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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台北的夏天总是热得教人头昏呀。
汪寒拂开水晶珠子串成的门帘匆匆走进“寒舍”店里,直达熟悉位置。还没拉开椅子,就见夏天天仰起一张皱巴巴的小脸,哎哎叫:“怎么会这样啦?汪寒”
这个夏天天最会大惊小怪了。动不动就哇哇叫。汪寒见怪不怪,卸下包包,拿起桌上的水蓝透明杯喝了口冰水,用手扇风,满意了店里的冷气为她驱除一身的燥热,才看了看对坐的人。
夏天天是汪寒的五专同学。从小到大,习惯以冷漠面具和他人划清界线的汪寒,自遇上夏天天后才知道啥是没辙。
夏天天第一次堵她的路,是她们第一天到专科学校报到的日子——“九五你四四对。对啦!就是你啦!”夏天天跑到汪寒面前,兴奋得又跳又嚷。
汪寒被吓到了。她瞪著半路杀出来的怪女生,怀疑自己脸上写了明牌呢。
“嘻嘻你好。我是九五你四二。”夏天天指了指白村衫上绣的字,夸张地弯下腰行礼,热情的自我介绍:“四十二号,夏天天,很高兴认识你。”
原来那连串的号码是学号呀。汪寒很快的将夏天天的形象做了番整理——圆圆的一张脸,大眼汪汪,肩上垂著两条麻花辫,瘦小的身材穿上大专生的制服衬衫卡其裙还像个小学生总结是像极了卡通人物,滑稽,但可爱。
“四十四号你叫什么名字啊!”夏天天微仰著脸。比她高一些些的汪寒,有张白净秀丽的脸蛋,沉静的气质令夏天天掩不住喜欢,她好酷喔。
“汪寒。”她面无表情的回答,早熟地思忖著:得到同侪的喜爱是必须的吗?还是,人都得配合环境,表现得很随和才算正常呢?
是吧。汪寒马上有了答案——你不放弃个人色彩就是孤僻不合群,你不陪衬各式各样的人就是怪胎自以为是。总之,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不成文规范了。不怕被异样眼光刺杀、不怕被闲亩八卦轰炸、不怕被贴上异类标签的人,大可勇敢做自己。
但。教科书上都说啦:没有人可以独自生存在这世界上的,我们因为群体生活而获得各方面的满足。所以配合别人是必须的!
汪寒也不想特立独行的,不过是深悟道理,进而保护自己。凡是会影响个人情绪的外在事物,她无师自通的练就出破解功法——对别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压根儿不用躲到深山去离群索居。冷脸一摆,大家自动闪边去不骚扰她。
这么不合群的怪家伙竟没有人送她白眼或贬损?她也觉得怪。其实那些平常人背地里,对她满不在乎的模样喷喷称奇呢——都修行到这般境界了,还需要当人吗?
如果不是那个夏天,这个白痴的夏天天硬闯进她的孤立世界,她的独行侠生涯会一笔顺畅到老吧?
“汪寒,我阿嬷翻黄历说我的贵人是‘双四’喔。你是四十四号,我们以后不只是同班同学,还要当好朋友。”夏天天那时候是这样说。
夏天天奉行阿嬷说的每句话,而阿嬷只听庙公的话及遵行黄历上所写的。因为老阿嬷的一句话,夏天天认定了汪寒。汪寒也只能认命地被夏天天缠著。
专科毕业后,汪寒插班进h大中文系,夏天天为了追随她,也考进了同所学校的植物系。
晃眼,暑假过完她们也升上大四了。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你并不乐于接受它,但它总是硬闯入你的生活迫使你忍受它习惯它,最后以全新的心情看待它——很多年后,当汪寒被呵护在温暖的怀抱里,总是忍不住想念起夏天天:在她生命中占去篇幅不多,突兀闯人的是好朋友。是夏天天的小小鸡婆行为,让她的未来由惟一答案变成了无限可能。看似不相干的人事却环环相扣改变了她的人生。
现在,这个土气、开朗、且迷信到无厘头的夏天天正埋头在计算纸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肴喔,报告成绩是九十分,占学期成绩的百分之六十啊,总成绩是五十四分,那期末考就是吃鸭蛋喔?”
没头没脑的扯些什么?汪寒不搭理她,迳自拿出一叠信件。暑假忙著打工,懒得去邮局开信箱,今天总算给她想到该清清垃圾了。
“哈哕,美女。’轻快声音来到她们身边。
“嗨,阿裴。”汪寒抬眼,顺道浏览一下店里,又低头道:“没有你的仰慕者啊?”
阿裴长得俊俏可爱,常常有些年轻的小妹妹跑到店里来,只为看看她们喜欢的阿裴,哪知道心目中的美少男阿裴其实是女生啊。
目前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四个女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嗑牙顺便喝茶的“有闲太太”又是一个生意奇差的日子。身为“寒舍”的当家之一,汪寒倒也见惯了这种冷清。
她们的店位于城市的边边,虽然附近有所大学,但大多数的学生一有空闲就往市区的pub、舞厅去疯狂了:而暑假结束,冲著阿裴的面子光临“寒舍”的小女生也都回校笼去了。除非是识途老马或假日的休闲人潮上门光顾,否则“寒舍”难得有高朋满座的时候。
阿裴反转椅子、抱著椅背坐著,吐槽:“人家才不像汪寒天天翘课咧。”
汪寒外表沉静,怎么看都是乖乖牌,事实上却是个翘课大王。一个学期十八周。扣掉期中期末考,每门课最多也才上课十六次,但她大小姐能出席十次就算是很给教授面子了。阿裴就爱拿此亏她。
“阿裴。你叫我干嘛?”夏天天抬头,一脸茫然。
阿裴指著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嚷:“晚!天天,你今天又没带大脑出门是不?”
夏天天咧嘴笑说:“今天没课嘛,带小脑就够了。”
汪寒笑了笑,阿裴摇摇头;夏天天就是常常搞不清楚状况。
夏天天的笑容一僵,想到自己找汪寒的原因,很快的说:“汪寒,你怎么都不觉得奇怪啊?”发生这么大条的事至少要表示一下意见嘛。
“嗯?”能引起汪寒关注的事并不多。
好几张电话费收据、同学会通知卡、杂七杂八的宣传单汪寒将一张张垃圾信件筛落在桌面上,最后落在手上的是学校寄的成绩单,上学期的。
汪寒拆开封口,将列印纸摊开。
“听说有五个人被当耶!你的混功那么高强。从以前都嘛临时抱佛脚的,连微积分都可以办到七八十分,这次怎么会被当”夏天天唠叨。
汪寒盯著成绩单上打著星号的科目和成绩:电影与社会,五十四!
这就是夏天天大惊小怪的原因。她被当了!
晴天霹雳?
不。她冷静得很,直觉想——不、可、能!
“我有问过修课的人。你们的期中报告是用e—mail寄给教授的对不对?所以要用自己的选课密码到教授的网站上查作业成绩,我查过你的是九十分耶。”听说这门课是营养学分。教授人又帅又好。汪寒怎么会踢到铁板啊?夏天天实在想不通耶。
“电影与社会”是她们学校上学期最热门的通识课,不管是工学院、理学院还是文学院的学生大家都抢修。
因为学校的选课方式采线上作业,夏天天知道汪寒的选课密码。每学期看准了自己想修的选修课,总会很鸡婆的替汪寒加选,汪寒也随便她。选上了就修。而“电影与社会”这门课的人数限制是四十人,夏天天没选上,倒是汪寒被电脑乱散挑中了。
夏天天现在可后悔了。自己没选上就应该帮汪寒退选的嘛,其它的课她可以去跟同学借笔记、考古题给汪寒。可这门课以前又没开过。
但是汪寒就算不上课,也都会自己翻书看的,常常两三下就可以整理出一套独协的说法说服教授了,就算没有考古题,她要考个六十分也不成问题的。那到底是怎么会被当的呢?夏天天很努力地想想想,嘴巴不停地说出想法:“哎哟,又不是开‘割宰系’的,真的很怪耶!”
“等一下!被当跟歌仔戏有什么关系?”阿裴看汪寒都不说话本来是不想多嘴的,但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就问。杨丽花到他们学校开课了?当人当得很凶吗?
“‘割宰系’是专门死当人的啊!”夏天天想到了:“会不会是成绩登记错啊?”
成绩登记错了?有可能,且还有一个大问题——“你从谁那里‘听说’我被当了?”汪寒冷静地问。
她的直觉告诉她,夏天天不是用选课密码查出她被当的,而是听别人说的。这个夏天天就是喜欢道听涂说,这也是汪寒拿她没辙的一点。
“我们班那个八卦搜集站王希盈说的啊。人家挤破头都修不到程教授的课嘛,有人就在网路上骂那些被当的同学浪费名额,你就被揪出来啦。”夏天天说著,吁地叹口气。
好在!好在!好在她运气不好没选上。汪寒都会被当,她肯定就更惨了。人家汪寒超勇敢的,哪像她很怕被口水淹死耶。
“不是说要用密码才能查成绩吗?他们怎么知道我的成绩?”汪寒又问。
“说是这样说啦。可是成绩也不是什么高级机密啊,教授不小心说溜嘴也是有可能的嘛。”夏天天乱没原则地说。
“这个教授也太不尊重学生了。”阿裴替汪寒抱不平。
就、是、说、啊。汪寒盯上成绩单上的教授名字“程亮廷。”几乎是从鼻孔哼出声的。
夏天天一听这名字马上忘了啥是义气,想到她盼哪盼、盼了十几年还没出现的白马王子。用白痴梦幻的口气说:“可惜程教授这学期没有在我们学校开课,不然我就想去旁听。听说他在e大专任心理医学的课,连专业科目都很热门喔,上他的课像跟他聊天一样,而且人家都聊那种很有深度的话题喔。”听说长得很帅很迷人的程教授就算会当人,也还是很有魅力的,像小说里面的男主角都嘛很英明果断的。
“他热门?”汪寒又哼,这种哗众取宠的教授令她不屑。什么深度,去!
她还记得期末考有一题这样的题目——观察动物的粪便可:1、知道动物的年龄。2、了解动物的习性。3、知道动物的性别。
这种考题分明是配合国中程度大放水吧!
她再混也还记得上网去瞄一眼课程大纲。课程内容讲明观赏十部二?年代到九?年代的电影,并以政治和爱情的角度切人,探讨当时社会心理及导演的独特理念。刚好!那十部电影中就有六部是她熟悉的。照课程钢领看来,她大概知道开课的人要上什么,也因此她能办出九十分的报告。但离谱的是那个期末考那些题目跟电影搭不上线吧?除非正式上课的时候课程内容改了。拿“动物生态探索全集”当教材吗?她考完就觉得怪了,可也懒得多想。现在不能不想了吧,怪到爆了——他当她呀!
她的期末考就算考个二十分,总成绩也会及格。而那种题目也实在是太污辱人了。不是成绩登记错了是什么?汪寒愈想愈闷,不知道是替哪个没交报告、又没参加考试的家伙背黑锅了。
夏天天倏地瞥见窗外斜斜打下的细雨,惊跳起来。
“哎呀!被单!被单啦!”她急忙抓起布包和菜篮,飞也似的往外跑,嘴里还没头没尾地乱嚷著:“下午在—大五点以前那位先生很会找麻烦的,我完蛋啦。小叮当救救我”
店门口的水晶珠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夏天天像龙卷风“咻——”地不见了。
“搞什么?”阿裴瞳眼。对夏天天火烧屁股似的走人感到莫名其妙。
“赶回家收被单,她帮佣的那个主人很难搞,就这意思。”汪寒收拾著桌上的信件,淡淡的解释。夏天天从几个月前开始帮佣,吃住全在主人家里,除上课外压根儿没私人时间了,今天还是趁买菜顺道摸鱼的。
“小叮当咧?”
“天天幻想小叮当的百宝箱随时拯救她。”汪寒浅笑。收拾完毕。
“那,你现在准备去堵那个程亮廷喽?”阿裴斜睨她。有趣噎!能让汪寒如此积极的事倒是难得咧。
“聪明。”她摸摸阿裴的脸颊,翩然转身。
汪寒筱掀门口的晶莹珠串,像一阵凉风,柔柔拂过。
’阿裴双手捆在椅背上撑著下巴,欣赏起窗外的雨量。
一年前,也是个雷雨天。
午后。夏天天拉著汪寒来到“寒舍”——一家位于郊区的茶艺馆。
她们踏入店门内,正惊叹著以水晶和玻璃装饰的清冷世界,随后背著行李的阿裴来了,接著是慌乱闯进的阿珂,四人在亮著水蓝色小灯的店里互看一眼,循声转看门口拎著高跟鞋现身的凌虹延。
原本空荡荡的店里,几秒内来了五位客人。
“你们都来了。”女人略显喑哑的声音旋即响起。她是陶姑姑。是夏天天带汪寒找到这来的目的——一个精通星象算命的女人,也是店老板。她高盘著髻露出纤细的颈项,一袭黑洋装衬著一张苍白的鹅蛋脸,不再年轻,但风韵犹存、气质独特。
“过来坐吧。”斜靠在玻璃厢房的门边上,陶姑姑单手横抱身前,另一手夹著烟,好像正等著她们。
汪寒悄悄打量著店里的陈设。“寒舍”给人的感觉有点冷却不阴森,像来到一个海底王国。有种苍凉又浪漫的感觉;而那看起来酷酷的陶姑姑,八成是个不爱跟人来往的孤僻女人吧,哪像算命仙呀。
五个人跟著陶姑姑进入玻璃厢房、在落地窗旁的水晶桌边坐下,桌上有副塔罗牌成扇形排放,陶姑姑指示她们各抽一张。
一身套装的凌虹延抢先,干脆利落地抽走扇形中央的一张牌。看也不看的丢到冉姑姑面前。夏天天和阿裴接著动作,夏天天稚气的脸上带抹新奇的徽笑,阿裴嘴角擞扬,双瞳亮晶晶的,两人都在选牌后看了一眼。接著,是阿珂伸出颤抖的手举棋不定,当她瞥见凌虹延那一脸不耐烦时才胡乱的抓张牌。紧张兮兮地递给冉姑姑。
最后,大家的视线转向汪寒。她按住最近的一张牌,从桌面推向冉姑姑。
陶姑姑捻熄烟蒂,将五张牌摊在桌上“这,是你们的命运。”
“哼!荒谬。”凌虹延嗤笑。车子抛锚在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若不是脚扭了,等著保险公司过来处理,她才不屑听这老女人胡扯。
“真的吗?”夏天天充满期待地盯著冉姑姑。她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算命,当然耍有收获才回去啦。
阿裴微歪著头,笑笑。“好玩嘱!”反正她是无处可去了。倒要看看命运如何安排她鄢、都会怎样啊?”阿珂很紧张。她是进来躲雨的,到这儿来真是命运安排吗?
陶姑姑瞥过几人的表情。最后看着未发表意见的汪寒。“你说?”
汪寒轻轻摇头。她不参与游戏,也不相信一张纸牌能决定个人命运,但又何须破坏别人的兴致呢。
“太阳、星星、月亮、塔、权杖。”陶姑姑的手指分别点了汪寒、夏天天、阿裴、阿珂和凌虹延所选的牌。
她们的眼神跟著她的手移转,最后回到陶姑姑脸上,意外的听见她说:“以后‘寒舍’交给你们了。你们是它的主人,可选择任何方式经营,惟一条件是不可转卖,”
“我、我们?”夏天天傻愣愣的张口。
凌虹延很快地说:“你想把店顶让出去该找有兴趣的人吧。”
“我说‘给’你们。”冉姑姑严正地重复。
“你的目的是什么?”凌虹廷以律师的本能回以尖锐的质问。
“对啊。我们又不认识,没事送一家店给我们。说不过去啦。”阿珂摇摇脑袋,像奉劝冉姑姑另q骗人了啦。她昨天才收到一封简讯说。恭喜你中了奖金六十万,请速与xx科技联络”六十万耶!没事从天上飞下来砸她,不要吓人好不好,可怕的笑话当然是马上被她删掉。虽然这位大姐看起来不像开玩笑。可是她还是不相信有这么“好康”的事。唉,认命当她的苦龠记者比较实在啦。
“陶姑姑,你要让我们来你店里打工吗?”夏天天可兴奋了。她最爱算命了,听说这个一姑姑可以预知未来耶!如果陶姑姑的店里缺人手,她不但可以在这里打工,还可以常常免费算命唷。
“我可以要求膳宿吗?”阿裴类似玩笑的反应。
陶姑姑道:“七夕,你们不约而同来到‘寒舍’,我的‘寒舍’等的就是你们,因为——你们孤独。”
凌虹延双手环抱,傲气的扭开头。七夕?哼!挺刺耳的节日名称。她最痛恨孤独寂寞等字眼了。像她这种小有成就、长得也不差的女人不是找不到人陪,是男人没福气占用她的时间!
阿珂推推眼镜。牵强的反驳:“不、不见得吧。谁规定情人节不可以一个人出门喝咖啡的,我我就喜欢这样啊。”躲到这来,就怕城里的情人节气氛教她难堪啊,啊怎么走到哪都难进孤家寡人的标签啦!
夏天天担心地说:“唉,不知道阿麓会不会孤单耶?”她自小和祖母相依为龠,北上求学后就留祖母一个人在乡下,老是觉得不放心。
“哈,我们都有伟人的特质喽。”阿裴拍拍手。发现同类,这情人节别具意义喔,孤独就孤独吧。
汪寒托著下巴沉思著。找个伴其实并不难,但要维持幸福的温度——-很难吧,她宁可孤独。
冉姑姑看沉静的汪寒“你,最适合这里。当你们不再孤独,自会结束与‘寒舍’的缘份,而你是最快离开的人。”
汪寒不解。她不适合任何地方、任何人,疏离是她的生活情调,不爱也不恨给了她自由。她跟“寒舍”会有什么缘份?又能离开到哪去?
陶姑姑继续说:’。‘寒舍’有我二十年的青春和梦想。它没能改变我的命运,但,它会陪你们等到机会。’’轻轻如风的噪声有著不容忽视的力量。
“机会不是‘等’来的,除非是弱者。”凌虹延哼说。
冉姑姑冷冷地看她一眼。凌虹延鄢张艳丽的脸顿时扫过一丝挫败,无言。
?陶姑姑又分别转看阿珂、阿裴。霎时,两人像秘密被揭发似的脸色发白。
陶姑姑给夏天天一抹难得的微笑,夏天天傻傻的咧开嘴。嘿嘿嘿怎么回事?汪寒对她们的怪异反应感到不解。静默中,她迎上陶姑姑的眼,听见陶姑姑发自心里的忠告:“不要拒绝,不要逃避,才能找回失落的心。”
汪寒惊愕。陶姑姑投有开口呀。但她听到了、只有她听到呀
“雨。打在玻璃窗上。
汪寒杵在街头,望着橱窗上汇聚又分离的雨水。
冉姑姑知道她的心遗落了,必然也看透了其他人的真实性情吧?
像做了一场梦,她们莫名其妙的成了“寒舍”的五个当家。很不可思议,但世事本来就无奇不有。遇上了自然也就平常了。几个女人相处久了,便不难发现陶姑姑选上她们的原因——个性遢异的五人,潜藏的共通点是“有一点点的义气和很深很深的执著”尤其是那个看似咄咄逼人的凌虹延,事实上却是最爱打抱不平的。
凌虹延出资,阿装扛起经营管理的责任,而汪寒在店里打工,阿珂和夏天天偶尔过来晃晃寒舍”就此凝聚了一股力量——她们相信陶姑姑所说的机会终究会出现。
冉姑姑就此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上了哪。她最后说的话是——“欠债的人辛苦,讨债的人会更辛苦。”
凌虹延追问陶姑姑是不是被骗钱了?提议大家一起想办法。一姑姑只是笑笑,留下“寒舍”的房契,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汪寒旋转著伞柄。雨珠从伞缘随著离心力飞去。雨天总带给她好心情和好机会,例如那个下雨天,踏进“寒舍”就是一个好开始咦?!她是怎么走到这儿来的?还直看着人家店窗上的雨水恍神!汪寒忍不住笑着摇头。现在就得阿兹海默症太早了,还是快走吧咦!她的眼光忽地被橱窗里的攥饰吸引了。
她走近两步,怔望着红绒布上的手练,纯金打制的细细手链环缀著六颗小碎玉,细致极了。
笑容可掬的店小姐迎了出来,从汪寒目不转睛的样子知道了她看上哪样商品——“小姐,您真有眼光,这链子上的古玉是明朝遗物喱。我们正实施优惠活动,只要十三万您就可以买下它了。喜欢吗?进来看看嘛。”
汪寒悄吸口气。这么细细的一条手练竟要十三万!就贵在那几颗小如米粒的碎玉?唉,像她这样左支右绌的,哪有闲钱买首饰呀。
店员见她不为所动,精锐的眼溜过她身上的廉价衣裙,顿时变了张脸:“不买就别挡在这儿!喷。浪费我的时问。”说著转身回店里去。
她也想走人呀,但怎么就是无法移开视线,好像她曾拥有过它?!仿佛听见那碎玉擅击出声铮铮铮。好悦耳。
唉,喜欢和拥有是两回事,这道理她懂的。艰难地转移了视线倏地!擅上一双灼灿的眼。
男子挺立在她的右后方,隔著几步远。
怔忡五秒。从玻璃窗上看见他喷角上扬。汪寒忍不住轻哼。见到异性就微笑示好的雄性动物,发痴吗?
走人了。但才侧转身轰!突来的雷电交加,吓得她丢下伞,双手反射地捣住耳朵。
一堵墙似的胸膛体贴地靠上来。她转头看见男人温和的眼神,他的雨伞替她遮挡了大雨。砰——蹦!心脏漏了半拍似的,陌生的温暖竟如此熨烫了她!
“还好吗?”他开口,满是磁性的温柔声音。
他发痴,她可不花痴呢。弯腰拾起自己的伞。她恢复镇定,背对他,送出冷声:“谢谢。”
男子目送她的水蓝圆伞走远,微笑地含起深篮大伞,长腿跨进古董店里。
不该在街上耽搁时间的!汪寒转了三趟公车才终于抵达e大。
一踏进校园就听见下课钟响,她拔腿就跑既然都来了就非逮到那个程亮廷问清楚不可。
教室里,学生早走光了。她赶到教郊休息室,敞开的门内有个年轻人背对她在桌前收拾东西。
叩叩!她轻敲门板。他缓缓的回过头。
是他!汪寒愣了一下。是古董店橱窗外的男子!
冤家路窄和有缘人都不适用吧,但就是这么巧,巧得让人唉,懒得多想,她以平淡的语气问:“请问。程亮廷离开了吗?”
如此连名带姓的,可不是她不懂得尊师重道。她只尊重心服之人,那个程亮廷嘛哼,先送他两个大xx再说。
“有事?”他平常地问。
他没认出她?很好。一个在街头对她痴痴笑的陌生男人,要是让他记得她不免要来段热情的惊喜哈啦吧?她光想就觉得烦了。
“当然。”她一口气说。没事找他干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请说。”他同样简短道,并回转身整理东西。
“告诉你?”她不禁打量他的背影——很挺拔的身材,休闲衣搭配牛仔裤,考就的衣料让他穿出率性,嗯!手臂上的肌肉很结实。肤色稂健康,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可气质不似毛躁的大学生,也不大可能是老师吧,那是“你是程亮廷的助理?”研究生担任教授助理,最有可能了。
他从容地转身,单手捧著一叠文件和讲义,微笑道:“算是吧。”
“那。请你带我去找他。”她要求。不细想他的含糊语意,因为向来就懒得多想,可要不是这种懒,也不至于被当得莫名其妙,都新学期了才追究上学期的成绩。
他走向前。“长话短说好吗?我们边走边聊。”
“我只想当面跟他谈。”她忍不住烦躁。她和这人有什么好“聊”的?现在的教授都像大老板吗?学生私下要见他们一面也要有个助理像秘书一样先帮他们过滤?
他停下,距离她两步远,温和地商量:“这样吧。把你的电话留给我,我们再联络。明天早上好吗?我们约个地方见面?”
见他?汪寒狐疑地瞅他。
也罢。她很快地想。这些半夜不做亏心事也怕学生叩应的教授是可理解的。据说有种学生总在期末的时候找上教授,又哭又跪的拜托教授别当掉他。很多教授都怕遇上这种麻烦学生,所以不给电话、不给住家地址。
可,她跟那些“混蛋”不能相提并论吧!虽然她不爱上课也算是名签上有名的,要是教授将出席率列人学期总成绩计算,或她考试考糟了、忘记交报告。她就是活该被当,但这会儿她怎么算都该有及格成绩的,那程亮廷当得了她才奇怪呢。
汪寒从背包抽出一张纸,迅速地写下“寒舍”的电话和地址,递到他面前,简单明了的说:“明天下午三点。最好请他亲自见我。”管他早上有空,她从不配合别人的。
他也干脆潇洒,看也不看的将纸张夹进手上的资料夹,挑眉问:“我可以走了?”等著她批准呢。这来势汹汹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态度近乎无礼吧。
他忙,难道她很闲呀!她转身就走,心想这男人最好守信,若敢敷衍她,到时候不只程亮廷要写悔过书更改她的成绩,他这个小助理也要倒大霉了。
隔天上午。汪寒难得早起,乖乖的上完三堂课,便动身前往“寒舍”
“寒舍”占去了她生活中的大半时间。所得到的报一却只够应付她的房租水电费,其它的生活费全靠她在补习班兼职改考卷的微薄薪水支撑。
尽管生活拮据,她却愉快。冉姑姑说对了。她适合“寒舍”“寒舍”那股幽寒、静谧的氛围教她眷恋,还有“寒舍”的朋友——阿裴说她们都像一阵风。来来去去难得碰头。但她们对“寒舍”有一致的寄托和归属感,谁也不舍得放弃。
钻研命理的陶姑姑早算出了这点吧?几个素昧平生的人,将延续她的梦想,无须理由地。
汪寒在校门口的路边等绿灯。
从h大到“寒舍”必须转两趟车才能抵达,但“寒舍”离她的租屋处不远,晚上阿裴会骑小绵羊送她回家,偶尔,她也跟阿裴睡在“寒舍”的阁楼。
“汪寒。”
她听见身后的叫声,回头看见戴著方框大眼镜、穿著白衬衫蓝色长裤的朴实男生——“嗨,管家伯。”仅是别他一眼。管家伯是她的专科同学,和夏天天一样毕业后插班进h大念专科的本科系“枪物”
“你、你没课了吗?”管家伯涨红了脸。从专科到大学,他暗恋她七年啦。
“嗯。看见天天没有?”她心想着有几天投看见夏天天了。
“夏天天啊?没、没有耶。”整整一暑假、将近三个月没见到汪寒了。他的想念只换来她的冷淡唉!
天天怎么也学她翘课了?汪寒觉得奇怪。
虽然汪寒和夏天天同年,汪寒外表沉静看似成熟,事实上。夏天天比她会照顾人,若不是夏天天罩著她,她也无法混得如此逍遥。
夏天天帮她选课、帮她跟同学借笔记、还照料她的懒人生活,从专科到大学,夏天天自动帮她做了好多事,就算是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汪寒不给她好脸色。夏天天还是没放弃她。
即使再热情的人,也难保不会被汪寒的冷淡无所谓气走,但夏天天就是不!
有次,两人约好了假日到图书馆看书,汪寒却一觉睡到傍晚才闲散的出门去,没料到夏天天还等在两人约定的书店门口。
夏天天在大雨中等了她三小时,一见到她只是开心的嚷:“你总算来啦!”
在那个手机尚未普及的年代,等不到人、又联络不上是常有的。汪寒问夏天天:“我一直没出现你怎么办?”
“继续等啊。你早晚会出现的嘛。”夏天天固执傻气的说。
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后,汪寒开玩笑:“天天,我要找一个像你一样的男生爱我。”
“像我有什么好哇?”夏天天咧嘴笑着。
“你开朗。你了解我,你可以忍受我,我懒得在感t膏上花心思,你也不会怪我,我跟你在一起最轻松自在了。”汪寒以自我的喜好出发细数夏天天的好,因为她是有自觉的,她太了解自己的缺点了。缺乏自觉的人总盲目的爱人及索爱,找个不适合的对象如同给生活添上一道枷锁,结果落个害人害己的结果。
“那好哇!我也很喜欢你喔,你真的找不到像我的男生,我们就在一起吧。”夏天天开开心心的回她。
绿灯亮了,汪寒跨出步伐。她不消极、不悲观。只是太有自觉了,加上懒得配合别人,因而不期待感情。
“我、我们一起、一起吃饭好不好?好久没见了,我想、想跟你聊聊天,好不好?”管家伯鼓起勇气跟上她,结结巴巴地说。
汪寒边走边看手表。
“吃早餐还是午餐?”还没十一点。没吃早餐。肚子还真是有点饿了呢。
“我们去吃早餐,再吃午餐,然后逛街、喝咖啡。吃晚饭,再吃消夜。”他忘了紧张,兴奋的计划著。
“管家伯,吃一餐就够了。还有,我不喜欢咖啡。”当她是猪、还是饭桶了?
“对、对不起。我们去喝冰沙,冰沙好不好?”
她点点头。少了夏天天缠在身边挺寂寞的,现在有老同学陪吃饭倒也不错。
“真的?真的好吗?那我请客,我请客哩。”做梦啊“嗯,你请客吧。”总财产剩两千元不整。离月底领钱还有十天呢,平常吃喝全在“寒舍”打发。外食能省则省,偶尔也该善待一下自己的肠胃。但她。汪寒是不亏欠人的。
“这次你请下次我请。”她补充。若不是穷瘪了,要她占小便宜可不容易匿。
“还、还有下次?”管家伯两眼瞪宜,一巴掌打上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耶,是老天爷可怜他多年的痴心暗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