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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开,没看到我再忙吗,不要病怏怏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这可是大小姐赏我的新衣服,可不是你一个庶女能穿的。”
“你不过就是庶出,你能拿什么跟本小姐争,苏珝错,啧啧,就连名字都是这般的晦气,一听便知父亲是厌恶极了你,才会给你这样一个名字。”
“苏珝错,你永远别想赢我,父亲是我的,这个苏府是我的,就连以前的陌王爷,如今的陛下都是我的,你还有什么!如今连他也不要你了,要把你赐婚给楚将军,你说说你有多可悲!”
所有人都鲜活在脑海里,所有人都在尖啸,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咬着唇沉默的承受着,哪怕清楚这些只是一些不可回望的回忆,她还是觉得心疼难耐。
其实苏蔓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哪知到了现在,她依然看不清四周的人,好的坏的,她早已模糊。
然而这一切都源于自己那个无心无情的父亲。
想到苏闻,她的心头布满了悲凉,她不明白这样一个男子,自己的母亲为何还会甘愿为她死去。
思及,她不由转身往隔壁的别院走去,那里是一处比她那里还要荒芜的废院,外墙斑驳,地面杂草丛生,屋檐挂满了蜘蛛网,寒风一过,呜咽回荡,格外渗人。
但是她却不惧,信步走去,脸上的冷淡渐渐崩析。
虽然这里残破不堪,但是这里却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那时的她有母亲,有父亲,也有一个温暖的家,每每她晚归,会有一盏属于她的灯火,每每她受罚,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平她的伤,她曾经也是被捧在掌心的孩子,也是母亲的心头宝。
走到门前,她已红了眼眶,自她母亲离开之后她就没回到过这里,因为在那个时候起,所有的不公就全数落在了她头上,她不敢来这里,是怕不得安息的母亲会看到自己的狼狈,也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嚎啕哭泣,却没有一个温言安慰自己的人。
她怕这种足以吞噬人的死寂与空当。
哪怕到现在,她也是怕的。
伸手推门,指尖上沾染着薄薄的一层灰,她心头一揪,果然是往事如风,哪怕曾是一直宠她的苏闻,也在她死之后,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想到这个,苏珝错心头的悲更甚。
当门被推开,月光由外至内,争先恐后的将房内的各处角落占据,微弱的光相互拼接融合,把整个正厅给照亮的时候,苏珝错却骇然后退。
她以为见到的会是满目苍脊,一地沉灰,甚至是近乎腐烂的房间,哪知出现在她眼前的房间不禁洁净如洗,而且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就连最易划破的垂幔都轻然飘荡,柔软似风。
她往后退望着杂草丛生的院子,再看头顶结满了蜘蛛网的屋梁,然后重新迈步进房,但是事实却如她所见。
外面一片破败,里面却一尘不染。
她疾步走向里面,撩开垂幔,望着内殿,所有的装饰盒都规规矩矩的摆放在梳妆镜前,梳妆镜亦是白洁如新,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上没有灰尘。她又摸了床,面料是母亲最爱的云锦,就连上方的刺绣都是母亲最爱的梨花,素清似雪,玉骨冰肌,这全是崭新的,就连边角都是人刻意的压平了。
可见当时被她重新布置间的人,心中是念着她的。
然而能在苏相符中来去自由,而且清楚母亲喜好,并准备找到母亲曾居住过的庭院的人,呼之欲出。
外面的荒废不过是障眼法,里面的这些才是那个人最真诚的情感。
苏珝错心头巨浪难平,下一刻,她将一切还原,重新回了自己的那个院子。
之前不敢推开的门冲动之下,也只是不堪一击的木板。
眼前的事实让她难以接受,身子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这里如母亲别院一样,干净整洁,一切如旧,甚至连空气中夹杂的那阵香气,都是以前她最爱的。
能这样清楚她们母女一切的人,只有苏闻。
只有苏闻!
苏珝错心头的情感凶猛的炸裂,左耳是曾声色俱厉要她放弃温陌君的苏吻的嘶喊,右耳是幼时面慈目善的苏闻对她的温柔叮咛。
两头的声音撞击着她的耳膜,使得她的头开始爆裂的疼。
她的身子再踉跄了几步,狠狠的撞在了门框上方才止步。
空气在鼻下溢满,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无法吸入,胸口裂裂生疼,使得她不得不腾出手来撕扯自己的衣襟,试图让胸口的窒息感散去。
奈何过于震骇的身心皆失去了控制,她头疼如裂,失力的跌落在地,她放任了这股情绪疯涨,双目停滞在空气的某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了一般,眼前的浮尘都是那么的清晰。
正当她就要窒息在这片死寂之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惊慌且失措的呼喊:“错儿。”
苏珝错陡然清醒,一直停滞鼻尖的呼吸一瞬间灌入,猛烈得呛得她咳嗽不止。
苏闻见苏珝错跌坐在门前,还咳嗽不止,急急踏着杂草走过来。
“别过来!”苏珝错忍着咳嗽撑着门框站了起来,喝住了正往她这边走来的苏闻。
苏闻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看到了里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被她喝止也就停了下来。
“苏闻,你以为将这一切恢复原样,所有的东西就真的能回到从前吗?”苏珝错望着四周的一切,胸口颤动了几下,双目染红。
“为父这样做,只不过是怕你有一天回来不会陌生而已。”苏闻望着神色愤怒,眼带戾气的苏珝错,摇头解释。
苏珝错微微错愕,随即冷下了脸孔,漠然望着他,“既然你已对我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管我陌生与否。”
苏闻望着冷若冰霜的苏珝错,她的眼中凝着如夜色般浓郁的阴暗与肉眼不可触的深谙,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再无冰释前嫌的一天了吗?
苏珝错走出了门,步入了这片杂草,与苏闻在绿波之中遥遥相望,“苏闻,你要如何做都是你的事,我从未忘记过你对我的一切,我更无法原谅你对我的母亲的利用与舍弃,从即刻起,我没有你这个父亲,你亦可以当作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不需要任何的退路,也不需要任何的筹谋,你尽可以不要拿我做借口去做事。”
“错儿。”苏闻听着苏珝错愈发冷漠的话语,只觉得心头某种坚信的东西开始崩析。
“还有,”苏珝错望着他,“诏月的后位非我不可,你们若是再从中作梗,休怪我心狠手辣!”
“错儿,不可啊!”苏闻往她的方向追了两步,却被她杀机毕露的眼神所摄。
“不许再叫我这个名字,你不配!”苏珝错凝力于指尖,隔空一划,草尖被凌空削断,混着内息的扩散,朝着苏闻嗖嗖划去。
苏闻原地不动,任由被内息灌入的草尖如短剑割破衣衫,划破皮肤。目光紧紧望着趁势而起,御风而去的苏珝错,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黯然收回了目光。
时至今日,他才有些醒悟,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于错儿而言,是否真是过了?
可若不如此,当他百年归老,孤独无依的错儿又该如何办?
苏珝错趁夜回宫,此刻除了她的祥福宫她再找不到任何可以藏起自己的地方,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番,才能将所有的事情尽数理清,否则它就会一直盘绕在心间,反复纠结,收缩成结。
然而当她的身影落在祥福宫屋顶之时,就察觉殿内有人。
虽然对方呼吸轻柔,但是她却能捕捉到。
这时已过寅时,正值夜色最浓时,万籁俱静,她匍匐在屋顶,不用多想,这个能来找她的人必然是温陌君,而她不想见他。
“阿错。”当她准备呆在上方的时候,温陌君的声音由下飘上,正好让上方的她听得分明。
“下来。”温陌君继续道。
苏珝错抓着屋檐,身子一荡,从窗户钻了进去。
“陛下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她进去之后,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紧张,反而十分坦然的望着坐在正厅中的温陌君。
“你去了哪里?”见她这样淡然,温陌君眉色不动,淡然询问。
“陛下怀疑臣妾深夜私见了白玉容归,还是怀疑臣妾又做了不轨之事?”苏珝错坐在了他的对面,端起了一杯茶,自斟一杯,含笑问道。
温陌君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她的身上,由浅入深,寸寸刻骨,“这就是你眼中的朕?”
“难不成陛下深夜前来,是因为思念臣妾吗?”苏珝错喝了一口茶,扬眉问道。
温陌君收起了自己的怒火,回以平淡:“是又如何?”
这下轮到苏珝错变脸色。
“那臣妾奉劝陛下,还是不必要得好,后宫佳丽那么多,陛下要雨露均沾,各宫齐恩,不要让臣妾变为了众矢之的,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钉,心头的刺。”
“你在意的是那些人的目光,还是朕的靠近?”
“陛下以为什么,便是什么。”苏珝错漠不在意的笑着。
温陌君受不住她这般淡漠无情的表情,隔着桌子起身扣住了她的左脸,目光一寸一寸的收缩,“你真这么想?”
“是。”苏珝错无所畏惧的回应。
温陌君沉默的望着她,随着他的目光收缩成针,他的眼底沉结一层更为深郁的殇,“到底是朕纵容你太多,让你没了禁制,还是你从未将朕放在心上,才会这般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