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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彻夜不停不休的奔驰,翌日晌午他们已抵达位于祁山山脚下的禹氏葯铺。韩玉净将状况简洁地说了,不曾稍作休息,马上和禹家的人一同攀上祁山。
祁山山路崎岖,加上整夜的车马劳顿,朝雾早已体力不支,这一段上祁山的路,全靠谷允臣支撑。虽然韩玉净也快到极限,但总算是行走江湖惯了,依然咬牙撑到了禹逍藏身的山坳。
“到了。”谷允臣轻拍背上的朝雾。
朝雾从睡梦中醒来,神色依然有些憔悴。“到了?”她皱眉低哺,看到韩玉净在栅栏前叫喊着夕颜和禹逍的名字,原本委靡的精神才为之一振,马上从谷允臣背上下来,着急地探头往前望去。
“我马上开!”夕颜的声音传进耳里。
夕颜还好好的!朝雾一喜,急忙上前大喊。“夕颜!”看到夕颜那略显清瘦的模样,她情绪激动不已,并没有发现夕颜怔然的异样。
“夕颜!阿逍不是伤重吗?快让我进去看他呀!”见夕颜愣在原地,韩玉净急喊。
夕颜这才回神,拉下了栅栏的开关。“快,他在屋内!”她急忙拉了韩玉净的手,直往屋内奔去。其他禹家的人也随后奔进栅栏内,在屋外焦急候着。
“夕颜”朝雾想唤住她,却被谷允臣自后拉住。
“救人要紧,知道夕颜无事就可放心了。”谷允臣柔声道。
朝雾暂时无法做些什么,只好和他一起在外候着,可内心的焦灼,仍让她忍不住来回踱步,看见禹家的人因韩玉净的吩咐而忙着奔进奔出,更是急得直往屋里探去。
好不容易,看到夕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夕颜!”朝雾连忙拉了她的手,担心地打量着。“你有没有怎么样?那个禹逍有没有伤了你?”尽管韩玉净保证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夕颜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看着谷允臣。“你是谷允臣吗?”她犹豫地问道。
比允臣闻言一僵,眸色转深。这几天事情接踵而来,让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去对朝雾坦诚。他知道这一刻总是会来,只是他没料到会这么快,快到他来不及亲口说出。
她该怎么对夕颜解释她不嫁谷允臣了?朝雾脸一红,尴尬地摇头。“他不是,他只是谷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谷允臣打断。
“我是。”谷允臣轻道,淡然的语句却充满了肯定。
朝雾浑身一僵,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两个字不住地回荡。
“你就是谷允臣?”声音忍不住颤抖,朝雾看向他,变得苍白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听错了吧?
望着她的眸子,那里头隐动的哀伤让他不忍卒睹。深吸口气,谷允臣缓缓点头。“我是。”
怔在原地,四周仿佛静了,她只听得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是?他就是一路被她深恶痛绝的人?他就是让禹遥怀下孩子的男人?他就是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些事之后再说,现在不是时候。”察觉到夕颜难掩诧异的眼神,谷允臣走到朝雾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不是一直要避嫌吗?为何如今又在夕颜面前拉她的手?身份解开了,他不怕了吗!朝雾用力甩开他的手,看了他一眼,愤怒的泪,忍不住泛上眼眸。
她不在他面前掉泪!她倔强咬唇,转身朝屋后奔去。
那一眼,隐含了太深的伤痛和愤恨,像两道利剑,深深地刺入他的心。一路保护她,结果伤她最深的人却是他自己谷允臣痛苦地闭起眼,无声地轻叹口气。
周遭的人忙着,而她的世界,却像停止了转动
屈膝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禹家人忙碌的身影在眼前穿梭,朝雾脸上一片木然。
她以为,那次当她对爹心死而感受不到心的存在,会是她这一辈子最深刻的痛。可没想到,心被硬生生撕裂的感觉,却远远超过她所能负荷。
找不着心,她至少可以变得麻木,而今,哀绝却狠狠啃蚀她的心扉,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却又得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上。
她想恨他,可那满腔的爱意反而让她椎痛了心;但,不恨他,她心里的苦、心里的迷惘,又该如何释放?朝雾咬唇,泪不禁滑下脸庞。
他为什么要骗她?
“朝雾”谷允臣迟疑的轻唤,在背后轻轻响起。
朝雾背脊一僵,连忙将泪拭去。她不要让他知道他伤了她!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视线等高地看着她,那泛红的眼,让他心里一紧。“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你做的哪件事是没有原因的?”朝雾讥诮一笑,原本强忍不哭,在见到他盈满深情的眼眸时,却又不禁哽咽。
“朝雾”谷允臣低唤,伸手覆住她置于膝上的手。
“不是吗?”她猛然抽回手,苦涩地扬起笑。“因为我介意别人的目光,所以在人前你必须和我保持距离;因为我先入为主地定断了谷允臣的生死,所以你总试着要我改观,这些理由不都是你说的吗?”
他一步一步陷入自己所挖的泥沼之中。谷允臣叹气,缓缓点头。“我是说过。”
“可,这不是很可笑吗?”朝雾握拳低喊,禁不住的泪决堤而出。‘你明明就是谷允臣!为什么你要假扮他人,再用这些理由来挑起我的罪恶感?这么作弄我很有趣吗?”
“若我不假装别人,你肯让我陪你上祁山吗?”谷允臣急道,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满是焦急。“你早在知道我的身份时就已逃开了。”
“但后来呢?为何你不说!我都已经对你表明心迹了,为什么你还是要瞒着我!”朝雾哭道,泪涌得更急。
他们的音量逐渐变大,偏偏屋后这里又是汲水、堆放葯草的地方,人来来往往的,大伙儿都忍不住朝他们投去好奇的眼光。
“我们换个地方好吗?”不想她哭泣的娇弱模样落入他人的眼里,谷允臣低声道。“我会好好跟你解释。”
“我不想听你解释。”朝雾摇头,声音已因哭泣而变得低哑。“每次听你解释,就代表我会被你说服,我不要!”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再多,也只会变成是狡辩。谷允臣轻叹口气,站起身。“你不是一直担心着夕颜吗?她在屋前,去找她聊聊天吧!”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觉得心被捏碎了。为什么?明明是她不听他说话的空虚的感觉紧攫了心,朝雾无法自抑地掩面痛泣。
帐外的天色,一丝一丝地变白,她的心,却依然暗沉,像永夜笼罩着。耳边传来夕颜浅微的呼吸声,朝雾侧躺着,一夜不能成眠。
只要一闭上眼,他的脸就浮现脑海,撩乱了她的思绪。躺在葯铺的人替她和夕颜搭起的帐里,她的心,却飞到了那露宿的野林里,益发想念他温暖而坚定的拥抱。
一整天,她总避着他,他也因禹逍清醒而和韩玉净在屋内待了许久,四周又总是有人在,他们没有机会可以单独交谈。
她心里很清楚,是她不肯给他机会,否则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可,明明是自己把他推拒到千里之外,她却仍忍不住寻找着他的身影。
今早,他们就要离开祁山了,她和他,却依然如同刚上祁山时那般。
是她的错吗?他会隐瞒身份真是她造成的吗?但禹遥的事又作何解释?明明是他先做了那样的事啊!泪水泛出眼眶,朝雾狠狠咬唇,不敢让夕颜听见任何声响,任由泪滑落脸庞。
这样的冷战,好苦
“朝雾、夕颜,准备出发了。”一抹颀长的影子映上帐面,谷允臣的声音传来。
他的声音,让她心里一悸,泪涌得更急。怎么办?她想恨他,可她又抑不住想偎在他怀里
“姐姐,起来了。”身旁的夕颜坐起身子,轻唤道。
不行,看见她落泪,夕颜会担心的。“嗯。”她含糊地轻应一声,直接起身出了帐,怕在帐内多停留些时候,她掩不住的悲伤,会被夕颜瞧见。
禹家的人带他们下了祁山后,替他们备好两辆马车和车夫,他们就开始往京城出发。
临下山前,韩玉净塞了重新调制的葯膏给她,以防她路上颠簸又觉不适。
幸亏有这葯膏,否则光是她自己低落的情绪就已折腾得她疲惫不堪了,再被晕眩一扰,她还有办法照顾夕颜吗?
看着夕颜,她忍不住低叹口气。
“夕颜,喝点水吧;”朝雾劝道,自水囊倒了杯水递给她。
夕颜只是缓缓摇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置于膝上的手,那恍惚的神情,好似不曾看进任何事物。
“你不渴吗?你从下祁山后就不曾动过口了,就算吃不下,至少也喝点水吧!”朝雾拧眉心疼道,强迫地将杯子凑近她的唇边。
夕颜也不避不闪,就这么任她用杯沿抵着唇,车身一个晃动,杯子里的水溢出,泼湿了她的衣襟,她却仍恍若未觉。
朝雾见状不由得红了眼眶,连忙掏出手绢替她拭着水渍。没想到她们姐妹都为情累得那么深、那么苦
“朝雾。”谷允臣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拿着手绢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不容易将他稍稍遗忘的心,又开始喧腾了起来。朝雾咬唇,强抑着回应他的冲动。别应他,他就会回他自己搭的那辆马车了。她强迫自己狠下心。
“朝雾!”这次他的声音多了一丝怒意,还附加了一句恐吓。“你若不出来,我会直接进车厢带你出来!”
他吓她的,有夕颜在,他不会的。朝雾唇咬得更紧,虽如此安慰自己,但心头却仍忍不住慌乱,甚至还有丝连她也不曾察觉的期待。
“是你逼我的。”一句似从齿缝中迸出的低哑咆哮传来,语音未落,马车微微一沉,布帘被倏地掀开。
“你!”朝雾瞪大了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借一下朝雾。”谷允臣朝夕颜温和地扬起了笑,长臂陡然一伸,轻易地将朝雾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朝露脸一红,连忙慌乱挣扎。
然而在他的环抱下,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谷允臣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笑,足下一点,轻巧地掠出了车外。
马车还行进着嘲雾吓白了脸,下意识地紧紧环住他的颈项,却发现他们安稳地落在一匹马上。
“继续走,我们随后就赶到。”谷允臣对车夫们扬声道,持缰绳的手用力一扯,马儿马上朝道旁的树林奔去。
马儿奔得太急,朝雾手臂环得死紧,丝毫不敢松手。“你要做什么?”她颤声喊道,声音却被急掠的风吹散。她只能闭着眼,将脸埋在他的怀里,祈祷这阵奔驰快点结束。
倏地,他一勒缰绳,马儿马上停了下来。
朝雾惊魂未定,正分不清是该骂人或是该尖叫时,下颔被突然攫起,红艳的唇被完全覆盖,狠狠汲取她的呼息_
那狂猛的烈焰烧灼了她,朝雾迷乱地闭上眼,手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际,沉醉在他霸道的吻中。
直到她的唇因他的吻而更加红滟,谷允臣才停止。
“知道吗?你惩罚得我够惨了。”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痛苦低喃。
那低落暗哑的嗓音,击破了她的心墙,尽管脑?锝邢乓瓶伤衷诖ゼ八募缤肥保床皇云刂频鼗纷x怂3硪t剑奚睦峄铝撑印?br>
抱着她跃下马,谷允臣在一棵树下坐下来。
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谷允臣心疼地将她拥入怀中。“我当初真的不是故意骗你,在说出程云这个化名时,我甚至不晓得你就是我的妻子。后来,知道你对我的恶劣印象后,怕你会就此逃离,我就隐瞒没有说。”
朝雾没有言语,她只是静静地偎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着他话里难得的无措。
“我原本是想改变你的看法后,才要对你表明身份,可那天在树林里,面对你愿舍弃一切的真诚宣告,真相就更说不出口了。”谷允臣难过地拧起了眉,自责道。“我一直试着挽救我在你心里的印象,要你别定了我的生死,不是故意陷你于罪恶之中,而是希望在我说明真相后,你能比较容易地接受程云和谷允臣是同一人这件事。”
听着他的心音混和着他温柔的语调,朝雾贪恋地感受他的温暖,依然没有言语。
“我没想到那么做,反而造成了你的不安和担虑。”她的沉默,让他更加不知所措。“我真的不愿意,对不起,对不起”他沉痛地闭上眼,只能在她耳边不断轻喃最深切的歉意。
“禹遥呢?你不去看看她和孩子?”轻轻拨弄着他的腰带,朝雾低声问道。
急于解释之余,谷允臣失了以往的敏锐,没发觉她的问句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揶揄。
“我和禹姑娘之间真的没有发生任何事,这件事韩姑娘可以作证。”他认真道。
“那京城传得满城风雨,为什么你从不出面澄清?”微微地,朝雾扬起了笑,语气却仍是故作淡然。
“我一否认,所有的矛头就会全指向禹姑娘身上,她只是个姑娘家,怎么承受得了那些蜚短流长?”谷允臣语重心长地道。人言可畏,是他如今最深刻的体会,若不是那些流言,她又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所误解?
“你心肠倒好,只为了她,就不顾自己了。”朝雾轻哼一声,嘟起了唇。要不是这样,这些烦人的事就不可能会发生了。
听出她的话里带着疼惜,谷允臣一喜,攫起她的下颔。“你肯原谅我了?”
来不及板起脸,朝雾脸一红,低啐了声。“还早呢!你十恶不赦,我才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虽是骂人的话,但她脸上娇嗔的表情,却扫去他心里所有的阴霾。
“我会用一辈子求你原谅我。”谷允臣狂喜地拥住她。
“谁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肯我还不肯呢!”朝雾皱鼻,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兴起,调皮地在他颊上轻咬一口。“罚你的,谷公子!”她扮个鬼脸、
“什么样的惩罚都随你,只要别不理我就好。”谷允臣将她轻拥入怀,只觉再大的幸福莫过于此。“我还以为你可能会恨我一辈子了。”
“我是想过啊!”朝雾低哼一声,柔顺地倚着他的胸口。
“为什么没有?”即使她已绽开笑颜,谷允臣还是忍不住紧张。
“你很希望吗?”睨了他一眼,朝雾责怪道,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
“当然不。”谷允臣一笑,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方才她的一字一句听来总带着冷硬,都叫他提悬了心;而今,她的一怒一嗔却都带着妩媚。人的情绪变化可真是大啊!
“你以为不理你,我过得很快乐吗?”忆起之前的空虚心碎,朝雾的唇角微微僵凝。“原先我真的想恨你一辈子,愈想恨你,就愈不见你;可愈不见你,我就愈恨不了你。最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有对你的情还清晰着,日夜提醒着自己不能没有你”她闭上眼,感受他身上温暖的体热。
她剖心的倾诉让他自责地闭起眼。“都是我的错”谷允臣低哺,轻抚着她的秀发。
“我不也犯了不少错?”朝雾低笑,此时马儿一声嘶鸣,拉回了她的注意。“糟了,你就这么把我从马车上带走,夕颜不知要怎么想了。”她推着他的胸膛,挣扎着站起。
“反正我们迟早要拜堂成亲,她还能怎么想?”谷允臣好整以暇地又将她紧拥入怀,轻嗅着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一点也不着急。
“真不敢相信你和之前老是要避嫌的程云是同一人。”朝雾又好气又好笑,直推着他。“我们回去吧,我真的很担心夕颜。”
“距离上一次碰你,已经好久了”谷允臣低叹,一跃起身后扶她站起。
“等晚上投宿客栈”朝雾嫣然一笑,故意停了口。
原本上前牵马的谷允臣倏地回头,欣喜地看向她。“真的?”
“真的什么啊,我又没说话。”她低哼一声,得意地往前走去。
突然间,马蹄声从后头逼近,她还来不及回头,已被他从腰间一环,带上了马背。
“你这么作弄我,看我今晚怎么惩罚你!”在她耳畔温醇低道,谷允臣持缰绳的手一振,迅速地朝道上奔去。
朝雾娇羞一笑,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他的惩罚,她可也期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