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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祸水
春天如此闹嚷嚷，树吵花吵人吵，最好钻空子。狠甩那男人耳光，10寸的细鞋跟一转，向前五步对迎面而来的陌生人戚戚说：“我失恋了。带我走！”看对方仓皇失态，便大笑走开，故意让耳环叮当擦过他颈项，我这样处理春天的首次失恋，并无路人多看一眼。
失恋，通常做两件事，去陆梨西在的店里穿双新鞋，然后走到城南那所著名的大学，等魏一青跟我喝酒。
魏一青，一脸明媚等我在校门口，水兰色衬衣包着的清亮招摇男人，和我六岁相识，现在是大学的摄影老师，一身花朵满嘴甜言的典型祸水，兴趣是爱情游戏，大学时就拒绝了我的感情，是我不断失恋的原由。
“你去过小鞋匠那里了？”他盯住我款款的鞋子问，那鞋子8寸细跟，完美的皮纹装饰，妩媚又矜持，陆梨西挑的。
“恩，被小梨骂了，说我被虐狂，失恋被虐心情也就算了，完了还跑来虐待自己的脚！穿这种鞋走来你这里。”
“你们关系真好哦！吃醋！恩，失个恋都瘦了。”他卖乖的嘟起嘴，手指在我颧骨轻划一下，我那脸就成了火柴，兹的一声燃着了，坏男人的坏手段！
“呀！都25的人了还脸红啊！”魏一青大笑着跑掉了，水蓝色衬衣荡起来，真没老师样！
“你才是！27了还卖乖！”我追上去，明明是喜欢的人，却只能这样吵闹，嘴吵眼睛吵心里吵，春天哪里都吵。”
“你不问我失恋的原因？”走在去酒馆的路上，我问。
“失都失了还问什么？”他挑起眉毛。
“你是怕我又说因为还喜欢你吧？”
“我看是你一开始就没认真恋，失什么啊！说点别的吧！你看春天，”他指指人群“真是可以随便乱来的季节，穿裙子的也有，穿大衣的也有，衬衣短袖什么都上，一条街好象杂烩服装场，拍出来肯定很好玩。”
我抬高手去蒙他的眼睛：“和我在一起，就不要用冰冷冷的摄影镜头看外边，要用心去看！”
他拨下我的手，歪起嘴角微笑说：“好啊！我重说：春天也没什么不同，还是有人失恋了，有人正被爱着，这样有感情吗？”他笑，满眼光亮。
“魏一青你不要看你永远这么温柔，其实你最冷漠了！”我拍一下他额头说。冷漠是冷，拒绝是拒，但温柔毕竟温柔，我宁愿不断和别人恋爱分手以平衡我对他感情的温度，也不想失去那温柔。
美少年
“魏一清最迷人的地方是眼睛，玻璃一样的瞳子蒙着水，迷离的要死，你从来在那眼里找不到自己，越找不到越找，越找越泥足深陷。拒绝我的时候也是！我用手遮住他眼睛，我说：‘别用镜头看我，用你的心看。’他说：‘那我看到你爱我，但是我不能爱你，怎么办？’口气那么温柔，就好象告白的是他。小梨，你有听我说吗？”
“烦死了！都说800遍了又说！老太婆一样！”陆梨西闭眼皱眉的抱怨着。他在睡觉，懒散的贴着白床单，手臂下搂了两只肥猫，腿边还一只。这里是鞋店二楼的宿舍，阳光透过小窗点点掠过我们。
去年某雨天，我被青拉去看他新交的女友，独自回来的时候，暮然在拥挤着伞花的街道上看见个少年，我于是冲过去对他说：“我失恋了！你带我走！”
他打量我一下，皱起眉头：“我又不认识你，关我屁事啊！”
我一下子就哭了，原本用破罐子破摔累积起来的坚强粉碎一地。我大哭着喊：“那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下啊！”又扯他的衣袖哭：“这种事和认识的人怎么说啊！”我们就这样，两个陌生人对站在雨里。终于少年败下阵来叹口气：“那你跟我来。”
他带我到的地方，是鞋店。在店里温暖洁净的光亮里，我才发现他是现在流行的美少年，俊秀面容，眉峰嘴角叫人难忘，栗色头发潮湿着贴到脖子，懒洋洋的淡漠表情，再过几年一定是魏一青的大敌。我一下子笑起来，我说：“真好，你这么好看。失恋遇到美少年也不无小补。”
“不要说的象中大奖。”他虽然没好气，却为我挑了双10寸高跟鞋，那是我从未敢穿的华艳类型，他蹲下来为我整理鞋带，语气温和：“男人很好找的，好鞋就难了，丢了个男人，圣诞老公公送你双好鞋哦！”他抬起头微笑着轻轻说：“乖，不哭了。”天使一样。这是我和陆梨西的第一次相识。
现在我总来那家店买鞋。我已知道陆梨西是老板的外甥，大学上到一半偏要学做鞋子，为这和家里大吵一架，就来寄宿在鞋店。鞋店二层他的宿舍，空旷的只有书和床，其余空间都象预备着收容我的寂寞忧伤。
女人悲极时，直觉总特别强，那个雨天站在人群里的陆梨西，五官根本看不清，只觉得虽然一身黑色，高挑瘦肖，却似乎晕着乳白的光芒，类似于牛奶咖啡的气味，温柔到甚至有些忧伤，我想那一定能温暖我的冰凉，所以毫不犹豫的赖上他。
“你怎么忽然不吵了？”原本睡着的小梨忽然说。
“因为我忽然想吃小熊饼干”
“哦，等我睡醒去买。你干吗不自己买啊”他迷糊的抱怨。
我可能很变态，向小男孩撒娇，但我喜欢看明明很穷的小梨，从不犹豫的把钱包给我；或者即使很累，也去街对面给我买零食；或者帮我养所有我捡回来又没时间养的猫。陆梨西还象孩子，喜欢人很简单，一眼就看到蓬蓬跳的心。魏一青说：“所有人都知道爱情是男人和女人的战争。”但是小梨说：“我不喜欢战争，我喜欢你就是喜欢，喜欢就是对人好，战争不就是要伤害吗？”
我真喜欢小梨的爱情，但我爱的人是魏一青，可能我已是老女人，无福消受梨的纯粹。老女人的爱情早成了战争，留住留不住的战争，抢到抢不到的拼杀，魏一青来了电话：“周末你来，我带你见我女朋友。”我苦笑，战争来了。
战争
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粉色裙子出众但不过火，妆容精致，还有，小梨为我挑的镶珠系带鞋。我端然坐在魏一青对面，他身旁坐着新女友，一看就知是那种被爱情烟熏火燎透了的女人。
青给我们介绍：“这是我好朋友，一起长大的小遥，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陈愿。”
“魏一青，她哪里象我啊！”我看也没看那女的，转向魏一青。
“执着的样子很象啊！”魏去握了一下陈愿的手：“不过她比你对我好。”
“我就说一点也不象！她那么烟火，我温度这么低！”三两句冷了场。
魏一青说：“你看我每次给你看女朋友你都吓坏人家。我都好久不敢找你了。”
“那这次还叫我来看？”我瞥陈愿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同。”
“这次不一样，我们要结婚了，所以青想我和你见面。”陈愿笑着说，她很强，不动声色就逼绝了我。
我转头看魏一青，然后失望，你早知在那一脸温柔里看不到任何内容或解释。我起身说：“我要去洗手间。”
良久，陈愿跟进来，对着正在拼命洗手的我说：“算了吧！别逞强，我一看你就明白，魏一青这种男人你是玩不转的，他和我都觉得你不适合战争。”
“什么狗屁战争，为什么爱就要战争？”我愤怒的问。
“爱上他那种男人，注定在战争里，”陈愿心平气和的说：“新欢旧爱的战争，喜心厌旧的战争，你要和魏一青斗，和他身边的女人斗，你可以吗？”
我沉默。
“你断了念吧！干净的爱太少了，青说他唯一不想弄脏的就是你，吃了这顿饭。输掉这一场，你以后谈场纯粹简单的恋爱，他也开心。”陈愿说。我们都对着镜子，她是强者，我是弱者，她适者生存扬长而去，我抓满手的卫生纸擦眼泪。
出洗手间，魏一青竟在门口等我，看我花掉的妆说：“怎么哭成这样？”
“我可以学的，我可以学战争！”我哭着嚷。
魏一青轻叹：“你不行，你是我青梅，我舍不得。别哭了，别输掉这顿饭。”
“无所谓，输就输。爱又不给爱，闹还不能闹，哭也不许哭！你想我怎样啊！”我说，魏一青苦笑：“好，那你哭，没关系，去吃饭吧！”
我拉住他衣袖，用手遮一下他的眼睛：“你再用心看我一次，你看到什么？”
这次魏一青没笑：“遥，我真是累了，我不可能变成你想要的好男人，别玩了。”
求婚
小梨来的时候，饭桌前只剩下我，别桌还在喧嚣，这里却安静的惨淡着。我笑着说：“魏一青这个人从不说狠话，但他有时候做的事情特别狠。”
小梨坐到我身边来，沉默着，用手指抹掉我未干的泪。
“真凉。”我说。
“你是笨蛋吗？饭都吃完还坐在这干嘛？”他皱起眉头。
“魏一青要结婚了，”我看着小梨“我坐在这里一点不敢动，一动，就怕心都裂成块塌下来。”我咬住嘴唇说。简直又想哭了，看到小梨什么委屈都涌上来，什么肉麻话都想说。我真是爱撒娇，我对小梨撒娇，一定是知道他会回应我，一定是知道，叫作陆梨西的美少年听到我这么说，会象现在这样，抿一下嘴角紧紧拥抱我，我不是就想要他的回应才叫他来的吗？不就是希望有陆梨西温热的颈弯来承接我的泪水吗？我老是对他用心机，因为需要他，才去靠近他。这是我和陆梨西第一次拥抱。
“我们结婚吧！”陆梨西送我回家时说。
在春天还略显清冷的月光下，美少年对狼狈憔悴的女人说：“你不要再哭了，和我结婚吧！我会一直疼你的。”有没有人告诉你，少年青涩的求婚，是无法抗拒的动人？
“你不想在魏一青之前结婚吗？”陆梨西的微笑，有独到的酸甜味。
带我奔跑
梦一样，我们真就这样三下五除二进了教堂，我们真的去登过记，虽然陆梨西年纪刚够，我们真的站在教堂的神坛前了，虽然我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让陆梨西永久的收留我？让魏一青看我做别人新娘的摸样？还是真的要奔去新生活？陆梨西的未来？我们的未来？他毕竟还是孩子。
一切都是小梨张罗的，大排场的西式婚礼，婚纱白晃晃的刺痛我眼睛，小梨的父母来了，我爸妈也在，亲戚、朋友、同事，大家都仓促惶恐，到处闹哄哄，春天真吵。还有魏一青，想到他，大片大片的幻觉就覆盖过来。他会突然闯进教堂阻止这婚礼吗？会砸碎教堂的玻璃冲进来吗？会大喊着不要和他结婚然后带走我吗？荒唐的梦让自己都绝望。什么是真爱？是我和小梨的婚礼，还是魏一青和他的女人们的战争？我们一路奔着爱情去，到头却不知身在何地。
音乐和嘈杂声都停下来，老神甫问：“陆梨西，你愿意一生与颜遥共度，不离不弃吗？”
我等着小梨回答：“愿意！”但听到的是：“不要和他结婚！”
我惊讶的睁眼看他：“什么？”
小梨象换了个人似的，以酷似魏一青的表情说：“不要和陆梨西结婚，跟我走！”说完拉住我穿过宾客，冲出教堂。
“你在说什么啊！你被恶鬼附身了？”我边被他带着跑边惊慌的问。
“吵死了！”他根本不理我。
“别胡闹了，哪有新郎抢走新娘的？”我大叫。
“可是，”他边拉着我狂奔边说：“你看你的表情，不是很希望有一个人能把你抢走吗？所以我想不如就把我当成你想的那个人吧！”
我傻了，陆梨西，是个让人哭的傻孩子。
他的迎着光亮的年轻身影，奶油咖啡一样的气息，招人拥抱。我从后面抱住他，我们停下来，我柔声问：“你想跑到哪里去？”
他僵直的站着说：“不知道，我心情不爽，其实很想娶你”
“我很难受，但是我眼里的你，”他叹口气说：“我清清楚楚看见你想要的东西。”
“爱情这种东西追不到吧！你被一个人看到，他眼中一开始有你，就一直有你，无论你跑到哪里，也总在他眼睛里，否则不管你怎么努力，也闯不进他的视线。我觉得追啊，战斗啊，没什么用啊！所以，你开心就完了，我会在你身边，一直到我眼里有了别人。”他又说。
他不停说话，不停说，这在沉默的小梨从未有过，而我什么也没说，我把头埋在他后背，直到他转身吻我。
我们又一次在拥挤的人群中相对而立，如同相识最初，春天本来很吵。但在我们接吻的时候，却安静下来。这是我和陆梨西第一次接吻。
再酿的青梅
后来我们没有回教堂，两个人坐在双层公车顶上看风景。
小梨说：“等我真的象一个男人，有足够的钱和年龄支撑婚姻，我再娶你。”
我喜欢听小梨的许诺，还未长大的承诺，诚心诚意的平实。
我说：“梨，你知道青梅是什么吗？是和生命一起成长的一种爱情，那是我的理想，我以为青梅是最不能割舍的爱情，我和青一起长大，可惜爱情都没生出来，所以我已经放弃青梅了。”
可是小梨忽然说：“白痴，你记不记得小时侯总跟着你们的小男孩？你怎么知道青梅就只有一个！”
我惊讶的转身看他，他的眼神酸甜味，用手遮住我的眼睛又放开：“用心看我。”他说。
我老实的说：“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我凑过去亲亲他的脸，算道歉，这个小猫一样的美少年。我的眼里，现在并不全是陆梨西，但我知道，当很多年过去，魏一青会消失在我视野，但小梨为我穿鞋的样子，在月光下求婚的样子、以及从教堂带走我的样子却会长久的留在我眼中，很多年后，旧的青梅不在，而新的会随岁月与生命长成。那时我的眼里会是陆梨西。
风和夕阳都好舒服，天空也挨的好近，河水亮闪闪的流动，我和梨在移动的公车里接吻了。这是我们第二次接吻，也许是我的第二出青梅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