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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曼菲轻眨了眨眼睫,清醒了过来。
此时的龚天竞正靠在病床边,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则支着下颚,摇头摆脑的打着盹。
她看了看白色天花板,以及手背上的针头,才恍然想起自己和龚天竞在大雨中的一场争执,之后她又累又倦,不知怎地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竟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或许是昨晚哭得太累一夜未眠,再加上一早醒来便搬着沉重的行李箱离开龚家,接着淋了一场雨,然后又心力交瘁的与龚天竞大吵了一架,所有的精神和力气都一并耗尽,才会昏厥过去。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在马路上昏倒,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因为感情,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处理感情时始终冷静清醒,以前就算宋启睿再怎么惹她生气,她也不会如此失控,没想到这一回却
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了不起就是离婚,悲剧收场罢了,她何必如此激动、如此在意?
“一切都是因为你呀”她抬眸看着身边的龚天竞,近乎无声的低喃着。
他似乎很累,用手支着下巴,姿势不舒服,却也能睡得这么沉。
睡梦中的龚天竞像个孩子般,敛去了狂妄与嚣张,静静的守在她身旁,看着他那俊逸的脸庞,她的心头一紧,不觉缓缓咬住了嘴唇。
他似乎察觉到她专注凝视的眸光,眼睫微动,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余曼菲却在他睁开眼的同时,迅速合上了眼睛。
“菲你醒了吗?”
他将她的手移至唇边,轻缓落下一吻,声音喑哑的问着,但躺在床上的余曼菲却没有动静,仍是安安静静的昏睡着。
余曼菲听见他无奈低叹的声音,他用那长出青髭的下巴,轻轻厮磨着她柔嫩的手背,那微微扎人的触感,让她的身子像通过电流般,无助的发麻着,但她却仍然只能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菲,我知道你醒了,我感觉得到你刚才看着我”
袭天竞低柔的嗓音,让她的心脏急遽的跳动,躺在病床上,她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也深怕他会察觉她的伪装。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你就这么气我?气得连多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他看着她的无动于衷,他兀自在她身旁低哝絮语,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听他说话。
“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如果道歉能够弥补你所受到的伤害,就算要我说一千次,一万次对不起,我都愿意,我只希望你能留下来,再给我一次机会,感受我的诚意,我保证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你伤心”
他说着,感觉到她的指尖在他的掌中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又接着说下去“我承认一开始是因为那份遗嘱,才会刻意去接近你”说到这里,余曼菲的手有了大一点的动作,她抡起拳头,想从他手中将手抽回,但他却依然紧紧握着她,而她的眼睛闭得更紧,仿佛再怎么样也不愿看见他。
“现在,我再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为了爷爷的遗产而娶你,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我也不会在看着你离开时,一颗心像被挖空了一样。”他拉着她的手,而她依然抗拒。
“我不懂爱情,我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爱?但我却清楚的知道,如果你离我而去,我会非常痛苦,就算是给我整个龚氏财团,也无法填补心底那块空缺”
谎言!都这时候了,他还以为她会相信他所说的话吗?大骗子!如果她真有他说的那么重要,那他为何不干脆放弃遗产继承权?
余曼菲皱着眉,死命的将手抽了回来,然后紧紧拉住棉被,将整个身子盖住,就连脸也一并埋进被窝里,最后还气愤的转了个身,背对着龚天竞,动作充满了排拒,
她宁可对着冰冷的墙壁,也不愿再听他编撰出来的虚伪情感!
“我知道现在这么说你一定不相信,但你至少给我一次机会证明啊!你这样背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又是什么意思呢?”他问着,静静等待她的回答,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依旧紧揪着被褥,不愿给他任何响应。
“或者,你需要时间考虑?如果你无法马上给我答案,我可以等,一直在这里等到你愿意回答我为止。”龚天竞无助的低叹了一声,女人的心难以捉摸,他无法明白她的心意,只能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好好作决定。
他有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他从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但这一次,他会用最大的耐性等待菲的原谅。
就在这时候,龚天竞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皱着眉按下接听键。
“副董,工厂里有人出了意外,需要马上处理。”王组长焦急慌乱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公共安全部门的主管呢?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该死!”他又急又气的挂了电话,站起身,犹豫的看着余曼菲,再看着病房的门口。
余曼菲背对着他,隐约感觉到是公司方面出了问题,但她仍旧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他的决定,他方才说可以为她放弃一切,那么在这一刻,他就不该离她而去。
“菲,公司出了点事,我必须马上回去处理,你你等我回来。”
她才在心底细数了五秒钟的时间,龚天竞便决定你下她回到公司,他刚刚所说的话,如果有一点点令她感动,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了。
病房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了,余曼菲从床上坐起,抓起枕头便住房门扔去,她气极了,双手你住脸蛋,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气、不要再在意!但她却仍然难过的落下眼泪。
也许,他和她之间,真的已经没有了可能。
再回到医院时,已经是半夜一点了,走进冷冰冰的医院里头,龚天竞已经精疲力尽,累到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了。
工厂里的作业人员因为一时的操作失当,被重机械夹断了右手手掌,他匆匆回到公司,处理了一整个下午,好不容易安抚了员工的家属,谈妥了补偿条件,才得以脱身。
离开公司后,他最想看见的人就是余曼菲,所以他又马不停蹄的往医院直奔,当他推开病房房门,看着微微隆起的被单时,才伸手欲帮她将被子盖好,谁知被子才掀开,竞发觉病床上空无一人!
“护士!该死的,你马上给我进来!”
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能回医院见见菲,却发现她不见了!龚天竞的脾气、火气全冒了上来,看着待护诚惶诚恐的走进病房,他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大声咆哮。
“人呢?我离开前,不是叫你们要好好照顾她?为什么现在连个影子也没看见?我花了那么多钱请特护,是要你们来做什么的?”
“可是她刚才还在这吃晚饭的啊怎么会”看着空荡荡的病床,待护也是一脸错愕。
“你现在说的是什么废话?我把她交给你,你却连一个病人都看不好!明天开始,你不必留在这家医院上班了。”
龚天竞气极败坏的指着眼前的特护大骂,他不知道余曼菲会去什么地方,今天让她离开了,也许就再也找不到了!都是这个该死的护士害的!
“龚先生,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余小姐何时离开的,我已经很尽责的在照顾着她了。”
龚天竞每年都固定捐助大笔的钱给医院,甚至拥有这间医院的部分股权,他要开除她一个小护士,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她晚上明明还跟余小姐在聊天,之后她说累了想早点睡,谁知才一转眼就不见了。
“该死,要是找不到她的人,我一定饶不了你。”
龚天竞看着泛着泪光的特护,气极的再责骂了一句,然后便捉起钥匙冲出了病房。他必须找到菲,她究竟离开多久了?究竟会去什么地方?
他冲到停车场,激活了车子,在大街小巷中不停的穿梭,几乎忘了自己此时此刻有多么疲累,他只想找到余曼菲,只想看见她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他在路上来来回回的兜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踪影,龚天竞泄气的伏倒在方向盘上,愤怒的用手捶着方向盘。
他根本找不到她!
那么多街巷,哪一处才有她的踪迹?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就连她有什么朋友?老家在哪里?有可能躲在何处?他都无从猜测!该死的,他为何从没多花一些时间了;解她呢?
难怪她会怨、难怪她会气!这全都是因为他的愚蠢所造成的。
如果这一回他能将她找回来,他一定会用最大的力量弥补过去的缺憾,再也不会让菲离开他了
三个月了,他找了菲整整三个月,直到现在仍是音讯全无!
她真是够狠心了,说走就走,连一句话都不留,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才发觉少了她在身边,许多事情都没了乐趣,他甚至可以大半个月不去公司,任由公司依照机制营运着,就算少了他,龚氏财团依旧能运作下去,他才发觉,自己对龚氏而言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但少了菲,很多事都变得不对劲了,没有人与他斗嘴争吵,没有人为他制造生活的乐趣,没有她天真率直的笑声,他突然觉得冷清了起来,也让他明白自己过去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竟是那么的乏味而孤单。
他的手中拿着一张薄纸,那是他上星期和李律师草拟之后,尚未正式宣布的声明书,里头记载着他自愿放弃一切权益的法律声明。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看得那么开,仿佛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菲愿意回到他身边,就算要他失去一切,他也心甘情愿,只是,许多的后悔都来得太晚,现在他愿意用他的所有去挽留菲,但她却从他的生命中彻底的远离了
龚天竞看着指间的婚戒看得出神,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似乎也没听见,响了许久之后,放在面前的手机也跟着响了,他才叹了口气,按下了接听按钮。
“喂!老大,我现在在崇明妇产科。”
电话里传来龚泽竞响亮的声音。
龚天竞只是懒懒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有任何响应。
“老大,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嗯!有什么事快说,我实在没空听你说你又陪哪个女人去堕胎了。”龚天竞无奈的靠在椅背上,轻叹了口气。
“我陪哪个女人来堕胎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看见大嫂啦!你也知道,会来崇明妇产科的女人,大部分都是来做什么的!”
龚天竞皱眉,直觉的便否定了龚泽竞的话“不可能!你看错了!”
“看错?我对漂亮的女人向来是过目不忘的,虽然我只见过大嫂一次,但是我肯定那是她没错。”龚泽竞斩钉截铁的说。
“该死!”龚天竞手握拳,愤愤的捶上桌子。
“大哥?哈你磕慊乖诼穑抗你9***?br />
话筒无辜的垂吊在桌缘摇晃着,龚天竞根本没耐心听龚泽竞把话说完,就已经扔下话筒,抓起车钥匙,以及那份草拟的声明书冲出了书房。
飞车到了崇明妇产科,远远的便看见龚泽竞站在门口朝他招手,他的身边还带着一个看起来像青涩大学生的纯真女孩,龚天竞不想去猜测龚泽竞又干了什么缺德事,眼前他只想确定他所说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余曼菲!
“人呢?”
一走到龚泽竞的身边,他立刻询问余曼菲的下落。
“老大,你也来得太慢了吧!她进手术室很久了,说不定已经开始夹娃娃了!”
“该死!她敢!她要是敢这么做,我绝对饶不了她,手术室在哪里?你就这么蠢,放着她进手术室,难道不会阻止她吗?”龚天竞抓着龚泽竞,一面大声责备,一面慌乱的在医院里寻人。
“我也有试着进去阻止啊!但是那个手术室的大门一关,谁也进不去了,再说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中止手术?但你要是孩子的爹就不一样了”龚泽竞哇啦哇啦的说着。
看着龚天竞像只无头苍蝇般的在柜台、诊疗室及手术室间仓皇的找人,他不得不感到讶异,没想到向来冷静内敛的大哥,也会有这样心慌意乱的时候,他真是爱惨了大嫂吧!
“她在七号手术室里动手术,该死!护士说手术已经进行二十分钟了。”龚天竞愤怒的咆哮着“泽竞,一般堕胎手术需要多少时间?”
“呃”“妈的,快说啊!”龚天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到七号手术室门口,举起脚就开始猛踹。
“呃手术不用很多时间,呃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在这时候龚泽竞实在不敢多说话,看着龚天竞发狂的踹着手术门,脸色涨红、颈子冒出青筋的暴戾模样,说他会杀了里头在动手术的医生他也相信。
“该死!开门,给我开门听见没有!立刻给我中止手术!王八蛋,谁敢动我的孩子一下,我就跟他拚命,天杀的!”
龚天竞发狂似的拚命捶打手术室的门,又不停的大吼大叫,龚泽竞想拦也拦不住他,只得放着他尽情发泄,几分钟过后,龚天竞你住脸、蹲下身子,看着那扇紧闭着的手术室大门,难过的红了眼睛。
一瞬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抬眸看着眼前冷冰冰的门,想象着余曼菲正躺在手术台上,接受手术的凌迟,拿掉属于他们的孩子的景象,他更加痛苦的揪扯着头发,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怎么能这么任性妄为?就算她多么恨他、多么厌恶拥有他的孩子,也应该知会他一声,让他知道她的决定,她怎能如此残忍,如此草率的了结掉一个刚要萌发的生命呢?
“大哥你别这样也许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糟糕。”龚泽竞拍着他的肩膀,希望能给他些许力量。
“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龚天竞无力的摇头。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暗下,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跌到黑暗的深渊,他眼睛充塞着血丝,看着缓缓开启的手术室门,里头走出了医生、护士。
他拧紧了拳头,才要冲向前去找他们理论时,余曼菲却脸色苍白的尾随在他们身后,脚步沉重的走了出来
“余、曼、菲!”龚天竞咬牙切齿的从齿缝间进出她的名字。
当余曼菲听见他的叫喊时,她精神恍惚的抬起头看向前方,在确定站在眼前的人是龚天竞后,她错愕的旋即退后好几步。
“你想躲去哪?你还能躲去哪!?你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你说啊!”龚天竞大步跨向前,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至胸前不让她逃离。
“放手好痛”
她摇头,在龚天竞的责问下,脸蛋显得更加苍白,她抗拒着他,但他却不肯放手,揪得她更紧、更痛,仿佛要她将捏碎一般。
“回答我的话!你做了什么?你杀了我们的孩子是吗?你说啊!”他扣住她的肩胛,激愤不已的质问。
“不没有,我没有”余曼菲垂着脑袋,虚弱的摇头,露出了粉白的颈子,脑海中闪过一幕幕令她害怕至极的画面。
她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敞开双腿等待着手术刀的凌迟,医生和护士每个都面无表情,和手术台一样冰冷,她的心急促的紧缩着,紧张到胃疼,每当医生拿起手术刀,她便大声尖嚷着阻止即将开始的手术,直到最后她逃了出来
“没有?你在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龚天竞的手轻颤着,心底死绝了的希望,在这一瞬间仿佛又再度复活了过来。
“我怕死了龚天竞,我真的怕死了”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她一边低啜,一边说道:“我没胆子这么做,我知道要是这么做,你肯定会杀了我的”
“别哭,慢慢说,把话说清楚。”看着她颊边的两行清泪,纤弱的肩头仿佛承担了无比沉重的压力,龚天竞的心一紧,心疼的将她搂进怀中,拭去她的眼泪。
“我想拿掉肚子里的孩子,我以为我做得到的但是一上手术台,我怕死了,我不敢我好怕痛,孩子也一定很怕,我怎么下得了手?龚天竞,这一次我真让你害惨了我恨死你了”她靠在他的怀中,一边说,小手一边气愤的捶打着他厚实的胸膛,将满腹的委屈发泄在他身上。
想离开他,却偏偏怀了他的孩子,想拿掉孩子,却又偏偏割舍不下,如果不是龚天竞来招惹她,她又何必承受这些委屈?如此糟蹋自己?
倚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她的眼泪如同决了堤般,再也无法压抑的落下。这熟悉的怀抱竟让她如此眷恋,她怎么能离开他?
“所以你没动手术?老天——”龚天竞松了口气,紧紧抱着余曼菲,仿佛想将她融进他的体内,再也不与她分开。
“你你哭了?”余曼菲被他抱得快喘不过气来,傻傻的抬眸看着他,却发现他激动的落下了眼泪。
“没有”他摇头,迅速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水。
“你在哭,我看见了。”她伸出手想摸他的脸颊以证明自己的话,但还没碰到他的脸,就被他握住了小手,定眸瞅视着她。
“你这女人,非得要什么事都这么坚持吗?”他抿着唇有些恼怒的对她低吼。他一个大男人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已经够丢脸了,她还要这样揭穿他!
“我没有啊哪有”她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
看着她娇媚可人的模样,龚天竞再也忍不住的捧起她的脸蛋,低头吻住了她,许许多多复杂的心情在心底交织着让他无法言语,只能用最直接的行动来表白他的感情。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感情,他宁愿放弃一切,也绝对不能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