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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哥,醒醒。”我正在梦中享用着老姑烧制的鲫鱼以及甘甜可口的啤酒,铁蛋生硬地摇晃着我的手臂,很是讨厌地中断了我的美梦,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只见公路上停着一辆农用拖拉机,一条粗硕的缆绳从拖拉机的后面顺下路基,勾挂住坡下的汽车上。
“哦,终于找到拖拉机了,太好了。”我打了一个哈吹,顿时来了精神,咔嚓一声启动了汽车,拖拉机也随即开足了马力,轻而易举地将汽车拽上了公路:“唉,这趟门出的,真是多灾多难呢,好事全他妈的让咱们摊上啦!”待汽车重新爬上公路,我无比懊恼地拍打着瘪塌塌的肚子:“唉,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啊,铁蛋,咱们得先找家饭店,吃点什么啊!”“妥呀,力哥。”铁蛋将脑袋探出车窗外:“我看看,哪有饭店!”
“站住!”
我和铁蛋正急不可耐地四处张望着,突然,在公路的中央出现一个神情严厉的中年汉子,冷冷地向我们的汽车挥动着手臂:“站住!”
“嗯。”我不得不给汽车减速,同时,探出脑袋:“朋友,啥事?”
“停下,停下!”中年汉子恶狠狠地嚷嚷着:“停下,停下!”
“朋友。”铁蛋扒着车窗问道:“咋的啦?”
“咋的啦。”中年汉子恶声恶气地指着刚铺上碎石块的路面道:“咋的啦,你说咋的啦,谁让你们把汽车开到这里来的?嗯,你们没长眼睛啊,没看到吗?这里正在修路,路都封死啦,你们也敢闯进来,下来,快点下来,罚款!”
“啥”铁蛋登时傻了眼:“还要罚款?”
“对,罚款,这路面刚刚铺好,还没浇沥青呐,就被你们的汽车给压坏啦,你瞅瞅,你瞅瞅,好好的路面,全让你们给弄坏了,罚款。”中年汉子认真地比划着:“按照规定,一米十八元,喂,你说,你们是从哪里上来的啊,嗯,让我算算,得罚多少钱!”
“豁豁。”看到中年汉子煞有介事地计算着,我苦涩地咧了咧嘴,心中暗道:我的老天爷,一米,罚款十八元,这要仔细算起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啊,谁缴得起啊,莫不如就把汽车送给你算啦!想到此,我跳下汽车,一脸疲惫的说道:“老兄,别算啦,别算了,这罚款,谁也交不起呀!朋友,你有什么想法,就明着说吧!”
“我知道。”中年汉子停止了比划:“是啊,这罚款谁也交不起,你们商量商量吧,看能拿多少钱!”
“朋友。”我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中年汉子气急败坏地呶了呶嘴:“什么,五十元,这可不行,我说,你哄小孩呢!开什么玩笑哇!”
“朋友。”我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老兄,就这些吧,照顾照顾我们吧,这一路,我们不知遇到了多少困难,钱,已经花得差不多啦,朋友,不怕你笑话,我们连加油的钱,都不够啦!”
“哼,就这样吧,我这个人好说话,便宜了你们。”汉子迟迟疑疑地接过两张钞票,缓缓地塞进上衣口袋:“行啦,你们快走吧,记住,必须得快着点,不然,过一会,工人们都上工啦,还会有人拦你们的,到了那个时候,一百元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我一听,一把拽住转身欲走的中年汉子:“老兄,别忙着走呀,你好事就做到底吧,把我们送出去吧!”
“不行,我还有事呢。”中年汉子断然拒绝道:“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转悠!”
“朋友,可是,如果再遇到拦车的,我们可怎么办呀?还得缴罚款?”
“那。”中年汉子现出一副无赖的神态:“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我的任务,只负责这一段!”
“老兄,你听我说,咱们商量商量。”
我正苦苦地乞求着中年汉子,一个身材瘦弱,但却很有精神头的小伙子,不知何时,悄然无声地站在我的身后:“爸,你干什么呢?”
“哦。”中年汉子隔着我,冲干瘦的小伙子说道:“他们私自闯上公路,我简单地处理一下!”
“嘿嘿。”当小伙子弄明白我的意图之后,眨巴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兴灾乐祸地说道:“嘿嘿,就凭你们,还想出去?呵呵,我看啊,你们还是把车卖了,揣几个钱,走回去吧,呵呵,过一会,等我们队长来啦,罚死你们!”
“得,得。”中年汉子挣脱开我的手掌:“我可没有时间跟你们瞎扯了,工人们就要上工了,我得安排安排去!”
“这。”我失望地瞅着中年汉子渐渐远去的身影,身边的小伙子毛遂自荐道:“这位老兄,如果你们想顺利地走出这段公路,我可以帮助你们!”
“行啊。”我转向小伙子,恳求道:“老弟,你就帮助我们走出去吧!”
“那。”小伙子立刻讨要小费:“老兄,你能给多少钱?”
“老弟,你想要多少钱?”
“一百!”
“太多啦,五十怎么样!”
“七十!”
“就五十吧,老弟,这一路上,好事全他妈的让我们摊上了,钱,可花他妈的老鼻子啦,我的小老弟啊,你就行行好吧!五十元,已经不少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不容分说地将小伙子拽到车里,铁蛋很快便启动了汽车。我与小伙子并排坐在后面,一边吸着香烟,一边漫无边际地攀谈起来:“老弟,你在哪工作!”
“养护段!”
“你爸呢?”
“我们都在一起!我爸爸是管事的。”
“这路什么时候封上的?”
“没几天,很多人还不知道,尤其是外来的汽车,迷迷糊糊地就闯了进来,呵呵,谁进来,谁倒霉!”见车窗外有一个年青人,扛着铁镐慢悠悠地走着,小伙子急忙将脑袋探出窗外:“小六子,你跟队长说一声,我得晚去一会!”
“豁”扛铁镐的青年扬着头,笑嘻嘻地说道:“小平,又来生意啦?”
“嗯,我把他们送出去,马上就回来,你一定给我请个假,回来我给你买盒烟!”
“好,谢谢,你去吧!”
“呵呵。”我讥讽道:“老弟,看来,你这一天可不少挣呀!”
“嗯,还可以,老哥,机会难得呀,多少年才能修回路哇!”
嘀嘀嘀,汽车正全速行驶着,突然,一根粗大的杨木杆子明晃晃地横陈在公路的中央,断然挡住汽车的去路,五、六个年青人,横眉立目在公路两侧,呲牙咧嘴地瞪视着我们。铁蛋不得不停下汽车,从镜子里,焦急地瞅着我以及小伙子,我欣然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老弟,该你出场喽!”
“老哥,没说的,看我的。”小伙子抛掉烟蒂,迅速跳下汽车,和颜悦色地走向年青人,彼此间神秘兮兮地耳语一番,那几年青先是充满敌意地瞟了汽车一眼,然后,很不情愿挪开树木杆子。小伙子转过身来,挥着手臂:“走吧!”
“再见啦,谢谢你,老弟!”当汽车溜过杨木杆后,我向小伙子摆摆手:“老弟,谢谢,再见!”
“老兄,走好,再见!”
汽车历经千难万阻,我们屡经千辛万苦,当正午的娇阳高悬在碧蓝的,没有一丝云朵的晴空上时,我们这群可怜的旅行者,终于激动万分地驶进的茫茫科尔沁大草原上。
“莫莫格,莫莫格!”从早晨起来,始终秀眉紧锁,默默无语的仁花姑娘,望着壮丽的大草原,情不自禁地纵声嚷嚷起来:“莫莫格,莫莫格!力哥,你看,莫莫格!”
我顺着仁花姑娘的手指望去,在一条起伏不平、宽窄不一,时断时续的沙土路两侧,毫无秩序地散落着一栋栋矮爬爬的泥土房,在阳光的直射之下,发散着呛人的、由沙土和雨水混合而成的、极其独特的气味:“这,就是莫莫格?”我失望地嘀咕道:“太小了!什么也没有哇,唉,想当年,我们的蒙古格格,就生活在这么恶劣的地方,真是难为她喽,唉,她是如何打发日子的呐!”
“哼。”仁花姑娘依然兴奋不已:“力哥,还没进草原呐,等到了草原深处,你就知道了,我们莫莫格,该有多好喽,那才有意思呐!”
汽车颠颠簸簸地闯进大草原的深处,平缓的草地上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一片片沙丘裸露在阳光下,好象一块块淡黄色的圆盘,中央向下凹陷着,盛满了雨水,形成一个个小水塘。
三三两两的绵羊,围着小水塘痛痛快快地饮水,时而抬起头来望望我们,当发觉汽车渐渐接近它们时,不约而同地四散奔逃,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心有不甘地继续张望,当确认我们并无恶意,便停止了逃逸,低下头去,啃食起青草来。
一群大白鹅,却是目中无人,大摇大摆地在草地上闲逛,伸着长长的脖子,非常好事的嗅闻着汽车的轮胎,发出沙哑的吼叫,似乎在向伙伴们通报敌情。一只吐着长舌头的大黄狗,喘着粗气,长久地尾随在汽车后面,象个侦察兵似地,很是警觉地注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铁蛋努力地搜寻着草地上的车辙,缓慢地行驶着,有时,车辙突然中断,铁蛋也便迷茫,焦虑地四下张望,不知应该往哪走。
“嘿嘿。”我嘲弄道:“铁蛋,你不是总来莫莫格么,怎么还找不到路哇?”
“嗨。”铁蛋苦涩地咧咧嘴:“这草原太大了,我一进来,就找到不北了,总是发蒙,我得找个人家,问问!”说完,铁蛋开足马力去寻找住户。
在草原里想找到一户人家,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铁蛋一口气跑出十几里路,也没有看到一栋房屋的影子。汽车颠簸得更加剧烈,我死死地抓住把手。
由于车速奇慢,成群的、嗡嗡乱叫的蚊子纷纷溜进车厢里,将我们一车人,团团围住,毫不留情地叮咬着我的头和脸,我用一只手拼命驱赶着它们,可是无济于事,我只好脱下上衣裹住头部,却又突然感觉抓握把手的手背传来难忍的刺痛,我掀起衣服定睛一看,吓得我差点没蹦起来:好家伙,我的手掌上和胳膊上落满了蚊子,黑乎乎的一大片,正在贪婪地吸食着我的鲜血。我吓得要死,拼命地甩动着胳膊。
远处的缓坡上,出现一群色彩斑斓的牛群,或是黄色的,或是黑色的,或是黄白色相间的,或是黑白色相间的,或是红色的,或是红白色相间的哇,好似一块块缓缓移动的雨花石,点缀着葱绿的大草原。
一个脏乎乎的,但却很有灵气的小牧童,裹着一件破旧的,很不和体的大褂子,这件衣服很有可能是他爸爸的。他赤着双脚,手里挥舞着长长的大马鞭,神气活现地驱赶着牛群。
一个十二、三岁,穿着一件鲜红色花上衣的小女孩,骑着一匹高大的赤兔马,围着牛群,跑来跑去,强烈的阳光照射着她那绯红的脸颊和匀称而结实的身体,因长久的风吹雨淋且挂满沙尘而显得有些粗糙的颜面上是端庄的五官以及充满自信的神色,给人一种美感,这是纯朴的美、健康的美,不加任何装饰的美,完完全全的自然之美。
“小孩,你的牛卖不卖啊!”我撩起上衣,出神地欣赏着两个牧童以及他们的牛群,继而兴奋地喊叫起来。
两个牧童停下脚步,看了看我们,然后异口同声地答道:“不卖!不卖!”
“卖了吧,整天放它们,多费事啊!哈哈。”我打趣道。
“不卖,就是不卖!”两个小牧童再也不愿理睬我,男牧童冲我调皮地吐着红通通的小舌头:“哟”
“弟,别闹了。”骑马的女牧童大声嚷嚷起来:“哎哟,牛进地啦,快。”说着,女牧童双腿一夹,策马冲向正欲践踏庄稼的牛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