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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乐寅道:“什么侍卫营斥候营,谁知道他是不是乔装成斥候营的人。藏在皇城里的那个连环杀人凶手行踪诡秘,根本没人见过是什么样子。咱们身负着巡城的重任,要为每一位老百姓的安全负责,只要有可疑之处,对待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后面的人一听这顶帽子大得很,顿时就不说话了。
沧海被他气笑了,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可疑了。”
甄乐寅道:“你若非心里有鬼,为何刚才叫你,你却心虚要跑?”
沧海道:“我在路上遇到有狗朝我叫的时候,都这样跑。”
甄乐寅脸色一下子阴冷下来,道:“看来你是想找不自在。兄弟们,此贼拒不配合询查,和我一起把他拿下。”
沧海懒得跟他废话,掏出斥候腰牌往众人面前展示,道:“看好了,老子是斥候营的,沧海是也。现在有要务在身,拦下我面子事小,耽搁了上头交代的任务,你们可承担不起。若巡卫营执意要跟我们斥候营过不去,斥候营定当奉陪到底。”
众人见了那腰牌,自然认得真假,又知此事确是甄乐寅无礼在先,当即有人抱拳道:“果然是斥候营的兄弟,得罪了。”
甄乐寅急道:“不捉起来讯问一番,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假扮的?”
沧海收回腰牌,一脸鄙视道:“甄乐寅,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捉了我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想过后果吗?要不要我去把当时陷入沙阵的那些人一个个找过来给大家说道说道,讲一下你是如何贪生怕死,背弃同伴的啊?”
甄乐寅冷哼道:“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其他人这时到底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显然是有私人恩怨。一名领队模样的人斥道:“甄乐寅,别给巡卫营找事。”
甄乐寅恨恨地瞪着沧海。沧海吹起口哨,大摇大摆地走了。
到侍卫营找到周合,跟他说了王睿邀进宫的事。不料周合一听就笑起来,道:“二皇子殿下早就找过我啦,你的事就是我跟他说的。殿下是有大胸怀的人,你跟了他并非坏事。”
沧海道:“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只是担心在殿下身边,难免会卷入争斗之中,为了宫廷纠纷浪费无谓的精力,非我所愿。”
周合沉吟道:“你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但宫中争斗,往往与天下百姓之安危息息相关,倒不能以无谓论之。你若能在维护朝廷稳定中出得一份力,他日太平盛世,亦有你的一份功绩。”
沧海思前想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道:“前辈说的甚是。前辈能耗尽半生为磐石国鞠躬尽瘁,我只出这么一点小小的力,有何不可?”
主意已定,当即返回斥候营告诉沈鉴毂自己的决定。沈鉴毂大笔疾挥,三两下即给他办好了离营手续。又过了一天,沧海终究还是带上金线进宫去了。
王睿的府邸乃是临时从懿清殿划出来的一处闲置地方,相对简陋,就连侍从也是极少。当然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王睿自己希望如此。他生长于市井,平时的生活习惯跟寻常百姓一般无二,乍一来到金砖玉瓦的皇宫大殿里住,反倒不大自在,因此府邸里的物事一切从简。
沧海肯自愿进宫,王睿甚是欢喜,浑然不顾身份,让厨子置了几个好菜,邀他同桌而食。沧海骨子里也是十分痛恨繁文缛节的人,当下毫不客气,捋起袖子大快朵颐。两人如同江湖豪客一般,吃相粗鲁,丝毫不把双方的地位高低放在心上。
王睿生性豪迈不羁,在宫中受诸般规矩约束,憋闷无比,此时与沧海尽情吃喝,心中十分畅快。沧海见他对自己真诚,内心多少有些感动,借着几分酒劲问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欲请教殿下。”
王睿道:“讲。”
沧海道:“天下才人万万千,皇城里比我精明比我强干的人亦网罗不尽,殿下为何偏要找我?”
王睿淡淡一笑,道:“朝廷多有能人俊士,但暂时来讲,无法为我所用。”
沧海道:“怎么会呢,殿下英武雄才,不应该呀。”
王睿道:“皇城里的智者修士多已有主,要么就是持中立观望姿态。与其他皇胄贵族不一样,我这个皇子乃是半路而生,说得不好听就是野生的,出现得突兀,甚至许多人至今还对此存在戒备和疑心,更被人视为大哥继承父皇衣钵的威胁。有了这些利害关系,他们又怎敢轻易站队?”
沧海啊的一声,道:“我却没想那么多。”
王睿笑道:“这便是我找你的原因啊。倘若你跟他们一样想得那么多,事事都要计算利弊,谅来现在也不敢与我同桌而食了。而且你才来皇城不久,并不属于任何一方的人,身手亦称佼佼,我不找你找谁?”
沧海道:“承蒙殿下看得起。不过在下斗胆,想跟殿下说几句真心话。”
王睿道:“但说无妨。”
沧海先出座郑重施了一礼,然后才道:“在下心里,并不想为任何人站队。但只要谁能惠泽天下,让咱们这些穷苦百姓有饭吃,有地儿住,在下便敬他爱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否则就算是掉脑袋,在下也决不能听从。”
王睿欣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自己便是穷苦百姓出身,岂会做那种自私自利有违天伦之事。其实我这个皇子做不做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庙堂之上,总在分些无谓的阵营,那些权力之争,政念之争,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些私人恩怨。国难临头,方才是大事。”
说到这里,自斟了一杯酒,神色忽转坚毅,道:“然而就像你说的,倘若有人身在其位,不谋其政,枉顾国势倾危,就算有再多人反对阻挠,我也定要与他们争上一争。”
说这话的时候,他双目中有异样的光芒闪过,杯中酒一饮而尽。沧海想到那夺权之争的残酷,说不得又是一片尸山血海,类似的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一时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