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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啊这是!”
许久,杨岚愤恨地低咒了一声。
先前在安城的时候,她去安城一中见过程砚宁,印象里他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特别礼貌规矩的一个孩子。
眼下竟然这样对她说话,她好歹是一个长辈!
糟糕到极致的这一晚,杨岚简直被气得半死,一手捂住了心口。
甄明馨的心情比她更差,尤其是程砚宁最后的那句话,简直让她的嫉妒一瞬间窜到了顶峰。
他竟然会那么说?
甄明珠到底有什么好?
值得他那样!
她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边上杨岚道:“等等。”
甄明馨下意识看过去。
杨岚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说:“他和那贱丫头没在一起了。”
“……什么?”
杨岚冷不丁笑了,“要是在一起,何必跑来问我们?”
对啊。
如果两个人是情侣的话,怎么可能单独过来?
可如果不是情侣,程砚宁对她又非常维护,还一副忠贞不二的样子。
一时间,甄明馨有些糊涂了。
她糊涂,杨岚可不糊涂,很快便想到两个人可能闹了矛盾,因而收回思绪便若有所思地道:“两个人应该是出问题了,肯定没在一起。”
闻言,甄明馨突然就心情好了起来。
“瞧你那点出息?”
杨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道,“就那么喜欢他?”
甄明馨抿抿唇,良久,鼓起勇气问:“妈,你有办法帮我吗?”
“办法当然有,得要你敢用。”
甄明馨:“……”
蓦地,她又抿起了唇,不发一言。
母女俩在云京相依为命,她如何不晓得杨岚那些事?
自从和甄文离婚以后,她得了不少钱财,来到云京之后还算顺遂,眼下也不晓得怎么就突然转性了,特别会享受生活。虽然在她跟前有所收敛,找小男生却是事实。
她说的办法,能有什么好办法,尤其在程砚宁不喜欢她的情况下?
甄明馨不说话了。
杨岚哼笑着看她一眼,道:“你要喜欢就得争取,争取一下也许有机会,不争取就连那个机会都没有了。你自己想想吧,要不要做那人上人?”
“他那样子你也看见了,我根本没办法靠近他。”
半晌,甄明馨咬着唇说。
杨岚冷笑,“男人不都是那样的,身体比嘴巴诚实,你看他现在嘴硬,真到了床上那就指不定了。”
“妈!”
话说的这样直白,甄明馨一张脸都红了。
“这都什么社会了,忸怩什么?”
杨岚没好气地说。
起先在安城的时候,她的眼界实在是太狭隘了,半辈子就晓得围着一个男人转。眼下到了云京,跟那些醉生梦死的人混久了,才晓得自己以前有多迂腐。
社会发展到今天,那层膜都能伪造了,谁还兴守身如玉那一套?
思绪回转,杨岚又对甄明馨说:“眼下甄明珠住了韩家,那和我们都不在一个圈子了。还有程砚宁,要不是因为你们先前认识,你这辈子都够不上人家的裤腿,那是谁啊,未来万氏企业的继承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你要是真能跟了他,那还有甄明珠什么事?抢姐姐男人的事情她有脸做?到时候只要我们运作得当,不怕他提上裤子不认人!”
这番话,倒是比先前一番话更露骨羞耻。
偏偏,狠狠地触动了甄明馨。
对,要是她能跟程砚宁有了实质性关系,就没有甄明珠什么事了。
哪怕她最后不能得到他,也能了断他和甄明珠的关系。
与其让她一个人痛苦,不如三个人一起痛苦!
胡乱地想着,甄明馨竟然莫名地激动了起来,她压抑着心里这股子激动,有些无措地对杨岚说:“可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也得有个合适的机会。”
“机会不都是人创造出来的?”
杨岚见她配合,颇有些自得地提醒,“眼下大家都时兴什么同学会、老乡会,你们都在云京,以往还是同校同班同学,这个让他放松警惕的机会很难找?”
闻言,甄明馨愣了愣,“我和以前那些都没有联系了。”
“先前没联系,现在可以继续联系,讯息这么发达,这都算个事?”
“……那我试试。”
最后,甄明馨红着脸说。
*
大厅里。
苏伊朵颇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她在娱乐圈里已经有了名气,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原本就会多多少少吸引到一些目光,再加上这一天甄明珠露面的事情,有意无意地看着她的人就更多了。
谁让她母亲苏琬今天没来呢?
她这个甄明珠的表姐,便成了猴子一般,被众人打量。
“妹妹比姐姐漂亮多了。”
“苏璇本来就比苏琬漂亮很多。”
“也是,苏琬的相貌跟她妹妹没法比的。”
“苏家的好基因都被那一人占了。”
“先前安城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苏琬可绝情了呢。”
“其实姐妹俩关系一直都不好吧?”
“那么一个艳光四射的妹妹,当姐姐的不喜欢也挺正常的。”
远处近处,一句句话飘入耳中。
苏伊朵按捺着脾气坐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突然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
难怪母亲不喜欢小姨呢?
谁从小被这么议论着评判着,还能平心静气啊。
心里翻涌着一团火,苏伊朵快步到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洗手。
镜子里,映出她妆容精致的脸蛋儿。
可,有什么用呢?
她母亲比不过小姨受瞩目,她也没有甄明珠漂亮,就连程砚宁,都是那人的裙下之臣了。
先前那一出张雅兰制造的拙劣闹剧就是佐证。
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程砚宁。
一贯对女生不假辞色的他,会在她出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的衣服,就为了帮她遮挡被蛋糕弄脏的裙子。
尔后,他就穿那么一件白衬衫,招摇过市。
要不是因为深知他品性,她几乎要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了。
故意地出现在这个宴会上,故意地将自己的西服披在她肩上,故意地让全场宾客以为,他和甄明珠之间,有着纠扯不清的关系,甄明珠是他的人。
其实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什么所谓?
眼下众人提起甄明珠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提起他。大家都在议论:万随遇那个外甥,看上甄文和苏璇的女儿了。
而甄明珠呢?
母亲早亡父亲出事,又有什么打紧?
程砚宁护着他,孟昀也护着她,不经意间,她就和苏璇一样,成为这个圈子里许多人羡慕的存在了。
胡思乱想,苏伊朵深吸了一口气,难受极了。
她母亲争强好胜,家里是女主人的天下,而她作为独生女,从小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也就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小姨特别好奇,想要亲近一些的兄弟姐妹。
可她没想到,她见到甄明珠的第一眼,便平白生出一股子压力。
这股压力眼下厚重极了,几乎无法排遣。
蓦地,苏伊朵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自手包里拿出了手机。
她拨了一个电话给赵嫣然。
赵嫣然很快接听,唤:“朵朵?”
“在干嘛呢?”
苏伊朵笑着问。
赵嫣然那边哦了一声,“在吃晚饭。”
“我今晚参加一个生日宴,遇上程砚宁了。”
“……是吗?”
“还有那个女孩,是叫甄明珠吧?宴会上她的裙子被人弄脏了,程砚宁脱了自己的外套护她……”
一番话,她一鼓作气说完了。
赵嫣然那边沉默了许久,不曾说一句话。
苏伊朵便问:“在听吗?”
“嗯。”
赵嫣然的声音分外僵硬,许久,淡笑着问:“你喜欢程砚宁吗?”
苏伊朵:“……”
“没事儿,我就感觉你太关注他了。”
一时间,苏伊朵竟然不晓得如何答话了。
怎么回答呢?
如果说喜欢,眼下这幅嘴脸未免有些难看,如果说不喜欢……
情绪积累已久,她也不想说不喜欢这样的话。
“先这样吧,我挂了。”
赵嫣然的声音清清淡淡的,竟是不再粉饰太平。
手机里一阵嘟嘟的忙音传来,苏伊朵怔了许久,突然低头,将整张脸埋进了自己手心里。
她在做什么啊?
千般算计,百般试探,就为了一个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男生?
她这样,和宫斗剧里那些丑陋可怜的女人有何区别?
那是她表妹呀,是表妹……
小姨的女儿。
*
弹指间,三天过去。
二月二十日,云京大学开学了。
306宿舍四个女生一起去辅导员办公室签到后,出校门聚餐。
天气比较冷,四个人选了一家火锅店,要了一个临窗的四人位,热热闹闹地吃饭。
“校草诶。”
倒完饮料,林清突然说。
“啊?”
已经知晓了甄明珠和程砚宁的关系,孟晗第一个回应道。
林清拿下巴往侧后方指了指,“呐,六人桌那边,他在里面坐着呢。”
孟晗下意识看过去。
隔着晃动的身影和氤氲的热气,锁定了一张脸。
的确是程砚宁没错了。他好像也是和宿舍里几个人一起出来的,一张脸在火锅沸腾的热气后看着不那么清晰,隐隐约约的,有一些朦胧的美感。
收回目光,孟晗看了甄明珠一眼。
甄明珠用公筷将一个日本豆腐捞进漏勺里,问她,“要不要?”
孟晗干笑一声,“你吃吧。”
“不客气咯。”
甄明珠话音落地,低着头就开始吃东西。
她这副样子就是明显不想参与话题的意思,孟晗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开口了。
四个人里面,她和董西琴都已经知道了程砚宁和甄明珠的事情,可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知晓,也都还瞒着林清。而林清呢,因为先前程砚宁收拾沈芊芊的事情,也不好再拿程砚宁去开董西琴的玩笑,因而这一次,关于程砚宁的话题很快便被揭了过去。
多半月没见,四个人很快又聊起了其他话题。
临近八点,一起出了火锅店。
甄明珠结的账。
几个人一向AA制,她主动结账明显有好事,出了店门,林清便笑着问:“你这发财了呀?”
“没。”
甄明珠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就心情比较好吧。”
她已经拿了《后宫之主》那个角色相关的分镜头剧本,等于将十万块收入囊中。
不过,现在说出来有点为时过早,因而便也只是默默地想请宿舍几人吃个饭,并不声张。
难得听她说心情好,林清乐了,正想开口打趣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冽而沉缓的一声,“甄明珠。”
天,男神的声音……
林清顿时都有点懵了,飞快地看向甄明珠。
甄明珠也有点意外。
不过,这一丝意外的情绪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只扭头往后看。
程砚宁一行人全部都出了火锅店。
程砚宁在前面,步伐稳健。薛飞和张景涛似乎是兴奋得不得了,一左一右从三级台阶上直接跳了下来,那场面看上去,多多少少让人忍俊不禁。
“噗——”
林清忍不住低头笑了一声。
“姑娘你乐什么呢?”
边上,张景涛用力过猛,一下子窜到她跟前,自来熟地问。
林清一咂舌,“没乐什么。”
“没乐什么你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要你管。”
林清嘀咕了一句,脸颊蓦地红了。
她性子比较大大咧咧,难得遇见一个这么上赶着搭讪的,下意识地就加快了步子。
张景涛觉得她好玩,愣一下又追了上去。
薛飞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搞晕了,再回过神来,便发现程砚宁和甄明珠落到了后面。
得,难得同框一次……
他也是操心坏了,上赶着去和孟晗、董西琴说话。
其实不用他刻意,孟晗和董西琴也是非常有眼色的,都略微走快了一些。
一群助攻在前面扛着,程砚宁自然没什么好顾虑了,开门见山地问:“那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那天,当然是孟晗生日那天了。
甄明珠不想再提,也没看他,淡淡地说:“没听见。”
百试不爽的好借口。
程砚宁也不纠结这个了,话锋一转又问:“你爸的事,先前怎么不和我说?”
这问题让甄明珠下意识地抿紧了唇。
不过,程砚宁到底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甄明珠不担心他在其他地方会提起这个,想了想便也没撒谎,只道:“已经过去的事情,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的语调和她的表情一样,平淡、冷静、毫无起伏。
程砚宁微抿薄唇看着她的脸,心里又无端地升起了一股子烦躁。
这人这幅样子,太让他讨厌了。
以至于,原本想好好聊聊的心思,莫名其妙地又没有了。两个人一起往学校里走,几乎可以不用再交谈,一直走到宿舍楼群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程砚宁停在原地,目送甄明珠和几个女生走远了。
“什么情况啊!”
薛飞第一时间窜到他跟前,痛心疾首道:“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给你创造机会,这么长一段路,特么地你说了不到三句话吧?简直不可思议啊!”
“行了。”
程砚宁看他一眼,颇有些烦闷。
“不是,你们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啊!”
“我去买包烟。”
程砚宁话音落地,抬步往超市走了。
薛飞:“……”
特么地好想骂人!
*
学校超市。
程砚宁结完账,抬步往外面走。
心情还是不曾好转。
他和那人的问题,应该是从来了云京以后就开始存在的。
甄明馨那一通电话让他心生疑窦,再之后去了学校,满校风雨让他不胜其扰,偏偏无处抒发。
甄明珠一直在医院,那种关头,他只能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压根不想去计较其他。问题那么压着,等她出院以后,便再也问不出口了。
有一段时间,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尤其是在感觉到甄明珠小心翼翼的讨好之后,压抑的情绪险些将他淹没。
再后来,那一个风雨夜,她梦里那一声秦远,她醒来之后,他第一次越过了两人的交往底线,和她亲热。
她那么滑那么软,肌肤好像上好的锦缎,脆弱轻柔,引他痴迷。
那种感觉很难描绘,却很可怕。
等他回神的时候,看见她在自己怀里娇怯轻颤,思维都险些不受控制。
想占据她,想蹂躏她,想就索性疯狂一次。
很不容易忍住了。
却从那以后,成了一个瘾君子。
那人好像所有罪恶的源泉,又像梦幻的终点,每一次的亲吻触碰都像解药,短暂地缓解他身心所有不适,可在那短暂的满足和欢愉之后,徒留更多的空虚渴望。
以至于,他经常想到以前那个冷静到无欲无求的自己。
他能听着从主卧里传来的各种放浪声响,却心无旁骛地学习做作业。
一切的一切,遇到她之后就不行了。
他有意地缩减了回去的次数,甚至两个人的接触。
思念好像杂草,无论她在不在跟前,都一味疯长,无休无止。
甄明珠啊……
该拿你怎么办?
程砚宁低头撕开塑料膜,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来。
一手插兜去摸打火机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前面走着的一个女生。
“……岳灵珊?”
他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岳灵珊刚刚也在超市里买了两样东西,提着塑料袋一回头瞧见是他,顿时停下。
程砚宁将烟装了回去,走上前问:“有空吗?问几句话。”
“嗯。”
岳灵珊点点头。
两个人都要回宿舍,便一起往宿舍楼方向走,程砚宁走在外侧,略微沉吟了一下,问她,“07年春末那会,就明珠退学前那段时间,她在你们家住过一晚,用你妈的手机给我打过电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怎么能不记得呢?
眼下想起那一晚,都觉得分外感伤。
岳灵珊轻轻“嗯”了一声,道:“记得。也是因为你让薛飞找我,我知道她病了,才去他们家看她的。可当时他们家发生了一点事,所以我是在外面找到她的。她没地方去,我带她回了我家。印象很深刻的,我妈给她煮了一碗馄饨,却不晓得她不吃香菜,可馄饨端上来的时候,她吃了香菜还把汤都喝干净了。”
那一晚每个细节,时至今日仍旧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岳灵珊几乎没停顿,描述给他听。
程砚宁有点意外,却没打断她。
岳灵珊又道:“吃完饭我去给她买牙刷了,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给你打电话的吧。等我回来的时候她蹲在地上哭……”
话说到这,岳灵珊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声说:“哭的特别伤心,我没见她那么哭过。”
“我在医院呢,发烧到早上才轻点。”
“有点晕乎乎的,想你来看我。”
“嘿嘿。”
“这个阿姨一点都不敬业啊……”
“我偷偷跑出来的。”
“那你说声我爱你,我就去睡觉。”
程砚宁听着她的话,脑海里一瞬间涌上的,却全是女孩软糯的撒娇。
她当时,在用什么心情说这些话呢?
“她可能是怕影响你考试吧,所以家里出了事也没告诉你。”
岳灵珊若有所思地说完,发现程砚宁在发呆,俊秀的眉眼间,有一抹让人无法忽视的痛惜。
他还爱着她呢。
这念头一起,便让人心痛。
岳灵珊微微抿了一下唇,再次开口:“学长,我不知道你和甄甄怎么了。先前遇见她我问过,她说是太累了,就走不下去了。她多爱你啊,追你的时候就是用了所有的热情和真心的。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些事吧?她家里出了事,自己又被黑社会骚扰威胁,秦远和徐梦泽为了帮她出头,一个受了重伤一个被关了禁闭,李成功都被管着没能去学校。她在我们家住了一晚,半夜里偷偷哭,你想她得多难过啊。可是因为怕影响你,她都没和你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安城的,可那种时候,她能跟你在一起,等于将所有信任和未来都托付给你了。”
是啊,跟他走,安城所有好的坏的,她在乎的不在乎的,全都抛下了。
一瞬间,程砚宁只觉得心如刀绞。
岳灵珊心里也不好受,最后,声音哽咽着问:“学长,那种情况下,你怎么还舍得让她失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