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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断断续续在静谧的空间中响着。
窗外,天光微亮,柏珈颖眯着双眼醒了过来,第一个念头跑过,那手机是警局专门联络用的,表示有紧急事件发生。第二个念头,才想起她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柏珈颖和邢志蔷相拥而眠,他们四肢亲昵地交缠,她的脸还埋在他坚硬的胸膛里;他睡得很沉,帅气的脸安详柔和,她其实舍不得挣脱他温暖的怀抱,却不得不跳下床去接手机。
手机的铃声响了一阵,她走进客厅前忽然静止下来;她在沙发上找到白色洋装,胡乱套上,立刻从皮包里拿出手机察看,她的搭档阿丑传简讯给她,要她立刻回警局一趟。
她打电话给阿丑,随即了解整个情况——他们有个女线民被杀死在自家公寓;凌晨四点左右,邻居听到隔壁有打斗争吵的声音,报警之后,辖区员警赶到,女线民已身中多刀而亡,凶手逃走;这名女线民是“抓毒虫计昼”提供情报给警察的线民之一。
阿丑早已赶到现场了解状况,也请监识组前往采集相关证物;至于柏珈颖,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有人接;现在已经六点了,小队长柏日曜要她回警局商讨,调查出该刑案的凶手,还有处理“抓毒虫计划”后续事项。
柏珈颖讲完电话,又走回卧室,邢志蔷翻过身把被单踢到床下,睡姿变成俯卧,看他的模样仍睡得很熟,暂时没有清醒的迹象。柏珈颖拉起被单盖在他的腰际,坐在床缘,凝视着他眼脸闭合英俊的脸庞,眼睛下缘有着睫毛的阴影,双腿结实修长,趴睡的姿态佣懒舒缓。她伸手抚摸他的脸,他呼吸依然均匀,身体连动都没有动;她没有叫醒他的意思,蹑着脚走出卧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誓,离开前,她撕了一张便条纸用磁铁贴在电冰箱上。
没多久,她回到自己屋里,换上制服,开车去警局。
星期日的黄昏,天气晴朗。在c大球场,有一场毕业校友和在校球员进行的橄榄球友谊赛。球赛结束,邢志蔷提着运动行李袋要去淋浴间冲澡,路上,接到市刑大刑警阿丑打来的电话。要他到警局侦查室配合调查。
凌晨四点被杀身亡的女线民叫赖芯瑜,平常在ktv当传播妹(传播妹的工作就是专门陪客人唱歌,领钟点费和赚小费的小妹)。实际上,她经常出入夜店,有贩卖k他命和大麻的前科,可以说是药头;去年被警方逮捕之后,转为提供线报的线民。
邢志蔷是在半年前某间夜店认识赖芯瑜,起初有约出去过一次还是两次,但后来就很少联络了;昨晚他确实有接到赖芯瑜打来的电话,那时他和柏珈颖刚从电梯出来,要进去他的住处前,他用手机和赖芯瑜短暂聊了一下,她想约他出去喝酒,但他说没空,就这样没多说些什么。
简短听完邢志蔷的解释,阿丑算是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不过,赖芯瑜被杀之前用手机打了很多通电话,或许邢志蔷真的只是她电话簿里其中一个而已。这女人有可能因为空虚无聊,电话簿就会一个一个打下去,直到有人理会为止。
无论如何,还是得查明清楚。阿丑说:“我们这只是例行公事,还是必须请你来一趟好好说明。”
讲完电话,学长霍磊明刚好走过来,虽然他不是处理刑事案件的律师,但法律的问题他还是比邢志蔷了解多了。邢志蔷立刻询问他的意见。他想了一下,说:“有不在场证明吗?有的话,就没什么问题,警察问一问就没事了。”
有是有,但柏珈颖会怎么想?邢志蔷觉得自己有点倒楣,刚想认真谈场恋爱,就被警方列为可能杀人的嫌疑犯,柏珈颖会不会被吓跑?
后来,邢志蔷在学校冲完澡开车去市刑大,没有遇到柏珈颖,由阿丑负责讯问他。
这个案子柏珈颖和阿丑分王合作,阿丑负责清查赖芯瑜手机名单,她则到刑案现场敖近商家路口去调阅监视器,企望监视器画面有拍到可疑的凶手。
一开始,阿丑讯问邢志蔷,问他要不要抽菸,他摇头,阿丑这才问:“今天凌晨三四点左右,你在做什么?”
“我和女友在家里睡觉。”老天!他开始焦躁不安。
“女友名字,在哪里工作,怎么联络?”阿丑紧盯着他问。
邢志蔷交叠双手放在光亮的铝金属桌上。“她是柏珈颖,在市刑大工作。”
讯问室的空气顿时凝结,阿丑的表情吃惊不说,站在门边的柏日曜一脸酷样地盯着邢志蔷,锐利如剑的视线射向他,让他颈后寒毛不禁直竖。他回头看了柏日耀一眼,柏曰曜脸上线条变得比先前更加冷硬,那表情简直想把他拖出去斩了。
“他是我们小队长,柏日曜。”阿丑皮笑肉不笑地对邢志蔷介绍。
第一次见到他,他正在骂柏珈颖用胸部办案,邢志蔷以为他只是个严酷的上司,没料到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柏日曜”看他一脸冷酷的模样,难怪在t大有恶魔的称号。
“柏珈颖呢?”柏日曜口气很差地问阿丑。
“她去调阅路口监视器。”
柏日曜微点头,表示知道了,面无表晴地转身走出讯问室。
阿丑当然会等柏珈颖回来再问她邢志蔷说的是真是假。他之所以叫阿丑;是因为脸颊上有道明显的疤,倒不是真的长得很丑。他站起身对邢志蔷说:
“我们要采集你的指纹、唾液和脚印,请你配合。”犯罪现场凶手留下一个血脚印,必须比对。
邢志蔷一脸了解的表情,完全配合他们侦办的动作。
离开市刑大,邢志蔷坐进自己的休旅车里,想打电话把整个情况告诉柏珈颖,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她的手机号码。
柏日曜的眼神让邢志蔷嗅出一股很浓的火药味,他的直觉向来灵敏,他觉得有股不祥的恶兆。柏日曜长得人高马大,壮硕的身材和杰斯不相上下,论凶狠,柏日曜比杰斯凶多了,他一点都不意外柏日曜曾在大专杯的冠军赛压断杰斯的手臂。
当然,邢志蔷知道柏曰曜一点都不喜欢他。刚在讯问室,柏曰曜看他的表情就是一脸“你这痞子凭什么配我妹”的表情。柏日曜清楚听到他用“女友”称呼柏珈颖,而且半夜三四点两人在睡觉,假如你是她哥哥,当然会气到跳脚。
糟糕的是,邢志蔷不知道柏珈颖会怎么想。
今晨,他醒来时发现柏珈颖离开了;老实说,当下第一个反应是很错愕,接着感觉有点失落。以前,他巴不得女人下床后就赶快离开,最怕被那种吃完早餐还赖着不走的女人缠住,错愕又失落的反应对他来说非常陌生又新奇。
后来,邢志蔷在电冰箱上看到柏珈颖留下的纸条,字迹潦草地写着“你睡觉的样子看起来像小男孩。我舍不得吵醒你,局甲来电有急事,我先走了。”
她在句点后面还画了一个红色的爱心,是用口红涂上去的。
那时邢志蔷一个人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地站在静谧的餐厅里,流理台上还有昨夜没挤的半颗柠檬;他向来怕酸,但那种微酸、清香柑橘类的柠檬滋味让他想起柏珈颖唇上迷人的味道。
他没跟阿丑说,其实半夜三点他和柏珈颖是醒的,他们在浴室**冲澡;后来他肚子饿了,柏珈颖说她不懂为什么他晚餐吃了那么大块的牛排、肚子还会饿,但她还是到厨房开冰箱找到一块冷冻的披萨烤给他吃。
她什么都没穿,只围着他的浴巾坐在他的腿上,侧身看他吃披萨;要是他不小心在脸上掉屑,她就用手指沾下来放进嘴里。后来,他亲眼看见她把一小片新鲜的柠檬放进嘴里歧,他没尝都觉得自己已酸到头皮发麻。
柏珈颖侧着头好笑地看他、他浓眉紧蹙,一脸很酸的表情。她双手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快速地亲了一下他的嘴。
他尝到这辈子最迷人的柠檬香,是她唇中的气味。
他疯狂地吻她。他喜欢她健康蜜色的肌肤,表面柔滑的触感。
总之,他迷恋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她是他见过最单纯的女人,她身上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无以名状的纯真气息。
好吧,他承认自己非常喜欢她,可不想笨到搞砸他们的恋情。
柏珈颖深夜回到住处,已有些累了。
客厅看起来乾净又空旷;今早应晓曼独自过来把行李搬回家,她说他哥哥的公寓正在重新整修,所以她决定回自己家里住。“那么你们的问题解决了吗?”
“算是解决一半了。”在电话里,应晓曼带着谜团的语气回答。
柏珈颖没有继续追问,她今天忙翻了。去刑案现场调监视录影带,又访问邻居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等房东过来,向他询问赖芯瑜日常生活状况,房东一问三不知,还一直嚷嚷租屋发生刑案会不吉利。
回警局,阿丑劈头第一句就糗她:“你男友是其中一个嫌疑犯。”
柏珈颖愣在现场,好不容易搞清楚状况,没想到她竟然是邢志蔷的不在场证明。.阿丑是她在警大的学长,已婚,有两个小孩,平常人很随和,只是脸上有道很丑的疤而已。事实上,阿丑也有点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他问她半夜三四点在做什么,柏珈颖解释完,整张脸都红了起来,最后不耐烦地说:“他绝对不是凶手。”
“当然,案发现场的血脚印比对结果出来了,他的不吻合。”阿丑这才跟她说。柏珈颖觉得他根本是故意要套她的话,却无可奈何,还得好声好气地求他:“这件事别跟我哥说。”
“他已经知道了。我讯问的时候,他也在场。”
这下完了。柏珈颖脸色青绿,一整天都很担心柏日曜会把她叫去问话,然而柏日曜却不动声色,找她和阿丑讨论赖芯瑜的刑案时,完全没提到邢志蔷。
他们担心赖芯瑜线民的身份是不是被识破,因此被人杀害后来,一边等候监识中心的报告,一边查监视录影带,好不容易从录彩带上找到一个可疑的嫌犯,该名嫌犯被传唤多次都没到,目前下落不明;于是柏珈颖和阿丑这边初步判断市该和线民身份无关,主要还是情厌和钱财上的纠纷兴起杀机。
讨论结束,柏日曜敛着眉,眼眸深黑严厉地看着柏珈颖,看得她心惊胆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最后他一声不吭地挥手,赶她出办公室。
柏珈颖觉得她哥哥一定会找邢志蔷的麻烦,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但她后来怎么样也没料到这次两个哥哥都认为事态严重,竟然联手阻止她和邢志蔷交往。
早晨五点,柏珈颖接到柏日曜的电话,他简洁有力地命令她搭乘八点零七分的班机飞往香港,参加台港两地基层刑警研习会议,要她整理四天三夜的行李,五点半会有人开车载她去机场。
“可是,不是侦二队的人说好要去吗?”柏珈颖一头雾水地问:“临时要我去,订得到机票吗?”
“他们临时有事没办法过去,机票已经处理好了,你收拾行李等人载你去机场就可以了。”
“那赖芯瑜的命案谁处理?”柏珈颖问。
“我和阿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怎么会这么突然?”柏珈颖还没完全清醒,并没料到柏曰曜心中真正的盘算,只觉得有些奇怪。
“你不要问那么多,去就是了。”
柏珈颖提着行李坐上往机场的车之前,忽然想起自己应该告知邢志蔷一声;但好笑的是,她手机里竟然没有他的电话,又不想在清晨五点按他家的电铃吵他,还是等到了机场,请警局值班的勤务人员帮她查邢志蔷的档案,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柏珈颖上飞机前,和邢志蔷通了电话。这通电话里,他们有说有笑,约好了回台湾,他要开车载她到猫空看夜景,或者他们一起去北投泡汤,他还说是要全身脱光的那种。
她就说:“我怀疑你有暴露狂,我还不认识你的时候就看过你的**了,而且我猜我这栋大楼的其他住户一定也看过。”
“不好看吗?”他笑嘻嘻地反问。
“很好看,好看极了。”
第二通电话,是在参加完研习会议第一天结束后的晚上,柏珈颖独自坐在饭店的床上,邢志蔷打电话给她,他们还情话绵绵的;隔天晚上,她再打给他,他的态度就有些怪怪的,似乎有点冷淡;她没有想太多,以为他在酒吧,背景摇宾乐声太吵杂不方便讲电话;但第三天,她打电话告诉邢志蔷回台湾的班机时间,想请他开车来载她,他手机却是怎么打都没人接,最后她只好在语音信箱里留言。
结果,邢志蔷并没有到机场接机,柏珈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只好自己搭客运回台北。
即使这样,柏珈颖还在为邢志蔷找藉口,可能他手机坏了,可能他语音信箱塞爆了,可能他临时有事没法赶到;总之,他不是故意没来机场接她回家。
直到隔天黄昏,柏珈颖放假打扫家里,饮料喝完了,去社区的便利商店买东西,遇到邢志蔷,才知道他一直没接听她的电话,是因为她已经被甩了。
邢志蔷挡在冰柜前和一名身材火辣的女人公然调情,柏珈颖拿着一包洋芋片,像个呆瓜般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女人脸庞有精致的彩妆,长发飘逸,一身黑色短裙套装,以涂着亮紫色指甲油的纤纤手指抚摸邢志蔷的脸;他们两人身体贴靠得很近,他脸上流露寻常的微笑——就是那种嘴角微勾、性感的笑法;而女人举止非常挑逗,双眸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怎么这么久没约我?”女人随即将手搁在邢志蔷宽厚的肩上,扭动身躯,媚惑的语气。
“前阵子比较忙。”他粗糙的手掌亲昵地贴着她的腰,自然流畅地将她拉退一步,顺手打开冰柜。“要不要喝可乐?”
“好呀,可是我要无糖的,我最近变胖了,腰上多了好多肥肉。”女人撒娇说。
“我没摸到什么肥肉。”邢志蔷淡淡笑了,拿了两瓶可口可乐,一瓶zero无糖的,一瓶正常的。
女人的手刻意覆住他握着可乐瓶的手,丰润的嘴唇微噘,双眼睨着他媚惑。“如果今天没遇到你,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邢志蔷淡淡地微笑,没回答。
“我想去你家看dvd,一整天站在化妆品专柜前站得脚好酸。”女人知道他不会打电话给她也不太在乎,睨着他甜腻地说。
邢志蔷正要回答,忽然眼角看见柏珈颖,她正站在零食区的走道边,发愣地看着他们。
柏珈颖的表情很震惊,双眸甚至还透着无法置信的神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呆愣地把洋芋片又塞回架子上。
邢志蔷眼神莫测高深地看着柏珈颖。女人扯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回神。接下来的所有举动,他都是故意的。
他故意紧搂着女人的腰,微低头说:“好,去我家吧。”
女人柔媚撒娇,他故意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厮磨,惹来女人呵呵轻笑。
即使女人笑的声音并不刺耳,柏珈颖听来却感到刺痛难受。
他故意搂着女人越过她身边,装作他和她一点都不认识。
当他们去结帐,柏珈颖还愣在原地;对她而言,那种尴尬和难堪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然后她忽然反省起来,邢志蔷怎么说都长得太好看了,那种性感阳刚的魅力对女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挡,而他对女人的态度也始终来者不拒,她凭什么认为他会对她认真?显然,他这个人没有一点自制力。
像神农氏尝百草,所有女人都要尝一口,她当然不可能是他唯一的解药,都是自己太傻、太一厢情愿。
她认为自己在香港打了太多电话给邢志蔷,他不是觉得她太缠人,就是觉得她太烦人。
要不然他怎么会毫无预警地甩掉她?
说到底,他口中的“认真”只有那一个夜晚,这和一夜情有什么不一样?柏珈颖为自作多情的自己感到完全无地自容。
柏珈颖回神之后,去冰柜拿了一大瓶矿泉水,走去结帐,邢志蔷和女人已经走到门口,她听见自动门发出当的声音。柜台结帐员说:“谢谢光临”时她还是不太甘愿地紧盯着他们亲昵的背影。
好像感觉到她的视线,女人回头瞟了她一眼,问邢志蔷:“你认识她吗?”
“她是邻居,住在对面的大楼。”他说。
“喔。”出于女人的直觉,女人觉得邢志蔷没说实话,她感觉得出柏珈颖的眼神有些埋怨他,那种忧郁心碎的眼神任谁都无法忽略。
不过,要是对一名花花公子认真就是自己太傻了。女人想着,又回头看了柏珈颖一眼,甜腻地搂着邢志蔷离开。
柏珈颖掏出口袋的零钱付帐,脸上已经没有什么太多心痛的表情,此时她的心一片空白,仿佛一整年台北的雨都下进心底,在一个春日美好、却残忍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