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浅野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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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谁知道过了一个甜情蜜意的春季之后,接着却是个纷扰多事的夏天。

    商氏食品集团发生了一件大事,天香豆腐的竞争对手“淮南豆腐”推出了一项新产品,而这项新产品竟然与商氏食品集团即将推出六款一组的熏豆腐一模一样,连同促销食谱也照抄不误的抢先一步上市。

    这下子不但惊动业界,纷纷揣测商氏出了内好,奇怪的是事发两个星期后,商氏仍然揪不出内好。

    当然最气急败坏的莫过于商隆瀚,所以他得知茉儿曾参观过厂房,便把矛头指向她“除了她,还有谁会泄露机密?”

    “爸,没有证据不能这么武断。”商熙石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

    “这不是武断。用膝盖想也知道,三十年的秘诀没人知道,就这么巧,尹茉儿一参观过厂房,帮熏豆腐作食谱,机密就外泄了?”商隆瀚买了对手的熏豆腐回来研究,发现不但口味一样,连豆腐的口感都很相似,才一口咬定秘诀被人偷去了。

    “这也许只是巧合。”

    “有没有只有我知、她知、天知道了,就你这个笨蛋还在替她说话。”

    商熙石只好说:“爸,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好呀!查到证据我要把姓尹的告到身败名裂。”商隆瀚之所以气成这样,是因为他认为窃取秘诀再透露给商氏的对手,一定就是狡猾多诈的尹德权所为。

    片刻,商隆瀚又说:“想藉对手把我整垮?没那么容易,幸好我早就和统领连锁超商集团合作了。”

    “什么合作?”商熙石诧愕,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那天安琪来我们家,看见熏豆腐的计算机输出稿便谈起合作的事,我们约定未来全省两千多家的统领超商只卖天香豆腐,我们占了市场优势,垄断其它同行商品的通路。”商隆瀚解释道。

    “条件涸屏吗?”独卖一家商品对方可能会要求高利润,商氏不见得有赚头。

    “哪需要什么条件?安琪是我未来的媳妇,两家就是姻亲,互相帮忙嘛!”

    “什么?!”商熙石激动的站起来“爸,生意归生意,我不会答应用婚姻来交换。”

    “我也说过,我绝不会接受姓尹的当媳妇。”他语气很坚持。

    案子俩僵持不下,结果不欢而散。

    另一端,商熙石搞不懂茉儿为何一整天不接他的电话,待他忙完公事之后,赶到餐厅才知道没营业。

    于是他又匆匆赶回家去,发现她房里亮着灯。

    他马上上前急促的敲门,却始终没人响应。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他急得想撞门,终于,门在此时打了开来。

    她拎着行李箱,脸上写着不满和怒气,商熙石气急败坏地拦在她面前。“茉儿,你你这是做什么?”

    茉儿冷冷的瞥他一眼“让开,我要回去了。”

    “回去哪里?”他因心急大声的问。

    “回家呀!”她也忍不住提高音量。

    “你家就在这里。”他十分肯定的点出这一点。

    “这是你家,不是我家。”她很高兴自己此刻还可以这么理智。

    “我们结婚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闹起脾气来?

    她疑惑地看着他“我们还会结婚?”

    “当然。”拜托,是她不肯答应,怎么反而质疑起他来了。

    “你跟我?”她冷笑。

    “对呀!我说过等你答应的。”要不然会是谁?他实在不明白她到这时候还在闹什么别扭。

    “哈!”她仰头大笑,语带嘲讽说:“等我答应恐怕全是误会。”

    商熙石一凛,严肃问:“什么意思?”

    “全是一场误会,我们不该相识、不该交往、更不该相爱。”相爱?!不不不,他们没有相爱,全是她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

    “我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茉儿回身拿起床上的报纸扔向他“你自己慢慢看,别挡我。”

    他一看,无话可说了,报纸以斗大的标题报导商氏与统领联姻,还登了一张他与邓安琪不知在哪个公开场合合拍的照片,换言之,他与邓安琪要结婚了。

    噢,他懂了!

    这一定是父亲放的话、搞的鬼!

    他了解的点点头,赶忙澄清“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全是八卦消息而已。”

    “你还想骗我?这不是八卦消息,而是刊在财经版上。”她悲痛的别过脸。

    商熙石抓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面对他“这是我爸一厢情愿的做法,事先我一点也不知情”

    “够了,你没必要跟我解释。”她好想相信他,但商尹两家就是个死结。

    商熙石缓下口气温柔地看着她“我跟你解释并不是想狡辩,而是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的误解。”

    茉儿苦笑,指着报纸“这不是误解,你爸是不会接受我的。”

    “因为我爸认为你泄露商氏机密,所以才想要出此手段拆散我们。”他解释。

    “连你也认为是我泄的密?”这件事她早有所闻,认为他也不相信她,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冷颤。

    “这件事我们也在查,但公司内部没有嫌疑犯,也许你无意间告诉了尹伯父,他”他突然住了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心中不由得一阵剧烈震荡。

    见她脸色苍白,他自知说错了话,忙辩解“茉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找出任何的可能性,才能洗脱你的嫌疑。”

    “但我爸不是无耻之徒。”事实上父亲是有追问过,但她未曾透露过只字词组,而且令她难堪的是,他竟然认为她有嫌疑。

    他们两家宿仇难解,本来就不该认识的。

    茉儿终于想通,或者邓安琪才真正适合他,就像报纸上写的,两家联姻在商场上如虎添翼。

    “我走了。”她颓然拨开他的手。

    商熙石用急切的口气命令“留下来。”

    她不愿多看他一眼,径自迈开脚步。

    “别走!”他追上前拉住她的行李箱不让她走。

    她心灰意冷,连挣都不想挣,搁下行李箱哑着嗓音说:“等你认为我没有一丝嫌疑的时候再说吧!”

    他慌了,这才发觉自己今天特别的笨,每句话都说错,每个字都叫她伤心。

    他倏地挥拳重击墙壁“该死!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是你不相信我。”茉儿脸上有从未出现过的固执、愤怒和绝望。

    看见她的表情,商熙石心蓦然一紧,拉住她的手“你留下来!”

    “你放手。”

    她的冷漠让他明白她有多坚持。

    两人僵持在门口,他好恨,为什么她宁可相信旁人的闲言闲语而不愿相信他的心?为什么她不肯给他时间厘清一切?为什么她要轻言放弃?

    终于,他放手了,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门外。

    ----

    两星期后。

    茉儿的餐厅打烊之后,奜立抽空来接她。

    “茉儿,这篇报导你看过了吗?”他手里拿着上星期的衷漂。

    “看过了,那又怎样?”她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熙石亲口向媒体否认商、邓两家联姻的事,可见这件事只是他父亲一厢情愿而已。”

    “那已不重要了。”茉儿气的是他竟然怀疑她泄密。

    奜立苦劝“你还在怪他?其实是商伯伯一时气恼,又自以为可以掌握儿子的婚事才擅自决定,根本和熙石无关,难道你们就这样分手?”

    她怔了怔,难过地低下头,忽然想起“我忘了拿东西,回店里拿,你等我。”

    原本奜立已将车子发动了,马上想熄火“什么东西?我陪你去。”

    “不用了,又不是去哪儿,转个弯就到。”她开门下车。

    他点头,目送她回餐厅。

    她回到店里,找出商熙石送的两组纯白杯子,小心翼翼放入盒子里,心想带回家也许夜里喝茶用得着

    她苦笑,心里还爱他却又恼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她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有个男人从旁窜出来,拉住她的手臂毫无预警劈哩啪啦打了她几个耳光。

    茉儿只觉一阵晕眩,双颊麻热,手里捧着的杯子摔落地,正想挣扎大声叫喊,却被对方狠推一把倒地不起。

    幸好奜立听到有异声马上冲过来,挥舞着拳头与那个男人扭打,而她则趁机打电话报警。

    派出所就在隔壁街,警察马上赶到将凶嫌制伏。

    凶嫌在挣扎之际身上掉出一本册子,仍坐在地上的茉儿眼尖,对奜立大喊“他身上掉出来的是什么?”

    他原本纳闷她怎么还关心这个?可是当他定眼一看,也愣住了“咦!这不是商氏新产品的计算机输出稿,你怎么会有?”

    没错,那是“商氏”原本要推出熏豆腐的数据稿件,怎么会流落在外人手中?

    那凶嫌脸色迟疑的道:“我捡到的。”

    “警察先生,我相信这东西与今晚发生的事有密切关系,请你们小心保管。”茉儿马上要求警察将它列为关键证物。

    警察也不敢大意,要求大家一起回派出所做笔录,当奜立将东西交给警察回身欲扶起茉儿,赫然发现她痛苦地蜷缩着,而且开始呛咳、呕吐。

    他大惊,脱下外套裹住她马上把她送到医院。

    ----

    商熙石铁青着脸坐在办公室一角,他没有骂人,可是看得出心情很差。

    他的秘书与部下个个内心忐忑,老板为了这次新产品被抄袭而动怒,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其实除了公事,他是为情所苦,他内心绞痛地问自己,他的身体与灵魂是不是分了家?否则,为何他无论是站是坐或是躺,都觉得不舒服?

    “总经理,一线奜先生的电话。”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商熙石接起,听见奜立说:“熙石,茉儿昨晚到市立医院急诊”

    “我马上过去!”商熙石立即摔下电话奔出办公室,飞车到医院。

    停好车走进医院,奜立就叫住他。

    商熙石看着他,声音不自觉颤抖“茉儿怎样了?她在哪?我要见她”

    奜立双手插在裤袋里“你别急,她暂时不会见你。”

    商熙石一脸狐疑,不明白他的意思。

    奜立摇头苦笑“我只打算约你出来,并不是要你到医院来,结果你老兄电话一摔就跑来,我只好在这儿等你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商熙石急切的问。

    于是,奜立将昨晚发生的事叙述一遍,一脸忧心忡忡的“后来我发现她伤得比想象中严重。”

    “她伤势如何?”

    “看她的样子很不舒服,一直呕吐,还需一段时间才可以复元。”

    “这么严重,是不是内伤?是谁下这么重的手?我要叫那人比死还惨。”商熙石气愤的咬着牙,誓言非揪出元凶不可。

    奜立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笑“昨晚那个凶嫌在派出所被警察一吼,吓得什么都招了,确实是受人教唆行凶。”

    “谁?”

    “邓安琪。”

    “她?!为什么?”

    “因为你呀,邓商两家宣布要联姻了,而且还是你父亲亲口宣布的,结果你这个准新郎竟然对媒体说没这回事,她当然气得把帐全算在茉儿头上。”

    “所以她就买凶打人?”

    “不只这样,根据凶嫌的说法,那份计算机输出稿,是从邓安琪那里得来的,也是她教唆将资料出卖给商氏的对手。”

    闻言,商熙石的脸像是被人重重揍了一拳,痛得五官扭曲。

    半晌,他才开口“这女人也真莫名其妙,我跟她不过见了几次面,根本不可能论婚嫁,她的反应未免太激烈了。”

    “老兄,这是面子问题,你懂不懂啊?”奜立拍拍他,叹口气将话说得更明白“邓安琪是个很强悍的女人,你父亲已跟媒体透露两家决定联姻的消息,不料事后却被你一日拒绝,加上媒体又大肆渲染,害她觉得很没面子,才会要手段报复。”

    “唉!是我没处理好。”商熙石低下头。女人的心,他根本捉摸不到半点。

    斐立趁机又说:“你真是不可原谅,你答应我不会欺负茉儿的,结果你不但欺负她,也没好好照顾她,还让别人欺负她。”

    “我知道,我该负全责。”商熙石内心有说不出的痛。

    “更重要的是,她的外伤会好,但心灵上受到的伤害也许很难痊愈。”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根本没把天香豆腐的秘诀透露给她父亲知道,你却怀疑她,让她伤透了心。”

    商熙石不出声,内心愧疚不已。

    “至于邓安琪怎么会有这份数据,可能就要问她了。”奜立又说。

    “我会查出来,也一定会告她告到底,但我要先见见茉儿。”误会解开,商熙石准备要向茉儿忏悔。

    奜立摇摇头“她父母现在陪着她,你以为他们会让你们见面?你先回去吧,找再找机会让你们见面。”

    ----

    三天后,沈嫚云主动让商熙石见女儿。

    “伯母,对不起。”他诚恳的致歉。

    “她睡着了,你进去陪她吧!”沈嫚云轻轻关上房门离去。

    床上原本就苗条的人儿更瘦了,整张脸苍白不已,隐约还有瘀青未褪,他越看就越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半个小时后,茉儿终于悠悠转醒。

    她一睁开眼睛,便见到商熙石坐在床边,脸色凝重地注视着她。

    “你觉得怎样?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他直瞅着她。

    听他如此温柔关怀,她心中泛起了无比辛酸。

    霍地,她半坐起身俯下头,痛苦的呕吐。

    “怎么了?”他慌忙扶着她,越看越紧张“啊,要不要紧?我马上去叫医生!”

    她白着一张脸,忍着难过道:“我”话未出口又吐得一塌糊涂。

    商熙石见状担心得不得了,马上奔出病房,见走廊上一名老医生,二话不说拉着他进病房。

    老医生看了她的情形后,诧异地皱起眉“你不知道这是什么症状吗?”

    “怎么一回事?伤得很严重吗?”他的心一凛,怕是情况不妙。

    “她怀孕了,孕吐是很正常的。”老医生啼笑皆非的回答。

    商熙石心中一阵狂喜,忙不迭的追问:“真的没事?她刚才很痛苦的样子,是不是还要注意什么?”

    老医生还未开口,茉儿便冷冷的说:“不关你的事。”

    他立即道:“谁说不关我的事?”

    “我说的,孩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医生听了,边摇头边走出去。这世界真的颠倒过来了,二十年前,只有男人会说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商熙石蹲到她面前,低声下气地说:“我知道我错了,是我没把事情处理妥当让你受了委屈,请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她眼睛里充满悲哀,咬着唇,流着泪下语。

    他继续忏悔“整件事已经真相大白,那份资料是我给我妈的,而邓安琪藉谈合作之便把资料拿走,再教唆人出卖给商氏的对手,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父亲误会你。”

    茉儿听了还是不说话。

    商熙石知道她还不肯原谅他,把脸深深埋在她手心里,央求着“我以后都不会再叫你受一丁点委屈,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半晌,她深深叹一口气“好,我要求你马上离开。”

    他忍不住用拳头槌了床一下,低嚷“不、不!”

    她轻轻的问:“做不到,是不是?”

    “我”他为之语塞,片刻,委靡不振的离去。

    在医院大厅看见商熙石离开,沈嫚云回到病房,瞧女儿一脸哀伤,忍不住深深叹口气“你一定很爱他吧?”

    闻言,茉儿的胸口狠狠一抽。

    她爱他吗?

    她捂着胸口,那感动与震荡如昔,但那又怎样呢?

    她把头枕在手臂上,良久,流下两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