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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惊香的师父?
那岂不就是子弃和何了然的师父, 传说中香人族中最了不起的长老——丁冥!
朱大利一直都是大胡子的形象,众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 连眼睛都被大胡子遮挡住, 更别说是脸了。
此时此刻,他半边脸上的大胡子掉了,俊美的容颜暴露出来, 脸颊走线流畅, 充斥着刚毅与俊美的结合,下巴微微有些方,唇角边的美人痣又让他显露出一丝丝的温柔。
滴答——
一滴血水从他的面颊上慢慢滴落下来,划过流畅的下颌,顺着脖颈慢慢下滑,一直隐没在被血水沾染的衣领里。
丁冥“呼呼”的喘着粗气,他应该比大家早一些进入这片地下森林, 身上盘踞着一些伤痕, 整个人充斥着暴怒的气场。
随着那些腐尸的脑袋“咕咚!”掉在地上, 丁冥快速向前冲去,就好像一头猎豹, 冲向被腐蚀拖拽的雪先生。
万俟林木说:“他就是丁冥?你的师父?”
丁惊香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解出来,呐呐的说:“没、没错, 不会认错的, 就是师父!”
丁冥冲向腐尸,一把将那些腐蚀甩开,抢下雪先生。
众人也快速冲过来, 何酴醿赶紧检查了一下雪先生的情况,狠狠松了一口气,说:“还好,没有致命伤。”
他的话音一落,雪先生的嗓子却发出“嗬……嗬……”的声音,好像喘不过气一样。
万俟林木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何酴醿也有些慌了,再次检查了一遍,说:“真的没有致命伤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雪先生看起来非常不舒服,整个人脸色惨白,比他原本白皙的肤色还要白上很多,有一种奄奄一息的错觉,仿佛只要碰他一下,雪先生就会碎成粉末,不,烟消云散!
众人顾不得朱大利就是丁冥这种劲爆的消息,说:“那些腐蚀有毒么?雪先生是不是感染了尸毒?”
罗参快速打开背包,说:“药品都还齐全。”
脸色苍白的雪先生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吵闹声”,慢慢睁开眼睛,他的眼睛无神,声音很轻,非常沙哑的说:“不……不用了……”
他说着,顿了顿,断断续续的说:“我……没有中毒,也没有……受伤……就是、就是因为没有受伤啊……”
他的话让众人陷入了混沌之中,就是因为没有受伤,是什么意思?
罗参眯了眯眼睛,突然说:“原来如此。”
万俟林木说:“怎么回事?你们打什么哑谜?先救人再说。”
雪先生却摇了摇头,嘴唇张合了好几下,始终说不出一句话,似乎非常疲惫。
罗参说:“刚才那么多腐蚀将雪先生拖走,但是他身上去没有任伤痕……”
的确如此,刚才那场面,几乎就是一头小绵羊掉进了狼群,几瞬间要被分尸,但是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雪先生身上却没有受伤。
奇怪的是,没有受伤,雪先生却奄奄一息……
罗参说:“你果然是魄。”
雪先生点点头,说:“我没有躯壳……”
怪不得雪先生说,就是因为没有受伤,因为雪先生本身是魄,根本没有本体,所以并没有受伤,但此时此刻他已经奄奄一息,是因为魄的阴气消散的太严重,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
万俟林木喃喃的说:“怎么会这样……”
他们在遇到雪先生的时候,雪先生除了身体虚弱一点,其他都很正常,谁也没看出他是个魄。
雪先生声音沙哑的说:“瓣片……我仅剩下两张瓣片,都用过了。”
万俟林木被他这么一说,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说:“你是……王银耳?!”
雪先生身上藏了两个王银耳的瓣片,在地缝下面,为了救万俟林木,雪先生将其中之一的瓣片喂给了万俟林木,万俟林木伤的那么严重,立刻奇迹般的痊愈了。
第二张半片,也就是在不久前,雪先生喂给了何酴醿,当时何酴醿发疯很严重,失去了理智,没人能控制得住他。
两次使用王银耳的瓣片之后,雪先生的身体都忽然透明了一瞬间,其实并非偶然,因为雪先生就是他们要找的王银耳,瓣片是雪先生的“血肉”,使用了瓣片之后,雪先生自然会呈现虚弱的状态。
雪先生虚弱的看向众人,说:“我说谎了……我知道王银耳的下落,因为我本身……就是王银耳。”
拿着王银耳瓣片的雪先生,其实并非是想要寻求王银耳的有钱人,他自己本身就是王银耳。
雪先生想要找到的,是他的本体而已。
雪先生沙哑的说:“我……我的本体被关在这个墓葬里,很多……很多年,不见天日……我只知道,这里的墓主叫做……罗参。”
他把目光定在罗参身上,说:“他栽培了很多很多的银耳……银耳就是……就是他们的养料,等到尸体从墓葬中爬出来……他们需要重生的养料,就会……会吃掉我们……”
雪先生和其他银耳没什么区别,如果硬说有区别,雪先生是一株王银耳,而其他的银耳,就是普通的野生银耳罢了。
雪先生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死亡,一天比一天期待着死亡,起码死了,被吃掉了,就不用天天生活在这地狱一样的土地之下。
然而有一天,约莫一个月前,突降大雨,谁也没想到,洪水爆发,山林被淹没,墓葬竟然被河水给倒灌了。
因为墓葬漏水,改变了风水,虽然王银耳的本体被禁锢在墓主的棺材上,但是他的魄终于逃离了这个墓葬。
也就是雪先生……
雪先生的声音越来越吃力,说:“我虽然逃出来,但身上只有两张瓣片……知道……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奢望过,去找自己的本体,把真身……挖出来,那样……那样我就可以得到解脱……”
雪先生在道上找到了一些打手,准备去挖“罗参”的墓葬,这个时候,丁茵犀找到了雪先生,说起搭伙的事情,雪先生之所以一口同意下来,其实不为别的,因为当时丁茵犀是以“罗三爷”的名字,找到他搭伙的。
雪先生吃力的说:“我想……我想试探你们。”
毕竟这里是罗参的墓葬,而罗参又主动找上了雪先生,雪先生为了知道事情的原委,所以想要试探罗参,故意答应了搭伙的事情。
“我……我本以为可以逃出去的……”雪先生虚弱的笑了一声,说:“但是我……我真笨。”
“别说话,别说话……”丁冥搂住雪先生,低声说:“嘘……安静一些,休养元神,你不会有事的。”
雪先生扯出一个笑容,他的眼神有些涣散,找了好半天,这才找到了丁冥,慢慢抬起手来,在空中虚抓了一下,但是太疲惫了,手瞬间又落了下来。
丁冥一把握住雪先生落下来的手,紧紧握在掌中。
雪先生轻声说:“是你么?”
“是我。”丁冥只说了两个字。
雪先生有些感叹的说:“让我……让我好好看看你。”
丁冥没有说话,他突然抬起手来,“嘶——”一声,扯下了脸上的大胡子。
原来那些胡子根本就是假的,瞬间被扯了下来,“吧嗒”扔在地上,丁冥原本的容貌,终于全部暴露了出来。
不知道香人是不是天生有种族优势,原本众人以为朱大利只是一个开肉铺的普通屠户,但是没成想,这个屠户的长相,有些与众不同。
他之前已经露出了半面容貌,看到半面容貌的时候,众人只觉得这个人的容貌十分端正俊美,然而当整张容貌全都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也不知道怎么感叹了。
只能说一句,果然是香人……
丁冥的五官端正,下巴微微有些方,整张脸刚毅无比,充斥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但唇角旁边的美人痣,又让丁冥平添一丝丝温柔,看起来就是一个儒雅,又端正的人。
看到这张容貌,很难想象他是一个屠户……
雪先生喃喃的说:“真的是你么……我以前没有眼睛,看不见你的容貌,我以前也没有嘴巴,吃不了你做的饭……但是我记得,我记得你喜欢做饭……你总会偷偷一个人躲起来做饭。”
丁冥紧紧握着他的手,说:“是我,真的是我……”
他说着,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似乎非常焦躁,说:“我不是让你走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到底多不让人省心!?”
雪先生的眼眶里瞬间溢满了泪水,沙哑的说:“我以为……以为你讨厌我,才让我走……别讨厌我……”
“怎么可能……”丁冥嘲讽的一笑,眼神复杂,充满了后悔,说:“我怎么可能讨厌你……讨厌你我,我会一直养着你么?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真的?”雪先生朦胧的眼睛有些熠熠生辉,他的表情仿佛是一个受到表扬的小孩子,即使虚弱,却无与伦比的高兴,喃喃的说:“太好了……太好了……”
朱大利有一个名字,在很久很久。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他。
他叫……
——丁冥。
丁冥是香族之中,令人最为尊重的长老,没有之一。
因为丁冥天纵奇才,开创了很多香人的先河,现在流传下来的,或者已经失传的许多香术,都是丁冥首创的,可以说没有丁冥,就没有整个香族。
当然,如果没有丁冥,也不会有现在的子弃、何了然和丁惊香……
丁冥是个奇才,年轻的时候非常狂妄,受到族中每一个人的追捧,他们几乎将丁冥奉为神明,每天三次祭拜。
丁冥就在这样的“吹捧”声中,慢慢成长,不可一世。
后来丁冥收了很多徒弟,桃李遍天下,整个香族,没有一个人不想拜他为师,丁冥在这些人中千挑万选,选中了三个人作为自己的入室弟子。
其中有两个人是双胞胎,那就是子弃和御邪,另外一个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叫做何了然。
子弃拜入了丁冥门下,成为了大师兄,但是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自己的弟弟御邪,一辈子也不会拜他为师。
当时丁冥很不解,问子弃为什么,难道自己没有资格做他弟弟的师父?
子弃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说:我弟弟并不喜欢香术,我不想逼他做他任何不想做的事情。
丁冥听到这个答案,突然若有所思,他答应了,不收御邪为徒,入室弟子只有子弃和何了然两个人。
在整个香族里,还有人不喜欢香术么?不想学香术么?香术是他们的荣耀,是他们的门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是他们的命!
然而,子弃的话,却唤醒了丁冥内心深处的渴望……
丁冥根本不喜欢香术,有天分是一方面,但是他根本不喜欢,每天都活在众人的夸赞和膜拜之中,渐渐让他迷失了自己,很多个江郎才尽的夜晚,丁冥都在问自己,自己真的喜欢香术么?
不,他根本不喜欢。
丁冥从小就喜欢做菜,他的确喜欢研究香料,但不是高雅的香料,而是做菜的调味香料,他的父母总是教导他,这些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之事,不让丁冥去触碰,他还有更伟大的事情要做。
在听过子弃的话之后,丁冥渐渐的,有些苏醒了……
那天他去悬崖,并不是为了采香,名义上是去采香,其实那里有一个丁冥的“秘密基地”,丁冥经常会去那里生起火来,自己炒两个菜,研究一些调味的香料。
就是那天,他看到了悬崖上,生长在腐木之上的王银耳……
丁冥将王银耳采下来,当时天气很热,丁冥本想做一道冰镇银耳羹,但没成想小银耳说话了,他能说会道,还会唱歌,就是没有一个音能唱在点子上。
小雪耳怯生生的说:别,别吃我……我可以给你生孢子……
丁冥将雪耳带回了族中,想要将雪耳养大,没准真的可以生下一堆的小王银耳。
但是,丁冥将雪耳带回族中之后,噩梦就开始了……
族中的人都知道王银耳是最好的香料,所有的人都想要将王银耳入香,丁冥一次两次三次的拒绝。
每一次他都感觉非常疲惫,后来族中联合弹劾了丁冥,让他在祠堂禁足,丁冥当时没有当一回事,反正只是禁足。自己在族中的地位有目共睹,族中少了自己,就好像大树没有了根,谁也不敢动他。
然而让丁冥没想到的是……
禁足提前解除了,不过并不是因为大家害怕了丁冥的威严和根基,丁冥高兴的回到家里,想听听小雪耳走调的歌声,给他浇点水,让他快快成长。
当他踏入家门一刹那,却愣住了……
生机勃勃的小雪耳变得奄奄一息,他身上的的瓣片七零八落,被割的乱七八糟,虚弱的几乎没办法唱歌。
雪耳告诉丁冥,族中的人不会再为难丁冥了,因为雪耳答应他们,过一段时间就会给他们一些瓣片,可以让他们研究。
那时候丁冥突然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根本不喜欢香术,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象,只是为了那些可有可无的称赞,他迷失了自己,也连累了小雪耳。
丁冥知道,族人都是贪婪的,如果雪耳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肯定会被分尸,于是干脆下狠心,骂走了雪耳,让他离开,让他滚出自己的视线。
小雪耳太单纯了,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惹了丁冥不高兴,他哭着说,是不是自己给的瓣片太少了,可是自己很痛,所以……所以才只给了那么一点。
丁冥听着小雪耳的哭诉,更是下定决心赶走雪耳,让他远离这片香人的土地。
小雪耳还有几天才能修炼出眼睛,他甚至没有见过丁冥的模样,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亲眼看看丁冥长成什么模样。
雪先生笑着说:“我以为……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你了,没想到真的还能再看到你……太好了,都值了……”
丁冥死死抱着雪先生,说:“都让你走了,为什么还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
雪先生离开丁冥之后,并没有结束他悲惨的命运,或许身为王银耳,这就是他的命运。
雪先生流落在各个地方,被各种人抢来抢去,人情世故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太难了,雪先生被抓到了墓葬里陪葬,这一来就很久很久。
雪先生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起来,丁冥能感觉的到,他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几乎要抱不住。
雪先生凝望着丁冥,笑着说:“太好了……太好了……我看到了你,没什么奢望了……”
丁冥感觉眼眶有些发酸,雪先生的唇角却凝结着笑容,那笑容充满了幸福和满足,虚弱的说:“快去……去找我的躯壳,在墓主的棺材上……我马上……马上要消散了,身体……身体也会枯萎……晚了就来不及了……”
雪先生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先是手,消失在丁冥的手掌之中,仿佛一缕青烟,不停的消散着。
雪先生一边笑,一边流眼泪,说:“世界上只有我一朵王银耳,一定要在枯萎……枯萎之前拿到我的真身……我太笨了,最后也没能生孢子……也、也不明白你的苦心,还……还痛恨你骂我……也没能认出你……对不起……”
雪先生说到这里,只听到“滴答——”一声,一滴眼泪滴落在丁冥的掌心之中,而雪先生随着最后一句道歉,化成了一缕青烟,瞬间消弭在昏暗的地下森林之中。
“小雪!”丁冥死死握着自己的掌心,那是雪先生最后的一眼泪,嗓音沙哑,几乎是咆哮的大吼了一声。
丁冥的嗓音沙哑到了极限,喃喃的自言自语说:“我只是想保护你……但我什么也没有做到。”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雪先生一点点的消弭在大家的视线之中,变得虚无,变得缥缈……
万俟林木感觉心口像是被堵住了,雪先生一早就知道,用掉了他身上的两张瓣片之后,自己就会消亡,但是他根本没有在意,不知道是傻,还是太呆了。
万俟林木突然站起来,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雪先生的真身,只要真身还没有枯萎,就有最后一线希望。”
他的话音一落,丁冥也站了起来,他的眼珠子通红充血,气息平静,只不过嗓音还充斥着沙哑,说:“我可以解开你们身上抑制灵力的香毒,把香粉给我。”
他后半句是对丁惊香说的。
丁惊香是香人,身上随身携带着香粉,稍微有些迟疑,还是将香粉的盒子递给丁冥。
丁冥动作流畅,非常迅速,打开香粉的盒子,从里面拿出小勺,每个盒子快速的的挑了一点香粉,混合在一起,说:“何了然也是我的徒弟,她的本事全都是从我身上学去的。”
丁冥中了香粉之后,并没有声张,自己实验了几次,就调配出了香粉的解药,不得不说丁冥果然是香族之中,最有才华的人。
丁冥快速的调配解药,万俟林木说:“为什么要藏起来?”
丁冥没有抬头看他,手底下的动作不停,说:“因为……我以为藏起来,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丁冥在赶走雪耳之后,就真正的江郎才尽了,他研究不出来新的香料,族中的人却依旧吹捧他,信奉他,崇拜他。
丁冥一日比一日感觉疲惫,最终选择了假死,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假死之后,丁冥改头换面,甚至换了名字,叫做朱大利,开了一个肉铺,天天研制自己喜欢的菜色。
因为是假死,其实他早就从墓葬中爬出来了,丁冥说:“陪葬的香谱,就在我的手里。”
万俟林木说:“你怎么一开始不说?”
何了然根本没有挖到香谱,因为整个棺材都是空的,丁冥早就跑出去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了。
丁冥淡淡的说:“因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一拨的。”
何了然来挖丁冥的棺材,想要的是香谱,万俟林木他们也来挖棺材,同样想要香谱。
丁冥说:“那份香谱我早就看过了,如果流传到世上,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私自收下了。”
为了保险起见,丁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份。
至于雪先生……
丁冥和雪先生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当年丁冥和雪先生相处的时候,雪先生还只是一株小银耳,根本没有化形,所以遇到雪先生的时候,丁冥根本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小银耳,只能一直在暗中观察,等真正确定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对于雪先生来说,当年他没有修炼出眼睛,从没见过丁冥的真容,而声音……过了这么久,几乎已经要遗忘了,唯独那个名字,他记得清清楚楚——丁冥。
丁冥快速将香粉配好,分给每一个人,说:“事不宜迟,出发。”
众人快速的往地下森林的深处走去,地上好多曾经起尸的死尸,不过都被丁冥处理掉了。
罗参看着四周的尸体,皱眉说:“这绝对不是无启族的墓葬。”
任生魂也点点头,说:“没错,无启族的确是从土中重生的,但这些人,根本不是无启人,他们只是一些死尸,想要用养尸的手段,重新复活罢了。”
罗参说:“这些银耳应该就是他们饲养的养料,等尸体起尸之后,吞噬这些养料,其实和诈尸没有任何区别。”
万俟林木说:“这个墓主,简直就是个大忽悠,而且还冒用你的名字。”
何酴醿焦躁的说:“墓主的棺材到底在哪里,要来不及了!”
雪先生的魄已经飘散,如果不立刻找到王银耳的本体,本体萎靡之后,谁也没有回天之力。
众人快速的往前跑去,简直就是争分夺秒。
“你们看!”
众人并没有走出地下森林,但是前面零零星星漂着几张棺材板子。
雪先生说过,一个月前墓葬遭了水,河水倒灌进来,冲破了墓葬,墓中的风水改变了,因此雪先生的魄才得以逃脱出去。
森林的前面出现了一跳“河流”,严格意义上应该不是河流,是倒灌进来的水,水流积攒在低洼的地上,变成了河流,几张棺材板子都泡烂了,漂在水面上。
越往前走越是潮湿,地上积攒着大量的水迹,除了棺材板子,还看到了棺材,全都是木头棺材,有的被水冲倒了,有的被水泡烂了,露出里面的尸体,那些棺材上,无一例外,全都养着银耳。
密密麻麻的棺材,好像一个巨大的坟场,而这些棺材里的尸体,都等待着他们的“重生”。
就在这一片坟场之中,有一个凸起的石头祭坛,祭坛上放着一只巨大的木头棺材。
棺材上雪白的花瓣招展着,似乎正在迎风对他们招手。
“王银耳……”万俟林木低声说。
绝对是王银耳!
莹润如雪的花瓣,带着一丝丝半透明的感觉,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一朵银耳都要好看,生长在木头棺材上。然而就是这样一朵王银耳,正在慢慢地,慢慢的枯萎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地枯萎。
“小雪……”丁冥眼睛眯,立刻就要冲上去。
王银耳还没有枯萎,雪先生还留下了最后一口气息,丁冥快速的冲向祭坛。
踏踏踏——
“当心!”万俟林木大喊一声。
就在丁冥冲向祭坛的一刹那,“嘭——!!”一声,竟然是枪响,有人在后背放了冷枪,直击丁冥的后脑。
罗参突然抬手,“啪!”一声打出一枚银针,银针飞旋而去,瞬间击打在子弹上,子弹被打的偏斜了一点,顺着丁冥的脸侧快速划过去。
“又见面了!”一个声音从黑暗中逼近,伴随着“哈哈”的笑声,还有“踏踏踏”大量的脚步声,一瞬间,数十个打手从后方包抄上来,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尤水众星捧月一样,被打手簇拥着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拍手,笑着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王银耳,哦还有……丁冥师祖,听说香谱也在师祖手中。”
丁冥侧头看了一眼正在枯萎的王银耳,声音低沉沙哑的说:“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尤水一点儿也不害怕,“啪啪!”拍了拍手,说:“我想知道,师祖到底怎么样不客气?带上来!”
“是!”
前排包围他们的打手让开一些,后面的打手推搡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嘭!
那两个人看起来有些羸弱,被打手推搡着,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子弃!”
“哥!”
“主上!”
那两个人正是与他们走散的子弃和丁茵犀。
子弃和丁茵犀身上都有血痕,子弃跌在地上,不停的颤抖着,似乎非常痛苦,蜷缩着起来,揪住自己的心口。
“师父!师父!”丁茵犀就在他旁边,不顾自己脸上的鲜血,扶住痛苦蜷缩的子弃,说:“师父,您怎么样……”
“无……无碍……”子弃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已经气喘吁吁,像是脱力了一样。
尤水哈哈笑起来,说:“哎呦,原来是无情花蛊的蛊母发作了,正在啃食他的内脏,吸食他的血液呢,啧啧啧……真是苦不堪言。”
“子弃!”任生魂恨不能直接冲上去。
尤水一把扯住子弃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用枪抵着他的太阳穴,恶狠狠地说:“敢动一下,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他!”
任生魂瞬间僵在原地,双手攥拳,全都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万俟林木眯着眼睛说:“尤水,何了然受了重伤,他也需要王银耳吧?你看到了,王银耳的魄已经消散了,如果你再不摘下王银耳,他很快就会枯萎,到时候别说我们得不到王银耳,何了然也得不到!”
尤水被他一说,眼神晃动着,看了一眼棺材上的王银耳,王银耳正快速的枯萎着,已经枯萎了将近一半。
尤水抬了抬下巴,说:“去,摘下王银耳。”
丁惊香说:“我来。”
“等等!”尤水冷笑一声,说:“你站在这里就好了,老二你去!”
尤水显然并不完全信任丁惊香,让他的小弟去把王银耳拽下来,小头目立刻说:“是,大哥!”
他说着,快速跑到棺材旁边,拿出一把匕首,准备将王银耳从棺材盖子上剔下来。
尤水笑着说:“师祖,大人听说了,香谱在你手里,怎么样,师祖难道不想把香谱交出来了么?”
丁冥听到尤水说话,但他始终都没有看尤水一眼,目光注视着棺材上的王银耳,生怕那打手不小心将王银耳弄坏。
丁冥冷淡的说:“何了然想要拿到香谱,为了什么?是为了研制无情花蛊的解药,还是为了继续研究无情花蛊。”
尤水笑着说:“当然是为了造福天下,继续研究无情花蛊!”
丁冥淡淡的说:“这就是我讨厌香术的原因……”
尤水说:“师祖,你也变了,大人让我代替她问你一句,难道你忘了师祖当年让每一个徒弟立下的誓言了么?发扬光大,将香族发扬光大啊!”
丁冥没有忘,他当年狂妄一时,收了很多徒弟,曾经让每个拜入自己师门的徒弟全都立下重誓,要将香族发扬光大,否则天打雷劈。
尤水说:“连师祖都变了,变成了一个懦夫!就和子弃一样,你们都是懦夫,无颜面对香族的列祖列宗!”
子弃被尤水抵着额头,哈哈笑起来,不知道尤水哪句话戳中了他的笑点,笑得浑身打颤,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却笑的如此欢心高兴。
“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子弃还是在笑,他的容貌不俗,一笑起来几乎是花枝乱颤,说:“我笑你蠢,你的大人觉得每一个人都变了,难道变得人,不是她么?”
“胡说!”尤水恶狠狠地说:“不要再给你们的懦弱找借口了!”
他说着,转头对老二怒吼,说:“快点!还没把王银耳摘下来!?”
老二小心翼翼的,一头都是冷汗,说:“大哥,我正在……正在努力,这王银耳不好摘啊!”
“废物!”尤水怒喝说:“快点!”
他一面催促着老二摘下王银耳,一面又挟持着子弃和丁茵犀,说:“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把香谱交出来,否则我就在你的宝贝徒弟和徒孙脸上,划上十刀八刀,再挖掉他们的眼睛,你说……他们的眼睛可不可以入香?”
任生魂怒喝说:“你敢?!”
尤水笑着说:“我有什么不敢?说起敢不敢这件事情,对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无启族的人不是和我们香人势不两立么?那很好啊。现在,无启族的两位族长,给我下跪吧!”
罗参冷笑一声,说:“你也配?”
尤水被他轻飘飘的两个字激怒了,说:“我凭什么不配?!除非你们不想要子弃和丁茵犀的命了!下跪!立刻给我下跪!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们!”
子弃笑着说:“尤水,你脑袋是不是好使?你也说过了,香人和无启族势不两立,他为什么会给你下跪?为了我么,我可是香人啊。”
尤水说:“那可不一定!”
他说着,使劲掐住子弃的脖颈,子弃的脸色瞬间涨红,发出“嗬……”的声音。
“住手!”任生魂气的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崩裂,一双眼睛充血,死死盯着尤水。
“够了……”丁惊香突然开口。
尤水说:“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反水不成,也要看看他们接纳不接纳你这个骗子。”
丁惊香的表情很平静,说到骗子两个字,一点儿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只是淡淡的说:“谁死谁活我都不想管,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解药?
众人奇怪的看向丁惊香。
尤水笑着说:“别着急啊。”
他说到这里,万俟林木突然感觉身体发软,“嘭!”一声倒在了地上,罗参伸手去接他,整个人也是一晃,湛卢“嗤!!”一声插在土地中,这才勉强站稳。
“怎么回事儿……”其他人也猛地倒在地上,全都身体发软,根本动弹不得。
东涸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突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咳嗽了起来,直接吐出一大口血迹,全都洒在湿润的土地上。
尤水愉悦的笑了起来,说:“告诉你们吧,师祖的确给你们配置了解药,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用丁惊香的香粉啊,你难道忘了,他是大人这一头的人么?”
“丁惊香?”万俟林木看向丁惊香。
丁惊香目光平静,看着尤水,重复说:“什么时候给我解药?”
“哦对了,”尤水似乎像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其实……”
尤水神秘的说:“丁惊香效劳我们大人,并不是因为痴情师姐,而是因为他中了我们大人的香毒,而这种香毒的解药,整个世上,只有一颗,所以他才乖乖的,出卖了你们。”
丁惊香还是没有任何面目表情,他的目光看向东涸,淡淡的说:“想活下去,有什么不对的么?”
“没错,你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为了解药,连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徒弟,自己的师父都可以出卖!你们都看清楚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小人!”尤水兴奋的嘲笑着丁惊香。
丁惊香重复说:“王银耳,你得到了,这些人已经变成了砧板上的肉,给我解药。”
尤水想了想,似乎觉得丁惊香说的对,没道理这个时候把丁惊香逼急了,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啪!”扔给丁惊香。
丁惊香劈手接住盒子,“咔嚓”掰开盒子,里面果然躺着一枚黑溜溜的小药丸。
尤水说:“不用担心,是真的,这世上,只有这么一颗解药。”
“那我就……”丁惊香突然笑起来,说:“放心了。”
他说着,扬起手来,迫不及待的把解药吞进口中,在尤水嘲讽的笑容下,丁惊香突然走向东涸,一把钳住东涸的下巴,强硬的吻上了东涸的嘴唇,他的舌尖一顶。
咕噜……
东涸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嗓子滑了下去,是刚才的解药,丁惊香竟然没有吞下去。
“咳!”东涸呛得咳嗽起来。
尤水嘲讽的笑容瞬间凝固,惊叫着大喊:“丁惊香,你疯了吗?!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么,这世上只有这么一颗解药!”
东涸一脸震惊的看向丁惊香,丁惊香的唇角却化开一丝得逞的笑意,说:“傻子,自己中毒了都不知道?”
东涸刚才呕出一口血来,那药丸吞下去之后,登时感觉胸腹之中舒服了很多,牵扯着内脏的剧痛慢慢消失,平息下来。
东涸震惊的说:“你怎么……”
东涸中毒了,这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他被囚禁在颠倒墓中,为了控制住东涸,何了然给东涸下了毒,东涸自己都不知情。
当时在颠倒墓中,东涸和丁惊香发生了亲密的关系,毒素因此也过继到了丁惊香的身上,丁惊香起初并没有发觉,但后来渐渐发觉了一些端倪。
再加上何了然没有死,暗中找到了丁惊香,让丁惊香配合自己,以中毒的事情要挟丁惊香。
何了然告诉丁惊香,这种解药,世上只有一颗,想要锻造出第二颗解药,至少需要一百年。需要一百个年头小雪当日的雪花作为药引,如果小雪那日没有下雪,就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制造出这么一颗解药,非常珍贵。
只要丁惊香替她卖命,就把解药交给他。
丁惊香笑着看着震惊无比的东涸,唇间洋溢着一抹狡黠的笑容,说:“又被我骗了吧,傻子。”
“不可能!!”尤水尖叫起来:“解药只有一颗,你怎么可能让给别人!你也中毒了!”
“叫够了没有?”软倒在地上的万俟林木突然站起来,轻松的掸了掸自己染上土的衣服,很头疼的说:“我已经受够你这个高分贝的小娘炮了,真的不能陪你再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