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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那几只的特征足够明显,郁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 这些家伙怎的全都大了近乎一圈了?
第一反应是猫怀孕了, 然而……
这三只, 除了橘猫,三秀和赤炎将军可都不是母的。
实际上, 有着“十只橘猫九只胖”美名的桑臣, 反倒是其中最不胖的那只——三秀健美的腰身粗成了小水桶, 原就十分富态的赤炎将军简直能媲美小猪崽了。
乍一看到猫儿们的样子,郁容有些懵, 一只只圆滚滚的,着实可爱讨喜,看得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失笑过后,遂是担忧。
猫跟人一样,一旦肥胖过度,容易引发诸多疾病, 寿命随之可能大大地缩短。
自觉没照顾好小伙伴们的少年大夫顿时心生自责。
问了老里长,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几只在这一个月里长得跟吹气球似的。
早先郁容出门前, 将猫儿们寄放在老里长家, 给了百文钱, 拜托一小厮照看两日。不想临时去了白鹫镇,由于无法确定归期, 担心苦了几只猫儿, 便在聂昕之派一校尉代他传信回青帘时, 顺便托那人转交一两碎银给小厮。
钱的数目好似不大,却够几只猫吃上一年足足有余了。郁容当然没打算过一年再回,这点碎银其实只有一部分是“猫粮费”,剩余的,原意算是小厮的“辛苦费”罢了。
却不知,那位逆鸧卫校尉怎么想的——兴许是觉得一两钱太少了——自掏腰包,又添了一两银。
哪料,这一位给老里长家做长工的小厮,着实是个实诚人,根本没想过“贪墨”猫儿们的“口粮费”,把这些钱全花在了猫食上,一天喂上五六顿,猫吃的比人都好……
桑臣与赤炎将军一向不怎么爱活动,三秀本身又特别能吃……自然肉长得飞快。
郁容得知了这一切,顿时哭笑不得:那小厮本是好意,在对方看来,猫越能吃代表身体越好,长得越胖就是越有福气。
怨不得对方,要怪只能怪自己不够细心,临走前没能将几只安置得妥当。
少年大夫在心里叹着气,嘴上还是跟实心眼的小厮道了谢,让对方保留没用完的“猫粮费”,向老里长借了根扁担和一副土箕,一边放上桑臣与三秀,一边是体重以一挡二的赤炎将军……
认命地挑着猫儿们,回家。
——原先装猫的篮子,根本就塞不下这几只啦!
路遇到老板娘,牵着她家的虎仔教走路。
两三周岁的娃子口齿不太清晰,指着红毛彻底褪了色的大白猫,兴奋地嚷嚷着:“猪猪……”
性子爽利的老板娘,笑弯了腰:“是猫猫,不是猪猪……”纠正了娃儿的说法,熟稔地跟少年大夫打起了招呼,语带赞美,“小郁大夫家的猫就是不一样,各个长得神气极了!”
郁容:“……”
再怎么神气,他都下定了决心,要给这几只减肥。
这样想着,在心里盘算起猫的健康减肥方法。
饮食必得控制,绝不能再像此前一个月那样肆无忌惮地投喂;同时得注意分寸,节食不能过度,以免伤了猫儿们的健康;在猫粮上费些心思,自制减肥套餐,定时定量地喂,正餐之外坚决不喂零食;再则,运动能消耗热量,要让督促猫儿——尤其是桑臣与赤炎将军——多多运动……
预想的各种好,一套猫咪减肥计划制定得科学又周祥。
次日一大早,郁容吃完饭,直接去了隔壁房子,打算趁今天有些空闲,赶紧将那一笼子的乌梢蛇给炮制了。
打开门,就看到了地上,一条只剩下蛇头的乌梢蛇……
少年大夫静默了半晌,走到顶盖半开的笼子前,望里看了看——乌梢蛇体型较大,明显可见,笼子空了一些——平静地将竹笼盖好,转身出了房子,找几只猫儿算账去。
三秀跳脱,桑臣高冷,赤炎将军稳如泰山。
郁容一一打量着这三只,目光最终落在了最调皮的白手套身上,掰开猫儿嘴检查,仔细辩看牙齿缝里的残渣……很好!
遂又察看了另两个……非常好!
这仨还挺团结的,不声不响,合伙偷吃了一条乌梢蛇。
少年大夫微觉心塞,有心想教训,三秀喵呜地凑上来,蹭着他的腿,圆溜溜的猫眼,看得人心里发软。
“唉……”
郁容叹了口气,表示心累:这些小家伙,打不得,又不忍心骂,难不成只能口头批评教育了?
“小郁大夫。”这时,有人在屋外喊着。
少年大夫听出是林三哥的声音,暂且先放下对猫儿们的“思想教育”:算了,是他的疏忽,这几只本也不是现代的宠物猫,养它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抓老鼠或捉蛇什么的……回头重新调整一下减肥计划即是。
“林三哥,好久不见。”
郁容将人请进了屋,又给他斟了杯热水。
林三哥却没心情与他寒暄,坐也不坐,拉开手里的布袋送到对方跟前,直奔主题:“小郁大夫,这是卖牙膏、药皂的钱……一共换了三十八两银子。”
袋子里,正是三锭十两的官银,还有一锭五两的,以及些许碎银。
郁容十分惊诧:“这么多?”
林三哥满脸兴奋:“可不是……我都没料到牙膏跟药皂那么好卖,尤其是牙膏,最下品的那些也卖了近两千钱,后面打出了名声,匡万春堂的直接找上我,包圆了剩余所有的牙膏和药皂。”
“这样吗……”
林三哥点头,忽是想到什么,道:“对了,小郁大夫,匡万春堂的人想让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匡万春堂?”郁容沉吟了片刻,问,“林三哥可知他们有什么目的?”
“嗨!能有什么目的,怕不是瞧上了你那牙膏和药皂的方子。”
少年大夫直言:“暂时我没打算卖方子。”
不是想垄断。牙膏这东西之前没人想到这样的制法,他无非是占了个先机,有他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市场再紧俏点,相信可能花不了太久的时间,总有擅药者琢磨出其中的门道……
卖方子没必要。他是个俗人,想让日子过得舒坦,得靠这些小玩意儿,补贴家用。
林三哥表示一万个赞同,卖方子只得一时的“涌钱”,哪里比得上卖成品,细水长流、积少成多,哪怕以后真有别人弄出了牙膏,到时候声名早打够了,顶多降一点价,根本不担心销路。
“不过,”林三哥话锋一转,说,“匡万春堂也不能得罪狠了,我瞧那个人挺诚心实意的,小郁大夫要不要见上一面?生意谈不拢不要紧,结个善缘,日后也好相见。”
郁容想了想,觉得林三哥的说法挺有道理的。他不怕得罪人,可匡万春堂到底是雁洲第一大药局,同时坐拥了南船北马,若真能搭上关系,与他也有好处……做买卖嘛,和气生财。
“林三哥说得有理。”少年大夫表态,“如果这几天,匡万春堂的人再找林三哥你,就直接请人来村子吧……对方不介意的话。”
倒不是摆什么架子,新房子明天完工,办了喜酒后马上得搬家,要把新家收拾妥当,少不了花费好几天的时间。
林三哥应下了。
其后,两人就着牙膏与药皂的买卖详谈了半天。知道少年大夫刚回来,尚没有存货,林三哥按捺着失望,约定了下一批牙膏与药皂的出货期限,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
郁容从对方留下的钱袋里,分出一小半的银钱,送作“代理费”。
林三哥推却不要……表示钱太多了,拿着烫手。少年大夫不以为然,若不是林三哥有本事,那一点东西绝对卖不了那样的高价,理当让几分利。
两人客气来客气去的,最终拍了板,除去成本,按照利润的金额三七分账,郁容占七,林三哥得三分……并由此确定,之后再作其他交易,不出意外的话,同样按照这个比例分成。
干脆去找了老里长和户长,请二人作个见证,双方就此契了一份正式的“代理”合约。
并非是郁容,或林三哥,对彼此不放心……在商言商,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事先约定好了,往后行事才有章程,同样免得天长日久、人心易变,到时候成了一桩掰扯不清的官司。
对这一份合约,双方都很满意。
倒是老里长悄悄在少年大夫耳边问,是不是被自家鬼精灵的侄子给坑了,在他看来,“代理费”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给个两成就够意思了。
郁容失笑,摇头否认了老里长的猜测。
会契这一份约,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系统的副职业,便是再多让两分利,他也不算吃亏。商人逐利,林三哥坚持这样的分成,当真是够厚道了。
告别林三哥几人,郁容紧赶慢赶地回了义庄……
已是晌午,要在今天加工完那一笼子乌梢蛇,得抓点紧了。
——他不会饲蛇,那些蛇放久了,可别给冻死了,再则……家里三只大馋猫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着实让人不放心。
早些炮制了,早安心。
从白鹫镇回青帘的路上,借着逆鸧卫有船方便,顺道采购了分量足够的黄酒,和一些醋。
针对这些蛇,不打算弄太多花样,直接酒浸、酒炙,少许一两条,用醋炮制,以备不时之需。
说干就干。
少年大夫换上了劳作服,绑好袖口与裤脚,将大笼子一点一点拖出房间,安置在水井不远。
搭着土基,在另一边垒了个临时锅灶,架上大锅,准备足够的干草、柴禾。继而搬出了方桌,砧板、切药刀,罐子、砂盆,该用到的器具,全部清洗好,放在一旁。
备好酒醋。提水桶,打井水倒入大木盆。
开始对乌梢蛇进行初步加工。
郁容坐在小板凳上,洗净了蛇,右手拿刀,毫不手软地剁了蛇头并去掉鳞片,切成寸断,简单快速地滤一遍,丢到药筛上沥干……
——光这一步,就花了好半天,蛇太多了……真想不通聂昕之从哪弄来的。
申时,少年大夫才将所有的蛇净制、切制完毕,点火烧锅,正式炮制起来。
“……是这里?他怎么住在这么个破地方?”
酒炙结束,郁容正要晾着蛇段块,忽然听到院子外传来这一道陌生的嗓音。
下一刻,林三哥的声音响起:“只是暂住,新房子已经盖瓦了,马上就搬过去。”
感觉是在说自己?
少年大夫不由得看向篱笆入口,没一会儿,一道闪瞎眼的粉红人影,飘然进了院子。
“你就是郁容?”
十七八岁的少年,趾高气扬,像一只骄傲的花公鸡。
不紧不慢地晾着最后一块肉段,郁容冲对方拱了拱手:“不才正是在下,不知这位公子……”
蛇的腥味,和酒气、醋酸味,纠葛在一起,满溢在整片院子……气味着实说不上好。
“花公鸡”少年唰地一下展开折扇,挡在鼻子前:“匡秀,匡弘雅。”
匡?
郁容不由得看向林三哥。
林三哥面露苦笑:“小郁大夫,这一位……”
林三哥刚一开口,匡秀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语,神色倨傲,微昂着下巴:“那什么牙膏就是你做的?”
瞟了一眼文竹扇面,郁容暗自吐槽着,面上不动声色:“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
匡秀当即“哼”了一声。
郁容:“……”
默了片刻,少年大夫看着“花公鸡”鼻子朝天的模样,决定不开口了,等着对方先说话,再随机应变。
匡秀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义庄的篱笆院子,视线转了一圈,落到了竹匾上阴晾的蛇段块。
林三哥看了看郁容,转而望向匡姓的少年:“匡小少爷……”
“你,”匡秀突然又出声,合扇指着林三哥,“去门口候着。”
“匡小少爷……”
“快点。”匡秀不耐烦地挥手,“本少爷有要事与郁大夫商量,不便第三人在场。”
郁容默默看着,因着摸不清这匡家人的意图,便且按兵不动。
林三哥看着有些无奈,拿匡小少爷没法子,只好朝少年大夫使了个眼色,转而出了院子。
郁容注意到了林三哥的眼神,然而……
他没那个本事,光靠一个眼神里,即可分析他人之所思所想。
“喂,你……”
看对方难以启齿的模样,郁容有些意外——什么事能让这看着就很傲慢的家伙开不了口?
“匡少爷?”
匡秀憋了一会儿,复又开了口,语气略有模糊:“听说你拒绝了金针防御大人的保举?”
少年大夫这一下子当真是惊异了。
周防御送他保荐书一事,除了聂昕之,他可没告诉任何人……当然,那些国医也可能有所耳闻。但可以肯定,青帘的村民当中,没人知道这件事,包括老里长、林三哥。所以……
这一位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再者,距离他收到保荐书,没过去几天的时间,当时人还在白鹫镇,雁洲这边如何这么快就知道了?
脑中闪过无数疑问,郁容依旧不露声色,不回答、不否认,语气从容:“匡少爷从何听到这样的传闻?”
匡秀轻哼了一声:“本少爷自有消息渠道。”
少年大夫微微颔首,也不探究,仍是反问:“不知匡少爷有何见教?”
匡秀张嘴,又合上了,犹豫好半天,忽是撇开头:“出个价吧!”
“什……”郁容倏然阖上了嘴,桃花眼微张大,盯着对方细细打量。
——诶诶?
他没误会吧,这家伙的意思是……
匡秀好像被他看得羞恼了,猛地转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什么,让你出个价,有这么难吗?”
郁容回神,嘴角慢慢溢出一丝笑。
“说罢!多少钱本少爷都出得起。”
少年大夫摇头不语。
“你这什么意思?”
郁容微微一笑:“没什么意思,匡少爷找错了人。”
“你……”
少年大夫转开了目光,低头收拾着桌上的物件。
“郁容!”
郁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语气淡然:“寒舍破陋,郁某又忙不开身,不宜招待匡少爷。”
匡秀睁大眼。
被瞪的少年大夫面色不改,神态自如地伸出一只手:“匡少爷,请。”
直接送客。
匡秀被气得呀,嘴唇抖动了半晌,终究又是一声“哼”,转头疾步离开了义庄。
匡秀没走一会儿,林三哥又回了义庄,面露关切:“没事吧,小郁大夫?”
郁容摇头,嘴上问:“那位匡少爷是匡万春堂的东家吧?就是他想要见我?”
林三哥语带无奈:“哪是啊,之前找我的一直是药局的掌柜。没听说过匡小少爷管事,今天他突然过来找人,我还觉得奇怪呢。”
少年大夫若有所思:“是这样吗……”遂是语气一转,“我好像得罪他了。”
尽管之前说好了,尽量不要与匡万春堂交恶,但在有些时候、有些事,绝不能容让。
林三哥惊道:“怎么回事?”
“他问我要一个很珍贵的东西,”郁容轻描淡写道,“我拒绝了。”
林三哥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没事?”
“既是匡小少爷的过失,没什么好担心的。匡家主事人又不是他。”
“哦?”
“匡大东家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是他家人的错,他从不会迁怒别人,小郁大夫你不用担心。”
郁容点头表示了解,没有什么担心不担心的。即使那位匡家的当家不讲理,也没什么好怕的……匡万春堂再厉害,还远不到能一手遮天的程度。
何况,他有一位超级厉害的朋友……狐假虎威什么的,万不得已之时,完全可以借一把势。
话说回来……
那一天聂昕之其实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吧,想一想刚才的遭遇,感觉好像是……
一种提醒。
大约是,怕他年幼无知,被人糊弄着“转手”保荐书?
逆鸧卫那么厉害,定会查到他头上,届时,罚钱不算,还得挨三十个板子……真真受罪。
郁容有些想笑:没想到门神看着挺凶的,心思倒是挺细的,还十分体贴人!
不过……
没想到真有人这么蠢,花大价钱买什么保荐书。
郁容也是后来知道,这保荐书难得归难得,但也没那么厉害……不过是进太医署的敲门砖,进去了可不代表立马就成了“医官”,一开始也就是做做帮手、跑跑腿,对外勉强可说是“官医”。
不知那养尊处优的匡万春堂小少爷,脑子犯什么抽,想买这么一个“鸡肋”的保荐书?有本事的,即使没保荐书,只要参加几回考核,总能如愿以偿的。
想不通,郁容就不想了。
明天新房完工,又有一堆的杂事要忙。
不成想,第二天一大早,匡万春堂又来人了。
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位就是想买保荐书的匡秀,而另一位……
温文儒雅的青年,笑得如沐春风,一见到少年大夫,当即拱手行了个大礼:“在下匡万春堂匡英,冒昧打扰,是为舍弟的莽撞之举,特地来向小郁大夫道歉的。”
郁容神色莫名,不合时宜地走了一下神:
话说,什么时候,“小”郁大夫的名头已经传到雁洲去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