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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一听说“蚀骨散”三个字就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亲眼见过楚依绫中过这种蚀骨散,那次还是尊主出手,为楚依绫用内力逼去了一些毒性,可楚依绫还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若是他也中了蚀骨散……
刀疤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连忙鬼哭狼嚎地求起饶来:“王爷!王妃殿下!小人真的错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既然你自己都说自己该死了,那我成全你,你不是应该高高兴兴地感激我吗?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恶心样子!”杨鸢洛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说话。
刀疤彻底绝望了,他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杨鸢洛眼神中的这种杀意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除了驿站那次,他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杨鸢洛?就算是在驿站,伤害杨鸢洛的人也是楚依绫,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连墨祈煜似乎都有些松动的样子,杨鸢洛却一定要直他于死地呢?
况且,还是用那种极其惨烈的方式?
墨祈煜招了招手,吩咐寄绪这就去找老九去,又对杨鸢洛说道:“这里阴暗潮湿,你伤势还未好利索,身子也素来柔弱,若是在这里站久了,恐怕对身子不利,不如我们出去吧,这里就交给寄绪和老九了。”
“我还有一句话想要对他说。”
墨祈煜有些不放心,看了锁住刀疤的那条锁链良久,确定锁得结结实实,才冲杨鸢洛点点头:“我就在门口,你有什么事情喊我便是。”
杨鸢洛感激地看着墨祈煜的身影消失在石室外面,才重新换上了另外一副表情,一步一步地朝着刀疤走去。
而刀疤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杨鸢洛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这种犹如死神一般的冷酷,刀疤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个人就是死去多时的曲幽。
刀疤犹记得,每当曲幽执行任务,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事不关己的漠然与绝情,看得让人心里面的温度会渐渐流逝,直到最后冰凉一片。
那个时候刀疤还经常和手下的人开玩笑,在曲幽背后戏称她为“死人脸”。
可这怎么可能呢?曲幽已经死了多少时候了,还是他亲眼看着曲幽咽气的,这会儿恐怕曲幽的尸骨都已经烂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间地下室里!
刀疤摇了摇头,他一定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站在面前的女子绝对不是曲幽,她是南储国的湘王妃!就算是神情相像又能够怎么样,这世间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更别说表情相似的人。更何况,湘王妃和曲幽身形面容都相去甚远,这绝对不是曲幽!
“刀疤,你在想什么呢?”
刀疤一个哆嗦,杨鸢洛的脸已经近在咫尺,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放。
这是曲幽的语气!
刀疤再熟悉不过了!
曲幽在世的时候,刀疤是最害怕被分到和曲幽一起出任务,因为曲幽不像楚依绫,她是一个从来不讲情面的人。只要刀疤做错了一丁点地方,曲幽就会这样幽幽地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淡淡地吐出一句“刀疤,你在想什么呢”。
这句话对刀疤的震慑力仅次于尊主沧流殇的命令。
“你,你到底是谁?”
若是能够给刀疤一个选择的话,他绝对会离杨鸢洛远远的,越远越好。可惜他现在被铁索锁得死死的,后背已经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再也没有可逃之处了。
“我是谁?”
杨鸢洛忽然笑了起来:“你怎么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刀疤,你心里面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你是……”刀疤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她!绝对不可能!”
“我不可能是谁?”杨鸢洛不给刀疤一点喘息的余地,她就是要让刀疤害怕,让刀疤打从心眼里恐惧。
刀疤鼓起勇气,在心底默念了几遍“曲幽已死”,才算是镇定了一下心神:“湘王妃,你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了!落在你手里,算我刀疤倒霉!可是刀疤有一事未明,除了在驿站,我还做过什么得罪王妃殿下的事情吗?”
“‘得罪王妃殿下’?”杨鸢洛轻启朱唇,将这几个字重复地念叨了一遍。的确,除了在驿站那次,刀疤还真的没有在什么地方得罪过湘王妃。
可她现在不仅仅是湘王妃,还是那个含恨而死的杀手曲幽!
“你说的没错,你没有得罪过我。”
刀疤面露狰狞,愤然道:“既然如此,为什么王妃殿下非要将在下置于死地?为什么不肯给在下一条活路!”
杨鸢洛微抬下颚,冷笑道:“刀疤,除了驿站那次,你的确不曾在别的地方得罪过湘王妃殿下。可我从来都没有说,你没有得罪过我。”
“你?”刀疤被杨鸢洛绕得有些糊涂了,低头想了一小会儿,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子里划过,刀疤瞬间就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瞪得犹如铜铃大,在这昏暗的地下室中,更显得刀疤脸上的疤痕狰狞可怖:“是你!真的是你!”
杨鸢洛点头微笑,那神态,就像是跟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亲亲热热地打招呼一般:“刀疤,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这会儿刀疤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似乎冲到了头顶——这怎么可能!曲幽明明已经死了!
刀疤脸上横肉都已经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他忍住心中极大的恐惧,颤抖着问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我可是亲眼……”
“你可不是亲眼看着我死的。”杨鸢洛逼视着刀疤,一字一句,冷冷地说道:“你是亲手把我折磨死的。”
上辈子临死前的屈辱又再次涌入杨鸢洛的脑海,她怎么会忘记!
“不、不是我!”刀疤似乎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开始极力为自己辩驳起来:“你搞错了!不是我!是尊主下的命令!是尊主让我杀了你!是尊主把你交给我的!你应该明白,尊主把你交给我是什么意思,就是任我处置!至于你脸上的刀疤,那是楚姑娘吩咐的,我只是听尊主和楚姑娘的命令,心里还是同情你的!”
这真是杨鸢洛两辈子加起来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了,一个折磨她致死的人,竟然还说心里面同情她!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你心里若是有半分同情,就绝对不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哪怕痛痛快快地给我一刀呢?可是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念过半分旧情!你就等着承受蚀骨散的梦魇吧!”
杨鸢洛冷笑着转身离去,留给刀疤的,不仅仅是蚀骨散的痛苦,恐怕还有见到早已死去故人的恐惧。
果然,刀疤沉寂了一会儿,下一刻便恐惧地喊了起来:“你骗老子!你别走!不可能是你!不可能的!”
见杨鸢洛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刀疤开始愤怒起来:“你这个贱人!你可千万不要落在老子的手里,否则,老子要你好看!”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接踵而至,杨鸢洛摇摇头,加紧脚步走出了石室。
墨祈煜负手站在地下室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听见杨鸢洛的脚步声,莞尔一笑:“你都说完了?”
“贱人!荡妇!老子要你不得好死!”刀疤的咒骂不断传来,墨祈煜皱紧眉头,冷冷地说道:“你等我片刻。”
杨鸢洛看着他经过自己的身边,宽大的衣袖拂过她的手,有些微的凉意,让杨鸢洛身上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片刻,墨祈煜便从石室中走出来,而刀疤的咒骂声已经戛然而止。
杨鸢洛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墨祈煜,墨祈煜淡淡地说道:“他太聒噪,我点了他的哑穴。”
两人并排而立,双双拾级而上,一路沉默不语。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寄绪匆匆而来。
杨鸢洛往寄绪的手中扫了一眼,见他手里提了一个小包袱,便问道:“是蚀骨散?”
寄绪点点头:“九先生那里正好有现成的,小的便拿了过来。”
墨祈煜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杨鸢洛,见她脸上一派宁静,仿若才刚并没有进到那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而只是随意在花园子里走了一走,心里暗自叹气,她究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寄绪,你拿进去吧,这就给他喂下便是了。”墨祈煜轻叹一口气,杨鸢洛不说,他也不能问。
杨鸢洛看着寄绪将蚀骨散拿进去,心里竟然有一股子说不出口的悲哀,前世她与刀疤也曾把酒言欢,谈笑风生,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这一切,又怪谁呢?
怪刀疤吗?
刀疤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只是在执行墨西决和楚依绫的命令,他是个杀手,冷血无情的杀手,主子吩咐什么,他便必须要完成。上辈子杨鸢洛不也是这个样子吗?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刀疤?
暮色蔼蔼,杨鸢洛抬起头,盯着西边渐落西山的残阳。
墨西决,等着吧,上辈子加在她身上的伤痛,她定然要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