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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殷晟突然住手,裴向东却依旧出剑,殷晟用宽阔的长刀拍过去,那软剑一弯缠绕可过来。裴向东吃惊他为何这般停手,因此慢了,殷晟知道他这剑若是不停还将对自己不利,二指夹住剑。
裴向东还没有回过味来,殷晟放开他的剑道一声“多谢”,然后纵身一跃,回了那商船。
两艘船并行极快,他这般来去自如,轻功也是了得。
裴向东等反应过来暗叫一声惭愧,二人动手之际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殷晟竟然就此罢手,可见其人武功之高。
殷晟上了船,看了看那死去的人,从他手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看了看道:“江上的逐浪帮的混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的帮派,胆子真够大的。”
裴旭东转动着轮椅向前了一些道:“要不是这些跳梁小丑,我兄弟二人如何能够知道三位的行踪,我裴家独门独户,能派的人不多,可也不敢把人派到合手帮去打探消息。是这些人不知怎么发现了三位,一路传到了这里,要在江上动手。我裴家虽然势单力孤,但是在江上还有一些人的,所以这才来打扰的。”
殷晟道:“这个贼子竟然这般隐藏的深,真是要多谢裴公子了。”
裴旭东一个劲的咳嗽,裴向东闪过一丝隐痛道:“我兄弟是想说,大家一码归一码,路见不平出手是江湖本色,但是方少侠去不去,不用因为这件事而为难。”说完垂下了头,显得无可奈何。
裴旭东停止了咳嗽道:“对。”
殷晟看了看方小刀,显然有些为难,他觉得裴家兄弟光明磊落,该当出手相助的。
方小刀道:“这当然可以,只怕我帮不到裴公子呢!”
裴向东大喜道:“多谢方少侠了,裴向东永生不忘公子大恩,”
裴旭东也颇为激动,却是涨红了脸,咳嗽越来越重。
船靠岸之后,裴家二兄弟却请三人上车,这马车用的是白色骏马,车也极大,极华丽。裴家不仅在江湖上名声赫赫,财力也是雄厚。
上了车,裴旭东还是盖着那厚厚的皮裘,坐在方小刀身边,苏若瑶因为照顾方小刀,上了同一辆车。
裴旭东道:“二位见笑了,我弱疾在身所以怕冷。”
方小刀好奇道:“弱疾?”
裴旭东苦笑道:“听着很荒唐,但是我自幼就有这个病,遍寻天下名医,也没有人能够治好。”
方小刀点头不语。
苏若瑶道:“裴公子,既然你是去治病为何非要找上方少侠呢?”
裴旭东道:“姑娘不知道,药鬼前辈治病救人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是没有人能救,如果他不救立刻就会死的人。而我这个病,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只是饱受煎熬,有些不像人了。”
苏若瑶也不说话了,感觉裴旭东的确是病的很重,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这个样子,只怕真的是生不如死了。
裴旭东道:“方少侠的事情在下有所耳闻,那百虎门作恶多端,如果方少侠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兄弟二人定当相助。”
方小刀道:“首恶已死,再谈复仇就是残忍了。多谢裴公子好意,在下心领了。”
裴旭东道:“方少侠古道热肠,令人佩服啊!”
方小刀道:“有一事,还想请教裴公子,不知可方便?”
裴旭东道:“但讲无妨?”
方小刀道:“叶慈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裴旭东吃惊的看着他道:“方少侠不知道吗?”
方小刀道:“承蒙他相救,却只是一知半解,并不熟知。”
裴旭东道:“哦,原来如此。”说完又咳嗽了一阵,倒是方小刀有些难为情了,不该让他受累说话。
路上,裴旭东给方小刀把叶慈悲这个人说了一遍,包括一些他做过的事情,倒是非常的详细。
叶慈悲在如今的江湖属于凤毛麟角的人物,就算是裴旭东也只是新一代江湖人物中的佼佼者,可还是比不上叶慈悲这种正值壮年,心狠手辣又武功出神入化的人。
对于叶慈悲少年时的遭遇,方小刀非常同情,但是对于他的心狠手辣,方小刀却并不认同。
人在江湖总是会风餐露宿,如果有钱就去住客栈,但是殷晟也算是好些年的老江湖了,可他就从没见过这么豪气的住店。整整一个客栈,就住连车夫仆人在内不足二十个人。而且还不让仆人住上房,所以上房这边就住了五个人。
殷晟从走廊里走了三遍,唉声叹气,苏若瑶终于忍不住了,推开窗户道:“殷堂主,你脚底下受伤了,走来走去干什么?”
殷晟道:“哎,堂主白当了,白当了,思来想去,一整月就算是天天请兄弟们喝酒也比不上人家住一晚上的花销啊!”
苏若瑶道:“你要是羡慕,可以改投门户啊,你投了裴家也是可以的。”
殷晟道:“这不是怕人家看不上我吗?”
这时方小刀的门打开,一辆轮椅开了出来,裴旭东道:“殷堂主要是肯来我裴家。我裴家有什么尽可以拿,以幕宾之礼相待,荣华富贵我不敢保证,但是你绝不会在我裴旭东饿死之前饿死。”
殷晟干笑两声道:“嘿嘿,等我合手帮混不下去了,就来。”
裴旭东道:“那时候,我却不要了。”
殷晟道:“哦,为何?”
裴旭东道:“你殷堂主武功固然令人敬佩,但是自从出江湖以来,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的帮派,从不违背侠义之道。可是你如果自己帮派混不下去了了,改投山门的话,那就有些不够仁义了,那时候的殷堂主已经不是今日的殷堂主了。”
殷晟道:“这,恐怕有些牵强,毕竟良禽择木而栖嘛!”
裴旭东笑道:“你如今投我裴家,说明你眼中我裴家是个佳木,可是合手帮混不下去了的话,那是你的无奈之举,我可不敢高兴。除非,你殷堂主那时候落魄,我或许能帮一把,至于我家,决计不要。”
方小刀拄着手杖走了出来,现在廊下一动不动。
苏若瑶也走了出来,走到方小刀身边道:“你怎么出来了,不进去好好的休息么!”
方小刀道:“里面很闷,外面好一些。”
裴旭东道:“一直没敢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殷晟道:“这位是合手帮大宗师匡腾的爱徒,苏若瑶苏女侠。”
裴旭东道:“说久仰就虚伪了,不过我的确听过这个名字,因为小剑宗大宗师的徒弟必定是日后武林中的翘楚啊!”
殷晟道:“那倒不错,苏姑奶……,不,苏姑娘在以前两派未合并的时候就是小剑宗没人敢惹,后来合并之后,合手帮无人敢不鞍前马后啊!”
苏若瑶瞪了殷晟一眼,殷晟识趣得闭上了嘴。
方小刀难以想象,苏若瑶这样恬静的女子,为何殷晟会说她是个姑奶奶那样架子很大的女子。其实这里有一个误会,那就是苏若瑶在小剑宗是大宗师的徒弟,比其他弟子身份地位高出一等。所以就算再怎么温和的性子,她也是有很多人巴结讨好的。何况人家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所以就多了很多人无事献殷勤,这里面虽然没有殷晟的份,但是殷晟却是见得多了。
裴旭东咳嗽了一会,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袋子闻了几下道:“看我这废人,听了殷堂主几句玩笑,本来要笑两声,结果反而成了这样。”
三人一时不知如何安慰,裴旭东道:“三位不用替我难过,我已经习惯了很久了。不过刚才说到匡腾宗师,那必定要说这剑法,虽然我对匡腾宗师的剑法是高山仰止,可是方少侠横空出世,却让人想起了夺路剑法。”
殷晟道:“好奇怪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裴旭东道:“这你得问方少侠。”
殷晟看了看方小刀,方小刀道:“江湖末路剑夺生,红尘有眷终独怜,陌上明月有余恨,世间多情少缠绵。”
殷晟道:“嘿,方少侠你不实在,问你话你还念什么诗呀?”
方小刀道:“江湖末路剑夺生,夺的是生路,那不就是夺路剑法嘛!”
裴旭东道:“这诗,但有些意境,算是放旷之人,很有江湖中人自由散漫的性子的。只是听起来,似乎有些悲凉,这剑法莫非是无情的么?”
方小刀道:“世上哪有有情的剑,有情的只是人。”
裴旭东深有同感,只是他如今却正是多情的时候,听不惯这种话。
殷晟道:“只可惜方少侠身上有伤,不然一定要见识见识夺路剑法的风采了。”
苏若瑶道:“哟,殷堂主那日,可还没领教够吗?”
殷晟那日差点被方小刀一剑穿心,那是非常丢人的事情,被苏若瑶在外人面前提及,实在是羞臊的很。好在裴旭东全然装作没听见,算是保住了他的颜面了。
武林中有这样一句话“千年剑宗,百年刀马川”,剑宗传承千年,辉煌不再。而刀马川却不同,刀马川创立虽然已经有三百年了,但是一川刀马壮的盛况本色不改。便是当年的千年剑宗,也曾经历过人多波折,甚至有好几次面临覆灭。这一切的原因,大概还是要从刚开始说起。剑宗是一群剑客合在一起共同研究剑道,大家偶尔有不同见解就可能大打出手,比如当年的天,地,人三宗之争就是剑道的对决。而刀马川的创立者,乃是本朝来国第一武勋,功高震主不容与朝堂的神将秋野风。秋野风治军治国都是行家里手,自从占据了刀马川,虽算不上励精图治,但是刀马川俨然国中之国,秩序井然,这三百年盛况,竟让世人忘了在秋野风占据刀马川之前那里原本是个不毛之地。
而到了如今,武林之中北漠一带最强的两个势力就是,北漠无上宫和刀马川。虽然北漠无上宫也曾经盛极一时,但是对于邻居刀马川来说一直都是跳梁小丑。武林中人都知道,碰上了刀马川的骑兵,武林中人武功再高都是必死无疑。所以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去摸哪怕一下刀马川的虎须了,也没有人欢迎刀马川插手中土武林的事情。因为大家都是小打小闹,刀马川一出手,那就是奔如雷霆的千军万马。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人敬畏的刀马川里,刀马王的儿子在发愁。
秋章翼是刀马川首领秋鼎的儿子,神将秋野风的九世孙,先祖名震天下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负累。因为大家总是拿他和他的父亲比,和他的先祖比。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刀马川三百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和先祖相提并论,现在的刀马川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风光了。
十年前,秋章翼还是个少年,那时候发生了牵动江湖风云的刺杀
,秋鼎差点被杀。事后,秋鼎问他觉得会是谁做的,秋章翼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告诉秋鼎,应该是北漠无上宫的阴谋,毕竟得到最大利益的是无上宫。但是但是秋鼎冷笑的告诉他,刀马川不能放眼江湖,应该放眼的是天下,并且把刺客带到了他面前,告诉他刺客的身份。从那个时候死,他就知道刀马川不是武林门派,是拥有天下最强刀马的地方,每一代刀马王一生要对付的敌人也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大盗流寇。
秋鼎身体每况愈下,已非龙精虎猛,而且武功也已经很多年难以寸进,这个时候很容易失去威信。震慑刀马川群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需要一个人的霸气和决心。刀马王决定闭关,如果成功刀马王还是刀马王,至少能震慑刀马川十年,如果失败,那时候另当别论了。
秋鼎闭关,作为嫡长子理所应当的担负了刀马川各种事务。秋章翼本来就很有压力,可是就在这种时候,刀马川的圣物,竟然不翼而飞。
秋章翼很想为自己的父亲分忧,自然不能去打扰一个闭关的人,如果失败,比圣物被盗更加骚乱。所以,他很理智得选择了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一个人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然后,他要找到那件圣物,并且将它带回来,带回来还不够,对于偷盗的人还要诛杀。因为刀马川流传着一句话“打盹的猛虎,会引来野狼。”这句话他深信不疑,强者不可一日示弱,示弱就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于是更多的人回来欺负。他作为下一代刀马王,不允许刀马川的威名被人轻看,惹来更多的人图谋不轨。
秋野风的后人有两个姓,一个就是秋章翼这一脉,另外就是当年秋野风为了给折家留下血脉而改姓的一脉,那一脉也就是第二代刀马王一脉。所以,折家和秋家在刀马川,其实是一家人。
但是传了三百年,两家却已经有些疏远了,为了巩固刀马川的基业,秋鼎给秋章翼娶了一个折姓女子,折思玫。折思玫没有那种豪族天生的自大,自从嫁过来之后只为夫君分忧而不争风,于是硬生生的把秋章翼的风流天性收得干干净净。
秋章翼在廊下正发愁的时候,折思玫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皮囊道:“你又在发愁了,你哪一日不曾发愁,这样下去当了刀马王恐怕会折寿的。”
秋章翼道:“要是不折寿,父亲正当壮年。”
折思玫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道:“这,应该能让你的忧愁轻一些。”
秋章翼拿了过去打开,吃了一惊道:“小玫,你从何处得来?”
折思玫摇头道:“你找不到的东西,我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这是个赝品。”
秋章翼有些不悦道:“你太胡闹了,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分忧,但是这圣物岂能作假!”
折思玫道:“你好糊涂,圣物哪有刀马川重要,一个赝品能够骗了他们,你再去找哪有什么不可。”
秋章翼道:“只怕到了祭司的时候,就会被人认出来,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大乱。”
折思玫道:“能碰到圣物的,从来只有刀马王和王子,今年的祭司是你主持的,你还没有子嗣,以你的武功,就算是赝品应付他们的眼睛也是绰绰有余了。况且他们能够看见的只有这皮囊,好在那贼看不上这皮囊。”
秋章翼大喜,拦腰抱住折思玫道:“谢谢你,我得好夫人。”
折思玫苦笑道:“嫁过来这么些年没生下一男半女,你这一谢,我可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谢什么。”
这边方小刀和裴家兄弟,苏若瑶,殷晟一行星夜赶到了药湖,等待那支凄苦的乐曲响起。
药湖照例聚满了人,但是裴家的人来了,就意味着大家都没戏了。很多有眼力的只看一看就回去听天由命了,有些执着的,被裴向东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已经没有人敢在裴家之前去向药鬼求医了。
方小刀此刻非常清楚一个道理,江湖上再好的人也带着三分恶气,难怪对于普通人来说,江湖上的人和盗匪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湖面上一阵清凉的晚风吹过,乍然飘来了凄苦的二胡,这曲调,真的是令听着悲伤了。
方小刀遭逢生离死别,这时候听了这乐曲,几乎站立不稳,一时间所有悲苦只向胸腔聚集。
到后来,方小刀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那根手杖“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苏若瑶只觉得曲调难听,堵住了自己的耳朵,看见方小刀异样,立刻扶住他道:“不要听,堵着耳朵就听不见了。”又见方小刀此刻似乎已经听不进去话了,伸出玉手,捂住方小刀的耳朵,然后近乎哀求道:“别听了!”
但是方小刀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苏若瑶急得快要哭了,转身拔出长剑对着湖心大叫道:“别拉了!”
众人一齐看向苏若瑶,苏若瑶继续吼道:“你的悲是你的悲,世人若悲,你的悲使他悲痛加倍。世人不悲,你的悲使人悲,你算什么医者,简直是害人的魔头。”
刹那间,湖心二胡声戛然而止,众人吓得气都不敢出,不是没有人冲药鬼发过脾气,只是得罪他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他的武功极好,很多人看来他简直是翻手就能拿走人命。这时候苏若瑶咒骂他,众人以为药鬼绝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