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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苑无奈,闭口不言,缓缓闭上眸,知道说什么都白搭,她也没有过多力气再跟他争辩。只是抱着她的一双手,还有从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让她紧绷着不能放松。
就这么熬了一阵后,终是敌不过受伤带来的虚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回到皇宫,张太医直奔太医院准备处理伤口用的东西,骆程昊把陷入半昏迷的苑苑抱进了寝宫。
福禄跟在骆程昊身后,虽是面不改色,却是心惊,纵是跟在皇帝身边时日已久,也是第一次见皇帝如此在意一个女子。
进了寝宫,骆程昊抱着苑苑往他的龙床走去,福禄终是忍不住出声:“皇上,这恐有不妥。”
骆程昊步履一顿,冷道了句:“朕说妥就妥。”又继续了步子。
苑苑模模糊糊听到了这些对话,努力挣开眼,骆程昊一贯高深莫测的脸就落入她眼里,她使力挣了挣,就听到骆程昊淡淡一句:“醒了,别乱动,马上拔箭。”
苑苑强撑精神,勉强挤出一句话:“皇上,您放臣下来,臣休息了这么久,能自己走。”
“这个时候还逞能?”又是淡淡一句,不容辩驳。
苑苑禁声,扫了眼四周,皇帝寝宫!惊得声都高了几个调:“皇上!臣回自己屋!”马上就因为浑身的紧绷痛得轻呼了声。
骆程昊充耳不闻,苑苑这次倔到了底,“皇上!”一边喊一边挣扎,背后插着的羽箭在肉里翻搅得钻心的疼,她死蹙着眉就是不肯遂骆程昊的意。
怀里明明没有力气,却还死命挣扎的人,让骆程昊皱了皱眉,停下步子,看着死倔的她,沉着脸,二话不说就转身往殿外走,苑苑这才安静下来,福禄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放下。
张太医很快就过来了,见到趴卧在床上的苑苑已醒,谨慎的对她道:“朱护卫,拔箭时会很疼。”然后递了个木塞给她,“咬着。”
苑苑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已疼得满头大汗,二话不说,一口咬住张太医递过来的木塞,对张太医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
骆程昊负手立在离她床不远处,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觉眉都微敛,这女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愿示弱。
张太医非常小心仔细的将箭矢周围稍稍扩开,以减少拔箭时的疼痛。他知道这朱护卫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又是璟王的心头肉,若有半点闪失,他怕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就算是他已如此小心仔细,苑苑都疼得后背的肌肉一阵阵抽搐。
这一箭虽说无性命之忧,但伤势不轻,箭矢擦着苑苑后背肩甲骨没入,拔箭时该是钻心刺骨的疼,张太医握着箭矢要拔时,自己都是手掌发麻。
也容不得他犹豫,一个用力,“噗”的一声,箭矢拔出,血也喷涌而出,随着喷涌的血一起涌出的还有苑苑痛苦的一声闷哼,然后,她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就晕了过去,没了知觉。
张太医迅速帮她处理伤口,骆程昊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在她后背喷涌出那一股鲜血时,他一向沉稳的心都乱了步调。
张太医处理好苑苑的伤口后,满头大汗的向骆程昊回禀:“皇上,朱校尉的伤已无大碍,就是失血过多,还要以防感染,得好好修养。”
骆程昊这才放下些心。
待一切都处理妥当后,张太医离开,骆程昊吩咐丫鬟好生照看,又沉沉看向床上趴卧昏迷未醒的人。
今日她受的这一箭,一来是为护他,二来是有人真的要杀她!是谁连她都不放过?
如果只是要他的命,他第一个想到的会是那个人,可连她的命也要,那就另当别论了。
眸内暗光流动,阴鸷一闪,转身出了苑苑的房间。
皇帝这一趟出行未果,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消息马上就传开,都说有人刺杀皇帝,朱校尉护驾有功,受了重伤,昏迷未醒。
当这阵风声吹进璟王府时,骆启霖正躺在躺椅上翻阅书册,一直盯着书册的那一页,从头到尾没翻动过。脑中料想着皇帝这趟出行的种种,其中当然包括苑苑。
当发现,不论如何想,每个画面都不会让他好过时,他烦躁的把书册扔到一边,靠倒躺椅上闭上了眸。
萧然满面严肃的来报:“主子,皇帝路上遇刺,已回宫了,朱颜受了重伤,昏迷未醒。”
骆启霖暮然从躺椅上坐起,凤眸冰冷,看向萧然:“你再说一次。”
萧然知道他已听清楚,还是重复了次:“皇帝遇刺,朱颜受伤,昏迷未醒。”
骆启霖“噌”的从躺椅上站起,一向冷寂的眸中,愤怒、焦灼、担忧、心疼……交错闪过,最终沉冷的咬出了两个字:“混蛋!”
萧然也被他这压抑的两个字惊到,王爷从未说过如此粗俗的字眼,这次必是怒火攻心。
骆启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对萧然沉冷的道了句:“你下去吧。”
“是。”萧然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退了出去。
萧然出去后,房内只剩骆启霖一人,屋内的火盆都被静立在房内浑身散发凉意的人冻得没了温度。
骆启霖一身的沉冷,与他眸内烧起的怒火交织成了冰火两重天。
是谁?竟敢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帝,还连颜儿也不放过?还是……颜儿护驾受的伤?烧着怒火的眸中涌出一丝痛苦。
缓缓闭眸盖住了眸中的情绪,又躺回到躺椅上。他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四更敲过,一道黑影跃过皇宫内重重高阻的城墙,避过守夜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的潜到了离皇帝寝宫不远的苑苑的寝房外。
福禄正好从皇帝寝宫出来,与来人眼神对了个正着,福禄迅速避开了眼光,全当没有看见,径直忙自己的事去了。
黑影迅速轻声推开了苑苑的寝房门,闪了进去,点了昏昏欲睡的两个丫鬟的睡穴,沉稳的靠到苑苑趴卧着的床边。
这一连串并不大的动静,把半睡半醒的苑苑彻底惊醒,在来人立在她床边时,她暮然掀开眼帘,微一抬头,与来人四目相碰,她惊异的瞠大了眼,半晌发不出声音……
男人眸一颤,将趴卧着的她扫视了一遍,伸手就掀了她身上的被子。
惊得苑苑低喊:“你做什么?”
“看看这一箭为何如此无用,竟没要了你的命。”男人边说边去掀她为了方便只是随意搭在身上的衣服。
衣服掀开,看到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背,心中一紧,就听到她毫无生气的声音:“射箭的不是云贵妃的隐卫子都,自然要不了我的命。”
男人掀她衣服的手一颤,眸中闪过慌乱,还是镇定的将衣服盖回她身上,又将被子替她拉好,静立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如果静默可以用秤来称量的话,这一刻的静默该是千斤,压得人喘不过气。
苑苑痛苦的闭了闭眸,深吸了口气,背后的伤口随着她深呼吸的动作一阵剧痛,拉回她散乱的理智。
“颜儿……”男人叹息般隐含歉意的两个字,将苑苑自欺欺人般始终抱有的那一线希望,彻底击溃。
明知在黑暗中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还是对他嘲讽的一笑:“既然这么想我死,为何不让子都那一箭射死我?”
半刻的寂静过后,男人咬牙吐出几个字:“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呵,呵呵。”苑苑惨淡的笑声在空寂的屋内比哭还难听,“真好,看来我苑苑还真是没白活,这么多人都愿意来利用。”
男人在她的笑声和冰冷的话语中眉皱得死紧,就听她又冷冷开口问:“子都两次来杀我,跟傅舒云有没有关系?”
沉默良久,就在苑苑以为得不到他的答案时,男人压抑沉闷的吐出一个字:“有。”
他果真从一开始就知道!寒冬的冰凉瞬间将苑苑冻得知觉全无,痛苦的闭上了眸,颤抖的忍受着这蚀骨的冰冷,再掀眸时,眸中一片死寂。
“璟王跟云贵妃还真是心心相惜,璟王如此护着云贵妃,青梅竹马的感情让人羡慕。苑苑真是傻子,妄想能敌过这种感情,其实不过是枚自不量力的棋子而已,让璟王笑话了。”
骆启霖眸中翻滚过万千情绪,在黑暗中亮的让人心惊,终是都生生压抑。
苑苑又语带讥讽的笑道:“璟王还是跟云贵妃说清楚的好,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她才是你的心上人,免得她把我当眼中钉,三番四次派人要除掉我。我命只有一条,还不想就这么被你的青梅竹马废了。”
骆启霖一阵气恼,沉声冷道:“本王的事不牢朱护卫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命就行。”
苑苑轻哼:“我也不想管璟王你的事,只是关系到我的命,我不得不管。”
黑暗的室内又静了半晌,暗中传来苑苑冷冷的音调:“骆启霖,我苑苑爱你,爱得可以不顾一切,不计较得失。
“可你,为了别的女人,连我的命也可以不顾。我是傻,但我还不到傻得为了个心里只有别的女人的人,要把命奉献了的地步。
“你不是要我陪你一起下地狱么?好,骆启霖,我现在清清楚楚告诉你,我,苑苑,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冰冷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挥散不去,骆启霖幽深的眸随着她“下地狱”三个字一亮,是心惊,随后一片灰暗。他们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能将人神智都摧毁的寂静过后,翻滚着波涛的寂静平静下来。黑暗中,床上躺着的人和立在床边的人呼吸清浅交织,都想要从这种呼吸交织中抽身,可像被什么牵绊住,理也理不开。
骆启霖烦躁的轻蹙了下眉,转身疾步往房门迈去,他没法再这样看着她,这样看下去,他恨不得立即将她就这么带走,从此消失,再也不问皇室恩怨。可他不能。
房门轻巧的推开又合上后,苑苑疲累的瘫软在床上,紧绷了多时的身体放松,背后的伤口疼痛得像要将她吞没,一直紧揪着床褥的手缓缓松开,不住颤抖,她好像理解了李茹瑾说的:死了一了百了。
现在活着,时时刻刻都是折磨。
骆启霖潜出皇帝的寝宫院落后,一路直奔太医院。
太医院内,值守的张太医侧卧在小憩的榻上,一颗石子穿过窗棱,以不轻不重的力道打在他身上,让他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