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悲伤

窗纸松痕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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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是喜欢琵琶语,依旧常常于寂无人声的夜里,静静倾听乐曲里那些无法掩藏无处安放的忧伤。

    听到琵琶语,纯是偶然。清楚的记得那是2007年深秋的一个夜里,不知为着什么,那晚心情极度低落,于是百无聊赖的拿着鼠标乱点。当琵琶声幽幽响起时,握着鼠标的手便再也无法挪动,心也跟着悠悠颤动起来。这曲子那么缠绵,哀怨,是春日里如流水般迢迢不断的离愁,在心底反反复复的来去,又似是秋日檐上的夜雨,将冷彻的凄凉,一点一点的,慢慢蚀进听者的骨子里。尤其是中间那段女声空茫极致的吟唱,如泣如诉,如痴如怨,你仿佛看到一个安静的素服女子,低眉敛衽,信手而拨,轻轻诉说着她对爱的困惑,渴望,流连与坚韧。那份寂寞而无法言说的心事,就化成了这一声声低徊婉转的叹息。

    整曲节奏舒缓平和,波澜不惊,没有跌宕起伏的渲染,也没有黯然凄绝的点缀,只是简单旋律的一再重复,却将一种无法抵挡的流淌的悲伤慢慢慢慢渗透进你的心底。

    这种感受给我的震动如此之深,以致多年后的今天,想起那晚,仍旧有隐隐的心疼透过悠长的岁月漫了出来。

    由于喜欢琵琶语,很自然的,知道了林海,知道琵琶相,知道改编自茨威格同名小说的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作为来信的背景音乐,琵琶语很好的诠释了女子对执着爱情的定义与信仰。

    爱情的产生有时候更像是个传说,没有预兆,没有原因,没有过程,甚至不分年龄。当来信里那女子一头栽进她的爱情里时,还仅仅只有十三岁,是个有着清澈而坚定眼神的瘦弱孩子。爱情是她生命中初初升起的太阳,哪怕只有一缕阳光透入,仿佛也能给她卑微阴冷的生活带去莫大的期待与慰藉,就如她身着的那件缝补过的短得只及肘部的棉布衣袍,简单,朴素,但却也是她最贴心和最真实的温暖。老北京那仄长仄长的巷子里,她望向他,满眉满眼的惊慌与笑意里,都是她隐忍的暗潮汹涌的留恋和热爱。

    这份爱,持续了她整整一生,岁月天长,终究没能敌过它的浓烈与热忱。之后的日子,她长成了一棵沉默的向日葵,朝向的永远都是他的方向。无论是六年后他第一次约她,她过于仓促的回答:“方便,我都方便”还是十四年后的舞会上她不管不顾的随他走,都是这份奋力而绝望的爱的流露。她说:“朋友算什么?自尊算什么?下一次我还会这样。你的声音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我无法抗拒。经过十几年的变迁,依然没变。只要你叫我,我就是在坟墓里也会涌出一股力量站起身来,跟着你走。”辛酸而又诚挚,如同她的处境和爱情:迎来送往的欢场生活,自有她身不由己的苦衷,可是她的心自由高贵,她的爱情完美纯粹。爱他,是她一生至高无上的信仰,她怀着孩童一般的温柔虔诚之心,固执的守护着心底那份不为任觉察的情感,守护着自己对于爱的静洁无暇的向往和执着。虽然明知道她爱的是这样一个浮华凉薄的浪子,明知道他视她如街边的流莺,从不曾记起或认出过她,不曾知道她是他八岁儿子的母亲,不曾体会过委身于他时她的心里有着怎样的激动和颤抖,不曾明白她是那个自十三岁起便奋不顾身奔向他,奔向这段毫无希望爱情的邻家女孩。

    有人说,这世上错位的感情有两种,一是相濡以沫却厌倦到终老,一是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铭心刻骨。可是来信告诉我们,还有第三种更无奈更错位的感情:绝望的不为人知的暗恋,如悬崖上的红梅,虽明知最后的结局必定是零落成泥,却依旧勇敢华灿的盛放,艳丽妖娆,韶华胜极,用生命的独舞,演一场催人泪下的独角戏。

    喜欢且向往的便是这样的爱情:若你待我能如我待你一般,我便闭上眼随你远行,自此江湖四海,不问归程;若无法赢得你同样的尊重与热忱,我便退隐于你的目光之外,繁华明灭,无怨无尤。何必介意与你的距离是隔着无数的山川峡谷还是只有一线之隔,只要心中能一直存着这份温暖的记忆,一直珍藏着你的形容笑颜,那便是我另一种的真情相守,地老天荒。

    爱你,从来都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是来信里那女子穿过烟尘的美丽,也是琵琶语动人心弦的旁白。

    可惜,春风只是人间客。

    若你懂爱,该有多好。

    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曾为此曲作过一首同题的短诗,放在文后,对比来看,时光虽在变迁,感受却还是原来的感受。

    谁奏离歌浸寒了离人的背影?

    谁拨琴弦惊落了桃花纷纷?

    谁的泪水流淌着无尽的悲伤?

    谁的呼唤唤醒了沉睡的梦境?

    相对无言

    纤纤素手只轻抚着那把古琴。

    心潮如水般慢慢涌过

    凄清的音符里流动着隐隐的疼痛。

    人生最苦是别离

    弹断空弦

    弹不尽千古不息的离别情。

    三月的春风里

    却为何满是瑟瑟瑟瑟的寒冷?

    不堪想哦

    那长长的思念怎能

    追得上你渐行渐远的跫音?

    怎堪望哦

    回首处

    又只见那重重的长亭接短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