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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如翼高大威猛得像传说中豪迈激昂的燕赵男儿,或是侠客,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却只是一个焦躁而忧心如焚的儿子。
“该死的!告诉我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他怒吼一声,一把握住了医生的颈项“说!”
“咳咳咳燕、燕先生,你冷静一点,”全球知名的权威医生吓出了一身冷汗,拚命挣扎恳求着“有话慢慢说、慢慢说。”
“你这个庸医,到底是怎么照顾他的?为什么让他陷入昏迷还不敢让我们知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再不把他弄醒的话,信不信我马上让你”他暴跳如雷,大声恫喝。
小辛甫走进这栋中国式的大宅客厅中,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个粗犷挺拔却浓眉怒目的男人掐住一个中年男子,几乎将他持在半空中。
她害怕地惊退一步,正好撞上了后头的至默。
“当心。”他低叫一声,保护性的揽住她,然后对如翼怒目相视。“阿翼,你这是在做什么?放下医生!”
如翼黑眸一亮“你来得正好,跟我一起拆了这个王八蛋的骨头。”
“阿翼,老爷子呢?”他的声音变得温和,揽着小辛走向他。“我带朱德玉回来了。”
“朱德玉?”若翼大掌一松,医生登时得救,喘咳着连忙躲到远处。“你找到了?”
“是的。”至默还是谨慎的加了一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她就是朱德玉。”
若翼眸底闪过一抹敬佩和惊疑。“既然没有百分之百肯定,你为什么现在就带她回来?默,你知道老爷说过的。”
“稍后我会把资料交给你们审视,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老爷子看见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若翼浓眉微蹙,随即又展开。“走吧,老爷子在楼上。如果能够把老爷子唤醒,就算是假的也要当成真的。”
“你未免对我太没有信心了。”他哼了哼。
“事关重大,”若翼露出雪白牙齿一笑“不可不防。”
“哦?”他挑眉。
小辛看着两个同样气势非凡却各有特色的帅哥,如黑鹰与怒狮相互对峙,霎时客厅里医生和佣人全屏住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屋里没有台风,她却觉得强烈可怕的气压逼迫得无法透气,忍不住握住至默的手,怯怯的仰起头,双眸流露出恳求之色。
至默眼底的杀气登时消失了,不自觉地漾开温柔的笑意。
“我们上楼吧。”他握紧她的手,随即皱了皱眉“你在发抖,手好冰,为什么?”
她吞了口口水,却怎幺也咽不下心慌、畏惧和紧张,但她只是摇了摇头。
“你紧张吗?别怕,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会没事?她的良心已经被啃噬得破碎,完全不敢想象待会看到那个病重昏迷的老人时,她还怎么伪装得了自己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女儿?
老天爷在看着她呀!
她的胄里塞满了一团冰冷纠结的寒气,在他将她带到一间充满中国禅风的大房间里,看着古董红眼床上瘦削昏迷的老人时,她所有的惶惑和内疚升高到最巅峰,泪水不知不觉的滚落下来。
“我没办法”她颤抖得好激烈,惊恐的僵在当场,怎么也无法再向前半步。
至默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双肩,坚定地将她推向床前。
“你可以的,他是你的亲人,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我、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她泪如雨下,凄苦的望着他。
“你当然可以。”他以为她是近情情怯的缘故,低沉的哄诱道:“不要怨恨他让你孤独了十九年,这些年来,他尝到的懊悔与痛苦并不比任何人少,所以他现在试着弥补你,你要让他有这个机会,好吗?”
问题是她并不是啊!
但是当她望着他深邃真挚的双眸,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无论是告白,还是自首,都已经太晚了。
小辛颤抖着,缓缓走近床边,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伪装,因为光是看着那昏迷的老人家,她的泪水就失控掉了下来。
好可怜的老人家,仿佛所有的精力和时光都已经远离他了,剩下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等待和后悔。
就算她不是真的朱德玉,她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这么痛苦。
“爷爷爷?”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小手轻轻地抚摩着老人放在锦被上枯老干瘪的大手。
这么大的一双手,手掌重权,可是到最后却连唯一的亲情都抓不住。
如果她真的是朱德玉就好了,那么她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敞开心扉、抛开顾忌,紧紧地抱住这位老爷爷了。
没有恨、没有怨,只有终于得以团圆的喜悦,如果这位老爷爷真的是她的亲爷爷就好了。
天知道她多么盼望有一天,自己终于有亲人可以叫唤。
九爷动也不动,犹自陷入昏迷中,宛若风中残烛的枯老模样,彷佛凝结在时间与空间里了。
“爷爷,你醒一醒好不好?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你的孙女儿,你不是在找我吗?你一定要醒过来,拜托”她哽咽唤着他,轻轻握着他的手,小手轻抚着青筋突出的手背。
他的手很暖,可是软绵绵的,动也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爷爷”她泪眼朦胧,拚命想唤醒他。“醒醒啊!爷爷”
如果唤醒老爷爷可以稍微弥补她的罪过,那么她愿意守在他身边日夜呼唤,直到他醒来为止。
至少她对方至默也有交代了。
看着她凄楚的声声唤着老爷子,至默心底揪疼不已,不但是为老爷子,更是为她.
在这一瞬间,看见她的真情流露,他再也没有任何疑惑了。
她一定就是真正的朱德玉,无庸置疑。
“老爷子还在昏迷中,我看你也累了,搭了这么久的飞机,不如你先去休息,等睡饱了之后我们再说。”他轻扶着她的肩头,语声温和的说。
“不,我可以在这里陪他吗?”她不是矫情,更不是假装,而是真的很难过。
就算躺在这儿的不是她的爷爷,她还是希望他早日醒过来,重新恢复健康和神采。
何况她冒充了朱德玉的身分,就有责任背起属于她的担子,完成她该做、能做的任何事。
“你累了。”至默眸底掠过一抹怜惜,坚定的扶起她“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你脸上的黑眼圈都冒出来了,我想就算老爷子现在醒过来,也不会乐见他的孙女变得这幺憔悴。”
“可是”她无助的看着他。
“先休息。”他坚持的凝视着她。
始终站在门口默默不发一语,仔细观察着状况发展的如翼也说话了;虽然他还是不会轻易相信这个娇小又看似平凡的女孩会是朱德玉,但仍旧缓缓开口。
“默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你需要先休息。”
小辛微微一颤,有些瑟缩的瞥了眼怒狮般威武凛然的如翼“呃,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还是”
“走吧,我先让人弄点热食给你吃,在飞机上你也没吃多少东西。”至默的声音安抚而温柔。
小辛的确是累了,尤其情绪上强烈的波动更是耗去了她不少体力。她咬着下唇,乖乖的点点头,在望了仍旧陷入昏迷中的九爷一眼后,她依顺地被至默带了出去。
至默在走过如翼的身旁时,敏锐的感觉到如翼紧盯的目光和注意。
“在老爷子醒来,看到所有摆在眼前的可靠讯息与证据前,我希望你和若隽能善待、尊重她的身分。”
“我们会的,如果她真的是朱小姐的话。”如翼和他的眸光在空中交会,撞击出危险锐利的火花。
就算是好兄弟,在争夺接班人宝座时,依然不能心软。
这是他们三人一贯行事的原则,更是老爷子的本意。
“很快的,你会相信的。”至默自信的一笑。
“我拭目以待。”如翼眸中的火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真挚的关怀一笑。“好了,你也快去休息吧,我看你的黑眼圈也不比她少。”
他忍不住失笑了。
小辛紧跟在他身后,有些怯怯却又着迷地望着他们之间深厚情谊的自然互动。
充满了自信、高贵、洒脱又迷人的风采。
她忽然深深地羡慕了起来。
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种亦敌亦友亦手足的好朋友,彼此间有着良性的竞争,却又有过人的交情。
巧姐算吗?
或许在发生这件事之前,她会大声的肯定巧姐是她的手足知交,但是在发生了这一切后,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她的头一阵阵晕眩胀痛,也许他说得对,她实在太累太累了,等到好好的睡一觉后,或许情况会有改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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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温哥华待了一个星期。
小辛每天到九爷床边和他说话,自顾自的和他聊天,说出她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点点滴滴,一些有趣的事,心酸的事,快乐的事,无奈的事。
她对他倾诉着期盼拥有家人的渴望,自然而然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爷爷,将自己一路走来的酸甜苦辣心事,全数告诉了他。
虽然九爷还是静静躺着不说话,但是她非常有耐心,清脆如黄莺的声音时而温柔,时而飞扬的诉说着。
“爷爷,你知道吗?我记得有一年耶诞节的时候,育幼院里的小朋友们轮流说出自己的愿望,希望耶诞老公公带来什么礼物给自己,我听着大家说要玩具飞机、机器人模型、洋娃娃、牛排、汽水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统统都有,等轮到我时,我很大声很大声的跟所有人说:我想要耶诞老公公当我的阿公!所有人都笑了出来,他们以为我在耍宝、开玩笑。”
她说得好专心,没有发觉床上的老人银白的眉毛微微一动,随即又恢复静寂。
“可是我的愿望是真心的。”她轻轻摩挲着老人的手背,小脸贴靠在上头,鼻头泛酸了起来。“但是没人相信我,只是那一年的愿望也没成真,往后的每一年,愿望还是年年落空。”
至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心痛地注视着她跪坐在床畔,偎在九爷身旁的荏弱孤单身影。
“爷爷,你一定要醒来,不管我是不是你真正的孙女儿,为了你自己,为了关心你的方先生他们,你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
老人家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永恒的睡着了般。
至默暗暗低叹了一声,举步走向她。
“小辛,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他神情带着一丝挣扎和欲言又止。
她蓦然回头,心慌地擦掉眼泪和鼻涕天哪,又被他看到丑丑的一面了。
她好像永远摆脱不了这种可怜虫的形象,他一定觉得她很糟糕,一点都不迷人
迷人?她怎幺会想到这边来的?
“是。”她吸了吸鼻子,强自锁定。
“我必须赶回台湾,公司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理,你就待在温哥华吧,其它人会好好照顾你的上
“我不要!”她脸色瞬间一白,慌乱地抓住他的手“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他心一痛,一种复杂纠结难解的感情在胸口不断泛滥蔓延开来。
“这里有很多人会照顾你的,你放心。”他强抑下那种陌生又强烈悸荡的感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懊死的!现在的她仰着头看着他,小脸盛满了脆弱无依的凄楚。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狠狠掐擒住,当下就想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拭去她眉上的所有烦忧。
可是他不能。
“你听话。”他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柔和了下来。“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对你很好,你有什么需要,他们一定会全力照办,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委屈的。”
“我不怕委屈,我只是怕你离开我。”当她脱口而出心底深处的情感时,他和她同时都被这句话震撼住了。
小辛惊慌的站了起来,脸蛋涨红,拔腿就往外跑。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狂悸的心跳几乎迸出胸口。
天哪,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为什么会冲口而出这样大胆放肆的话?
她跑出大宅,跑进有着中国园林之美的小桥流水畔,在一座凉亭里停下脚步,喘息个不停。
为什么要忘情?为什么不能把这份感情深深藏在心底就好?
事到如今,难道她以为自己还配得上他吗?
小辛颓然跌坐在石椅上,肩头微微颤抖了起来,泪水抑不住的纷纷落下。
温哥华的天空是那么的蔚蓝,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眼前是那般漆黑,像是走入了毫无希望未来的黑洞里?
因为一刹那的贪心,所以她完全失去了所有爱慕他的资格了。
忽然间,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自背后拥住了她,至默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你跟我回去。”
她浑身一震,背脊窜过了一阵强烈酥麻的战栗。
“什、什么?”她几疑自己听错。
他他抱着她,这是真的吗?
七情六欲是人的基本需求,无论任何人都一样,渴望被爱、期盼关怀,她就和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心底深深期盼着有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这个美梦,可能就在这一刻实现了吗?
“你跟我回去。”他重复一次,柔声道:“老爷子会醒的,当他醒过来之后,我会马上带你飞回来和他团聚。这样你还会觉得孤单、害怕吗?”
我的天!
是真的,这一切是真的。
小辛陡然哭了,紧紧抓住他环住自己的结实手臂,心神震荡感动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傻瓜,看你这样,我怎幺还放心舍得下你?”他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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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时情感激荡下,至默冲动的再将小辛带回台湾。
只是在走出机场时,小辛犹豫地望着正和特助谈论公事的他,忽然又陷入了莫名的心慌纷乱中。
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总监,车子来了。”特助抬头瞥见熟悉的轿车驶近停妥,恭敬地对至默道。
身穿白衬衫和毕挺长裤的司机替他们打开车门,然后和特助将行李箱放入后车厢里。
“小辛,上车吧。”至默护着她先上车,然后自己再坐进去。
特助替他们关上车门,然后坐到前座,将后面安静隐密的空间留给他们俩。
小辛叹了一口气。
“怎幺了?”至默敏感地察觉到她的落寞,马上握住她的手。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究竟是什么?快说,不准瞒我。”他眯起双眼,温和却专制地开口“你这颗脑袋瓜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我只是累了。”她眸光低低垂下。
“只是这样吗?”他明亮的黑眸紧盯着她,仿佛想从她的神情里瞧出端倪。
“对。”她勉强笑了笑,脸上有着明显无眠疲倦的痕迹。“可以先送我回家吗?我想陲一下。”
“不,你直接回我家。”
她睁大双眼,心慌了起来。“为、为什么要住你家?”
“你住的地方太小又太老旧,万一塌下来怎么办?现在我有责任照顾好你,所以你必须搬到我那儿住,我才可以安心。”
“不会的,我在那里已经住很久了,房子外观看起来虽然老旧,但是我一直整理得很好,不会有事的。”她急急的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住自己的家比较习惯。”
“这件事已经决定了。”至默断然道,神情不悦。“如果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继续住在那幺简陋的老房子,那你一定是疯了。”
“方方先生,你不能”
“你叫我什么?”他不敢相信的瞪着她。
“呃,方先生啊。”她畏缩了下。
“以后不准你再叫我方先生。”他胸口一阵绞拧紧缩,咬牙切齿道。
懊死!难道她到现在还将他当成陌生人看吗?就在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之后等等!
他被自己激动的情绪惊住了。
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把这整件事,还有她,当作是一桩公事化的任务了?
他对她产生的感觉已经太私人、太情感化,这让他悚然而惊且大为震撼。
天杀的!
靶情是多么危险、脆弱又容易发生变化的东西,他不需要感情,尤其是对一个女人发生不该有的感情!
娶朱德玉,得到朱氏集团接班人的宝座,这才是他的终极目标,而不是这劳什子的感情。
他会娶她,但是对她除了照顾之外,不会允许有任何危险强烈到足以颠覆撼动他人生的因素存在。
他也绝不会受到任何人、任何感觉的影响。
至默的眼神迅速恢复了冷意和自制。
“那我要叫你什么?”她困惑地问。
“至默,不然就叫方大哥。”他注视着她,虽然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眼底却已没了暖意。
小辛没有注意到他的改变,因为她忙着害羞和脸红。
“这样不太好吧?”太亲昵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应该这样发展。”他轻轻抬起她的小脸,冷静的吻住了她。
没有真情,绝无痴心,这只是一个高明到令人神魂颠倒的吻罢了,但是傻傻的小辛,还是深深地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