天空的阳光一样好。
“拿你没办法!把这些一杂七杂八的东西给我,然后等在大门口,我去把车开过来。”他接过泷宫恋手上的植物苗“我带你去吃海胆酱饭和鸭子烧烤。”
“一言为定。”
日光野草园的门口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在等候时闻到股烤章鱼丸的香味。
天香百合向来禁止她吃小摊上的食物,平常她深居简出又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例也不以为意,如今“放牛吃草”就连管她严格的渡边也不在,于是她跨过马路直向着小摊子走。
本来,在人来人往的闹市中,是不会有谁特别去注意谁的,她又一心被章鱼丸所吸引,说什么也不可能去注意那样一个男子,可是她的眼光却不期然地撞上他的
初春的天气,他披着一件风衣,狂野的金褐发奔放飞扬,他那么淡然,没有任何张力或特意勾勒的姿态,只是随便地站着,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金发金眸,在黄种人的国度里难免令人多瞧上一眼。
泷宫恋的眸掠过他服快又被穿梭来去的人潮代替了。
虽然如此,她却莫名地感觉身后有道犀利的眼光盯上她。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蓦然落在她肩上的大手害她吓了老大一跳。
她吓白的脸几可和章鱼丸相比较。
“恋,我吓着你了,对不起,我看不到你一时心急。”渡边圭吾不豫的神色减缓不少。
“没事。”她急急否认,要是他知道她心中想的是另一回事,搞不好会更不高兴了。
“我不是要你在野草园门口等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可是想走一走,对!走一走。”她顿时失去了吃章鱼丸的兴趣。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他天生的命令习惯不自觉地凸显出来。
“是。”依然是无法更改的相处模式。
被一双温暖的铁臂锁住,她被带回旁人认为最适合她又最安全的地方。
一本大部头的野生植物品鉴被摊在膝盖上,泷宫恋就着台灯机械地翻动书页。
她觉得不安,在潜意识里残留了被抛弃的记忆,她害怕孤单一个人,她没有把这份情绪告诉渡边,因为即使有他的陪伴,某些时候,她还是神经质地害怕,害怕一种不明所以的情绪。
就在她心神恍惚的当儿,阵阵扑鼻的香味飘了过来,她闻得出是烤章鱼丸的香味。
她恐怕是得病了,三更半夜居然闻到不该有的味道。为什么?她肚子明明不饿不过她还是循着香味来到窗台边。
不是错觉,一包印着q版章鱼的特有包装纸正散发着难以抵抗的香味。
是谁给她送来的?她不知道谁,可是下意识她明白绝不可能是渡边圭吾。
次晚,她沐浴后,又在窗台边“捡”到同是纸包装的烤番薯。烤番薯在渡边挑剔的嘴巴里是属于“下贱人”的食物,中午两人共进午餐时,她明明看见卖烤番薯的小贩,渡边却装作没看到,一点也不在乎她希冀的眼光。
是谁跟着她?又如何知道她心里想的东西?是谁捧着热腾腾的烤番薯来给她?泷宫恋茫然了。
“我要吃炒蟹脚,而且要放大量的红椒。”第三天,她算是挑衅地对着渡边宣告她要的东西。
初春,哪来的秋蟹?
渡边用一束桔梗代表蟹脚,那晚,她又收到一盘香酥还辣得冒火的炒蟹脚。
第四天,她不曾特意宣告什么,但夜晚的窗台却送来一份浓香的卤凤爪。
为什么有人知道她爱吃卤味,尤其是凤爪?就连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天香百合都未必知道。
第五日。
原来等待是件辛苦的事,尤其又躲在暗夜蚊虫最多的树丛里,泷宫恋歪着身子,因为枯燥的等待渐渐打起瞌睡来。
凉风习习,她几乎要睡着了。
那人来得很快,只要她眼皮上的瞌睡虫再加把劲,肯定泷宫恋就错过看见他的机会了。
她一眼就认出他来。称不上魁梧的身材在暗夜里更显单薄,但是行动力却快得超乎想象。
“哎唷!”原来她的出场方式该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只可惜不合作的树枝勾住头发扯痛头皮,马脚马上暴露在来人长长的腿下,成了裤下仰慕者。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磁性,有着蛊魅人心的魔力。
他灵活的指拯救了她的发。
泷宫恋笨拙地想恢复优美的站姿,不料发丝却脱离树枝的纠缠而落在那人的指缝间。
“头发长长了。”他没有预警地说了句话,才让她的头发离开自己的指。
“我的头发本来就是这种长度。”他那口吻仿佛他们曾经多亲呢,这种陌生的感觉居然令她心口乱跳。
“你不认得我了,对不对?”他说得淡然,空气中却鼓动着似有还无的悲伤。
“我见过你,在日光。”金发、金眸却有股浓浓的中国味道,斯文的轮廓,完美的颈项,还有衣服下令人爱不释手的躯体
泷宫恋的脸轰地红起来。明明不过第二次见面,严格说起来是第一次,她对他的身体竟有一定程度的熟悉,她难道想男人想疯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金光逸去,他的眸变成重重的暗褐。
“我不认识你,也不准备认识,以后别再送那些东西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用那些食物来取悦我。”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她没一句听懂,这让她不由得胆怯起来。
“我记得那些都是你爱吃的东西。”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我的喜好?这太疯狂了。”她一直往后退到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他不逼近,站直的身体沉浸在银光下,像要消失了般的不真实。
“连理技已分,比翼鸟翅断,是我来迟了”
他幽微的表情一如被抛弃的小孩,他什么都没说又像道尽了一切,泷宫恋甚至清楚地看见他的生命力正在消失,可那清淡的身影为什么盈满心痛?
是的,她看进他的内心,不可思议的,他的存在就像就像一道安定符镇服她潜意识那深怕孤独的伤痕。
连理枝分,比翼翅断,他的悲伤轻易地影响了她,为什么?他的痛楚难道是她造成的?这,怎么,可能?
渡边圭吾的办事效率十分惊人,就因为他这种不凡的能耐,使得帝都航运机构的成员每天都处在备战的状态下,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不经心。
依照每天的惯例,渡边圭吾半天内就处理完所有的档案,一秒钟也不浪费地准备例行的巡视和议会,趁着秘书准备资料的空档,他闭眼养精蓄锐。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渡边在下一分钟张眼,桌前定定站着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
怨他艺高人胆大,脸色还是难看得惨白了:“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居然没死。”
帝都大楼的门禁森严,就算是蚂蚁想进来也必须先装上翅膀,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诗人显然没兴趣满足他的疑问,开口便反客为主:“我要知道你在恋的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你那些生死之交的朋友们不是对外声称找不到你的尸体?我也派人搜过山,明明”惰敌见面分外眼红。
“回答我的问题。”
他坚决的表情使人不敢忽略他身上难得的刚猛骁勇。
渡边冷冷地吊起白眼:“就算你还魂又怎样?尝到被当成陌生人的心痛滋味了吧!”
诗人文风不动,下一秒他已跃过桌面,如电的指掐上渡边的咽喉:“我不喜欢暴力,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你少假惺惺!告诉你又如何,恋她不会是你的了,就算你从棺材里爬回来也一样!”
“不见得。”一个拐脚,渡边跌了个狗吃屎。
他脸上一片涨红。从来没人敢侮辱他到这地步,他也学过护身武艺,居然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简直丢尽了一切的颜面。
“我不会让你轻易走出这扇大门的!”
“狠话人人会说,就怕你做不到,说!”他见过的阵仗太多,根本没把渡边的话当真。
“很简单,我不过请医生朋友替她重新制造回忆而已,有何值得大惊小敝的?现在的恋是重生的,对于你,她完全没有记忆,我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他花了多月的时间一点一滴,巨细无遗地输入他为她设定的人生,然后删除她对楼羿所有的记忆。
“你居然对她做出这种事来!”罪不可赦!
“哈哈哈!”渡边一阵狂笑“你也有弱点吧,你也尝到苦头了吧我不会一直屈居下风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被心爱女人漠视的滋味不好受,就算你活着回来又如何?恋绝不会再认得你”“你错了!”诗人放开一直钳锁住他的指“就算她的记忆里不再有我,那么我还是可以再重新追求她一次,横竖那么多年都熬过去了,再说谈恋爱的滋味也不坏。”
“你这种人不知道什么叫失败,什么叫放弃吗?”渡边大吼。这人是没神经或粗糙得像水管吗?平常人遇到这种打击不是该知难而退,认命走开?为什么他像打不死的蟑螂?
“这一生我尝过的挫折超乎你的想象,就算做梦你也难望其项背的。”他的过去没人能明白,那些无尽的失望虽然造就了他非凡的韧性,却也赋予他凉淡的心理,只要无关泷宫恋的一切,他都可有可无。
“哼!”渡边冷嗤。
诗人得到他想知道的讯息后,懒得再和话不投机的他周旋,堂皇在渡边的恼笑中走掉。
他不把渡边放在眼里的举动惹怒了高高在上的渡边圭吾,一阵重物落地的响声骇住总裁室外的高级办事员
白净的阳光均匀地散布在泷宫恋窈窕的身上,她远眺的眼是深思的。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技”
她一直不懂这句中国古诗的意思,自她今早从图书馆出来便再明白不过了。
是怎样深刻的感情可以让人想生生世世在一起,她能遇到这样的感情吗?
“嗨!”
“嗨!”她很自然地回应他“你答应我不会再出现了。”
她是不是说了违心之论?看到他突然出现,她心中的雀跃的确多过不悦,不是吗?
“我从来都没答应过你什么,我想来就来。”棉短衫铁绒裤,平底鞋,他无比随性又无比迷人。
“原来和善亲切是假面具,你们男人一向都那么霸道不讲道理?”
“看情况,譬如说追女朋友”
“我们根本称不上认识。”是啊,可是那温暖又安全好像见到亲人的感觉,却真实得叫人离不开他的视线和人。
“我已经失去耐性和你从头开始,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只要一天见不到你就教我烦躁不安,我受到教训,因为我的纵容让你我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次我要速战速决!”诗人眼中凝着难得的坚持。
“你不可以这样。”泷宫恋被他从花园的凉椅中拉起,膝上的书散了一地。
“别急!我只是带你去一个地方,相信我。”
她的慌乱仅止于那一刹那:“我可不是随便的女孩。”
“我知道。”她那么香甜,诗人忍不住咬了她一口。
“啊!”她惊呼一声。
“我好想你。”他眼中盛满深情。
泷宫恋发现自己非但不觉他的话唐突或恶心,反而一道感动的暖流由心田浮升上来,全身都暖烘烘的。
她居然有想落泪的冲动。
任着诗人把她带走,他们来到两人曾居住饼的樱花小屋。
“这时节居然还有樱花,噢!”她掩嘴“水仙、梅花、兰花、熏衣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拈起一瓣飞到她发际的落英,感觉十分真实。
“我要你看的不是这个。”诗人开了小门,走进庭园的后面,一幢地中海式的温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泷宫恋直愣愣站住,从来不曾出现过的画面像俄罗斯方块一片片翻出来:“温室的右排种了一排豆蔻,横架上是金盏花、莱姆和葡萄抽,中间排是天竺葵,最左边是空的,因为来不及种它可是为什么会来不及移植?”她有些慌乱。
“你想起来了?”诗人满脸惊喜,他不敢过去碰她,生怕喜悦会平空消失。
泷宫恋抱住头,一偏身往屋里跑去,她的脑子有更多的东西泉涌出来。
“它们还在!”浴室里不知多久以前仍保持俩俩相望的缸杯,他们曾经在上面欢爱过的床,所有的过去全回来了。
泷宫恋投入诗人怀中,她又哭又笑,又笑又哭,却连一句成形的话语都说不出来。
诗人紧紧抱住她,眼眶浮雾
重逢激情过去,两人十指交握,双眸凝注。
“我好怕你记不得我”在她面前,诗人毫不保留地把心里最脆弱的那环呈现在泷宫恋面前。
她轻触他清瘦的颊:“如果我再负你,就没有资格接受你的爱。”
诗人将她的柔荑放至唇畔轻吻:“我爱你,这句誓言永远都不会变,一如我对你的真心。”
“羿郎!”
“这次幸好我偷跑得快,来得及唤回你对我的记忆,要不然今生是打光棍到底了。”诗人露出几许侥幸的表情。
泷宫恋一僵:“你不会又”
“放心,我的身体健康得很,抱新娘上教堂绝对没问题。”他展现极少流露的轻松一面。
“害人家吓一跳!你好坏!”她捶他,松口气的成分大于责怪。
“是师姑牺牲了多年的道行救了我,我欠她一笔还不清的人情债。”
“我们一定要去谢她,不如把她供奉起来,每天三炷香。”泷宫恋把官凝燕当菩萨了。
“师姑要明白你的心意会很感动的,但是她回‘暗香水殿’闭关去了,短时间内恐怕见不到她的人。”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她。”
“会有机会的。”
他相信他们会有再碰面的一天,在不久的将来。
几日后,诗人带着泷宫恋直飞意大利。
可以想见她受到多么盛大的欢迎,牧师的父母对这未来的媳妇愈者愈中意,爱不释眼的结果是两老决定要“不择手段”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早日娶妻。
“你瞧,羿出门那么久,好歹也捡了个媳妇回来,倒是身为大哥的你却只闻楼梯响,你的空城计到底要搬弄到什么时候?”为娘的人心急如焚,口气怎么也好不了。
“妈,楼羿跟我是两码子事。”牧师娶老婆成何体统“再说那家伙总算找到老婆,你该忙的是到女方家去提亲、安排婚礼种种事宜,不是来找我晦气。”当然啦,他“晦气”两字可是嘀咕在喉咙里,哪敢端到台面上嚷嚷,否则不死得更快。
“羿水到渠成根本不要我操半点心,你老大不小,万一变成老光棍,叫我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她泫然欲泣。
又来了!牧师头皮发麻,老戏码演来演去就这几套,他都可以如数家珍倒背他娘固定上演的模式要不是为了楼羿那家伙,他也用不着回来“重温旧梦”不过看在是双喜临门的分上,就去找副耳塞洗耳恭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