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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鹤之走出滁州城的时候，城楼上的守卫已经没有了踪影，想来是已经走了。
当真遵守约定。
顾鹤之心中莫名的恼火。
那人一副亲密无间的口吻，真真是让人厌恶，但是他确实熟悉她的一言一行，可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也不知是恼恨自己还是恼恨对方。
“顾一，你率一队暗卫来把这街上的尸体厚葬了。”顾鹤之站在城外，看着近在咫尺的城门，轻呵道，“他们都是滁州的守卫，他们当的起。”
这些人手上的茧子与常人不同，显然是长期握剑的人。再想想刚才那人的话，一切都很清楚了。
“是。”
“来人。”
“在。”十个人从暗中走出，身披玄甲。
“去把藏在马厮里的粮草在天亮之前全部运进城。”
“是。”
拂晓。
街上所有的尸体已经运往后山土葬，数十箱的粮草也尽数运往滁州府衙内。
天将晓，东方隐隐的蕴意这橘色的光，透过墨蓝的云层，照耀在城楼上。
一夜未睡。
顾鹤之就站在城楼上，俯视着滁州城的每一处。往日的繁华犹如过眼云烟，镜花水月。
这旱灾，是天灾，也是人祸。
“小姐。”清点完粮草之后，紫衣登上城楼，站在顾鹤之的身后。
“怎么了？”顾鹤之转过身，疲乏的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驿站的掌柜和小二不见了，那些想要截粮草的人也被处理干净了。还有”紫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难言之话？”顾鹤之只觉眼前一片迷雾，闭眼，揉了揉额头，缓过神来，“说吧。”
“滁州的太守死了。”
“嗯。”顾鹤之面无表情的应着，“利用价值已经没了，他也当死了。”
“滁州太守的手上攥着一封信。”紫衣把头低的深了些，从袖子之中取出一信封，双手呈上，“上面写着鹤之亲启。”
顾鹤之看了紫衣一眼，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攥成拳头，又松开，伸手，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混账！”顾鹤之猛地一握，手中信纸瞬间湮灭，化作粉末，从她的指缝中流逝。胸口一阵发闷，身子不断的发抖，剧烈的呼吸使得前胸上下起伏。
白纸黑字，写着一个漂亮的“静”字。
静。
“小姐？”紫衣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顾鹤之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些呼吸，但情绪平稳了些许，才睁开了眼：“无事。”
“商队的人怎么样了？”顾鹤之不欲再提书信一事，随口问道。
“给了他们银两，打发走了。”紫衣也算是机灵，见主子没有再提，便也不问。
“下去吧。”顾鹤之转过身，背对着紫衣。
紫衣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施礼，便走下了城楼。
静
父亲为她取名清明，愿她在无论眼前的景色有多么的繁华，都能守住心中的一方清净之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父亲希望她在搅弄天下风云之后，能够全身而退，寻一处山水好人家，安然的度过余生。
如今，确是愧对了父亲的期待。
太阳要升起来了。
顾鹤之双手撑在城墙上，微微前倾，看着东山上跳脱出的绚丽的霞光。
在京城，她也看过不少日出，但从不似眼前这般令人震撼。
许是因为在北方的缘故。
也许是因为远离京城的缘故。
静等一弹指的时间。
霞光之下，碧天之上。
一轮红日耀目升起。
灿烂的阳光洒在滁州这片近乎荒凉的土地上。
重生！
滁州城内，家家户户紧闭的门打开了，饥肠辘辘的人走出来了。他们都看见了那个站在城楼之上，迎着晨曦的女子。
金光透过女子的身体，将女子单薄的身子衬的挺立。灿灿晨光之下，微风撩起她的衣摆，就像是即将乘风而去的仙子，眺望着远方的神宫。
“是仙子么”
“是上天派仙子来就我们的么”
在群民沙哑的欢呼与拜服之下，她缓缓回转了身。
脸上的面具已经揭下，露出的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脸上的疤痕已经用胭脂盖去，肌凝如玉，肤白胜雪，墨发三千在空中浮动。
“仙子！”
“是仙子啊！”
近乎是热泪满面，一个接一个的，他们跪倒在城楼之下，像朝拜神明一般，虔诚地臣服。
他们想要活下去。
经过了一番生死，他们想要活下去！
“紫衣。”顾鹤之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俯首的众人。
“在。”紫衣从暗处走出，站在百姓们的面前，“各位请跟我来。”
“你们是仙子派来的么？”一个稚童跟在紫衣的身后，轻声细语的问。
“仙子？”紫衣回首，看了一眼正下了城楼，向着这边走的顾鹤之，笑出了声：“丞相大人可不是什么仙子哦。”
“丞相大人”
仙子是丞相很快便被所有人知晓。
“您，您是丞相？”老翁倚着自己的孙子，睁开自己浑浊的眼睛，问道。
“我是。”顾鹤之点了点头，“我知道大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在此之前，先去吃点东西吧。”
紫衣适时结果话头：“各位跟我来。”
府衙门前，顾一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几人负责秩序，几人发放粮食。
顾一先看到众多百姓，在看到一旁的顾鹤之，舒了一口气，快步走向前：“小姐。”
在府衙前等候了些许时间都不见小姐，以为又出了什么岔子，如今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顾鹤之站在一旁，看着百姓们迈着虚浮的步子，去取干粮，水，眸中神色无人看得清。
顾一和紫衣互看一眼，也不再言语，站在顾鹤之的身后，陪着她一起。
待所有人领到食物之后已经是已时了。
顾鹤之向着顾一示意，顾一点头，高声喊了一句。
“滁州太守贪墨饷钱，粮草，现已经畏罪自杀。”
只交代结果，不交代过程，也免得事情越说越复杂，也省的一番口舌。
百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原本在交谈的人也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