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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天气微微转凉,多套了一件秀娘用丝绸料子亲手缝制的马甲,这种“老婆”牌马甲,比买来的强多了,让刘大老爷不但感觉温暖更让人感到舒适。
尽管如此,在嘉庆帝返京之期日渐临近的时候,他的整个心都是寒的,一种不详预兆笼罩在心头,总感到将会有不可预料的事情要发生似的,让人不得不因此而惶惶然。
刘府华丽的大门紧闭着,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连爱唱爱叫的花喜鹊也都接连几天不再光临,处处弥漫着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氛,有点让人透不过气来。
“嘭嘭嘭,”连续的砸门声打破府内的寂静,仿佛用铁锤夯门般震耳欲聋,让人闻之心惊胆颤。一脸灰暗的宅兵慌慌张张拉开厚重的门,整个人便如同呆偶般先是一惊,接着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双腿,双膝砸地,连连叩头。
身穿黄马褂的“御前带刀侍卫” 推开两扇府门,昂头挺胸目不斜视地分列府门左右,府门街前一支身穿绣花彩衣,手持旗幡伞盖的皇家仪仗队伍,分别列队在一顶三十二人抬的金黄大轿前后。看到如此气势隆重的队伍,就知道是当朝的真龙天子大驾光临了。
轿帘一掀,轿内坐着位头戴吉服冠,身穿杏黄龙袍,周身绣满九条行龙纹样的年轻帝王,虽然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显得有些黑瘦,却已然透出眉宇间的英气,在一个老太监的躬身搀扶下了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将从塞外风尘归来的嘉庆帝,只见他脸色郁郁,并隐有一股肃杀之气,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王者的霸气,令人不寒而栗。
嘉庆帝提前两天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刘铭祺的耳朵,而且,嘉庆帝前脚进了京城,后脚就径直朝刘府赶来,看样子十有八九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刘铭祺当然知道嘉庆帝此来的目的,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早晚都要面对的事,长痛不如短痛。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皇上凯旋而归,未能及时远迎,请皇上恕罪!”刘铭祺率领着众家眷家奴们匆匆忙忙地来到府门跪地迎接,高呼万岁。
嘉庆帝面色沉冷,低头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铭祺,眼神中明显升腾起仇恨的怒火,侵红了双眸,面对这个抢走他至爱的情敌,怎不会让嘉庆帝怀恨在心。刚一见面不好横加指责,愤然相对,嘉庆帝使劲地压下心中急剧膨胀的怒火,威声道:“免礼平身,都起来吧!”
“谢万岁!”刘铭祺和家眷们先后起身,躬身而立。
嘉庆帝仔细打量了刘铭祺家眷们一眼,见明珠格格与姿色可餐的几位妾室陪同在他的身边,就是不见薛碧贞的影子,不由暗自恨道:到现在还在跟朕捉迷藏,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
刘铭祺将嘉庆帝恭迎进书房落脚,这一路上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他却走的异常的吃力,脚底下就跟踩着棉花球似的,软的要命,惶恐的心跳声比那农用拖拉机似的“突突突突”声还强烈,就好像马上要跳出来了一般。
这也就是嘉庆帝不巧成了他的情敌,要是换了别人,刘铭祺甩都不甩他。在大清朝刘铭祺与嘉庆帝的地位相差实在是太悬殊。君臣之间,好比石头与鸡蛋之间的关系,强欲与争,正如以卵击石,安得不败乎?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是国企老总和在国企打工的临时工似的,国企老总随时都可以干掉临时工,而临时工却永远也无法干掉国企老总,这就是地位,权利,尊卑的明显区别。
嘉庆帝气势汹汹而来,更要倍加小心地应付,进了书房,刘铭祺忙颔首道:“请皇上恕罪,本以为皇上会迟两天回京,微臣自当率领文武百官出城十里恭迎圣驾,却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快就回京城了。”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讨好人的话,可眼下嘉庆帝根本就是怒火中烧,什么好话到他的耳朵里都是刺耳的话,只见他脸色铁青地怒了刘铭祺一眼,没好气地问道:“朕突然提前回京,你是不是很不高兴啊!”连说话都带着浓烈的火药味儿。
“不敢不敢,朝中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不在京城的时日,微臣度日如年,焦急万分。就盼着皇上早日回朝主持大局,高兴都来不及呢!”刘铭祺卑躬屈膝地回禀道。在他那冷淡虎视的目光下,刘铭祺读出了嘉庆帝眼神中的烦躁,仇视,嫉恨和一切不友好的东西。 因此,他每说一句话都加着一万分的小心,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恼了前来找茬问罪的嘉庆帝,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
今日君臣感情可不比当初了,以前刘铭祺哪用得着这等顾及,即便是拍着嘉庆帝的肩膀讲话也是太正常不过的了,可现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说呛毛就呛毛。
正这时,张管家颤颤巍巍地端着飘着清香的好茶送进来,也许是见了天威难测的嘉庆帝的缘故,或者是心里面在为刘铭祺性命担心,这小子的心理素质极限下降,手腕子抖得厉害,托盘上的茶碗和茶盖连续碰撞出哗啦啦的碎响声,站在房门跟得了脑血栓似的,连步子一时也挪不动了。
“上茶,快快快上茶,”刘铭祺见他那副窝囊的样子实在是给自己丢人,忙高声喊道。张管家身子一震,总算鼓起勇气,将茶水端到了桌前放下。
刘铭祺随后起身,殷勤地端起茶盘内的青花瓷碗递送在嘉庆帝的面前,没笑装笑道:“微臣府上的茶叶是刚从巫山采摘下来正宗的瓜片,香气好、味道丰富均衡,回味无穷,皇上,请喝茶!”
“廖公公,去把朕的紫金茶壶拿来!”嘉庆帝满面不屑地吩咐道。廖光州随即躬身上前,恭恭敬敬地为嘉庆帝随身携带的御用茶碗摆上,又从御用茶壶里倒了一碗茶。小心地推放在嘉庆帝的面前。
刘铭祺心里明白,嘉庆帝这是给自己脸色看呢?同时对他已然完全的不信任了,估计是担心刘铭祺这茶里暗中放了毒药,俨然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情敌。
刘铭祺心中黯然一叹,没想到二月之余,他跟嘉庆帝之间徒然形同陌路,怨恨交加,这真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结局,却又是不得不面对的结局。
“刘大人,你可知罪?”嘉庆帝脸色一沉,喝声问道。爱卿也不称呼了,口气生硬的很。
刘铭祺身子一震,忙跪地叩头,身后的张管家也随主跪地,刘铭祺心里早有盘算,打死我也不承认,死不认账。当即大声哭丧着脸道:“冤枉啊皇上,不知不知皇上听到微臣什么风言风语,让皇上如此盛怒,微臣可是个规规矩矩做官,本本分分做人,从没干过对不起皇上对不起百姓的事啊!微臣何罪之有啊?”
嘉庆帝见刘铭祺又哭又喊的咋呼,甚是可怜受冤的样子。他心里其实是多么不希望拐跑薛碧贞的人是他啊!本来拥得一个应梦贤臣帮着自己治理江山,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要是真的是他对自己不起,是杀还是不杀?是留还是不留?
嘉庆帝在那一犯心思,廖光州可是急得直跳脚“大胆逆臣,真凭实据都掌握在皇上的手里,还敢抵赖狡辩。说?你把薛碧贞藏到哪里去了。”廖光州充分发挥了一个狗奴才的特点和本质,尖声尖气地在一旁高声吠道。
“薛碧贞?谁是薛碧贞啊?”刘铭祺装傻充愣抵赖道。抬眼望了望满脸气得通红的廖光州,又望了望面沉似水的嘉庆帝,恍如头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一般木呆呆的。
嘉庆帝凝视他半晌,然后微微摆手,示意廖光州先不要逼他。事事都讲有效证据,绝不能冤枉好人。嘉庆帝还算比较理智,当即按部就班地审问道:“朕来问你,那康襄城望春楼的名妓赛嫦娥是不是你给她赎的身?”
刘铭祺挠挠脑袋,装作回忆的样子,他心里清楚,嘉庆帝要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话是不会冒然冲到刘府兴师问罪的,不交代反而让他更加的怀疑自己,想到此,刘铭祺吞吞吐吐地道:“这个?这样舍己为人的好事,微臣大概做过一两件吧,皇上不必奖励我,都是本官该做的。”这个时候的刘铭祺还不忘油嘴滑舌地为自己的脸上贴金添光。
“那她的人呢!”嘉庆帝身子往前一倾,极其关心的口吻追问道。
“她这个她”
“说?别吞吞吐吐的”廖光州知道刘铭祺在演戏,狐假虎威地凶道。
“一时一时记不清了,让我好好想想”刘铭祺揉着脑袋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心里却是在想着如何应对。
嘉庆帝和廖光州左等右等,等了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刘铭祺跪在地上都快把脑袋给拍肿了,还在久久地回忆。嘉庆帝倒是十分虔诚地候在一旁,全心全意地盼他能道出薛碧贞的下落,廖光州却是急得头顶冒烟,摆明是在那拖延时间磨洋工。
“启禀皇上,微臣想起来了,是这样的,微臣当年在康襄城为官的时候,是曾在望春楼为一个艺技赎过身。不过后来”刘铭祺敲着脑壳顿了一下,他知道,就算是磨到天黑嘉庆也不会走的,怎么说也得把故事编下去。
“后来怎么样了?”嘉庆帝眼睛睁大,瞳孔一缩,迫切地急问道。看来薛碧贞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真所谓举足轻重啊!如果刘铭祺不穿越来清的话,很有可能薛碧贞会被迫嫁给嘉庆帝为后,要不然那个半真半假的活神仙也不会说薛碧贞是鸾凤转世的了。
“后来微臣施舍她一些银两后,她就走了。微臣也不知她现在身为何处啊?怎么?皇上到康襄城难道就是为了这事啊?”刘铭祺渐渐由被动变主动,反过来打听起皇上此去康襄城的事来了。
“你真的不知?还是故意在瞒着朕?”嘉庆帝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疑心问道。
“天知地知,微臣是真的不知啊!”刘铭祺装出一副很老实的样子答道。做男人有时候要学会装,说好听点叫能屈能伸。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事态变、角色变,随机应变才行。
嘉庆帝点了点头,越来越相信刘铭祺所撒的弥天大谎,脸上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一些,只要此事不跟他有关联,嘉庆帝怎舍得与刘大爱卿翻脸成仇,想到此,嘉庆帝正欲亲自搀扶起仍跪在地上的刘铭祺。
骗过了嘉庆帝可骗不过老奸巨猾的老太监,廖光州见嘉庆帝被刘铭祺三言两语便骗了过去,心里又气又急,忙躬身俯在嘉庆帝的耳旁悄悄地提醒道:“皇上,您可不要轻易相信他,上次您还记得不记得在净身房的时候,薛碧贞曾经露过面?”
微微点点头,嘉庆帝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记得记得!”
“那薛碧贞为何会在皇宫出现?而为何又在净身房现身?并且与另外一个蒙面大汉口口声声说要搭救刘铭祺,这难道不让人匪夷所思吗?”廖光州伸着脖子在嘉庆帝的耳边嘀咕道。
“你是说?”
“皇上明鉴,奴才敢拿脑袋保证,那薛碧贞一定是被刘大人藏在府内!”廖光州信誓旦旦地道,不惜用他的猪头做抵押,誓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让刘铭祺倒大霉担大罪。刘铭祺闻听聊太监揭穿了他的老底,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真相大白之时,必是自己引火上身之刻。
“皇上,您可千万别听廖公公的一派胡言,他这是公报私仇,故意挑起咱们君臣之间的矛盾,只因当初他派去康襄城的大内侍卫曾肆意妄为草菅人命,被微臣一怒而杀之,因此他才仇恨在心趁机报复。”刘铭祺竭尽全力的辩护道。顺便偷偷给张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出房通知薛碧贞从后院逃跑。
张管家刚一起身便被身后的御前带刀侍卫刀压脑后,动弹不得,廖光州阴笑道:“厂督大内侍卫早已将刘府包围了起来,只要皇上口谕一下,奴才定能将薛碧贞小姐给您请出来。”
此时的嘉庆帝宁肯信其有,也不肯信其无,当即脸色一沉道:“按廖公公所言,搜查刘府。”皇上口谕一下,刘铭祺突然疯了。
“救命啊!皇上欺负人啊!皇上欺负人啊!皇上欺负人啊!”刘铭祺这一间隙性发疯,无非是想趁机让房外的家奴警觉,也好通知薛碧贞能尽快转移或隐藏起来,躲避大内侍卫的搜查。
“把他的嘴堵上,现在就去给我搜。”话音落地,冲上来几个侍卫拿了条毛巾将刘铭祺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只能支支唔唔却不能发出多大的声音。接下来廖光州一声令下,早以等在刘府外的大内侍卫们便如同抄家一般将刘府彻彻底底地翻了个底朝天。
在闺房内的薛碧贞得知嘉庆入府寻她的恶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离开刘府,到云静寺里躲一躲。谁知却迟了一步,府外把守的大内侍卫早已牢牢地将她困在刘府之内,而且人数之多令人咂舌,尽管她身怀武功,但毕竟不敌上千之众的一等大内高手。
无法脱身的薛碧贞只好和丫环海棠寻了藏身之处,躲避在闺房内,希望能不被其发现,以免让刘铭祺为此大祸临头。只是闯进闺房的侍卫们也非等闲之辈,所有能容身之地都搜了个遍,当望见内房的大红衣柜时,侍卫们依旧毫无停下来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