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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夏天。
姜穗青穿着粉色小礼服和高跟鞋,长长的鬈发在身后披泻,镶钻的发箍固定着黑得发亮的长发,提起格纹包包,她快步跑下通识大楼。
“穗青,等等我。”
同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停下脚步,旋身回头同时,发送出一个大大的甜美笑容。
“你要去哪里?跑那么快。”
小静跑到她身边,手里抱着一叠书本,身上穿着t恤牛仔裤,是很典型的大学生打扮,和把自己弄成小鲍主的姜穗青截然不同,但怪异的是,姜穗青并没有因为这样,成为同学间的排斥对象,相反的,她在系里有很好的人缘。
“我爸给我订了一部新车,我要去拿车。”她回答。
“这么好,开新车,载我一程吧。”
“有什么问题,明天早上,我去你家接你。”
“好啊,不如我打电话给丫丫、小平和水水,我们晚上搭你的新车去逛街吧。”
“今天晚上哦?可不可以先不要?”她合起双掌,鼓起可爱的腮帮子恳求。
“有计划?”
“嗯呃我要”姜穗青欲语还休,找不到话头。
“老实说,我们就不跟,不老实讲,我们就非和你去逛街不可。”小静强势说道。
“不是啦,我、我牵了新车之后,想绕到穗勍的学校接他下课。”
“接你弟?说得好听,我看你是想去见见你的王子,对不对?”小静用手肘撞她,眼里满是暧昧。
她红了脸,低下头,半天不吭声。
小静没猜错,她是想看庄帛宣,听说他们今天约在一起打球,也许、如果
说不定,她可以借口开新车子,载穗勍和庄帛宣一程。
“姜穗青,你是我见过最没用的女人,都暗恋人家三年了,还不行动。”
“我也想啊,可是可是,啊就不行。”她也埋怨,可是可是这种事,自己哪有办法。
她认识庄帛宣,在十九岁那年的夏天,他和穗勍是同一所大学的学长学弟,她去看穗勍打球,却在篮球场边暗恋上穗勍的篮球队长,她欣赏他的投篮动作,欣赏他指导同学、学弟的自信,更欣赏他运筹帷幄的气势。
可惜有很多的女孩和她的眼光一样,而且她并不是最美丽、亮眼的那个。
她不是没想过停止暗恋,不是没想过找个男生谈场正式恋爱,但她有障碍,因为那些男生都不是庄帛宣。
她想干脆一点、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走到他面前,自我介绍、递情书,正面问他“我可不可以应徵你的女朋友?”
可她只是试探,些微的、稍许的试探,就被穗勍一口气否决,他用非常不屑的眼光对她说:“你‘也’想当庄帛宣的女朋友?”他的“也”字音量是其他字的三倍半。
她用力点头,忽略穗勍刻意的音调。
见她不受教,穗勍弯下腰,捏捏她的脸,似笑非笑说:“喜欢他的女人,光是计算我们学校的部份,就得从街头排到街尾,然后在校园里面绕三圈了。
“姜穗青,你认为那群女人,美的美、可爱的可爱,最重要的是脑袋比你强过千百分,他为什么不和她们交往?”
因为他不喜欢脑袋灵光的女人?屁啦,这种话连她这种脑袋不灵光的女人都说服不了;因为他不喜欢逛校园,所以碰不上喜欢他的女生?更屁,那些女人又没有用图钉钉在原地,她们可是目光犀利如鹰隼的优质女性,碰不上不会制造机会吗?
她想半天后摇头,这种高难度问题,她简单脑袋解不出答案。
“可不可以给我选择题,不要用申论题为难我?”
“行。a:庄帛宣是gay,只交往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b:庄帛宣已婚,两个孩子正在念幼稚园。c:他的神秘女朋友在校外,青梅竹马十几年。d:他不碰同校的女人,害怕分手后,成为校园重大事件。”
她乐观回答“是d。”
太棒了,她是异校生,绝对不会出现困扰他的难题。
穗勍没好气瞪她。
“不是吗?所以庄帛宣是gay?难怪你们这么亲密”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他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笨脑袋。“说,有你这种姐姐,我还能相信上帝爱我、相信他并不想毁灭我?”
“你直接告诉我答案不行吗?非要残害我硕果仅存的脑浆,万一我提早得老年痴呆症怎么办?”她气急败坏。
他没好气回答“答案是c,因为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人家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
像被穗勍拿盆冰水兜头淋下,她被冻得说不出话,好半天后,她才勉强做出反应。
“那就没办法了。”她叹口气,喃喃自语回答道。
穗勍看见她知难而退的表情,伸出长手,把她的长发当成篮球蹂躏,最后低下头,对她奸笑两声说:“相信我,你们不适合,他讲的话,十句当中你有八句听不懂,他喜欢的音乐,绝对不是你那些偶像歌手的创作曲,他的人生和你这种人全然迥异,你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不是折磨他就是折腾你自己。”
“所以他喜欢的女生不是我这一型的?”她抿住下唇,试着分析。
“应该说,他喜欢的女生也会喜欢国际经济,他们在一起可以聊原子定律,可以谈小奏鸣曲,可以谈生命的奥秘也可以聊时事国情。”
说到底就是她太笨,她只懂得漫画小说,满脑子粉红色泡泡,她配不上庄帛宣那样的有为青年。
在穗勍打压她的暗恋之后,她的暗恋变得更加藏头缩尾。
“你又还没有做过,怎么知道不行?”小静推推她,把她从沉思中拉回。
“他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她不能当小三,就算真想当小三,她也没那个脑袋和把握。
所以穗勍常说:“放心,等你够老,我会帮你招一把剑兰当姐夫,花瓶配剑兰相得益彰,往后,你不要把为数稀少的脑浆浪费在恋爱上。”
“那个青梅比你还好吗?”小静问。
“不是只有比我好而已。”
“不然呢?”
“是比我好一万倍。”她说得斩钉截铁。
那个青梅懂巴哈,她只认得哈林;青梅了解股票与基金,她只晓得lv与柏金;青梅很会说英语、日文加上一点西班牙语,她能混得出口的只有中文和半生不熟的闽南语。
听说人家的爸爸曾经当过外交部官员,周游全世界,替台湾和各国争取建交机会。她的老爸也周游全世界,不过他做的是搜刮当地老百姓的金钱
“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不如,我帮你介绍一个好男人。”
姜穗青摇头说:“下次再说吧,我要去拿车了。”
与小静挥手再见后,她搭上计程车到车行。
新手上路战战兢兢,她得小心再小心,爸爸说的,想握方向盘的人,要先学会责任感,因为驾驶控制的不只是自己的生命,还有车上乘客、路上行人,以及机车骑士的命。
她牢牢记住,虽然她不聪明,欠缺举一反三的能力,但她很乖,会把大人的话记在心底。
这就是姜穗青,虽然笨,但是乖得让人很心疼。
庄帛宣看一眼手表。快迟到了,家教学生明天要参加学测,他得趁今晚抓紧时间帮学生恶补一番,倘若学测成绩够好,也许等学生上了高中,家长会继续聘他当家教,而且这名学生家里还有个小他三岁的弟弟。
心底盘算,他加快脚步跑进车棚。
手机响,他顺手接过,脚下的步伐维持一贯的快速。
“帛宣吗?”
“是我,有事?”接电话同时,他脸部表情柔和,连带地,心情跟着放松。
她是他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他们从国小时期便认识,那时双方父母都认了媳妇和女婿。绮绮聪明又美丽,他们交往的时间,可以让婴儿长成口齿清晰、脑袋叛逆的青少年,长年交往,让责任感重的他,眼底再也装不下其他女性。
“我们可不可以见个面?”绮绮在电话那头问。
“今天晚上恐怕不行,明天好不好?明天下午我没课。”
“可是我明天早上八点的飞机。”她低沉了声音。
“飞机?你又要出去旅行?”
绮绮是富家女,老是跷课出国旅行,不过她很聪明,即使待在教室里的时间很短,她的学业成绩还是亮眼得令人注目,骄傲的他认为,也只有这样的女生才配得上自己。
“对不起,我要结婚了。”
蓦地,他被雷轰过,定身在操场中央,不晓得该怎么理解她的语句。
结婚?和谁?他吗?不可能,如果他是男主角,怎会事先全无听说?那么,是她和别的男人结婚?
可是,他们是男女朋友,他们早就计划未来,为什么那个“别的男人”出现,他会一无所觉?
他没说话,只感到口干舌燥,话卡在喉咙,出不了口。
电话那头出现轻微的啜泣声。
“帛宣对不起,我没办法,自从庄爸爸生意失败,爸妈就不断逼我和你分手,我努力反弹,可是他们说我没乖乖听话,就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赵伟宁是爸爸挑选的男人,这几个月追我追得很勤,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只好一直瞒着,你就要拿博士论文了,我不想你分心,我”
她讲了很多遍对不起,并且每个隐瞒他的借口都破得可以,他听不进她讲的每句话,直到她说
“明天的飞机,我们将到赵伟宁美国的家举行婚礼。”
他额间青筋暴突,眼底燃着炽焰,喘促的呼吸声浓重。
明天要飞往美国结婚,昨晚还和他上床?她在想什么?利用他的身体、他的感情,到最后一秒?
“帛宣,请你不要生气、不要难过,你那么好,一定可以碰到更好的女生。”
他再好也好不过赵伟宁,十几年的感情,也拼不过几个月的追情不过,他没回应。
“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愿意,我能够帮你的,我可以汇一笔钱到你的”
又要给他钱?
庄帛宣冷笑。当父亲跳楼自杀后,所有人都给他钱,以为给钱,便还尽当年父亲施予的恩惠,从此银货两讫?
原来人情,可以用钱来计量?现在连她也要给他钱,买断过往。
“帛宣,为什么不说话?对不起,我就是害怕伤害你,才一直不敢说”
在离开前一天打这通分手电话,他便不会受到伤害?再度冷笑。
“帛宣,你说话啊,我不敢祈求你原谅我,但你说说话,我才能放心。”
她要他说什么?说“我原谅你”、说“没关系,它日相聚,记得对彼此说一句我想你”还是说“谢谢你带给我的美好回忆”?
她想要的,不过是让自己安心。
好,就当作是送她的结婚礼物。
“恭喜你,因为你要在美国举行婚礼,我恐怕没办法参加了,你知道的,我很穷、负担不起机票,不过还是祝你幸福。”
他语带讥讽,仿佛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仿佛他们昨天、前天、大前天没有在床上缱绻缠绵。
他没等她回答,切掉通话。
仰头,深吸气,他压抑愤怒,告诉自己,没关系,爱情对于男人没有那么大的重要性,男人的口袋里只要有足够的money,何必担心爱情不来临。
手机铃响,他看一眼来电显示,直接关机。
他不必仁慈到为了她的心安着想,说一堆言不由衷的废话,他半点不善良,半点不想让她以为,她对他有多重要。
他,决定切割过去。
庄帛宣找到自己的摩托车,发动,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加速,飞快地钻在每个巷口,直到一个冲击声,他跌倒在地。
医院急诊室里,消毒药水味充斥着鼻翼,穿着白袍的医师来来往往、个个步履飞快。
两个重症病人和一场死亡车祸,临时送进来七名轻重伤男女,把整个急诊室给塞爆,护士长到处打电话,联络人进急诊室帮忙,不多久,来了几个实习医师、几个住院医师和护士。
就算不是正牌医师,有人手总是好的,他们一进急诊室就散开,训练有素地各自找病人看诊。
不晓得是不是庄帛宣的伤太轻,还是他看起来不像病患,竟然好几个医师从他身边经过,没人停下来帮忙。
这情况看得姜穗青更加紧张,她到处拦人,可人家总是客气地对她说:“对不起,请稍等。”
然后,她就真的乖乖“稍等”可是视线一落在庄帛宣小腿上划出的大伤口,她心急得无以复加。
她哭红两颗大眼睛,晶莹泪珠挂在粉嫩的脸庞,她扭绞着两只手,望着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可是没有人肯理睬她。
“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她的对不起真实而诚恳。
“没关系。”庄帛宣叹气。
这口气并不是因为无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上,不是她来撞他,是他自己去撞她的,这种交通事故,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出谁对谁错,他的车头全毁,她的车腹凹下一大块,她应该感到欣慰,若非车身够坚固,她会和他一起躺在急诊室。
“是不是很痛?”
她被他脚上的狰狞伤口吓坏,瞬地又滑下一串泪水,好像那只滴着血的红色小腿是自己的。
“我还好。”
他见着她揉得通红的鼻子,忍不住想笑,如果心情不是该死的糟,脚上的伤不是该死的痛,他真的想笑。
没见过有人可以哭得这么漂亮的,粉嫩粉嫩的脸,泡在泪水里的眼珠子闪闪动人,他看得出来,她极力想要忍住哭泣声,但力有未逮,她很拼命想要挤出笑脸安慰他人,但笑尚未成形,又被一串泪水淹没。
他想,她吓坏了。
“对不起,我是笨蛋,我老是出状况,开车的人应该更小心。”她低头,连声道歉。
她的泪水湿透他的衣袖,深深的一圈墨黑,被空调送出来的冷空气一吹,有些凉意。
“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告你。”
“我不是怕你告我。”她猛摇头。
“不然你为什么哭?”
“你会痛啊,伤口那么大,一定很痛。”
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慌慌张张从包包里面掏出一颗巧克力,塞给他。
“吃点糖好了,痛的时候吃一点,感觉比较好。”
她当他是生理痛吗?无奈一笑,但望着她湿答答的眼睛,还是配合地剥去巧克力外皮,放进嘴巴里。
巧克力才入嘴三十秒,她就急着问:“好一点没有?”
她以为是打吗啡,药效这么快?
不过说真心话,疼痛还真的是稍减,这和巧克力无关,而是因为她的泪水、她的诚恳多久了,没有人这样为他担心、为他哭。
“其实,我没有那么痛。”他试图安慰她。
“不要骗我,我知道,那个很痛,我光是指甲裂掉都痛得大哭大叫,你破这么大一块皮,肯定痛得很想哭。”
很想哭?不,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自从母亲离世,他再不认为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自己掉泪。
一位白袍医师匆忙走过,姜穗青见到他,马上拦到对方面前说:“对不起,我们出车祸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撞到头,但是他的伤口很大,你可不可帮他看一看?”
白袍医师年纪有点大,而且长袍及膝,不是短版款,他应该是刚调过来的正牌医师。
他走到庄帛宣身边,撑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筒照照他的瞳孔反应,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职业是什么、这位小姐是你的什么人、车祸时你有没有撞到头部?”
“我叫庄帛宣、二十五岁、博士班学生,我的车子和这位小姐的车相撞,车祸时我没有撞到头。”
“很好。”医师看一眼病历表,上面记录了他的血压,心跳和体温,情况并不严重,再看看他的伤腿后说:“稍等一下,会有护士小姐推你去照x光。”
将病历表放回他身旁,医师继续走往另一个方向。
见医师这样,姜穗青慌了,她扯住他的衣袖哀求“医师,你要去哪里?他很严重耶,你为什么不帮他?”
“严重?”他看一眼泪流满面的她,问:“你觉得肠子露出来、脑浆被挤爆的人比较严重,还是庄先生的腿伤严重?”
他问得姜穗青哑口无言、缩回自己的手。
医师离开,她走回庄帛宣的床边,咬唇,好像医师伯伯给她多大的委屈受。
“对不起,不然你再吃一颗巧克力,好不好?”
必她什么事,干么道歉?他叹气。怀疑怎会有这样的女人?不过怀疑归怀疑,他还是不忍拒绝她的好心意。
“要不要把你包包里的巧克力通通拿出来?”
“只剩下三颗,通通拿出来不好啦。”她放低音量说。
“为什么不好?”他也学她轻言细语。
姜穗青看了看左右病床的人,嘴巴凑近他的耳缘,细声说:“这里的病人太多了,不够分。”
噗哧一声,他再也忍控不住,爆笑出声。
终于,护士过来推他去照x光。
当他被推出来,姜穗青第一句话问:“会不会痛?”下一刻,又要去掏包包里的巧克力了。
护士白她一眼,没知识也要看电视,谁听说过照x光会痛?
再终于,穿白短袍的实习医师走过来,帮他缝合伤口,那个针看起来很粗,穿着肉,看起来很痛,最重要的是医师看起来很没有经验。
她牢牢地握紧他的手,他感觉到,她的手心渗着汗,并且微微发抖。
姜穗青不断对他说:“顶多痛一下下,你没事的,你是好人啊,好人一定有好报。”
他不知道好人是不是一定有好报,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好人都能领到免死金牌,但他确定医师在缝完自己的伤口时,长长地叹一口气。
他说:“小姐,我也是好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这个好人,会在实习的第二天就被派到这里,缝合你男朋友的小腿?我在家里连针线都没拿过。”
医师自己说完,幽默微笑,而庄帛宣看着自己那道被缝得歪歪扭扭的疤痕时,也笑开。
两个“好人”相视而笑,而拼命说人家是好人的姜穗青却脸色发青,额头冒出大量冷汗,因为穗勍来了
“姜穗青,你这个笨蛋,今天才交车,你就给我撞人!”
随着他的句子结束,他站到姜穗青的面前,a好人怕扫到台风尾,迅速收拾工具、远离灾区,b好人因腿伤,而且拐杖尚未订制,只好乖乖躺在床上,等台风眼迫近。
庄帛宣当然知道这个台风是谁,事实上,他们才在下午通过电话,因为他打算临时加课、帮家教学生抓考题,只好取消和姜穗勍的打球约定。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手?脚?还是身体?”
姜穗勍一面问、一面拉开她的袖子衣角,像妈妈在替幼稚园小朋友检查服装仪容那样。
“我没有受伤啦,是我把别人撞伤了。”她越说声音越低。
“谁说你没受伤,你的脑袋坏掉了,说说看,你脑子里面装了什么草,早就跟爸说过,不要买车、不要买车,你的脑容量根本无法应付开车这种复杂工作”
他唠唠叨叨、琐琐碎碎骂不停。
“穗勍。”
庄帛宣无奈出声,姜穗勍终于停下叨念,转过头,这才认出病床上的男人是他最崇拜、与自己最旗鼓相当的学长。
喉咙像被什么掐住似的,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他不敢置信地指指穗青、再指指学长,嘴巴大张。
不会吧,他们家的智障妹竟然想用这一招去追求暗恋的男人,天呐、天呐、天呐她打算把人撞得半残,再以身相许吗?早知道,漫画不能看多、小说不能多看,看完会像她那样,变成智障。
“学长,对不起。”他一咬牙,九十度鞠躬。穗青做出这种事,身为弟弟的人,需不需要切腹自杀?
“不是她的错,是我撞到她。”
不可能,这是客气话,绝对是客气话,天才有足够的应变能力,要闪过一辆庞大的轿车,只是件小事情,唯有像姜穗青那种单细胞生物,才会把轿车当成推土机用。
“我记得你们是兄妹。”
姜穗青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是姐弟,我们差了一天。”
“是差六分钟,不是一天。”姜穗勍不满,补上一句。
有这种姐姐,他宁愿去当外星人,至少人家不会怀疑他的遗传基因。
她自以为幽默说:“你有没有听过六分钟护一生?穗勍晚我六分钟,所以他要保护我一生,我闯祸、他处理,我搞砸、他善后,我做不完的事,他要帮我补齐,所以有一个晚我六分钟的弟弟,真的很棒。”
她的解释让姜穗勍脸色发青。他已经五次、十次,不,大概说过五十次,叫她不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他们的关系,呃完蛋,他在学长面前永远都抬不了头。
转头,他看向庄帛宣,满脸的哀戚悲恸。既生勍,何生青?
老天为了劳他的筋骨、饿他的体肤、空乏他的身、增益其所不能,于是让穗青提早他六分钟出生
“穗勍,帮我一个忙,我的家教学生要参加学测,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去帮他抓题?”他是个责任感深重的男人,眼看上课时间快到,心里放不下。
“抓题?没问题,不过,我得先送你回去才行。”
之后,他们领药、回家,姜穗勍去帮忙代课家教,到庄帛宣家里接姐姐时她已经在人家的床边睡着
无言呐。再一句,既生勍,何生青?看来老天让她降临人间,纯粹是为了磨练他姜穗勍的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