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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对抗悲伤的最佳良藥,但有些东西却是无论经过多久的时间,也不会淡去的。比如烙在人生上的污点就是一样。
距离罗老夫人被害、曲韵惨遭怀疑为杀人凶手已过了两个月。天气由窒人的酷寒转变为稍带凉意的初春。太阳暖暖地挂在天空,给乌云遍布的曲家带来了些许光明。
曲韵拿着扫把、鸡毛掸子开始整理起冢务。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在风浩天说过不会让她家遭殃后,在修车厂里丢垃圾、扔鸡蛋,打破她家玻璃的事就再也不曾发生了。
到现在除了偶尔出门会遭到一些白眼、听闻些许流言唾骂外,日子已经渐渐恢复平常,曲风和曲灵也都顺利上学了。她期待洗清罪名的那一天,一切能够雨过天青。
她口里哼着歌谣,打开曲风的房门。她的弟弟虽是个男孩子,但房间倒是收拾得井井有条。曲韵手拿鸡毛掸子一一掸去他书桌、床头柜上的灰尘,移动的脚步轻坑邙放松。
“咦?什么东西压在床垫!”那突起的一角引发她的好奇心,忍不住翻起床垫察看。“这小子,该不会学人看a片吧?”
抽出来的突起物是一本小册子,是介绍推甄、保送进大学的资料。
“想不到小风的成绩这么好,可以由学校直接推甄进”兴奋的语调在曲韵一见下头的字时,便卡在喉咙里。
这项推甄不比寻常,它是免试、由学校及众老师发函推荐成绩优秀、品性一流的学生进大学。品评非常严格,曲风本来也在名单内,但却在临推甄前一个月被剔除了;负责推甄的老师对于剔除他的理由各有不同,主要是:家庭因素。
含蓄点儿的写法是曲风家庭不清白,直接的原因则是,学校不推甄家有杀人嫌犯的学生入学。
鸡毛掸子从曲韵手中滑落,她丢掉那本推甄手册跑到曲灵的房间去,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本日记,撬开日记上的锁,她见着了一篇篇血泪,里头记载了曲灵在这段时间里受到从学校、老师,以及同学的各式各样迫害。
她本来是班长,因为家有杀人嫌犯而遭撤换;演讲的代表权被夺;奖学金被取消;甚至班上有人丢东西,老师也查都不查地第一个就去翻她书包,翻不到东西还赖是她藏起来了
天哪!这是个什么世界?这是个什么世界
“啊”悲愤不平的嘶吼磨出喉头,她哭不出来,一滴泪也没有,心中所存的尽是对这世界的抗议。
不公平啊!这世间还有一点儿公理吗?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要遭受如此迫害?
她是清白的,可是谁肯相信她?
她的弟妹从来没有怪过她,所有的苦都默默承受,但这样的痛他们还得忍多久?
现在曲风和曲灵都还在就学,现实的冷酷就如此残害着他们,待他们进入社会后呢?那些公司行号会不会也以此为理由拒绝他们?而有一天他们终究会长大、恋爱、结婚,万一他们的另一半也嫌弃他们有个杀人嫌犯大姊
她不敢再想下去,厄运像是一座没有出路的迷宫,已然困死他们三人了。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也没有光明她和曲风、曲灵的人生都只剩下一片虚无。
“或许下地狱还比较幸福呢!”曲韵绝望地冷笑。
就在这一天,她的身心一起坠落到无尽的深渊。
“搞什么鬼?”才到修车厂门口,罗光义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自屋里传出。“难不成是遭小偷了?我就说这种破地方住不得吧!”
掏出随身携带的白色丝绢掩住口鼻,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修车厂里那堆一见就知不干净的修车工具,不让点滴灰尘沾上他一身的纯白无瑕。
“小韵,”走进曲家大门,他开始寻找那个发出可怕叫声的女人。“你在哪里?”
寻遍了这间窄小到连他家大厅都不如的破屋,总算在曲灵房里找到了曲韵。
罗光义带着不悦地轻撇嘴。“你人在这儿怎么不出个声啊?”
曲韵没听见他说话,茫然的神智沉浸在她可怜的弟妹所受的委屈里。坠落到绝望的尽头后,她心头的哀伤被一股恨火给燃尽。什么也没做的曲风和曲灵为何会落到这般凄惨的地步?是谁把他们害成这样的?是谁
“喂?”罗光义唤了她几声后,发现她的神魂不知飘游到第几重天去了,便顺手抽去她手中的日记。“看什么束西看到呆了?”他好奇地阅读着曲灵的心情记事,越看唇边的弧度越扬越快活。
自从母亲死后,罗家的一切就全由他掌管了,初尝权力的滋味,让他的生活几乎是呼风唤雨般地无所不能。
唯一不能顺遂他心愿的只有曲韵。她迟迟不肯笞应他的求婚。他曾想过不顾她的意愿直接绑了她进礼堂了事,但有风浩大在,那家伙恍他所想的更难对付,害他不得不收敛行径,只能在暗地里以一些小辨模的迫害逼她点头。
就这样匆匆两个月过去,他都快以为自己要抱憾终生了,想不到他的小杰作终于出现功效。
“小韵!”用力地摇晃她,他以着最粗鲁的行为拉日她迷离的神智。
她呆滞的眼珠子转了两转,罗光义的脸孔映入眼帘。“你又来干什么?”
他扬扬手中的日记本。
“你怎么可以”她努力想抢回曲灵的日记。“还给我。”
罗光义也干脆地将日记丢还给她。“我以为这样的结果正是你想要的,怎么你还会看到发呆?”
曲韵小心地收好日记,回瞪着他。“你是什么意思?””忘了我告诉你的吗?”他冷笑。“只要你嫁给我,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你的嫌疑会被洗清,社会上的人自然不会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和你的弟妹。”
她咬牙,终于知道这卑鄙的家伙是来对她落井下石的。“我的清白不必你担心,浩天自会帮我处理。”
“当然,只要他捉得到杀害我母亲的真凶,你的清白自得以证明,但实际上有这么容易吗?在警局里,近十年来未破的悬案堆如山高,通常一件案子若不能在两、三个月内破案,就代表它再无破案之期了。而我母亲的死距离现在已经两个月了。你也等了那家伙六十天,你还想等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好吧!就算你等得,你的弟妹可以等吗?再过个十年,他们的人生也算毁了。”
豆大的冷汗冒出她额头,罗光义的每一句话都正好刺入她心坎,切割出一道又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曲风和曲灵的人生因这无聊的理出而尽毁,可是她能做什么?嫁给罗光义就可以解决一切?
看出她眼里的动摇,罗光义得意地进一步逼她。“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学校已经算是比较单纯的地方了,可你弟妹依然受到此等对待,你能想像等他们离开学校、步入社会后将遇到什么样的事吗?”
双手环胸,却牙齿颤得嘎嘎作响,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最害怕的。
“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
她咬着下唇,将唇咬出了血,破裂的唇瓣正如她破碎的心。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是不是?
砰一记强大的甩门声震出了她心底更深切的不安。丢下罗光义,她颠颠倒倒地跑出曲灵房间,才入客厅,就见一条身影好快闪过她身边。
“小风?”还不到放学时间吧?他怎么回来了?
“呃!大姊。”曲风迅速将手中的东西藏往背后。“我不大舒服,所以申请早退,我要去睡一会儿,你不要吵我。”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紧紧蹙起的眉宇间夹藏着浓浓的愤怒与不甘。
虽然曲风藏得很快,但曲韵还是看见了他手里拿的是一件运动衣,一件被割得残破的运动衣。她胸口像被狠狠揍上一拳。
“嗯!你去睡吧!吃晚饭时我再叫你。”强颜欢笑目送弟弟回房,曲韵头也不回地撂下一串冰珠子。“罗光义,我答应跟你结婚。”只要这样晦暗的日子不再来、只要曲风和曲灵能得回他们光辉灿晒的人生,别说跟罗光义结婚了,要她嫁个死人她都愿意。
硕大的银月高挂天边,温馨的光华映照出人间的圆满,幸福洒遍天下,唯独漏了曲韵一人。独行于暗夜的街道上,她依着手中的地图,来到了天母风浩天的家。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他家,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上午,她已经答应了罗光义的求婚,所以今夜她是来跟风浩天谈分手的。
走进大楼,每踏一步就把她的心摔碎一分,好痛、好痛,但她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是习惯了吗?那为何不让她也惯于承受心疼的痛楚?
进入电梯。风浩天住在最高的十八层里,搭乘电梯得要几分钟?
突然,她又后悔地走出电梯,步向楼梯。即便多拖一分钟也好,她希望多享受风浩天女友这个身分一些时间。
他的温柔、他的风趣、他的幽默、他的深情他的千般好处一一在她心头重现她咀嚼着、品味着,将它们用火烙在心版最深处。就算有一天,她成为罗家妇后,那些个美好她依然不愿放弃。
而如果这世上真有来生,她愿意带着这份悲恋重新转世,哪怕得再花一生的时间,她也要寻回他,以补足这颗缺了一角的心。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的一天,当她回味完他的好,风浩天的家也近在眼前了。
不能再犹豫了。她深吸口气,伸手按下电铃。一分钟后,有人前来应了门。
“小韵!”风浩天带着惊喜揽她进门。“有没有找很久?你想来怎么不打通电话给我呢?我可以去接你!”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临时起意的。”
“哦?”他苦笑,发现她眼底的无奈与凄然,心头一阵不安。“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曲韵颔首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半晌后,一群人鱼贯走出他家门,他们走过她身边时都很温柔地跟她打招呼,令饱尝世情冷暖的她体内升起一股火热。
因为曲韵的来访,风浩天匆匆结束了与帝国内人员的会谈,让他们先行离去。
他进厨房倒了一杯果汁来到她身边。“你有话跟我说?”
她盯着那扇被打开、又阖上的大门。“我是不是打搅到你了?”
“没关系。”那会议原本就是为了她而开的,他已约略查出杀害罗老夫人的真凶是谁了,现在欠缺的是一套完美的捉贼方法,不过他终会想到的。“现在你最重要,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她接过果汁轻啜一口,低下头。“我希望你抱我。”
风浩天愣了下,却没有追根究柢,只是如她所愿地勾起她的下巴,绵密的吻轻如鸿毛,温柔印上她的唇。
那滋味是冰凉的、还带着些微苦涩,在在反映出她心底的痛。她伸手勾住他的颈子,娇躯倚进他怀里。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打横抱起她走进卧室,将她放在床上。
他的床是水床,软硬适中、十足地舒适。曲韵的身躯在床上弹跳了两下,最后重重地沉入了羽绒被中。
风浩天站在床边卸下全身的衣衫。
她用最崇敬的目光膜拜着他顽长精壮的躯体。
脱完衣服,他转头看着她,眼底深处有一小簇火苗,衬得他透悟人心的眸更加璀璨明亮。
他是看穿了她的来意吗?曲韵不觉有些心惊,她坐起身,慌乱地脱去身上的衣物。
她瘦了些,但还是一样的健美,是他心自中最性感的女神风浩天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将她拥进怀里,急切地爱抚她窈窕的曲线。
“唔”火在她心中点燃了,但却是一股冰焰,将她灼烧得又冷又痛。
他吻着她的唇,大张的眼瞬也不瞬地瞅着她瞧。
那灼灼如华的目光像是一条长鞭,狠狠地打在她心头,令她仓皇地移开了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为什么来?”他爱抚着她胸前的艳蕊,冷静的语调一点儿都不像是个陷入情欲中的男人。
闻言她身子僵了一下,圆睁的眼里没有焦距。“我来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跟谁?”他的吻沿着她的胸来到下腹,在她的肚脐间打转。
“罗光义。”话一出口,她体内的火熄了,只剩下冰,又沉、又重、又冷。
“原因?”他轻舔着她大腿内部的敏感地带。
“因为”缓缓诉着曲风和曲灵所受到的迫害,她再也忍不住地双手掩脸,任那消失许久的泪奔流而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一边亲吻着她女性的柔软,阴冷的语调变得更加深沉。“你不信我有能力还你清白?”
“我信”她哽咽,不懂为什么同样一张嘴,以前能带给她绝美如天堂般的快感,现在却只剩下针一般的刺痛。“可是我等不了那许久了,小风、小灵也没时间再等下去。”
“所以你要嫁罗光义?”他手指爱抚她的动作柔若云絮,但那向来热情开朗的眸底却意外地载满了直逼幽冥鬼火的恐怖光采。
一股恶寒自曲韵脚底窜遍全身。她不认识这样的风浩天,她心中挚爱的情人不是这样的。
“够了!”她低喊。“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你明不明白?”可恶,她不要最后的温存了,这只会破坏她对他美好的回忆,她不要!“住手”
第一次无视于她的要求,风浩天以压倒性的力量使她屈服。“我不会住手的,你在来这里之前没有想过我会因此而生气吗?”
她点头、又摇头,已崩溃在绝望的泪水中,无法言语了。
“曲韵,你实在是太令我生气了。”不顾她的拒绝,他一个挺腰进入了她体内。
“唔!”她咬牙忍住一声痛哼。他认为这全是她的错,所以要她补偿,是不?好,没关系,她还,不论他要求多少,她都还给他
没有温柔、没有深情、只有绝对的力量与磅薄的怒火,他激烈地与她结合。
气的不只是她,还有自己;是他做得不够多,才会让她对他的信任产生了动摇。他只想到让人去保护曲家三姐弟的安全,却忽略了他们心底的伤同样需要呵护。这项失误更让他心头的怒火飙涨到最高点。
在他的冲刺中,她的血脉一点一滴为绝望所占满。她以为他会原谅她的,是她太自私,怨不得他,但为什么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她快要发疯了?将自己深埋在她体内,风浩天从中汲取了她心底对他深藏的爱恋,他更恨自己,为什么爱得不够周全?为什么爱得不够妥善?为什么爱得不够深切种种失误,若换在出任务上,他怕不早死了八百遍了;他能在“黑暗帝国”里存活到现在,并拥有今天的地位,不正因为他够小心、够谨慎吗?
但在谈爱上,他遗忘了这项要件,以至于伤害了心中最挚爱的人。是他的错,全都是他的错;他该给自己一个狠狠的、深刻心底、融进骨髓里的教训才是。
然后,他才会懂得如何珍惜一段得来不易的真情。
一场冗长的爱恋、两番不同的心情,曲韵从头到尾将脸埋在羽绒被中,任奔流的泪湿了一床。而风浩天在离开她的身体后,没再看她一眼。
“你去结婚吧!不过你记住,你是永远离不开我的。”他转身进浴室,心底已写下了一长串复仇大计。
从杀害罗老夫人的真凶、到以卑鄙手段迫害曲韵一家子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风浩天,他的绰号叫“疯子天”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笑口长开的“帝国之宰”几乎是不发火的。但那不代表他心头没有火气,而这一回,他是真的恼了,杀意和嗜血的残忍在他眼底流转。
要先拿谁来开刀呢?风浩天看着镜子,里头映照出他的脸。第一个该受惩罚的人是他,因为他伤了曲韵。
一拳击碎镜子,任玻璃割伤了手,鲜血流出他看到血,整个人突然光亮了起来,像是一尊浴血而生的魔王,正准备去寻找第二号牺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