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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正直风尖浪口上的老司主突然暴毙,苏时越这才承了幽冥司司主之位,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不少蹊跷,是也,那老司主虽然年长,但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暴毙。
但是,这些江湖传闻关她一个墨家小姐什么事?又关花氏一族什么事?
墨浅直截了当的问:“这和晚秋有什么关系?”
苏时越也不绕弯子,“当初在与老司主一役中,曾有花奴偷走过他的解咒之法,如今我们百般寻找,这才知道那解咒之法已经辗转落到了花族头领那里。”
原来如此,难怪有人盯上了花月楼晚秋这么惊魄,难怪她将身份全部告知她后仍有担忧,她以为晚秋只是担心别人发现了他们花氏一族的身份,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晚秋着实把她坑惨了……
苏时越这次找她的目的很简单,不过就是相以最简洁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以为花氏一族既然归顺了她,那么她必然也是知晓当中隐情,却不想晚秋从头到尾就没有将这事告诉过她。
墨浅在心中斟酌了一番,依照幽冥司雷厉风行,斩草除根的贯然做派,难保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她慎重道:“苏司主果真只是要解咒之法?”
她自然有她的担忧,花氏一族迟迟不交出解咒之法自然也有他们的顾虑,若是交了出去,且不说幽冥司中竟然出了花奴叛徒,就是这恐咒怕是也不能用了,苏时越还如何用咒术来继续压制下面的杀手。
他会施咒,但不会解咒,而且墨浅敢肯定,他手里必定有缓解咒术发作的丹药配方,但他自己身上的咒术若不解开,他也会月月承受噬骨之痛,是以花奴一族是他必须要除去的。
墨浅的所能想到的,必然也是苏时越能想到的,他扣在桌面的手指顿了顿,“姑娘以为我是在用恐咒控制着手中的杀手?”
“难道不是吗?”墨浅反问。
“当然不是,”苏时越否认,在这样严肃的话题中,他竟然还能保持着闲散悠闲的态度,慢悠悠的道:“苏时越从来不屑用那种鄙劣的手段。”
那可说不定!这话当然墨浅只敢在心头说,不过光看苏时越一副世外遗仙的模样,确是很难将他想象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变态。
墨浅诽腹之余,只听苏时越又道:“我可以保证幽冥司上下绝不会找花氏一族任何麻烦,姑娘这样可能看出时越的诚意?”
什么诚意?
过了半晌她才回顾起来,幽冥司主刚才说过交朋友一事,这便是他拿出的诚意?
再行斟酌一番,苏时越此次来找她虽然莫名其妙的想同她交朋友,但无法否认他确实有将花氏一族抹杀的实力,尚且不管他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墨浅现下只觉苏时越应该是对花氏没有杀意,慎重道:“可否请司主给我十天的时间。”
十天的话一出口,墨浅又暗暗自己后悔,十天,苏时越会不会闲她要的时间太长了,毕竟他们杀手头领的时间怕要比她们这些闲人宝贝太多?
“好。”
岂料他答应的十分爽快,“那十日后,我自会来找墨姑娘。”
他带上灰长盒子起身,离开得悄无声息,除开桌面消失的盒子,仿佛这间屋子再也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也抽出了袖中的扇子,和苏时越这样温润如玉的人交往似乎并不费什么力,但是又似乎极其耗神,他的身上永远有一种俯视芸芸众生的隔离感,他不太像世间的人,更不想是一个杀手,反而更像是遥不可及的仙。
慕容煜就与他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他是皇室出生,生来身上就有一种难以掩饰得贵族之气,即便是落魄这种气息也不会消散。他还有一种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是一副沉静的性子,他会条理清晰的分辨出什么对他有利,有利的东西紧紧抓住,累赘的东西则不遗余力的抛弃掉,这才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也只有这样,强大到一定的境界,才能够有睥睨众生的态度,从一定的程度来说,苏时越、慕容煜和她,骨子里都有一种惊人的相似之处,只是苏时越有一副不愠不火的态度,慕容煜有镇静从容的格局,而她却只有一股与所有困难相抗的勇气。
墨浅同霍前辈打过招呼后,出了铺子,她没有直接去花月楼找晚秋,而是直接回了丞相府,她还需要时间来使自己静一静,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慕容煜的手下妖玉,苏时越的出现,晚秋的秘密……
她的脑子已经快要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她需要静静,想清楚每一处细节,分析出接下每走一步都会出现什么结果,到底什么才是对她最有利的选择?
回到丞相府依旧走得后门,还未到她的风和院,便看见好几十名侍女端着上好的布匹一个接着一个的走进她的院子。
月儿老远看见墨浅站在院门外,一把扯过她进屋换过女装后才敢让她出来见客。
月儿小声在她耳边说:“刚才夫人派人来说,几日后会有北狄团来访,圣上御赐各个官员绫罗绸缎,说是用以裁制新衣,还说务必不能丢了庆元国的面子。”
指着院子里大约有二十几个丫头,墨浅讶异,“可这赏赐得也太多了吧,我怕是穿到明年也穿不完?”
这些皇亲贵族家的赏赐,一贯都是月儿在搭理,她也没个什么概念,此时看见满院子丫环手里的锦绣绸缎,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被绸缎上的花纹晃花了。
月儿嗔她一眼,“这些都是分到丞相府女眷的绸缎,平分下来,小姐也只能选五匹,只是夫人最近在闭门思过,老夫人也是抱恙在身,这些赏赐就只好先往大小姐的院子里先送了。”
能进大家府院的丫环,自然也都是有眼力劲儿的机灵丫头,听月儿话刚说完,站在墨浅就近的一个丫头就忙不迭的站出来道:“夫人闭门,府中的一切暂时也只好交由大小姐搭理,还请大小姐率先选出五匹布来,奴婢们才好再去二小姐的院子。”
墨浅的眉毛轻轻扬了起来,她这才想起来冯氏经过巫蛊一事还没闭门思过,只是这出头谄媚的丫头她着实不大喜欢,“虽在闭门思过,但她夫人之位还是没废,你这般先将绸缎送到我这风和院,可是要让外人说我墨浅不分长幼,诳我一个不孝顺长辈的名头?”
“奴婢不敢……”那丫头大概是才进府不久,也不清楚墨浅的脾气,当即便跪了下来,泪珠连连落下,“奴婢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想害大小姐的心思……”
她不过是听人说大小姐耳根子软,又爱事事争强好胜的性子,这才抢着来风和院献媚,哪里知道传闻中的墨家大小姐竟然不屑她这一套,此时捅了篓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彷徨之际,只听到一道娇声传过来。
“爹爹,大姐这是做什么呢?”
不远处,墨婉儿扶着脸色苍白的墨瀚文似在散步,慢慢的走到风和院的门口,似笑非笑道:“我道是皇上赏赐得绫罗绸缎去了哪里,原来是全送到了姐姐这里。”
她面色随即转得哀默凄凄,软言对墨瀚文道:“爹爹,娘亲这次是被环儿那丫头牵连闭门,不过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府中的丫头就只知道大姐,不知道娘亲,怕是过不了过久,连爹爹这个一家之主也是要忘个干净了。”
这话说得颇为牵强,左右这些丫环又不是墨浅招进来的,但是墨瀚文此时尚在病中,脸色本就不好看,一时听了墨婉儿的话,对上墨浅的脸色不知道又紧了几个度。
“孽女!”
墨瀚文骂完之后,又咳嗽了两声,在墨婉儿的轻拍下顺了气,灰白的脸色上爬满了愤怒的皱纹,他骂道:“夫人尚在府中,怎么就先给这个孽女送东西了,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若是换了寻常,这番话顾及到墨浅身后的蒋家,墨瀚文也会多注意措词,此时大概是听说墨浅和害他的巫蛊之术扯上了丝丝关联,这才对墨浅也多了些意见。
“父亲病重,妹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带出来看戏,着实是父亲的好女儿啊。”
怎么会这么巧这一群丫头刚到她院子不久,她就带着墨瀚文过来了,一眼就能看穿的计谋,墨浅有些叹惋,她本以为上次点过她同三皇子婚事,能让墨婉儿暂时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确是个不长脑子的主,冯氏害她不成,又将主意打到了墨瀚文的身上。
真当她墨浅是个软柿子吗?
“大姐错怪婉儿了,”墨婉儿委屈的垂下脑袋,“是婉儿看父亲生病,一直在屋内修养也不好,这才想着带父亲到外面来逛逛,却不知姐姐正在忙着挑选御赐的绸缎,都是婉儿的错!”
她这出戏还唱得真是精彩,一番恳切的言辞之后又忙着擦眼泪,看得墨瀚文心中的怒气更甚,“婉儿,你哪里做错了,错的都是你大姐,不孝父母,此时还振振有词,老夫真是后悔生了这么个孽女……咳咳……”
话还没说完,一阵风带来的尘沙轻飘飘的被墨瀚文吸了进去,引起了剧烈的咳嗽。
面对他左一句孽女,有一句孽女,听得墨浅耳朵快起茧子,她冷冷逐客:“风和院风大,父亲还是保重身子要紧,”她直直的盯向墨婉儿,“婉儿妹妹,你说是吧?”
墨婉儿替墨父顺气的手一顿,寒气无风自起,但若是叫她就这么死心,也未免太不甘心了,她道:“爹爹,大姐当着你的面都敢这么无礼,这要是出席几日后的大宴,还不知道要怎么丢人现眼呢,丢了她自己的面子不打紧,主要是丢了丞相府的面子那就不大好看了。”
嗯,还知道抓墨瀚文的软肋,知道拿丞相府的面子来压人了,墨浅玩味似的转动起手腕上的镯子,闲适的看着墨瀚文脸上几番变化的脸色。
她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又是蒋家唯一的嫡外孙女,皇上因为三皇子的婚事已经再三表示要宽慰墨浅,这次的北狄团大宴,虽然面上不说,但所有的人都在,墨浅若是抱恙不去,免不了蒋家猜忌,他又何苦自讨没趣?
墨瀚文铁青的脸色终于停止了变换,他拍了拍墨婉儿的手,道:“婉儿,风有些大,为父想先回去歇息了。”
“爹爹……”墨婉儿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回了吧,为父累了。”这话的音色颇重,十足拿出了丞相做派的威严,墨婉儿不敢造次,不好咬牙带着身后一干众人,扶着墨瀚文回去了。
他们一行人是走了,风和院的院子里还有一群来送绸缎的,现如今这样,她们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还是墨浅手一挥,留下了五匹布,这才让她们出去。
既然墨婉儿都说她目无尊长,墨瀚文眼中也似没她这个女儿,要不是还看在蒋家兵权的份儿上,她怕是连这大小姐待遇都没有了。
这一回到丞相府,墨浅竟再也没有找到时间出门,隔三差五的月儿就带着绣娘来给她的身材做测量,好替她缝制一件迎北狄大宴的衣服。
不得不说,下了功夫的成品,果真要比随手买来的强上太多。
她随意挑选的一套浅紫色的绸缎,经绣娘们的巧手改造,又加了一层轻纱缀外,知晓她一贯简单的修饰,只在裙角和袖口领口出错落的缝制了几条暗纹,月儿的手像是变着花样似的给她梳上了流云髻,在涂上一层浅淡的胭脂水粉,整个人仿佛重生了一般。
她一直知道穿来的这副容貌很美,但是碍于她平日里不曾搭打理,也没有照镜子的习惯,今日竟像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一样,匀长的眉,清澈的眼,淡粉的脸以及一张饱满的唇,不得不说造物主真是有偏心像的,怎么能将这么多的美好汇集在一个人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