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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亮——
覆在水池边的一层薄雪化了,沁凉入骨的寒风正迎面拂来,吹刮着满园枯枝,传来——声响。
然而这样的声响没有惊醒酣睡在床杨上的人儿,反是远远的惊呼叫醒了她。
“馨姑娘,你不能进去啊!要是少堡主知道了,他一定会”
“怕什么,他都出堡了。再说,我来向新娘子请安,这有什么不对?”
话才落完,门板呀地一声被用力推开。
“姊姊”
“啊!”唐怡亭本欲坐起,哪知浑身酸疼,甜蜜地提醒她昨夜的种种。“姊姊啊!你”-馨不请而入地直闯内室,见着了呆在床上的人儿,愕了下。
她——长得不怎么样嘛!
原本就是冒险来瞧瞧对手的模样,没想到她的容貌平凡,甚至及不上自己的一半,-馨那颗不安的心到此算是放下了。
“你、你是谁?”
抬头瞧清来人的模样,心一震,惊于她的美丽。
肤白若雪、明眸皓齿,绝艳的芙颜让人惊叹,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欣羡她样貌的完美,她——究竟是谁?
“我是-馨,少堡主的侍妾。”
她高傲地抬起下巴,思忖着,既然她不可能是少堡主看得上眼的女人,她根本不必怕她。
“侍妾?”
他有侍妾了!?还生得如此美艳,那么,她、她一股莫名的心惊教她喘不过气来。
可昨夜他的温柔、他的占有不都说明了他不在意她的容貌吗?
他说,只要她乖乖地,便能稳坐少夫人的位置
这话在昨夜之前,她听不出个中含义;可至眼前,她总算有一丁点儿明白了。
他要她容忍、好生对待他的侍妾,莫要以少夫人的架式欺压他心爱的人。她愕得不知该如何反应,脸上明显是受到打击的苍白模样。
“没错,我想少堡主可能怕你难过,没跟你提吧!”-馨见了她呆愕的反应,不免心喜,大方地在她身侧坐下。
“其实你知道若不是堡主坚持要少堡主娶你,你恐怕进不了-家大门吧?哎呀,真糟,我怎么同你说这些呢?”
她说糟,可那愉悦的神情不像是糟糕了的样子。
对于这点,唐怡亭可是看得懂的。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示威吗?
那么,她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是呀,如此卓尔不群又霸悍的男人,早该有成群的姑娘恋着他的,她怎么忽略了这件事?
许是被发现恩公就是她相公的喜悦冲昏了头,才教她忘了
“当然是来请安的呀!虽然我的辈份比你小,少堡主也说可以不必来的,可我总不能真这么不懂礼仪”-
馨笑得甜美,那鲜艳的红唇勾起的完美弧度,确实是让人移不开眼,可唐怡亭就是觉得不舒服,因为她笑得好讽刺、笑得她半点自信也没有了。“既然已经请过安了,你可以走了。”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刺激
“姊姊别这样,人家特地找你去赏雪,我住的馨园有一大片梅林,花开了,上头也覆着雪”
他还替她另设了一座园子,费心种植梅花?
她的心犹如被重捶了一般,痛得教她匣不清心中最真、最深的滋味。
“我不去,你请回吧!”
“姊姊!”-馨惊叫。
“别叫我姊姊,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恕我不送。”唐怡亭脸色一沉-
馨瘪了瘪嘴,由她身侧站起,悻悻然地离开。
等出了房门,挂在唇边的笑容一收,换上了狠绝,回头瞪视着门板。
稍晚——
“秀,不好了。我打听到咦!?秀,你怎么了?”
咏咏像平常一般,醒来就往秀房里跑,只不过今天稍晚了些,因为她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没事。咏咏,快扶我起来,我得去向婆婆请安。”唐怡亭轻拭去眼角的泪,可她红肿的眼却教咏咏看个清楚,秀分明在哭。
“秀,你哭了?昨天姑爷骂你,还是打你了?”
咏咏知道少堡主是不情愿迎娶秀的,若是因此而在遣下她之后揍秀,倒也不是不可能。在外头,谁不知道少堡主脾气欠佳。
“没!”唐怡亭避重就轻,扯开笑容转移话题道:“你刚打听到什么?”
经她这么一提醒,咏咏才想起这回事“秀,不得了,少堡主居然有纳妾耶!”
“我知道,她已经来过了。”
“什么!你说她来过了?在哪里?什么时候?”咏咏左右搜寻,就是没瞧见狐狸精的影子。
“刚走。”
“秀,那你刚才是为了这件事在伤心吗?”咏咏面上写着担忧。
“咏咏,我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知道吗?她长得好漂亮,相形之下,我”
她拿什么和她相比?
相公喜爱她,迎她进门在先,她不过是靠着爹才嫁得了他,光是这个事实便教她心乱如麻了。
“秀,漂亮没什么用的,我就不相信等她七老八十,皮皱起来的时候,还会好看到哪里去!?”
“可、可相公一定是喜爱她,才会让她进门吧?”
“那有什么?你是老太爷属意的媳妇,怎么说你都胜过她。”
“那没有用的。”回想起昨夜,他虽然没有亏待她,让她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新婚夜,可他口口声声只有教训,没有爱她怜她、予她承诺的言语,他对她只是责任,没有爱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啊!
是-馨的出现提醒了她,不,是重重地将她由美梦中打醒,正视了只有婚姻束缚没有爱,怎样共度一生?
“怎么可能没有用?秀,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只要你不放弃,一定能够教姑爷还有-家堡里的所有人都喜欢你的。”咏咏劝道,见秀仍有迟疑,她想到了一个让秀恢复信心的办法。
“秀,这样吧!等会儿不是要去向亲家夫人请安吗?你就做几道你拿手的点心去让她尝尝。还有,也让姑爷尝尝你的手艺,他们一定会对你改观的。”
“是吗?”对于自己的厨艺,唐怡亭是有信心的,可依-家堡的财势,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她这么做,会不会反是献丑呢?
“总要试试啊!不然你在这里哭,谁也不知道你心里多苦,是不?”
“这好吧!我试试就是了。”唐怡亭破涕为笑。
就试试吧!若是结果与自己所猜想的不相符,起码她也试过了。
展现厨艺的结果,是换来众人激赏的目光和掌声-
牾和戚桢原就没有门户之见,对唐家的“救命之恩”更是戚念在心,如今再加上唐怡亭的好手艺,他们对-攸-的媳妇是喜爱的不得了。
只见牛肉馅饼才捧上来不到半刻,便被扫光了,只留下唐怡亭藏在绣帕里的两块。
“这这是要留给相公的,不能给你们”见他们虎视耽耽的眼神,唐怡亭道。
两位老人家听完她的解释,对视了一眼,含笑点头,表示了解她的用意和情意。
“那你什么时候再做啊?”
“若是爷爷和婆婆喜欢,就是要怡亭天天下厨也行。”做菜本晕她的兴趣,而见了他们吃完后的赞赏目光,更教她信心大增。
“哦,太好了!我们都有口福啦。”戚桢热络地执起她的手,对这个媳妇满意到家了。
“爷爷、婆婆,是你们不嫌弃。”
“我哪不嫌弃?我可挑了,像-馨这样漂亮的姑娘反倒入不了我大眼,我就喜欢你的纯良,爹,您说是吧?”说着,戚桢有意无意地往-馨那儿瞟去。
“嗯,你说的不错。”-牾也点头,满嘴的牛肉竟是好嚼易入口,挺适合他这个快要没有牙齿的老头子-
馨听了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没想到这无盐女会给她来这招,先一步讨好老家伙,她气愤地揪紧手帕,满心怨恨。
“婆婆,-馨姑娘美艳绝伦,想必是五艺精通光是这点,怡亭就大大不如她了。”
唐怡亭只是不想在新婚翌日便树敌,没想到却将自己的缺点暴露出来,咏咏在旁听了,差点儿没昏死过去。
“她那种出身,自然五艺精通啦!说不定连色艺也过人哩!”戚桢刻意贬低-馨-
馨听了更气,挑衅道:“姊姊何必这么客气?不如咱们来对对子吧。”
“这”唐怡亭心慌了下,为难地看了咏咏一眼。
“我家秀才刚嫁过来,很多事要学着适应,没空对对子。秀,我们四处逛逛吧,好好认识-家堡。”咏咏插嘴道,拉着唐怡亭要走。
“等等!你是什么人?我们讲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馨沉下脸。
“咏咏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婢女,我们情同姊妹。”唐怡亭解释着,她文弱归文弱,可不允许有人以为她好欺负。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馨故意将话停顿,聪明地要听见的人自己去猜想。
“你不过是小妾,比我家秀矮了不知道几截,竟然这么当着老太爷的面耍威风!?你可不要以为我家秀好欺负”咏咏见-馨一脸鄙夷,不免有气。
“哎哟,我哪有!我只不过是邀她对对子助助兴罢了,哪来的欺负?莫非是姊姊自知赢不过我,才先大声嚷着说我自恃才学甚高,欺负她!?”-馨字字句句皆冲着唐怡亭而来。
“好啦!你们都别争了。怡亭,你就和-馨对上一对,好教她服气你这个做大房的。”-牾出声了,但言下之意也是站在唐怡亭这边,他也赞成她给-馨一个下马威。
“老太爷都这么说了,你还拿乔吗?”-馨挑战的意味浓厚。
好歹她在花楼也是名妓,棋琴书画皆不输给大家闺秀,她就想在这上头赢她一回。
“这”唐怡亭面色如土,冷汗陷进内衫。爷爷都开口了,她该如何是好?
咏咏也在旁紧张,唇齿咬合着。
“好啦,我先——日月无心,明镜在;日望月,再添一横,目恋月。”
这对子虽难登大雅之堂,但一时要对出,倒有些困难-馨挑衅意味浓厚地看着唐怡亭。
唐怡亭扭绞着帕子,紧抿着唇。
怎么承认她听不懂日月无心,什么木头恋月亮一股难受由心升起,未加深思地,她咚地一声,朝-牾与戚桢的方向跪下。
“这怡亭,好端端地跪下做什么?快起来!”戚桢被她的举动骇了下。
“爷爷、婆婆,怡亭要请你们原谅怡亭,不识字!”说完,她紧闭上眼,等着众人的嘲笑与责难-
牾愕得由椅上站起,戚桢则是收起了笑,只有-馨的反应是她预料的到的。
“什么,你不识字?你不是商人之女吗?怎么你爹没给你请夫子?还是,你根本学不来?”
真是天助她呀!-馨在心底得意地笑开。
亏她为昨天少堡主娶她而生闷气,想了几个办法要同她斗,没想到她竟然不识字!
她想到该怎么赶走这个眼中钉了。
“你偷笑什么劲呐?秀很聪明的好不好,要不是秀十三岁那年病重,吃错了药,伤了脑子,哪会忘了所学的”咏咏替唐怡亭辩驳。
“哦,十三岁病重!?那现在她不小了吧,怎么这么几年都没去学?吃错药伤了脑子!?哼,这种谎言你们也编派得出来!”-馨一个字也不相信。
“哎呀,老太爷,您千挑万选的好媳妇呐!想想-家堡的少夫人不识字,传出去能听吗?”
“你不要太过分喔!”咏咏见秀脸色惨白,赶忙上前搀住她。
“我哪里过分了?我这可是为家大业大的-家堡着想。想想,堂堂第一大堡的少堡主夫人不识字,非但没办法帮夫,还会让堡里上下遭外人耻笑,这可严重了。不行不行,我得跟少堡主报告去。”
这件事远比她赢了唐怡亭还重要,当下她急欲奔去找-攸。
“你给我站住!”出声的是-牾。
这事虽然令他惊讶,可也没严重到这般地步。
“老太爷这女的骗了您啊!您难道不生气?”
“爷爷,是我不好,我不该没先跟您说明白”唐怡亭被-馨的话伤了心。
她说的没错,她只会让相公蒙羞,这下,她的自卑感更加重了。
“不,你没错。是我没问,而不是你没说。”-牾摆明了偏心。
“不识字有什么,堡里多的是人才,否则我请那些人是来吃闲饭的吗?
我-家堡未来的堡主夫人可不是来做奴才的。”
“对,爹您说的没错。”
戚桢懒得理她,趋前要扶起唐怡亭。
“你别理她胡说,只要你恪守妇道,对丈夫尽心尽力,我相信攸-他不会在乎的。”
“婆婆”这时,唐怡亭的眼眶盈满了泪水。
原本担心他们会责怪,没想到他们却不在乎
“别哭别哭,否则妆都要糊了。”戚桢笑着拭去她的泪珠。
一时之间,感动和放松填满了唐怡亭的胸臆,她恍然发觉,一切难堪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是呀!秀,我就说老太爷和夫人心胸宽大,不会在意这些的,不像有人心胸狭窄、爱揭人家疮疤,那种女人呐,长得再漂亮也会顾人怨。”咏咏趁势补了锐利的一剑。
“是呀!若不是真的对你满意,我不会作主要攸-娶你进门,你就安心地待在-家堡里,看谁敢放肆欺负你,爷爷我绝不轻饶。”-牾的宣告算是稳定了唐怡亭在堡中的地位,也是在向-馨暗示别想惹是生非。
“爷爷婆婆谢谢你们的谅解。”
唐怡亭跪地叩首,谢他们如此不嫌弃。
他们连忙扶她起身,场面温馨感人。
被人漠视在旁的-馨恨得牙痒痒。
明明她样样不如她,凭什么能获得大家的喜爱?
她嫉妒地瞪着唐怡亭,一个个诡计在她心中现形。
等着吧!总有一天她要将她赶出去,让整个-家堡都变成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