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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03-18
怎样杀,怎样杀死,怎样才能有一颗必杀之心?
怎样才能有一颗必杀之心?林胥问自己,问自己,一次一次不停地问自己,怎样才能有一个必杀之心。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他想着想着,想的不再是怎样才能有一颗必杀之心,而是偏离这个问题很远,很远。
草原上有一只苍老的狮子,它漫无目的地到处游荡。原本他是一域的王者,统领着一方水草丰茂的原野。它最喜欢坐在一座小山丘的顶端,俯视着自己领域的生灵。它是这片天地间的王者,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灵。它有最美的母狮子相伴,送走自己一只只孩子。但它渐渐苍老,因为苍老,所以失败,所以游荡在原野中。
它在一片湖中看自己的倒影,它脸上布满战斗留下的疤痕,那是一场场胜利的勋章,与一次失败的耻辱烙印。正是那场失败,将他赶下了它的王座。它失去了它的孩子,它失去了它的尊严。它的毛皮不再鲜亮,它的目光也不再勇敢。
那是它最后一场失败,也是它最后一场战斗。它眼角的豁口还新鲜,引来一只只蚊虫的叮咬。对于这些蚊虫它很是厌烦,到最后却也懒得去驱赶。任由它们在他脸上盘旋,就像盘旋在腐尸上面。
它垂头丧气,它全身疲惫。它仰头看了看西方坠落的太阳,很快重新垂下头颅——以往的这个时候,它早已撕裂了一只角马羚羊或斑马,坐在最高的山坡上看着这场景。如今,一切都已成过去。
自从那场失败之后,它已经数日不曾捕猎。它在静静的思考,思考过去,思考成功,思考失败。
但它却知道,没有时间让它再思考下去,它的力气在渐渐消失,它必须去捕猎,不然就是死亡。
不远处有一群瞪羚。
它弓起身子,悄无声息去了。
它失败了。
它又失败了。
它再次失败。
于是它死了。
一只猫盯上一只老鼠,它的眼睛缩成一条线,一动不动,悄然无声,连呼吸都没有。那老鼠左顾右盼,“吱吱”叫个不停,走三步又退两步,这边问一问那边嗅一嗅,警惕地不能再警惕,但终究未能发现角落里那只大猫。
猫成功了,老鼠死了,结果就是这么简单。
两种生灵在对峙,一条蛇,一只蝎子。
人们形容女人心狠,常常用“蛇蝎心肠”来形容,但当一条蛇与一只蝎子对峙,谁比谁厉害?谁比谁更毒?
——当然是胜者更毒,作为回报,继续毒下去,败者就去死。
两种生灵,一条蛇,一只蝎子,只有一种能继续活下去。
毒蛇昂着头吐着信,蝎子高举着蝎尾,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它们的感知,它们比拼的不只是速度与毒性,还有看谁能找寻最恰当的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蛇与蝎子都死了。
这个结局,没有胜者。
这些都是林胥想象中的场景,最终的结局却不是他所控制。就像做梦不总是美梦,梦的结局不总符合人们的心意。
这是他想象中的白日梦,在这三个梦里,狮子死了,老鼠死了,蛇与蝎子都死了。他的思绪不断在这三者之间回转,他想知道,这些跟他想的某样东西是否有联系。这种联系不需要看起来相似,只需要有共同的本质就好。
狮子死了。老鼠死了。蛇与蝎子都死了。
狮子死了,它心中有失落,他在与同类的斗争中败了,无论它捕猎本领有多高,它都败了,这场失败永远不可能挽回,因为它已经发生,更因为,它已经老了。于是狮子死了。
老鼠死了,无论它怎样谨慎小小,都不够谨慎小心,因为它的对手是猫,不只是它的天敌,还比它更“专业”——相比它做老鼠,这只猫做猫做的更好。它是猫,猫生来就要抓老鼠。它要抓老鼠,就只是抓老鼠,全神贯注。而它是老鼠,它生来不是为了躲猫,当它把躲猫放在第一位,它就死了。
蛇与蝎子都死了,因为它们都足够强大,足够小心,足够勇敢,足够歹毒,足够专心,足够迅速既然如此,它们就只能都死。自然法则下,两败俱伤。
林胥只想到这么多,他只能想到这么多,他只能从这么多中找寻那丝最本质的联系。想到,就能活,想不到,就只能去死。
他想啊想啊,想着想着就又想跑题了,跑着跑着猛地一刹一回头——像是抓到了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有抓到、于是他继续想着,想那一丝最本质的联系。
但想着想着,他再次想跑题,他当然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跑题了的。但蓦然,他心中又一惊——这次,他真的想到了更多!
他想到的仍不是那最本质的联系,事实上,不知什么时候起,连他自己都不以为自己能想到它们之间的本质联系,这次他想到的是,他之所以要找出它们之间最本质的联系,是因为要去做一件事。做得到,就生,做不到,就耗死。
他找不到它们之间最本质的联系,却不妨碍他去做这件事。就像他不知道生灵是怎么来的,并不妨碍他去创造生灵。
他需要做的,是去创造“生灵”!
每一个人想象中的世界都是世间最神奇的世界,它可以是平静的生活单纯的生老病死,也可以是燎原的战火跌宕起伏的英雄史诗。它可以是任何一种景象林胥只需要,去创造出一种景象,让它与狮子猫和老鼠蛇与蝎子的故事有想通的本质,然后去实现它。
这仍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却比某件他需要先忘记然后去实现的事要简单得多。
把一件难事变成一件简单的事,把一件简单的事变成一件更简单的事,然后做到它林胥不会说他很擅长这么做——太不自矜他原本就很擅长。
他继续想。
他是一只蚂蚁。
他当然不知道他是一只蚂蚁的,就像他不知道他是一只特殊的蚂蚁,就像他不知道,其它蚂蚁,是“它”,而他,是“他”。他连什么是蚂蚁都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有一种“大东西”,叫做大象。
他是一只特殊的蚂蚁,不只是因为他是“他”,还因为,他是一只想杀死大象的蚂蚁。
大象是一种比他大千万倍的“东西”,那天他正在辛勤地往蚁穴里搬运东西,一只大象突然出现,一口气把他吹上了天,他很生气,风恰好把他吹到大象的鼻子上面,他狠狠地教训了大象一口,大象一翻眼皮看到了他,乐了,说道:“好志气,来杀我呀!”
不久之后,大象走了几步,他被震落在地上。
他告诉一个伙伴,他要杀死大象,这个伙伴不理他。
他又告诉一个伙伴,这个伙伴也不理他。
当然,他是不知道因为它们都是“它“,所以根本不会理会他的。
他不知道,所以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他真的生出了要杀大象的志向。
他上路了。
他不知道去哪找那只大象,但没关系,不久之后,大象路过他身边,把他黏在了脚底的缝隙里。
他想,要杀死大象,当然是要用自己的嘴咬死它。
于是他在那条缝隙里安营扎寨,开始往上开辟。他成了打洞的老鼠。
他只有一个目的——杀死大象。
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不会死的。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他往上打了极深的洞,终于触碰到大象的血肉。
他没想到什么,甚至没有因为大象要被他杀死了而开心,他只是想杀死大象。
他要杀死它,他在它血肉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要杀死它的**全都在这一口之中。
大象的这一条腿开始翻转,他听到一声轰响,大象山一样的身躯倒在大地上。
大象死了。
他杀死了大象。
当然,他根本不需要知道,有一种必杀,叫做岁月!
林胥缓缓睁开双目。
眼前一幕吓了他一跳,他原本以为,自己想到了,还需要去做。原来在想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做了。
他站在大猫熊身前,大猫熊的身体在他面前就像一座山。但这座山,却被他手中的乌枪自下而上洞穿。有赤红的鲜血顺着乌枪流到他手上,还是火热的。
大猫熊双眼紧闭,无力地垂着头,像是睡着了。
他死了,林胥知道,是他杀死了他,也是他自己杀死了他自己。
有人拍了拍林胥肩膀。
林胥豁然转身。
一只比他还低,正常大小的猫熊一脸复杂表情看着他,有狂喜,有恐惧,有失落,有悲伤,有痛苦许许多多的情感,都在那张毛脸上同时显现。
这只猫熊嘴唇抖了抖,终于开口,却是大笑,正是大猫熊声音:“我还以为你需要的时间更长些!”天知道他知道,他说的更长些,实际上是上百年!
林胥表情只是一怔,旋即就面露恨怒之色,恶狠狠说道:“在我想象世界里,你是一个很可恶的家伙!”
废话,林胥才不会告诉他——他偷懒取巧了,他根本没有悟出什么是真正的“必杀”,他只是模拟出一场“必杀”!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