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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盈盈刺杀老国公夫人,当场被逮,入狱后不久就判了斩立决。
老国公夫人最终没抢救回来,璟叡为她办理后事,但因他出征在即,时间紧迫,只能简单行事。
至于韩璟华,身分被揭露,过去仗着家世和璟叡的名声,还能在士子当中博得一席一地,如今他在众人心目中,成了青楼妓子的私生子,哪还有名声地位可言,没有钱、身分又为人所不齿,他只能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
至于姚苏,谋害韩家小姐的性命,总该受点惩罚,所以她也进了天牢,和韩蔷关在一起,就让他们恩爱个够吧,不过前提是,韩蔷已被告知韩璟华的真实身世。
大年夜,皇帝为征伐金人,宴请朝中诸臣,璟叡也去了。
出门前,余敏帮着把他绑成犹如木乃伊,他的伤越重,日后才越有“落荒而逃”的借口。
虽然余敏努力适应古代的阶级制度,但民主社会人权的观念还是会三不五时跳出来主导她的作为。过年本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所以她发完年终奖金后,让大家回去和家人团聚,叡园里只留下离家太远或无家可归的人。
这个晚上余敏亲自下厨,做了两桌菜,和留下来的人吃了顿团圆饭。
她不确定璟叡今晚会不会回来,但知道,再过不久他就必须离开。
他没有瞒她,余敏知道所有的计划,知道开战的前五天不叫打仗,叫作劫掠,而退到汾河后,就要正式开打了。
虽然璟叡和吕襄译把战争说得很容易,他们举了一堆能够胜利的理由,但有件事谁都无法否认,即使他们占地主队优势,即使他们有粮有米有军备,即使那四州幅员广阔,可以分散金人军队,但是金人马背上的功力,是大齐军队拍马也追不上的。
使心眼、耍计谋,大齐略胜一筹,但面对面、硬打硬,大齐占不到便宜。
所以余敏还是很担心呐。
吃过饭,她坐在院子里,又想起往年的大年夜。
那时,满屋子都不是她的正经亲戚,但堂哥堂姊、表弟表妹,大家都对她很有诚意,她很清楚,那是因为哥的关系。
哥现在过得好吗?还会想念她吗?有没有和莫医生结婚了?这次的过年有没有人陪着他?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爸爸、想妈妈,也想亲生爸爸。
她记得,每逢过年,亲爸爸都会提早来看自己,给她一个大红包,在她耳边说:“emily,你要记得,爸虽然不在你身边,但一样爱你。”
他不是个好丈夫,但他是好爸爸。
自己对哥哥的爱情,她只跟亲爸爸说过。
亲爸爸支持她勇敢追求,她只能苦笑,无法回应。
承认爱上哥哥,继父会痛苦,妈妈会深感罪恶,而哥一定会对她义无反顾,可是爱上她,是飞蛾扑火啊,她怎么舍得他烧毁羽翼?
闭上眼睛,余敏合掌默祷,但愿在二十一世纪的亲人都幸福愉快。
再张眼,发现下雪了,雪下得很大,才一会儿功夫,下午刚扫净的院子又是一片雪白。
她折下一段梅枝,一面走路、一面写字,写余敏、写韩璟叡,写他们带着淡淡遗憾的爱情。
不知道写了多久,爆炸声响起,她抬头,看见夜空中璀灿的烟火,是皇宫里施放的烟火吗?
爷在宫里,一定看得很清楚。
余敏跑进屋里搬凳子,她打算把凳子摆在院子中央,站上去,认真看一回烟火。
可是她搬出凳子时,笑了,她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怎么会回来呢?宫里哪会这么早放人,他可是心腹爱将呢,更何况还有个钰清公主
“看不到烟火?”璟叡问。
“嗯,个子太矮。”她笑着比比自己的头。
他一把勾住她的腰,倏地一窜,飞上屋顶。
他扶着她,稳稳坐好,问:“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
坐这么高,离烟火更近、离月亮更近、离新雪更近,也离他更近。
拉开大氅,他把她包进怀里,像袋鼠妈妈那样,用温暖圈住小宝宝。他的呼吸声在她耳际间,只是增添了一点点的温暖,但她脸红了、气喘了、心跳加快了。
“小鱼。”
“嗯?”
“等打完仗回来,嫁给爷好吗?”
嫁?她想起齐钰清,想起这位公主赤luoluo的敌意,可以嫁吗?不行的吧,在这个君主时代,一切都是皇帝老子说了算。
见她不应,璟叡缓缓吐口气,低声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什么意思?
余敏没听懂,转头看他,这一转,两人的嘴唇在一瞬间贴上、分离。
顿时,两人都红了耳根子,余敏低下头,慌得不知所措,她轻咬下唇,好不容易才把话挤出来——
“爷说什么没关系?”
“就算分不清楚我是爷还是哥,就算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爷还是哥的影子,都没有关系。”
他喜欢她就好,他疼她就好,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余敏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过,淡淡的甜渗进心底,暖暖的、温温的,让人舍不得不去品味的感觉
爷不在乎呢,他只想她留下,真有这么喜欢她吗?
“爷”她感动到不知该怎么说话。
“回答我,嫁给爷,好不好?”他眸中深情盎然,语气宠溺而挚意。
可以嫁吗?不可以吧,前辈子阻碍她和哥的是健康,这辈子阻碍她和爷的是君权,他们是无法顺利的。
“为什么不说话?”璟叡追问。
余敏笑了,低着头,贴在他颈间,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这个意思是好?浓浓的眉不由自主翘高。
“因为太幸福了,幸福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余敏轻叹。
“这样就太幸福?要求真少,爷发誓,成亲之后会让小鱼比现在更幸福一百倍。”
“爷,就算小鱼不嫁给爷也没关系,小鱼会一直留在爷身边,照顾爷、陪伴爷、心疼爷。”
要不是因为生命就到了终点,她愿意的,愿意一直当哥的妹妹,陪伴他共赏人生中每个好风景;那么现在,她也愿意一直当爷的小奴婢,陪伴爷度过每个春夏秋冬。
她的答案让他生气了。“为什么不嫁?”
“爷是皇帝眼中的能臣,小鱼不过是个丫头,这样的身分,不配。”
她没提齐钰清,不想当小人,如果早晚有一天他必须面对皇帝的赐婚,她不希望他带着成见。
“配不配我说了算,你只要答应嫁给我。”
穿越一遭,她遇见和哥一样的男人,她发誓待他好,发誓对他尽心尽力,她不愿意他有一丁点的为难,她很清楚,在婚姻上头,他说了,不会算。
不过他的眼睛好亮,他的五官很生动,他诚挚的表情教人怦然心动,无法拒绝啊,但也不愿意对他说谎,怎么办?
于是她转过脸,对着他笑,笑得甜蜜、笑得幸福围绕,她勾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唇送上。
很久了,她一直想这么做,想把初吻送给哥,只可惜机会不站在她这边,现在梦想成真
是爷说的,没关系,不管他是爷还是哥的影子都没关系。
于是先是轻轻一触,再是浅浅吮吻,然而她的吻挑起战火,激得他胸中战鼓咚咚响起,他接手了,捧起她的脸,紧紧地封住她的唇。
月光、烟火、漫天大雪,他们在大年夜里,见证了彼此的心意
战事照皇帝与璟叡的计划进行着,截至目前为止,已经过了三个月,情况比想象中更顺利些。
不败将军在开战之际“旧伤复发”一路败退,大齐二十万大军不得不渡河,退至汾河以东,凉州、衮州、湘州、冀州四州落入金人之手。
这是明面上的消息。
而实际上,璟叡领着二十万大军狠狠地刮了层地皮,把四州的百姓与粮食平安送至汾河以东,那些早先时候从四州被调至汾河以东的“卧底官员”早就备好屋宅迎接这群难民,因此百姓们并没有吃太多苦头。
难民安置好后,官员们便开始造册、分派工作,将皇帝计议多年的大型建设一一建起。
这些建设让汾河以东的州县繁荣了数十年,而当难民回到凉州、衮州、湘州、冀州之后,有了充足经验的官员们也领着旗下百姓,仿效河东建设,在皇帝晚年时大齐国势达到鼎盛。
此为后话。
璟叡忙,吕襄译也没闲下来,他与漕帮帮主合力将金银财宝以及皇上极想要到手的罪证,由汾河南下,一路护送进京。
有了这些好东西在手,文王、礼王、尚王、勤王还能不下台?
琳琅满目的罪证贴在城门上,百姓进进出出,就算不认得字,光听那些读书人的议论,也明白那几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听明皇上的暗示,吕襄译开始在暗中鼓动。
很快地,士林清流间开始出现一个新话题——先皇封那么多亲王公侯,这些人食君之禄,非但不为朝廷分忧,反倒官商勾结、鱼肉百姓,仗势欺人,把自己当成盘踞一方的土皇帝。
文王、礼王、尚王、勤王如此,京城里的王爷也多败类,别忘记那个还蹲在狱中的靖国公,要不是因为他的愚蠢,害了不败将军,与金人对战大齐会节节败退?
当话题形成风气“体恤”百姓的好皇帝岂能不理会民意。
因此不管是京城中,还是各地州县都热闹得很,所有的王侯公卿莫不夹着尾巴做人,几个刺头儿眨的贬、降的降。
吏部也顺着皇帝的心意,定下承爵新规:王公贵族的子孙不得参与朝政,但可参加科考,入朝为官。任内三年,经由考核,三年名列甲等者方可袭爵。
此律法公布,清流百姓间一片赞扬声。
正式的战争,直至三月中才开打。
霍秋帼又回到屠虎关镇守,他的重点任务不是打仗,而是防着金人送粮进关,他们得确保进入中原的金兵饿着,不过,这事比起刚开始的五日死守要轻松得多。
璟叡将大军分派给霍秋嘉、霍秋岷、霍秋为、霍秋晋,自己身边只留下两万士兵,这时候的金人已经在四州分散开来。
地大,物却不博,没见到敌人是好事,没见到粮米就糟透了,再精锐的士兵也架不住三天饿。
因此璟叡和舅父们不打光明正大的仗,成天只忙着偷袭,再不,用粮草诱敌,敌人好不容易才抢到米粮,没想到饱餐之后却上吐下泻,一夜之间数千人命丧中原,这种事时有所闻。
照余敏的说法,这叫作打游击战,是璟叡、吕襄译和余敏关起门来,讨论出来的战术。
四月,吕襄译乖乖待在京里参加会试,有人在暗中作保,拿个进士轻而易举,紧接着就是殿试了,成绩很快就公布下来。
御书房里,皇帝盯着站没站相的吕襄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可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的德性,皇帝抓起桌上的卷子往他身上丢过去。
“你好意思啊,考个三甲第八,你让皇后的脸面往哪里放?”
“皇姑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几两重,要不是您吩咐下去,我连进士都考不上。”吕襄译笑嘻嘻地接过卷子,瞄上两眼。
他能考得太好吗?要是考中一甲当了庶吉士,日后封侯拜相的机会大增,面子是有了,但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外戚啊,官做得太大,皇帝的龙心就越不稳,他何必自讨苦吃?
“你拿这个成绩,难道想到穷乡僻壤当个七品县官?”
“皇姑丈,千万别啊,您就在京城里赏我个小辟做做,最好是尸位素餐的那种,您知道,我忙着呐。”
“你忙啥?”
他没回答,却朝皇上点点头,一脸的“你知、我知”可不是吗?明明就知道他忙着做生意、忙着赚钱,忙着让荷包鼓起来。
想了想,他涎着脸,对皇上说:“要不,您留我在身边当个弄臣?”
弄臣,他还真能想!皇帝莞尔。
唉,明明就是个有能耐的,偏偏心不在朝堂,能联络上漕帮,容易吗?他不过跟襄译透了句话,士林清流就对自己一面倒真可惜,如果襄译不是外戚就好了。
皇帝对外戚有心结,前朝的覆灭,外戚占了很大的原因,他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平王身体好些了吗?”皇帝问。
“好多了。”吕襄译回答,却笑得满脸贼。
这计策是余敏给的,有点不着调,可她说:“我们那里的电视都是这么演的,试一试,无妨吧。”
璟叡心里有多不舒服,旁人不知,身为好友岂能看不出?
韩蔷再差劲,璟叡再怨恨,他是亲爹这件事谁都无法否认,让韩蔷待在牢里,并不会让璟叡解气。
所以当他在余敏面前抱怨自己那个宠妾灭妻的老爹时,她说:“你爹只是受人蒙骗,从小一起长大,他当然更相信青梅竹马的小恋人。对他来说,恐怕你娘才是硬插进来的第三者,更别说苗姨娘生的儿子比你这个嫡子要长进得多。”
接着她就提供了那个从所谓电视上看来的法子。
谁晓得电视是什么鬼?不过那个鬼东西演的法子,还真有效。
于是吕襄译当了一回“导演”
先是“安排”他父亲坠马,太医进府诊治,他花一万两买通太医——唉,导一出叫好又叫座的戏还真贵。一碗药下去,宠妾灭妻的烂老爹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这词儿真好,这下子吕铎看得见、听得到,能呼吸能吃饭,就是不能说、不能动作,成天躺在床上像棵草似的,没人帮他就挪动不了。
太医跟苗氏和吕襄缘兄弟说:“王爷这辈子都不会好了,这样已是最好的状况。”
可久病床前无孝子,植物爹每天都要花大把银子买药,这着实太坑人。
另一方面,平王府的铺子在吕襄译的推波助澜下,一间间倒了,苗氏气急败坏,可惜不管是儿子或自己都没本事经营,只好把所有的铺子全卖掉。
她认为把银子揽在身边,至少不必再往外赔。
但非常不幸地,银子刚收库,连同过去几年吕襄译帮着府里挣来的银钱,竟然在一夜之间被“盗贼”给偷了?
顿时,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境。
满府上下光靠两兄弟的月俸生活可是很艰难,吃饱没问题,但应酬不成,而过去那种奢华日子更甭提了。
这时吕襄宜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户部有个肥缺,要是能拿到那个职位,全家人就不必苦巴巴地过日子。
因此他想办法运用人脉,买通关系,问题是想买关系需要钱,平王府已经变成空壳子,拿什么买?
这时候,苗氏突然想起自家的“招财猫”
一部马车快快跑,跑到庄子里,把平王妃杨氏迎回府中,她企图利用杨氏让吕襄译就范,可是,怪了,吕襄译像从空气中蒸发似的,不见了。
杨氏忧心忡忡,成日吃斋念佛,担心儿子遭遇黑手,非要苗氏派人去找,惹得苗氏对她频频翻白眼。他们都没银子吃饭了,还有钱雇刺客?吕襄译能遭什么黑手。
如果苗氏晓得,这时候吕襄译正躲在离平王府不远的叡园准备会试,大概会气到吐血。
没有招财猫,生怕机会稍纵即逝,苗氏一咬牙,把下人和平王府邸傍卖了,凑足一笔银子,准备给儿子换机会。
没钱,人的心里容易窝火,对待植物人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好,更甭说服侍“情深义重”的老公了,只要别成天骂骂咧咧、克扣用度就阿弥陀佛。
套句余敏的话——小茉莉变成食人花,不知道吕铎如今心里作何感想?
反倒是不曾被看在眼里的嫡妻,日日服侍床前,对着他说“窝心话”也不晓得能不能把那颗石头给焐热。
眼看父亲已经躺了两个多月,苗氏的本性如何,早该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自己参加会试、殿试,早已露了脸,吕襄宜兄弟很快就会找上门,因此这些日子里,吕襄译让余敏送到平王府的药材里,多添上几味药,再过不久,父亲应该就会清醒了。
如果这次,还没办法扳回老爹的心,他就不再指望了。
“皇姑丈,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你这贼小子,别以为朕傻,不想说的话你会在朕面前勾起话头?痛快说吧,别半遮半掩的,当自己是美人呐?”
吕襄译笑道:“皇姑丈是知道我爹的,要是身子好起来,肯定又要蹦跶了,不是当儿子的不看好自家爹爹,而是襄译孝顺呐,觉得父亲往后还是以安养为宜,要不,皇姑丈把父亲的职位赏了别人吧?”
“有你这种孝顺方式的吗?”皇帝觑了他一眼。不过这话真贴心,果然是个纯孝的好孩了。
“襄译这不是担心父亲的身子吗?”
皇帝笑着挥挥手,道:“知道了,出去吧,朕忙着呢。”
“还有一事想告诉皇姑丈,却又怕皇姑丈觉得襄译不友爱兄长,正左右为难。”
为难个头!谁不晓得他和那两个庶兄不对头,要是能踩他们一脚,他肯定会躲起来偷乐。“别装兄友弟恭了,说吧,怎么回事?”
“听说哥哥最近忙得很呐,卖掉王府府邸,拿大把银子到处运作,这次不晓得又看上哪个位儿。”
“是吗?”皇帝淡淡一笑,道:“回去告诉你哥哥,银子不好赚,省着点花。”
这话,皇上给得明白,吕襄宜的愿望要落空啦!
吕襄译躬身一拜,转身走出御书房。
该去跟皇姑姑、皇姑祖母问个安了,她们也关心爹的身子吧。
快步绕过御花园,轻松愉快的脚步却在发现齐钰清之后变重了。
等他?不至于吧,他们的交情没那么好。
吕襄译正犹豫着要不要避开时,没想齐钰清主动迎上来。
“襄译哥哥。”
“问公主安。”
“什么公主不公主,说起来我也是襄译哥哥的表妹,真不喜欢你们总是这样生疏。”
嘟着嘴,可爱的虎牙若隐若现,吕襄译懂,她指的“你们”是他与璟叡。
她的表情娇俏可人,甜甜的笑脸会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心。
但她娘是谁?是万贵妃啊,一个心肠毒过蛇蝎、只生女儿还稳坐贵妃之位,害死无数年轻漂亮小嫔妃的万贵妃啊!对这种人生的女儿放下戒心,叫作自找死路。
所以他不接话,他从不小觑后宫女子的心机,何况是这位面上甜、腹肠毒,与她娘一个样儿的钰清公主,人人都当她天真良善,可她使起手段来,连皇后娘娘都要吃亏的。
见他沉默,齐钰清又道:“襄译哥哥,你和璟叡哥哥通信吗?他有没有给你回信?”
吕襄译心中一凛,却道:“战场情势一日多变,身为将军,一个不慎就是千百条性命的事儿,璟叡哪有闲情逸致与我家着往返。”
齐钰清闻言,一声娇笑,道:“我就说呢,怎么我写了那么多信,璟叡哥哥都没回复呢,原来如此啊,说不定他连看都没时间看。
“没关系,我知道他的消息就好了,父皇说,璟叡哥哥打了好几场胜仗,我就知道他是个英雄,肯定会凯旋归来。”
“多谢公主吉言。”一仗歼敌上千,璟叡打算用蚕食鲸吞法,把金兵一口一口吞掉。
“有件事,襄译哥哥知不知道?”
“不知公主所问何事?”
“等璟叡哥哥回京,父皇就要为我们两个赐婚”她顿了顿,暗自打量吕襄译,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半点表情都不露,她暗暗骂了声老狐狸。
扬眉一笑,她又道:“可钰清烦恼着呢,璟叡哥哥身边那个小丫头,叫余敏是吧,璟叡哥哥似乎与她亲密得很,日后肯定是要跟了主子的。
“怎么办呢?钰清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谁碍着我的眼,就会忍不住想把她弄死的呀,问题是父皇发话,此次战役大捷,这丫头有功,还打算赏她一个郡主当当,这可让钰清为难死了,襄译哥哥帮我想想,这该如何是好?”
用甜美的表情,说着恶毒的话,吕襄译心底生起恶寒,这是怎样的女人?他冷冷望着她,依旧沉默。
齐钰清撅起嘴,最讨厌这种让人猜不透心思的狐狸,不过,幸好幸好她知道,他喜欢余敏。
她跳起来,像个天真的小姑娘,扯扯他的衣袖,撒娇道:“要不,襄译哥哥帮帮钰清吧,你求皇上把余敏赐给你,只要你们成亲了,璟叡哥哥再喜欢也没用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璟叡哥哥肯定是更看重你的,对不?”
她亮晶晶的眼睛盯住吕襄译,盯得他心头战鼓咚咚响起,真狠、真恶毒,想出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公主要我趁人之危?”吕襄译忍不住反唇相稽。
“说什么嘛,我这叫玉成好事,襄译哥哥不也喜欢那个丫头吗?咱们合作,各取所需,不好吗?”
吕襄译眼底冒火,非要逼他吗?
对,他弄清楚了,自己老爱欺负那条笨鱼,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喜欢,他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遗憾当时把她送出门。但他也明白,璟叡比自己更早就喜欢上傻鱼,而且那条鱼的心里眼里,只有她的爷。
所以就算再喜欢,他也无法容许自己当个小人。
看着吕襄译恼怒的神情,齐钰清不恼反笑,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让襄译哥哥为难,我知道兄弟情谊很重要,不过就是个贱婢,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差别?只要做得隐密些,别让璟叡哥哥知晓就好啦。”
脸上笑着,她却猛地凑上前,勾住他的手,沉声道:“十天,如果襄译哥哥不跟父皇提赐婚之事,我就亲手处理,我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绝不会把麻烦留到无法收拾。”
松开手,嫣然一笑,她退开两步,歪歪头,满脸的甜美娇憨。“襄译哥哥,等你的消息哦。”
说完,挥挥手,转身,轻跳着离开。
凝睇她的背影,一阵寒意从背后生起,这个女人太可怕
吕襄译快步踏进叡园,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三个月,几乎是璟叡前脚走,他后脚就搬进来。
他在璟叡的小厅里找到正在看帐本的余敏。
“世子爷来了?”
余敏放下笔,把桌面收拾好,为他沏一杯新茶,是她刚炮制的玫瑰茶。
她喜欢玫瑰,花了大把力气才找到合适的品种,在园子里种下十数株,第一次收成,数量不多。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吕襄译更加熟悉,这是个面恶心善的少年郎,嘴巴坏,但心肠不赖,更何况去年底他送来的第二桶金,教人怦然心动,爷说得对,他有十根金手指。
喝一口茶,满嘴香气四溢,吕襄译诧异问:“这是什么茶?”
“玫瑰花茶,世子爷喜欢的话,小鱼给您送些过去。”
“不必,我过来这里喝就行。”他近来总是找借口、寻机会,多看她几眼。
璟叡慧眼识英雄,一眼就发现她的美好,不像他鲁钝愚昧,花这么久的时间,才晓得她是颗珍珠。
得不到她的心意,他认了,只是钰清公主的话
齐钰清是个坏女人,却提出一个坏到让人无法不心动的坏主意,如果如果可行呢?
他定眼望向余敏,可行吗?
她会认为他是恶毒小人吗?
世子爷古怪的眼神让余敏头皮发麻,他有话要说吗?可,都等上老半天了,他还是沉默。
古怪的眼神把气氛变得古怪,余敏有点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呼吐一口气,她企图打破尴尬,寻出个话题。
“早上,我去平王府送药了。”
说起“平王府”让人看着心生凄凉,王府府邸卖掉了,一家子搬到一座二进宅子,小得很可怜,下人几乎全卖光,只留下几个撑门面的。
平王爷身边没有人伺候,吃食用药全仗平王妃辛劳打点,日子已经沦落到这种情况,如果平王还看不出谁真正对他好,那就真的没救了。
吕襄译回神,问:“我娘好吗?”
“王妃略有清减,但精神还不错,上次送过去的银子和药材被苗氏收走了,幸好她只拿走灵芝和人蔘,否则王爷的病不会渐有起色。”余敏笑道。
今天王妃一见到自己,可是笑盈盈地在她耳边小声道:“王爷的手指能够动了。”
吕襄译微哂,他知道苗氏的性子,才会送上灵芝人蔘,拿走那个她才会放过真的能治病的药材。
“这次我帮着王妃把银子藏在王爷身上,苗氏连看都不敢多看王爷一眼,我想这次银子会留得住吧。对了,我把月眉留下,帮王妃跑腿,月眉性子机灵,又做得一手好菜,王爷王妃不至于饿着。
说完,她瞄了吕襄译一眼,还是不说话?怪!那表情分明就是有话说,她都已经讲了一大篇了。
“多谢。”吕襄译只应了这两个字。
等等,他居然说谢谢?向一个小奴婢?
超怪的,这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事情很大条?
是爷战事不利?还是爷受伤了?不对,才刚接到爷的家书,爷一切安好,还说战事应该会提前结束,所以是
见他还是不开口,余敏不得不继续说:“哦,对了,今天还发生一件事。
“苗氏身边的大丫头如月,哭着求到王妃面前,说是苗氏要把她发卖掉。我本以为苗氏是穷惨了,才会连她都卖,结果你猜猜,苗氏为什么这么做?”
“很简单,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如月看见,要杀人灭口,卖人也可以灭口,她当然选择后面那个,至少有银子拿。”
“你怎么知道?”太厉害了吧。
望着笨鱼闪闪发亮的双眸,吕襄译笑开,果然真的很漂亮,她一点都不丑,他的眼睛以前是被什么遮了,怎么老嫌弃她丑?
“你先说说发生什么事,我再告诉你。”
余敏点点头,道:“如月求到王妃跟前时,王妃正在给王爷喂饭,王妃爱莫能助,因为她的话在苗氏面前起不了作用,倘若她去帮她求情,说不定惹火苗氏,把她卖到更不堪的地方。
“我灵机一动,对如月说:“倘若你把苗姨娘做过的坏事一一招来,你一到人牙子手上,我立刻把你买回来。”
“接着如月就像倒豆子似的,把苗氏做过的坏事全说了,还真不少事,光是买凶杀世子爷就买了十来次,当时手头真阔绰。
“对了,王妃在八、九年前怀上过孩子,可到最后孩子没了,竟是苗氏在吃食上动的手脚。
“王妃越听越伤心,埋怨地看了王爷一眼,叹道:“如今讲这个有什么用,当时无论我怎么说,王爷总认为我性子多疑,现在王爷都这样了算了,也不指望王爷帮我讨回公道,就当我上辈子亏欠苗姨娘的吧。”
“如月没说出更惊人的话?”吕襄译似笑非笑地问。
他的表情既暧昧又诡谲,余敏上下打量他几眼,道:“世子爷一定知道什么,才会这样子问。我不说了,世子爷讲。”
她一副耍赖模样,吕襄译笑道:“过去府里的严管事不做了,凭苗氏的能耐,耍手段、搞心机可以,但真让她做事,还真做不出什么正经事,因此府里招了个新管事。
“三十几岁人、丧妻,长得一表人才,说话斯文,行事有礼,他一进府里就帮了苗氏不少忙”
一个又帅又有本事的男人,和一个躺在床上、太医宣布永远都好不了的老男人,难怪她就瞧上眼了,如月便是发现苗氏的奸情,才会被发卖出去。
余敏叹气问:“难怪。那位管事不会是世子爷派去色诱苗氏的吧?”
“你说呢?”他又似笑非笑地反问。
“如月说出此事时,王爷气得青筋暴突,脸色涨红。王爷还动不了,我不敢太刺激他,问到这里就和如月约定,我会把她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来。谁知苗氏动作飞快,我出府时就看见张牙婆进门,与她擦肩而过时便吩咐了两句,转头张牙婆就把人给送过来,我把如月安置在旧平王府了,将来王爷还想知道其他事,便能找得到人问。”
旧王府宅邸苗氏一脱手,就落到吕襄译手里,不只房子,平王府里可用的老人,也一一被买回来安置。
“多谢。”看来,他们一家子团聚的时间不远了。
又谢?他的客气让余敏全身起鸡皮疙瘩,虽然礼多人不怪,但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对低低在下的小婢女客气,她总觉得像是有虫在身上爬似的,分外不舒服。
可他又不肯讲清楚,那一身别扭劲儿,到底是为什么?
余敏只好又找话问:“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平王府要分家了吧?”
“对。”
“要是世子爷的哥哥们不愿音心分呢?”
“由得了他们吗?”吕襄译冷笑。
父亲疑心重,这次的事恐怕会让他会多思多虑,再加上有韩璟华的事情摆在前头,许是会怀疑吕襄缘、吕襄宜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血。
他不懂女人,父亲对苗氏的宠爱远超过母亲,可危难之际,愿意守在父亲身边的是母亲,而非被他宠了一辈子的女人。
话题到这里又断了。
余敏看看吕襄译,吕襄译也回望余敏,气氛超诡异,可她又不能把世子爷请出去,只好说道:“世子爷如果没有其他事,小鱼先去忙了。”
“呃好。”吕襄译却步了,他开始生自己的气。
生意上再大、再难的决定,他都没有犹豫过,现在嘴巴说好,两颗眼珠子却牢牢盯在余敏身上。
就在余敏前脚跨出厅门时,一股力气把她往后一扯,她不由自主地旋过身,吕襄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两只手臂像是铁圈似的紧紧箍住她,教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