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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星期的诊治观察,东川浩司终于顺利出院,回到家中疗养龙体。
由于他行动不便,接下来的复健期间,纵使是威风凛凛的东川四少,也只能依靠拐杖和轮椅的辅助,才能下床活动。
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不太使用拐杖行走,因为他嫌麻烦,反而喜欢坐在轮椅上,好整以暇的指挥她,天天推着他东逛西走。
看得出来,他还满喜欢这台交通工具的。也因此,依人不得不怀疑,这个男人分明把她当成私人看护在指使。
三哥特地帮他安排了两名医护人员进驻家中的医疗室,可是他却将医护人员赶回医院,只留下一名复健师,摆明了要她亲自下海,服侍他未来两个星期的生活起居。
当然,她也可以拒绝,问题是——
“你也不想想看,我今天会变成这样,到底是为了谁?”
一席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然而,她白天要上班,只好委屈家里的佣人随侍在侧,忍受他的坏脾气,等她下班之后,再由她接力伺候。
“你可不可以温柔一点?”他实在忍不住了,再不出声抱怨,等他洗完头,只怕他一头长发也被她扯光了。
东川浩司下半身泡在浴白里,腰间围着一条毛巾,遮住重点部位,右腿跷放在浴白外,脑袋枕靠着浴白边缘,一双无辜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瞅着她。
还敢嫌她粗鲁?依人越搓越用力。也许他这头乌溜溜的秀发极需要温柔对待,可惜,只有专业发廊的洗头小妹才会小心翼翼的呵护它。
她大小姐肯放下身段帮他洗澡,他就该偷笑了!要不是看在他脱臼的右肩尚未完全复原,她才懒得陪他耗在浴室里,弄得浑身湿答答的。
依人坐在一张圆凳上,越洗脸越臭,每天伺候他沐浴,真是件苦差事,不晓得哪天才能脱离苦海?
“我头好痛,帮我按摩一下。”他指着太阳穴,比照发廊洗头程序,要求全套服务。
依人秀眉一挑,硬是忍下一口气,顺乎揉揉他的太阳穴。偏偏她的技术不好,沾了他满脸泡泡。
东川浩司哭笑不得,伸手拿了一条毛巾,擦拭渗进眼睛的泡沫,再不自力救济,等她按摩完毕,他的眼睛大概也瞎了。
“你把头发剪短好不好?”她忽然提出请求。
“为什么?”他舒舒服服的仰着头,两只手肘撑在浴白边,享受太上皇般的待遇。
“你的头发太长了,洗起来好麻烦。”她据实以告。“难道你不觉得每天顶着一头及腰长发很重吗?”
“不会啊。”他已经习惯了“长发有长发的好处,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当围巾使用。”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亏你想得出来。”
“你忘了,当初是你说我头发又柔又漂亮,我才为你留长的。”
“是吗?”她一脸狐疑。
“我还记得那年你五岁,有一天下午,我躺在主屋的沙发睡午觉,你和将司两个人在一旁玩游戏,当我一觉睡醒,就看见你一边玩我的头发,一边呆呆的说:四哥的头发好好摸,小扮,你也来摸摸看。你那时候的表情,只能用陶醉形容。”他沾沾自喜的回忆。
“五岁小孩说的话你也当真?”依人简直服了他。
“我这头长发,为你留了二十年,现在你居然叫我剪,会不会太过分了?”他反倒抱怨起她来了。
“算了,你高兴就好。”她拿起莲蓬头,调整水温,帮他冲洗干净。
他不再说话,一直盯着她。
“把眼睛闭上,冲瞎你的双眼我可不管。”她别扭的瞪他一眼,被他诡异的眼神瞧得浑身不自在。
“那更好,你毁了我的双眼,我的下半辈子就由你负责。”他干脆耍无赖。
“我才不要一个瞎子拖累我的下半生。”她狠着心肠回绝。
“我全身都被你看光摸遍了,你不负责谁负责!”
依人为之气结。“摸遍你身体的女人还差我一个吗?”
他静默片刻,老实坦承“我已经禁欲一年了。”
“哦?我应该感到开心或安慰?”她的神色转为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绪。
“再爱我一次,真有这么困难吗?”他沉住气低问。
她沉默不语,关上水笼头,帮他把头发擦干。
东川浩司看她又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当下一恼,突然抓住她的手,硬把她拉进浴白里,水花四溅,也浸湿了她一身。
“你真是”依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攻势吓了一跳,不禁又气又恼。
“已经十年了!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头?”他将她困在胸前,阴郁的追问。“对你好,你不当一回事,故意玩弄女人气你,你也不以为意,依人”他疲惫的叹口气“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依人在他的逼-下,缓缓闭上眼,忽然觉得心力交瘁。
如果那一年她没有亲眼目睹他的荒唐,她的爱应该不会枯萎,她的心也就不会破碎,于是,她把刚萌芽的爱收回来,把心武装起来,无视于他的存在,无视于他拈花惹草的挑衅,无论多少女人在他身边流连忘返,她都假装视而不见。
他们的战争,就此展开——
她越骄傲,他越荒唐,她越冷漠,他越猖狂,处处与她唱反调。
倘若只是口舌之争,她还能谈笑用兵、不慌不忙,一旦他发动火力兴师来犯,她就完蛋了!通常轮到他占上风的时候,往往就是她贞节不保的危机时刻。
他进攻,她反抗,他穷追不舍,她退避三舍,他若赶尽杀绝,她便落荒而逃。
就这样你来我往,纠缠了十个寒暑
十年,他们的青春全耗在这段纷纷扰扰的岁月里,偏偏他们都是自傲不服输的人,没有人愿意在爱情面前低头,结果呢?看看他们落得什么下场,为情所困,两败俱伤,谁也占不了便宜,不但互相折磨,也把彼此逼得走投无路。
“依人”东川浩司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最后,终究只能将她拥进怀里,沉痛的,惆怅的,苦苦追问——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依人沉默了许久,仍然闷声不响。
他不敢抱持太多期望,静静拥着她,等待回音。
直到他绝望的以为她又会一口否决时,她终于开口表示——
“再给我一点时间。”
“噢,好累”走不到几步路,他又一拐一拐的拐回轮椅前,舒舒服服的坐下来,由她推着到处逛。
装模作样!依人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拿他没辙。
他的复健师都已经向她坦言,他的复原情况相当良好,石膏也已经拆除了,根本不再需要依靠拐杖支撑或轮椅代步,就能慢步行走,但他似乎恃别钟爱这部手推式交通工具,无论如何都不肯戒掉它。
“四少爷。”林荫大道出口的站岗警卫,一瞧见东川四少又被大小姐推出来游街,人人都是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每天黄昏时分,一定可以看见他们家可怜的大小姐推着跋扈的四少爷,从大宅庭园逛到大宅外,一路逛出林荫大道,在外面绕个几圈之后,再逛回林荫大道,回到大宅院吃晚饭。
两人一起慢步在夕阳下的画面虽然唯美动人,不过看在他们眼里,只觉得四少爷的演技似乎还有待加强。
远方,一辆黑色宾士缓缓驶近,停在他们身畔。
车窗滑下,东川尚人瞄了轮椅上的四弟一眼,再投给小妹一道同情的眼神,然后才带着一脸揶揄似的冷笑,把车开进林荫大道入口。
“大哥的眼睛会说话,光用眼神随便一瞟,便足以取代千言万语。”依人推着他,迈向夕阳西下的地平线。
“所以他的语言机能才会退化得这么严重。”东川浩司叼着烟,惬意的吞云吐雾,看起来优闲得不得了。
依人不禁失笑。最近似乎特别容易被他逗笑。
东川浩司仰头一看,这抹柔媚的笑容他已睽违许久,直到近日才开始为他展现。
他心念一动,忽然抓住她,把她拉到自己腿上,牢牢的抱住。
依人被迫坐在他的大腿上,再一次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
“你又想干嘛?”她试着挣脱他的怀抱,却又斗不过他的蛮力。
他不想干嘛,只想一亲芳泽。
啪!她下意识挥出小手,将那张凑过来的俊容打偏了半寸。
这巴掌力道不小,正好击中他的鼻梁,痛得他龇牙咧嘴。
趁他一个不留神,依人飞快跳离魔掌。
“你打我?”他忍俊不住笑出来,没想到他的小依人这么辣。
“你要是再敢乱来,我不介意打残你另一只腿。”她撂下狠话,头也不回的走掉。
“依人”他赶紧站起来,健步如飞的追过去。
把一个残障人士丢在大马路上会不会太狠了?
依人芳心一软,在林荫大道入口站定,转身一看,差点哈哈大笑。
想不到他竟然可以走得跟飞得一样快。
“你的轮椅就这样放着不管了?”她忍住笑,淡淡的横睨他。
对哦!差点忘了他的交通工具。东川浩司连忙转回去,把他的爱车推回来。
依人面带微笑,一边散步,一边欣赏林荫大道两旁的秋黄落叶。
由此看来,他的伤残假期应该快结束了。
至于他们的感情战争,应该也快重修旧好、破镜重圆了。
十年,真的好漫长
但愿这一次,他别再让她失望了。
“我要你去探他的底,结果你只拿到这篇报导?”
东川浩司端坐在皇位上迎视他的三名大将,眼神冰冷至极。
三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围着首脑的办公桌坐定位,他们正在面对一股即将形成的暴风圈,纵使他们各个身经百战,也很难不被这股寒流冻伤。
左边的武田广和右边的安全主管交换一个眼神,决定由中间那位捧着便当狼吞虎咽的年轻男子自食其果。他们两个就负责保持中立与沉默。
“你让我枯等了两个星期,就只交回一篇早巳被法国记者炒到烂的旧闻?”东川浩司的语气凛冽,冷峻的神情布满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实不相瞒,这当中我还拨了个空,顺道回老家扫墓,然后又连夜搭机赶回日本,走了一趟深山野岭找灵感,前前后后才花你两周半,已经算快的了。”
“上官孤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东川浩司把报告书丢到他面前,金黄色的眸光已经喷出杀气腾腾的火焰。
“别吃了。”武田广踢上官孤星一脚,要他识相一点。
“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上官孤星嘀嘀咕咕的放下便当盒,拿起他从报章杂志四拼八凑拷贝来的报告书大声朗诵“潭深,法籍华裔,祖籍广东,香港人,现年三十一岁,父亲是香港皇家高级督察,一九七九年,潭督察率领警队大举扫黑,不幸在攻坚时身中数枪,因公殉职。
“事发不久,潭氏一门遭人抄家灭族,全家十三口无人幸免。只有一对孤儿寡母不在死亡名单上——长子潭深年仅六岁,下落不明;潭夫人身怀六甲,不知去向。一周之后,警方在香港九龙附近的天主教教堂找到潭深,并交由社福机构代为看护。潭夫人的尸首则在日本东京市郊被人发现,死于非命,疑似他杀,八个月大的腹中胎儿离奇失踪,生死未卜。逭宗震惊香港社会的灭门血案,至今仍未破案。报告完毕。”继续吃饭。
“你去香港游荡了两个星期,就只挖出这点皮毛?”而且还是举世皆知的旧皮毛,难怪老大抓狂。“是我们太高估你,还是你的功力退步了?”
“这篇报导我只要坐在马桶上打开手提电脑也能上网查出来,还用得着派你出马吗?”身为他的结拜兄弟,武田广实在引以为耻。
“最起码我没有空手而回呀!”不顾身旁两位同伴左右开弓的质疑,上官孤星仍然笑咪咪的吃便当。“潭深的个人资料显然已被列入x档案,简直比国家机密还难查,连他孩提时代的照片也全部被销毁了,即使透过各种管道,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没办法,我只好跑一趟图书馆,从电脑资料库查询香港历年来的旧报纸,总算才找到这些尚未被毁尸灭迹的报导。”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我就不信他能扭转乾坤,把过去的资料销毁得一干二净。”
“他不只有摧毁自己的资料,凡是与他息息相关的重要证物,也全都不翼而飞了,神不知鬼不觉,一点痕迹都不留。这家伙实在不简单,连我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上官孤星首度发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言论。
“我不相信凭你的实力无法揭穿他的隐身术,你到底有没有深入调查?”安全主管高苍峰夺下他的鸡腿便当。
“当然有。”上官孤星抢回他心爱的便当,态度依旧属儿啷当。“就是因为调查得太深入,还打草惊蛇差点被反咬一口。”
“潭深当时人在香港?”东川浩司立刻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没错!算我倒楣,煞星碰上地头蛇,幸好没酿成大祸。”
东川浩司寒眸一凛。万万没料到潭深居然会出现在香港。
根据线报,潭深过去两星期从未踏出法国领土一步,而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派遣上官前往香港,查清楚潭深扑朔迷离的底细。
私下调查特定顾客的来历和身分,纯粹为了安全起见,防范于未然。
他不容许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入侵他的领域,造成不必要的损害,尤其像潭深这样一个难以掌握又行事诡秘的人,更需要通过严密的审查,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敞开大门欢迎他投宿。不料这浑小子居然无功而返,还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你应该知道,尚未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我并不希望你与他正面交锋。”他的语气透露着明显的不悦。
“短兵相接实在逼不得已。”上官孤星耸耸肩,仰头灌了一口可乐。“我都还来不及掀出他的底,他的手下已经直接杀到我面前了,若不反击,难道要我坐以待毙?更诡异的是,我从没见过他,他却认得出我的身分。”
“这么说,你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了?”武田广抚着下巴低声询问。
“并没有。当时情况突然,我根本无暇一睹他的风采。”上官孤星咬着筷子回忆道:“还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在路边摊吃面吃到一半,忽然冒出一群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把我团团围住,我单打独斗,他则坐在车子里看好戏,我在明,他在暗,当我把那群打扰我吃消夜的王八蛋统统摆平以后,潭深已经坐着他的bmw扬长而去了。从头到尾,那张神秘兮兮的脸一直隐藏在车窗后,八成丑得见不得人,不好意思露面,不过离去之前,他还送了我一句临别赠言。”
“他跟你说了什么?”东川浩司凝起眉峰。
“后会有期。”上官孤星扒了两口白饭,蓦然又一脸深思。“可是,我总觉得这句话并非针对我。倘若他知悉我的身分,必然也知晓我受命于你,所以造句临别赠言,显然是他透过我传达给你的战帖。”
战帖?东川浩司冷眉一挑。
“我跟他,素昧平生,从来没有过节,如果有,也全拜你所赐。”他将报告书撕成两半,扔到一旁。“你在香港闲晃了两个礼拜,不可能只有这点收获,他的相关资料既己石沉大海,我便不再追究,然而他这些年何以传奇性的发迹,你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非常遗憾。”上官孤星摇头晃脑的表示“我只能说,潭深这号人物绝非等闲之辈,凡是跟他扯上关联的官方纪录全都被湮减了,除了当年轰动一时的灭门血案还有迹可查以外,至于他往后的行踪去向、二十五年来的生涯经历和背景,至今仍是个无解的谜。目前也只知道他长年侨居英、法两国,工作型态以珠宝设计为主,生活区域也以欧洲为主要根据地,行事低调神秘,动向飘忽不定,一生浪迹天涯,历尽沧桑,从未现身公开场合招摇亮相,离乡背井二十余载,未曾再涉足香港这块伤心地一步。”
“那他这次回到香港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高苍峰提出质疑。
“报仇雪恨,血债血偿。”上官孤星言之凿凿的指证。“我抵达香港之后的第五天,短短一日之内,就有十户姓洪的人家办丧事,香港境内的街头巷尾到处挤满了出殡队伍,从南到北,哀鸿遍野,十五副棺材里躺的全是洪氏一门的男女老幼,情状之惨烈,就跟当年潭氏一族遭人灭门绝户时一样,斩草除根,寸草不留。”
“唉!悲剧重演,又是一桩抄家灭门的亡族惨案。”武田广摇头感慨。
“现在怎么办?上官已经露出马脚了,咱们还要恭迎潭深大驾光临吗?”高苍峰询问首脑的意思。
“再过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要入境了,如今将他列入拒绝往来户也为时已晚,咱们严阵以待,诤观其变。”阴惊的眼神随即瞪向鼎鼎大名的江湖煞星。
上官孤星还在吃,跟大笼头杀过来的凶狠目光一比,食物仍然比较吸引他。
“你给听好,这个月之内,你必须回营坐镇,若是你敢踏出东急一步,我会让你那张嘴再也不能吃,不能喝,不能说,不能动。”东川浩司严重警告,冷冰冰的语调有着不容忽视的胁迫意味。
“遵旨。”上官孤星解决掉两盒便当,拍拍肚皮,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块起士蛋糕,撕开包装纸,大口大口喂进肚子里。“奇怪,你们为何不问我跑去深山野岭找什么灵感?”
“你除了找山珍野味以外,还能找什么灵感!”武田广白他一眼。
“那你就错了!你们一定猜不到我在山上挖到什么宝。”上官孤星兴致勃勃的留下伏笔等待大伙询问。
结果,没人理他。莫可奈何,他只好自问自答。
“我之所以连夜从香港飞回日本,为的就是要走一趟白根山。”
白根山?!东川浩司脸色遽变。“你去白根山做什么?”
嘿嘿,有反应了吧!上官孤星啃完蛋糕,又从背包里变出一盒仙贝。
“我在香港查到一条线索,听说潭夫人生前逃到日本躲避仇家追杀的时候,曾经在白根山一带落脚,出于一种直觉,我决定上白根山碰碰运气。”
“然后?”东川浩司沉着脸,随手执起桌面上的琉璃纸镇,无意识的把弄着。
“然后经由我明查暗访,当地一间温泉旅馆的老板娘对于潭夫人这位异乡过客果然还存有相当深刻的印象。”上官孤星灌完最后一口可乐,打个饱嗝,继续发表演说“当年潭夫人投宿在温泉旅馆时,曾向老板娘打听附近的医院,老板娘一听之下,连忙推荐妹婿所经营的私人诊所。当晚,潭夫人立刻前往诊所,要求剖腹生产。”
“翌日,潭夫人留下五十万现钞,带着刚出生的女婴不告而别。数天后,警方在东京市郊发现潭夫人的遗体,香港警署一接获通知,立刻派员前来日本协助调查。两国警调单位连日搜索,仍然找不到潭夫人腹中胎儿的下落,警方研判,胎儿可能已经惨遭毒手。最后,香港政府对媒体宣布,潭氏一门仅剩潭深幸存,悬案未破。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当各界都以为胎儿必死无疑之际,白根山上一间与世隔绝的天主教教堂门口,一位神父捡到了一个早产的小女婴,并且帮小女婴存活下来。三年后,小女婴入籍豪门,身世成谜,耐人寻味,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就此展开。”
“那间天主教教堂,该不会就是圣心育幼院吧?”高苍峰的眉头越皱越紧。
“叮咚!答对了。”上官孤星恍若没瞧见首脑布满严霜的峻容,继续完成他的结论“换言之,这个小女婴正是潭深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而这对血浓于水的潭氏兄妹,才是硕果仅存的潭族后裔。”
潭深和依人竟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妹?!东川浩司的神色阴沉到了极点。
残暴的力道充满致命性的摧折,咱的一声,琉璃纸镇在他手中断成两截。
左右两大护法从未见过四皇子如此阴狠狂暴的模样。
“难怪沙梵帝世界巡回展的首站会选在日本东京举行。”武田广面色凝重。
“也难怪潭深会特地指名与东急饭店合作。”高苍峰的表情也很严肃。
综合以上两点,潭深此行的首要目的,必定是为了自幼流离失散的妹妹。
而且,很显然的,他早已知道妹妹的下落。
二十二年前,东川一门从圣心育幼院收养了一名三岁大的小甭女,这则新闻曾经喧腾一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潭深不可能没听过,只要派人详加追查,便能得知妹妹流落何方,却碍于深仇大恨未报,仇家的耳目又十面埋伏,为了顾全大局,因而无法跟妹妹相认。如今,他已将所有心腹大患铲除殆尽,手足重逢,指日可待。
“潭深这次一反过去的神秘低调,刻意大张旗鼓、重现江湖,摆明了只为两件事,一是复仇,二是寻亲。如今血海深仇已报,私人恩怨已了,下一步想必就是找回妹妹认祖归宗。老大,你可得当心了!”上官孤星壮着胆子捋虎须“他们兄妹团圆倒是其次,就怕潭深不肯罢休,还想把妹妹带回法国一起生活,那岂不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尤其是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多划不来呀!”
“想把人带走,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冷冽的寒眸眯成一道细缝,在座三名大将立刻察觉到他眼底的肃杀之气。
终于,上官孤星停下所有大吃大喝的动作,拿起纸巾拭了拭手指。
一抹狰狞的笑容缓缓跃上那张中日混血的脸庞,阴险的神态与方才-儿啷当的贪吃模样截然不同。
“如果你希望他消失,我随时听候差遣。”
直到此刻,他才展露出江湖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无情刽子手——天煞孤星应有的凶残狠毒。
东川浩司粉碎手中的琉璃残骸,妖邪的金瞳魔光乍现,深不可测。
“盯紧他,先别轻举妄动。”
“若是他先下手为强呢?”
“立刻送他下地狱。”
“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