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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张咁二人率领着四万八旗兵气势汹汹地冲到一片半高不低的山坡前,实际离坡顶的距离也就在二百多米处,此处地势开阔,很适合大兵团作战,从地势上来讲,坡上为优势,坡下为劣势。
两军阵前,半边脸长满麻子的八旗副将王廷仰头朝山坡上望了望,形同猪毛粘合而成的两条黑眉毛又分又合,像模像样地观察着地势和军情。周围连个能敝人的树木都有,在这样一个昏黑的夜晚里更显得空旷。寥寥无几的星星稀散地挂在天空,半天也不闪一下,自然能见度很低,只能模模糊糊地望见坡上零星传来几声犀利的马喷声。
八旗副将王廷不禁心里一乐:“果然在这等死呢!那就别怪咱们对不起昔日的兵部尚书将军啦!”自言自语两句后,当即扭身朝身后的传令官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立即冲”
“慢着!”话未全出口,一旁的老副将张咁捋着半尺来长的花白胡子,轻声阻止道:“王将军,且不可急躁,那刘铭祺绝非一般的鼠辈,既然敢与咱们的大军对抗硬拼,其中必有玄机,小心有诈!”
副将张咁都六十多岁的人了,还不肯退休,算得上最老的八旗将领了。 一老一少虽然都是副将的军衔,但王廷却没把张咁这老头子放在眼里,在他眼里,人越老越不中用,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纯粹属于是站着茅坑不拉屎,糟净国家俸禄的那种老兵油子。
“哈哈!张将军,你老了,胆子自然就小了,区区三千人而已!就算是他有诈又能如何?还不够咱们垫马蹄子呢!除非老天爷帮他,否则此处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威风八面的副将王廷不以为然地蔑视道。
“王将军莫要小视那刘铭祺啊!此人在朝中心计颇多,你我已是有目共睹,当初出手扳倒权倾朝野的首辅大学士傅全有之后,又将皇上搞得是焦头烂额,不可不防啊!” 副将张咁虽然年纪大,但带兵打仗沉着谨慎,未探察清楚之前,轻易不会贸然出兵,正因为如此也常被年轻的将领尊称为“乌龟将军”
副将王廷其实心里暗思道。“等他老人家把叛军的情况摸清楚后,黄花菜都凉了。估计那是刘铭祺早就跑了,你怕,我可不怕,首擒刘铭祺,大功一件,嘿嘿,俺还等着都统将军升我的职呢!”
“螳螂挡车,不自量力,张将军要是行动不方便的话,就在后面看着本将立功就好了,不过你放心,功劳分一半给你,俺是绝对不会独吞的。” 副将王廷却把副将张咁说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甚至还趁机挖苦几句。
闻听副将王廷的奚落之词,气得张咁脸色发青,半天说不出话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闹的紧死的快,算了,就让他折腾去吧!
虽然表面上王廷急功近利,多多少少对刘铭祺的威名还是有所顾虑的,既然对付的不是一般的人,那还真不敢小瞧他。像张咁所说的那样,别一时急躁中了埋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副将王廷眼珠子左右翻了又翻,嘴上咋呼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也弄不懂刘铭祺到底在搞什么鬼,更不敢贸然出击。随即命令火枪先锋营参将汪夯先去探探虚实再说。就如同三国时的诸葛亮大摆空城计似的,假作真来真亦假,真作假来假也真,弄得别人也猜不透他在搞什么名堂。
话说火枪先锋营乃是八旗兵超规格的火器装备,铁杆正规军,也是大清唯一一支不拿大刀长矛的部队。大清帝国毕竟是经历过康乾盛世的大国,虽然在嘉庆帝手里日渐衰落,但原有的军队架构已然强大。
军令如山倒,火枪营在参将汪夯的带领下,朝前逼近将近百米的样子,迅速一字排开,拉开枪栓,装填火药弹珠,动作繁复,却能手脚麻利地在一分钟之内完成,端起枪杆,对准山坡上的人马,做好了射杀前的准备。
在传令官的一声令下,数千把的火药枪同时开火,从枪口喷出去的火舌足有半米多远,在漆黑的夜色下宛如一条白色的闪电划过,声音更是惊天动地。
“预备——放!”第一波枪声刚止,第二波枪声又响,这种火枪的打法和后世机关枪相比可算是相差甚远,但这种火器在那个科技生产力极低的大清朝来说,可算是威力相当的大,其杀伤力也是不可估量的。
数万发密集的弹珠朝山坡上飞去,泥土四溅,草叶飞落,要是在这风口浪尖被打中的话,估计非得被打成筛子不可。
说实话,山坡上的人马是刘铭祺他们吗?答案是肯定的,正是统率三千人马在此伏击的刘铭祺,只不过山坡上的人形马样,全都是草人罢了。外表穿着士兵们的破旧衣服,迎着枪林弹雨巍巍而立。而他们呢!全都躲在山坡的背面,窃喜不已。
夜色漆漆,草木皆兵,副将王廷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法弄清山坡上的人是真是假,再说探兵也是躲在五十来米的山坡下刺探军情的时候,刘铭祺等人故意穿插在草人的中间,连说话的声音,马啸的啼鸣都听得一清二楚,真假难辨。
火枪先锋营开了半天的枪,越来越诡异,山坡上的叛军怎么不但打不死,而且他们也不还击,甚至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莫非?
“停!”火枪先锋营汪夯心里疑虑,忽然一抬手,阻止道。
汪夯眼珠转了转,不如先派一队人马冲到山坡上查看,也好近距离了解一下叛军的伤亡情况。想到此,他当即命令火枪先锋营守备郑宫囝率领三百骑兵一鼓作气,冲上山坡一看究竟。
火枪先锋营守备郑宫囝领命后,迅速点齐人马,如离弦之箭一般朝山坡冲去。
大约离山坡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突然,听到山坡上一声大喝:“开火。”
这下可不得了了,刘铭祺手下的五百火枪,和五百弓箭手同时将朝冲上来的三百人。
三百人,除了守备郑宫囝拖着受伤的身子逃回去外,一个没剩下,全报销了。
火枪先锋营汪夯见三百人转眼间就没了,又心疼又胆疼,呜嗷一嗓子,再次下命令,朝山坡开火。
又打了半天,枪筒子都快打变形了,山坡上的人马依旧傲然不倒,甚是还在挑衅地大喊大叫道:“哎呀!枪法实在太臭了,回去练两年再来吧!”
“哎呦!打到了,把大爷的头发毛毛打断了一根,离脑袋还有一段距离啊!加油啊!”火枪先锋营汪夯急得直跳脚,没弄明白山坡上的人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术之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硬着头皮朝传令官命令道:“撤!”
军令一下,火枪先锋营掉头撤兵,这边刚一转身,山坡上的枪声大作,跑得慢的瞬间倒下一排,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火枪先锋营四千人马,就这么一下损失一千多人,汪夯灰溜溜地逃回副将王廷的面前,下马跪地请罪道:“叛军出没诡异,末将无能,败退而归!”
“你奶奶个熊,简直就他妈的是废物点心一个。平时让你们射击打靶,你们百发百中,关键时候掉链子。滚下去,回去再找你算账!”副将王廷都快把肺给气炸了,他们的火枪先锋营打叛军,一个也打不中;叛军掉过头来打他们,一下子就损失了一千多人,啥也不说了,枪杆子都他妈地变成烧火棍了。
副将王廷将参将汪夯一通臭骂后,又命令弓弩营参将索绰络前去。索绰络乃是大清出了名的神射手,百步穿杨的功夫那更是无人可及,并且他带出来的弓弩营也是赫赫有名的。
在乾隆帝八十大寿的时候,一次在皇家猎场打猎,索绰络带领一百名弓弩营的士兵一边执行护驾的任务,一边陪着乾隆帝狩猎。乾隆帝一时兴起,指着二百米之内的一头正在奔跑的小梅花鹿,传下圣旨道:“在场的所有人要是谁能将小鹿射到,伤银千两。”
众将士们一听,都是玩弓箭的,谁也不想错过这大好的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纷纷搭弓射箭“嗖嗖嗖”几百只凋零箭先后离弦飞出,箭头上都跟长了眼睛似的,接连命中目标。
派人将射死的小鹿拎过来一看,小鹿的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箭,射的跟刺猬相仿。仔细一数,不禁令乾隆帝大吃一惊,一百个弓弩兵加上时任游击之职的索绰络,共计一百零一人,而从小鹿的身上居然取出一百零四支箭来,不禁让人啧啧称奇。后来才知道,原来索绰络一人同时射出四支箭去,无一落空,例不虚发。
乾隆帝大喜,当即履行承诺,赐给每位将士纹银千两,同时索绰络也由游击之职升为参将,名扬京城。
话不多叙,参将索绰络领命后,当即率军再次向前挺进近百米,其实,说真的,刚才火枪先锋营的失利他在后面也看的清清楚楚的,暗将弓箭射的再准也没有火枪威力大呀!就算是瞎猫碰死耗子,也不会打了半天,对方都没反映啊!
索绰络不禁心里也泛起了嘀咕,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试试深浅。在索绰络的军令下,四千弓弩手搭弓射箭,万箭齐发,很快开始了一番箭攻。
箭雨飞过,山坡那边的刘铭祺配合着他们的进攻,让将士们学着中箭般一样哀嚎起来,尽量以假乱真引诱敌军。但是假的总没有真的像,那一阵阵不痛不痒的哀号声,使索绰络竖起耳朵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我死了!”只闻听山坡上哀号声乱哄哄的,时高时低,好像是应付差事一样。这分明有诈吗?猛然间意识到,山坡上的人马肯定是假的。
想到此,索绰络命身边的兵卒递给他一把火箭。古代的火箭实际上就是带火的箭,即在弓箭上绑上柴草,浇上油,点燃后用弓射出,只是火和箭的机械结合。
“嗖”的一声划破黑蒙蒙的夜空,被索绰络射出去的那只火箭宛如一道划过地平线上的流星一般,倏然朝山坡上的一名“兵卒”飞去。
“噗”的一声,正中胸口,箭头上的火焰也随之燃烧了起来。索绰络和弓弩兵当即停止了进攻,凝神举目朝山坡上望去。
箭虽然射入那名兵卒的体内,凭索绰络百步穿杨的功夫,定会让他当场毙命,可是令人奇怪的是,既不见他栽倒,也不见他痛苦的喊叫,更不见他因此而挣扎,依然呆若木鸡地站在哪里一动不动,任凭火焰烧遍他的全身。
不大一会儿,那名士兵便在燃烧的烈焰下,将上半身烧成了灰,只剩下半截身子,才徒然倒下。完全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在火海中的表现。
“哼!原来是假人!” 醒悟过来的索绰络双眉紧蹙,判然怒道。随即命令弓弩手全部换上火箭,将山坡上的假人一举消灭干净!他则掉转马头奔回副将张延的面前复命。
“启禀王将军,山坡上的人马全都是草人木头人所伪装,咱们又开枪又射箭的,他们都浑然不到,我们我们上当了。” 索绰络如实将山坡上的情况向副将张延汇报道。
听完此话,副将张延怒气冲冲地朝山坡上望了一眼,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火势汹汹,浓烟滚滚,着实是些不会动的假人在撑着。当即忍无可忍地气骂道:“他奶奶的,两位八旗副将带着四万人马,在这又开枪又射箭的,丢死人了。”
本来按照他自己的意愿直接杀过去算了,何必试探来试探去的,结果被胆小慎微的副将张咁一打岔,他自己多少也有些担忧。这下可好,一念之差,死了一千多人不说,还被刘铭祺给耍的团团转,传出去,还有的混吗?
“本将就说吗?那刘铭祺绝非等闲之辈!现在也足以证明老夫的话说得没错啊!” 副将张咁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付刘铭祺这样的人吃点小亏不算什么,关键是别吃大亏就行。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副将王廷忍不住朝索绰络张大声勃然大怒道。其实聪明人一听就听明白他这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呢!
副将王廷听副将张咁说的话里好像是他的馊主意很正确似的,更是气得满脸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王廷当然不痛快了,感情损失的那一千兵卒不是他的人马了,他倒是没吃亏,可吃亏的是自己啊!跟这个老家伙出来打仗,没好果子吃,还不如单干来的痛快。
话音落地,副将王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声令下,当即命令他的两万人马朝山坡上冲杀而去。
副将张咁同样气得七窍生烟,心里气骂道:“老夫好心好意提醒你小心为上,你却给我脸色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怪也怪你的火枪先锋营的人没脑子!连活人草人都分不清就一通射。”尽管气的要命,埋怨不休,毕竟还要以大局为重。副将张咁压下一口气,见副将张咁率军出击,也只好率兵一并跟在后面助战。
将士们在副将王廷的指挥下,手持兵器打马扬鞭,喊杀声连天彻地。四万人马那可不是小数目,铺天盖地黑压压一片,气势磅礴宛如山崩海啸一般朝山坡涌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