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单飞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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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在医院的大树们,纷纷开始掉发了。枫树则是染了红头发,招摇着,风吹来,它就弯腰笑,笑得红发变成波浪,在半空中摇荡。

    炎炎热夏,终被秋意赶跑。

    两个多月来,美里忙得焦头烂额,压力好大,每天过得胆颤心惊。姊姊怀孕到第六个月,常有状况,一下血压高,一下尿蛋白严重,常出血,害喜严重几乎不能进食。医生强烈建议几次,要费家谨慎考虑放弃胎儿,可是费樱霞坚持要撑下去。

    美里心力交瘁,担心姊姊癌症复发。然事到如今,也不再劝姊姊,恐惧要是对事情有帮助,她愿意时刻抓住恐惧感。但那于事无补,她只能咬紧牙,陪姊姊苦撑,过一天算一天。

    这天,好久没联络的丘贞贞忽然打电话来,她这才知道美里已经没在农场,也不打算开农场了,竟是回台北帮姊姊待产。这消息太震撼,她约美里见面。

    “你是不是白痴?我问你,你好好回答,你是不是白痴?”

    “欸”

    “回答我,你是不是大潘仔?嗄?费美里你是不是当潘仔当上瘾?”

    “唉”

    在医院咖啡馆,丘贞贞气得跳脚。“未婚夫被姊姊抢走,记得你多痛苦吗?还纺以后都要为自己想,不要当潘仔,结果呢?竟然照顾怀孕的姊姊,那是她跟你未婚夫的小、孩、欸!你头壳坏掉吗?”

    “唉,不要这么生气好不好?”

    “那个时候,你信誓旦旦辞了工作,跑去农场当解说员,说要开农场,不管我怎么说,你还是坚持要做,老娘我还挺佩服你的气魄。现在呢?嗄?现在变成你姊姊的免费看护?是怎样?当潘仔有奖品是不是?很光荣是不是?”

    “当潘仔不光荣也没奖品。”唉,好凶喔。

    “那你一次次当潘仔是怎样?”

    “可是当潘仔心里比较舒服欸”

    丘贞贞楞住。

    美里苦笑。是真的咩,要她不管姊姊死活,让亲人痛苦,然后自己去实践梦想,也许狠一点办得到啦,但那样就会幸福了?美里想过了,她太了解自己的个性,真那样做,就算实现梦想,也会良心不安,时常内疚吧。就算问心无愧,但心里就是会不舒坦。没办法,心软又滥情,这就是她啊!

    她不再跟自己的本性拉扯不休了,当时失恋,很努力过啊,要变成另一个费美里,还烫大爆炸头,贯彻决心。可是,说真的,并不开心。唯有做真实的自己,才舒服自在吧。她选择顺从自己的个性,那也就是为什么,心甘情愿待在这里,为家人付出,无怨无悔。

    但丘贞贞不能理解,觉得美里蠢。“我今天才知道,我的死党是白痴。”她气呼呼地灌一大口冰茶。

    “不要这么暴躁嘛,难得碰面,聊点开心的啊。别担心,我过得很好,至少比我姊姊幸一啖,她真可怜,因为怀孕,身体不舒服,又不能用葯,只能忍耐。看姊姊这么辛苦,我还跟她争什么呢?是不是?我真的很幸福了。”

    丘贞贞冷笑。“果然是姊妹,你姊也是超级大潘仔。抢到你未婚夫,都恋爱了还不爽,还要冒死掉的危险生孩子。”

    “可能母爱是天生的吧,不过,她情况真的很危险,真怕会难产。”

    丘贞贞忽然明白,眯眼问:“喂,费美里,我懂了,你是不是对韩钟叙还有感觉?喉,坚持留下来帮忙,该不会是认为姊姊万一死了,跟韩钟叙说不定还会复合”

    “丘贞贞!”美里胀红面孔。“你怎么有这么可怕的想法?难道在你眼中,人跟人之间只能互相利用,对人好都要有目的吗?难道别人对你好也一定有什么动机?你这么聪明、这么计较,就快乐了?她是我姊欸,再怎么说都是亲姊姊,一起长大的姊姊,我对她付出难道还要有条件?而且告诉你,我对韩钟叙已经没那种感情就算我姊姊死了,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你懂了吗!”

    丘贞贞瑟缩一下,知道自己说得太过分,低头认错。“对不起啦,当我乱讲,你高兴就好。我只是,为你抱不平”

    美里打量着好友,觉得她像有心事。“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事?黑眼圈好严重,脸色也不好,是不是又天天加班了?”

    丘贞上贝看她一眼,哀怨道:“终于轮到我放年假,加一加,我可以放十五天。”

    “哇,那很好啊,要出国吗?”

    “本来想去找你,谁知道你回来了,扫兴,还以为可以免费住在游翼。”

    美里呵呵笑。“你可以跟阿俊去嘛。”

    “他要上班怎么去。”

    “不去也好,你又不喜欢种菜,我又不在那里,你会很无聊。”

    “算啦,算啦,你不在也没关系,我不是去看风景,我只要能看到英俊的宫蔚南就不无聊。”

    “死性不改欸”美里哈哈笑,笑着笑着,忽感到心酸。低下头,故作轻松道:“对了,到农场,帮我问候阿威,还有”还有宫蔚南、还有昆伯、还有被移到白千层树下的种苗、还有这么多还有,加上心头微酸感受,足证明,多怀念那里啊,可恶,那恐怖的寂寞感,又来咬她了。

    丘贞贞驾车驶离医院。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她却淌下眼泪。边抹泪,边开车,视线都模糊了。本来,是来找好友哭诉,可是,当美里问起近况,她却又说不出口。

    好丢脸,好难堪,她被阿俊抛弃了啦!

    以前,在好友面前,提起男友,是那样得意啊,得意男友对她百依百顺,任她使唤。过去对男友颐指气使,还指导美里,教她怎么让男人死心塌地。但是

    天啊!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七天了,丘贞贞还不能接受。阿俊竟会跟她提分手,还有了新欢,最让她挫败的是,那其貌不扬、老实木讷的阿俊,新交的女友竟是新航空姐,而且,对方还乐得要跟阿俊结婚。

    “哇”丘贞贞嚎啕大哭,阴沟里翻船,气死老娘啦!

    幼稚贪玩的郑宇宙,忽然转大人了。

    他像只苍蝇,每天纠缠宫蔚南,这只扰人的苍蝇,每天在宫蔚南耳边嗡嗡嗡,苍蝇清晨六点就出发,嗡嗡嗡地随宫蔚南活动。当宫蔚南跟昆伯在田埂边讨论这期稻收时,苍蝇问

    “昆伯,为什么稻田不用农葯?这样万一被虫咬的话”

    昆伯搔着耳朵说:“因为我们用的是秀明自然农法。”

    “什么是秀明自然农法?”

    爆蔚南瞟他一眼。“就是连有机肥都不用,让稻子以天然的生存力跟大自然竞争。”

    “喔,这样种出来的稻米有什么不同?”

    烦!昆伯跟宫蔚南仰望天空,一起翻白眼。苍蝇问不停,梨子怎么嫁接?网路订货怎么掌控物流?餐厅菜色拟定、住宿价钱及旅客资料苍蝇都要知道。

    终于,宫蔚南受不了。“到底想干么?问东问西,你不是最讨厌工作?”

    “我也要经营农场。”郑宇宙拿出pda,记录农场状况。“从现在起,每周一次的员工会议我要参与。对了,我们牧场的牛是怎么交配的?”

    昆伯呵呵笑,拍拍宫蔚南肩膀,看着他的眼神像在说你地位不保啊!昆伯笑呵呵地离开,留下两个男人去战争。

    爆蔚南揶揄好友:“干么?我以为你只对女人有兴趣,怎么忽然对牛也发生兴趣了?”

    “少讽刺我!”郑宇宙站着三七步,手握pda。“我知道,我以前只会追着女人跑,但是人是会变的。现在我除了是那个拿老爸的钱泡妹的大少爷,我还是个勤于经营事业的有为青年!”讲得慷慨激昂。

    “呵。”换来一声冷笑。“你以为农场的事很好玩?”

    “我可以学,你能做,我为什么不能。”

    他觑着一身名牌休闲服的郑少爷说:“好,想学吗?不如从清牛粪开始。”

    郑宇宙楞一下,关上pda,放进口袋。“行,少看不起人,清就清。”

    这位大少爷,当真穿着凯文克莱西装裤,去跟雇员清牛粪。疏于运动的郑宇宙,只是清牛粪,才半小时,竟然面色惨白,爬出牛舍,软在地,哀哀**。

    爆蔚南在他旁边坐下,他们在牛舍外抽烟。在强壮的宫蔚南身旁,郑宇宙疲累虚软,无助得似小朋友。

    爆蔚南瞄他一眼。“不要硬撑,这种工作不是你做得住的。”

    “我可以,我要学。喂,你不要藏私啊,把会的通通教我,这农场我有份。”

    “还想学?不怕苦?”

    “不怕,我决定要有我自己的事业,不要靠我老爸。”

    “是什么让你改变?”

    “费美里。”

    爆蔚南微眯起眼,深吸口烟,烟草的气味,淡不了心头萦绕的思念。

    “费美里”提起这名字,宫蔚南就恍惚。

    郑宇宙说:“虽然费美里狠狠拒绝我,但是她启发我。我终于明白我要的就是像她那样的好女人,之前你骂得对,要吸引那种正经的好女人,我必须先改变,我也要变好男人。”

    “噢。”

    “有个工作可不可以交给我?”

    “什么工作?”

    “面试农场解说员的工作让我来,我想挑个气质像费美里的。”

    爆蔚南笑了。“随便。”这世上,哪那么多费美里?还有谁会像她,边走边拾种子?那些游客,只要被她接待过的,都赞不绝口念念不忘,迄今,还有老人写感谢函到农场赞美费美里。一思及她,心又震荡起来。

    郑宇宙看着好友。“宫蔚南,让阿威去手术吧,农场我会帮你,阿威一直要我帮着劝你,那小孩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不想讨论这个,宫蔚南忽指向右边草皮。“在那里种茶花怎么样?”

    “茶花?为什么?”

    因为,很想她他没忘记美里的笔记本,想象中的农场,她绘满茶花。

    爆蔚南喜欢我,不然怎么会

    丘贞贞坐在农场餐厅,受宠若惊。晚上赶到农场,刚办好住宿手续,宫蔚南就出现了,问她饿不饿?吃饭没?知道她没吃,餐厅又打烊了,马上说

    “等一下你去餐厅,我煮东西给你吃。”然后,用热烈的眼神看着她。

    喔,丘贞贞不禁怀疑,为情消瘦的自己,是不是更有魅力了?多了柔弱可怜的魅力?

    不只宫蔚南热烈欢迎,激动的还有他儿子。一见她,飞扑过来,抱住她大腿,直说:“阿姨,我想你!”

    喔呵呵呵,伤心好一阵子,这晚,丘贞贞终于露出笑容。游翼真是个温暖的好所在!眼眶热烫,内心一直os好好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许她丘贞贞的姻缘,落在这座农场啊!

    爆蔚南亲白口下厨,四菜一汤,陆续上桌。

    丘贞贞受宠若惊,更惊是,饭菜上妥,宫蔚南竟坐下相陪。那不苟言笑,拒人千里外,冷酷严肃的宫先生,竟然

    “多吃点。”

    竟然帮她盛饭挟菜舀汤!丘贞贞眼泛泪光,挟菜的手微微颤抖。

    “谢谢,唔,苦瓜好好吃啊。”不吃苦瓜的,但在宫蔚南坐台下,苦瓜变甜瓜。她痴迷凝视,想看穿宫蔚南心思。是太久没来,让他思念她,发现对她的情感吗?喔,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阿俊掰掰!

    “阿姨,我洗了水果给你吃。”阿威奔来,捧上一大盆葡萄。

    “好棒,阿姨好高兴喔。”呜贴心啊!好吧,如果是宫蔚南,她可以接受这个拖油瓶。

    这对父子殷勤侍候,随时递热汤手巾添茶水,不然,就一起定定地看着她。

    讨厌,这样看人家,被看到都不好意思了捏,她问:“你们要不要也吃一点?”

    爆蔚南说:“我们都吃过了,还要不要汤?”

    “要不要布丁?冰箱有布丁。要巧克力牛奶,还是要草莓的布丁?”阿威问。

    噢,真是一对可爱的父子啊。

    “不如”打开袋子,丘贞贞拽出一大瓶白兰地。“不如来喝酒吧?”哇哈哈哈哈哈,本来她是准备赖在农场酗酒的,借着烧酒忘却失恋的痛。

    好,现在还要陪酒是吗?宫蔚南看儿子一眼。“你先回家,我们大人要喝酒。”

    收到!阿威和爸爸交换个眼神,跳下椅子道别:“阿姨,我回去睡觉了,祝你有个快乐的夜晚,阿姨晚安。”

    “噢,噢”丘贞贞捧着脸,感动啊!“好乖,你好好睡喔。”嗯,走了也好,谁知道接下来跟宫蔚南拚酒,会有什么限制级的事发生。想她肖想这位英俊强壮的男人多久了?哈得不得了,现在既然被男友抛弃了,她也豁出去了!我是现代女强人,性爱要自主!没有爱情,风流一下,当是给自己失恋的安慰奖啊!

    喝吧喝吧!

    爆蔚南拿出酒杯,陪丘贞贞喝酒谈心。本来担心和她没话聊,哪知丘贞贞酒一落喉,超健谈,从上个月的百货公司血拼过程,讲到最近的惨痛失恋。

    她跟宫蔚南讲的失恋版本是男友太爱她,她觉得快窒息,加上不愿意跟男友结婚,觉得如此拖下去会误了男友,所以甩了他,很有罪恶感,所以到农场逃避。

    “唉,我真是个坏女人。”胡说八道完,她掩面哀哀啜泣。

    “喔,嗯,唔。”宫蔚南听着,心不在焉。

    丘贞贞喝到微醺,妩媚地觑着他。“你一个男人,带着儿子在山里生活,不寂寞吗?”抛媚眼,猛放电。

    “还好。”陪着干掉半瓶白兰地,宫蔚南仍坐姿端正,神色镇定。

    反观丘贞贞,已歪在椅侧,交叉长腿,慵懒性感地直对他笑。“你可以考虑交个女朋友嘛?”

    “女朋友,唔这不是想交就交得到”

    “你不试,怎么知道交不到。”她拨弄长发,声音又轻又软。

    “你说得对。”你说什么都对!

    端着酒杯,丘贞贞诱惑地朝他红唇微张,慢慢饮下醇酒。接着,右手食指,有意无意抚着低低的领口,触着性感胸线,然后她舔舔舌头,瞄着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费美里好吗?”宫蔚南实在是忍不住了,耗了整晚,想问的就这个,关心的就这件,陪吃陪聊陪酒半天,现在问一下,应该不算太突兀吧?

    很、突、兀!

    丘贞贞差点从椅子摔下来。

    费美里?费美里!紧要关头怎么冒出“费美里”三个字?再看看宫蔚南,他英俊的脸庞,微红着,表情很不自在。

    丘贞贞瞪住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爆蔚南坐立难安。“只是随便问问,费美里最近过得怎样?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急着回家?我只是好奇,不一定要知道,对了,她过得好吧?你们最近有没有碰面?不是我想知道,是阿威,阿威一直吵着要我问,我帮儿子问的对了,她有没有回农场的打算?找到新工作了吗?我不是在意她有没有在我这里工作,只是她留了一堆种苗种在外面,我觉得困扰,和我规划的风景不搭,白千层树下一堆种苗,怎么看就怪,所以”

    呼,惨!越讲越头昏,越讲越混乱,他脑子好胀,心好虚。丘贞贞一对雪亮的眼,偏偏好犀利地,直直瞅着他,瞅得他超不自在。

    他脸庞胀红,口气紧张,眼神闪避。

    丘贞贞全看进眼里,x!恍然大悟,**你好啊,所有绮丽幻想瞬间夭折。她猛地握住酒瓶,咕噜噜畅饮,咚地放下,抹抹嘴,瞪着宫蔚南。

    “你想知道费美里的近况?”你当老娘谁?马的。来这套,搞了半天在套她话就对了。

    “如果你想说的话。”他逞强。

    “我不想说。”你就假惺惺到天荒地老好了,老娘跟你耗。

    “噢”x!陪酒坐台这么久,说一下会死,机车。宫蔚南火大了。

    丘贞贞跩兮兮地玩着发脚,摇晃长腿,那模样要有多机车就多机车。她懒洋洋道:“除非你真的很想知道啦不然,讲她干么啊”x!再装,当我十八岁,明明暗恋美里,还装咧!

    他眼中闪着火气。“我儿子想知道。”再不说掐死你,机车。

    她眼中堆着笑意。“所以是你儿子想知道,你并不想知道,既然这样,改天我再跟你儿子说好了”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很想知道,行了吧!”虚弱,难堪,好窘,为了美里,宫蔚南颜面扫地,男性尊严,灰飞烟灭。

    看他挫折难堪,丘贞贞稍微平衡了点。可是,不捞点好处怎么行?干么平白当人家的情报员?有什么好处啊?

    “十五天住宿免钱,另外送二十张餐卷,还有二十张免费住宿卷。假如你有那么想知道费美里的事,这一点付出,不知道你觉得值不值得?”

    “很、值、得。”他咬牙答应,内心淌血。这女人真懂趁火打劫,还非常爱利用人,哼,坏女人,跟滥情多金的郑宇宙应该很麻吉。

    好,条件谈好了,丘贞贞心理平衡了,愿意贡献情报了。

    “我跟你说,美里的近况很复杂。”

    “复杂?为什么?”

    他们神情严肃,窃窃私语,仿佛在讨论国家大事。

    “美里之前有个未婚夫,你了吧?”

    “唔。”

    “那个男人不是抛弃了费美里吗?”

    “对,所以她来我农场堡作。”

    “那个男人嫌美里脾气好、没个性、相处很闷。”

    “对。”所以美里有一阵子顶着叛逆的粉红爆炸头,要当坏女人。

    “其实那个男人,爱上美里的姊姊,才抛弃美里的。”

    什么!他震住,没听懂。“他爱上美里的姊姊?”

    “对!”还有更震撼的。“美里的姊姊曾得过乳癌,动过切除手术。她跟妹的未婚夫恋爱后,竟然怀孕了,现在坚持要生孩子,可是这一来,就有生命危险,因为怀孕会刺激癌细胞,很可能会癌症复发,所以美里吓得马上收拾行李回家去,她要照顾姊姊,直到小孩子出生为止。”

    “等等”宫蔚南试着厘清思绪。“孩子是美里的姊姊跟她以前未婚夫”

    “对。”

    “亲姊姊?”

    “对啊。”

    他倒抽口气。“费美里是笨蛋吗?”

    丘贞贞跳起来。“对啊对啊!我也这么说啊!”看吧,他也这么觉得吧。

    爆蔚南错愕又震惊。“我没想到是这样我从没听她提过,她被亲姊姊背叛”过去,宫蔚南认为别人不会了解他的痛,妻子弃他而去,儿子又生病。他万万没想到,费美里的感情路,也这么坎坷。她竟然同时被男友和亲姊姊背叛!然后,这个笨蛋竟还回去帮他们?

    丘贞贞说:“光想象他们三人共处的画面,就觉得荒谬,不知道美里怎么办到的,她不介意欸!换作我,只要看到他们,就会崩溃吧?可是前天和美里见面,那家伙竟然还笑笑的”

    凌晨,山林黝暗,白千层低低呢喃。风吹过,抚过绿发,它便欢愉、颤栗,吐露清冽气息,供大地氧气,温暖树底的新朋友,一群环绕的种苗。

    房里,宫蔚南辗转难眠,手盘在脑后,思绪回到那日早晨,他问美里:“你还会再爱人吗?”

    “也许还会吧假如遇到不错的”

    “不怕再痛一次?”

    “这种事怕也没用吧好像每次我在路上,看到种子就一定要带回家处理,种到土里。但平均百分之六十的种子都是坏的,不发芽的。可是不将它们种到土里,又怎么知道它是可以长成养眼的盆栽?还是,是浪费心力跟时间的坏种子?”

    不种到土里滋养,爱没有发芽的机会她有好多爱的能量,不求回馈,无私地播下温暖情感,滋养身边亲人,甚至是他和他的孩子。即使离开,他还能感受到她遗下的温暖,依然滋养着他。

    他躺着,眼眶烫着,痛快泪流,觉得畅快。前妻抛下他们父子,爸爸与他断绝关系,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种种挫折,他都没哭,一滴泪都吝于掉。他坚强,不敢放任伤心,不敢跟谁诉苦,怕一旦自怜,就软弱,再爬不起来。

    将痛苦封锁,藏在严肃的面容底,造就难亲近的个性。像白千层,给自己穿上一层层外衣,逼自己强壮,耐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直至,美里如晚风,直至爱如晚风,轻拂过他,令他騒动。他便在騒动里不安又迷惘,胆怯又忐忑。不想追求爱情,不肯移动到有爱的地方,孤单地站在没有爱滋润的荒芜地方,已这样骄傲地站太久了,根埋得深,要移动怕会痛。

    可是,听完丘贞贞的话,他好心疼那个笨女人,好想去爱她。想拔除痛苦的记忆,想到那温暖的女人身边,想要搔搔她的发,偎在她温暖的胸怀,闻到属于她的古朴的气味,在有她的地方安睡,呵护她,照顾她。

    当黑暗如一席温暖的毯,将宫蔚南包裹,他在隐密的暗里,为过去那些伤痛,畅快泪流,直到再流不出一滴泪。然后感觉像被洗涤干净,身心舒畅如新生,又感觉到体内有股久违的能量在沸腾。

    啊,他又能爱了吗?他,好像又可以了。

    那巨大的能量,催促他去付出去给予,让爱流动,流动到那女人身上。他不再封闭自己,孤单着,还愚蠢地骄傲着,逞强地骗自己,没爱很幸福。

    不,没爱,活得很辛苦。

    爆蔚南决心抛落过去,去爱美里。下决心的同时,感觉长久以来,不再经历到的喜悦与满足。四肢非常柔软,因为亲近到爱,让他谦卑柔软。

    他在心中许诺

    美里,我要去找你。追求你,将所有的爱,都种在你那温暖丰沃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