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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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市市委办公楼会议室,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

    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部长、南海市委书记何震阳正在就全市党员干部加强廉洁奉公观念建设进行讲话。

    与会的市委常委心里都沉甸甸的,在何震阳抑扬顿挫的声调中,各怀心事的记着笔记。

    就在几天前,被双规了一段时间的南海市原市长刘东被双开移交法办,将中央巡视组从南海离开后的打击贪腐战役划上了一个句号,但是,也可能仅仅是个开始。

    此时,南海市委原有的十一名常委已经有五人离开了南海,其中,包括原市长刘东在内的四人被法办,这在建国后的南海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

    在刘东出事前,听说省委就有人笑言,说南海是敌占区,这对于现在还坐在这里的南海班子成员来说,无异于是个重磅炸弹,也是个沉重的包袱,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南海是副省级城市,也是东南沿海最发达的城市之一,这种经济大市一旦出了事,就定然惊天动地。

    刘东被双规后,原市委书记被调离,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何震阳亲自来南海坐镇稳定军心,南海官场这次石破天惊的地震,或许才刚刚开始。

    市长刘东出事,政府部门成了重灾区,南海市有五个行局的局长被免职,有两名副市长也正在被调查,但是市常委班子成员的两名副市长却暂时没有动。

    这两位副市长一位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周劲松,现在暂时主持市政府日常工作。

    另一位则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张硕山。

    如果说周劲松没有在这次大地震中受牵连大家都能理解,那么张硕山兀自安然无恙就令很多人都想不通了。

    周劲松以前便同刘东市长有矛盾,如果不是刘东市长出了事,他被调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张硕山,却一直和刘东市长关系亲密,刘东市长这几年在南海做的几件大事,不管是耗资几十亿的文化广场项目还是令全国瞩目的地铁项目,几乎都是张硕山副市长亲力亲为的来抓,他也是执行刘东市长意志的第一线干将。

    张硕山竟然没受牵连?这不科学。

    机关内外流言很多,大多认为,张硕山被调离甚至锒铛入狱,是早晚的事。

    但是张硕山呢,仿佛永远不会变,和以前一样,如同磐石一般,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没有馁了半分,今天的常委生活作风会,他坐在那里,那种笔直的坐姿,旁人根本学不来。

    当会议进入批评与自我批评阶段时,何震阳书记好像对一些与会常委的发言不太满意,微微皱起了眉头。

    敏锐的注意到震阳书记的表情,常务副市长周劲松咳嗽一声,进行了发言:“同志们,总书记要求我们红红脸、流流汗,我们不能这么不疼不痒的检讨,如果我们没有缺点错误,每个人各司其职起到了我们应该发挥的作用,刘东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虽然前市长刘东已经被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不再是党内同志,称呼他为“刘东同志”有些不妥,因为党内的称呼,同样是个敏感的话题,不过听到周劲松直呼前市长为“刘东”,想起前任市长在时的威势,大多数人还是升起了一种异样感觉,感觉到了残酷,也感觉到了某种兔死狐悲。

    “下面,我抛砖引玉吧。”周劲松还在继续,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老对手的身上,“张硕山同志,我认为你身上错误还是很多的,在同刘东贪腐集团的斗争中,没有站稳立场,没有和其进行坚决的斗争!”

    会场里,鸦雀无声,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两年,党内民主生活会,互相点名批评已经成了惯例,但在南海这个敏感时刻,周劲松的批评可就不仅仅是红脸流汗那么简单了。

    周劲松拿起茶杯喝口水,接着道:“还有,有同志向我反映,你在子女的教育上也很有问题,你的儿子,因为飙车几次进过拘留所,都是你的爱人保出来的,这影响就很不好嘛,人民群众是有看法的!子女教育是个大问题啊,尤其是我们党内高级干部,更要以身作则!我还听说,你家小子前阵子在省城惹是生非被人打了?住了一个月医院?再有他在学校成绩很差,但在大四就开始在海军医院实习?现在满一年了要签合同进海军医院?这是怎么回事?和医学生实习分配不对路嘛!硕山,有人反映,这些就都是问题啊!……”

    张硕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听着,等周劲松示意自己的话讲完了,他两道浓眉拧了拧,沉声道:“老周,我认为在刘东同志的看法上,还是要一分为二的!”

    听他仍然称呼刘东为“刘东同志”,会场里哗然,有人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张硕山自顾自的说下去:“在一些工程上,刘东有没有暗箱操作,我对此并不知情,也向组织上写了详细的说明材料,但不管他出发点是什么,在城市建设上,他对南海还是有功的,地铁,现在通车了吧?难道说,当初刘东同志叫我抓地铁建设一线工作,我就要和他唱反调?老周,你当初不是争着要上的吗?”

    周劲松脸色铁青,想说话,又忍住。

    如果不是在何震阳威严的目光下,会场里一些人怕是就要笑出声。

    说着话,张硕山站了起来,“在南海工作十年了,我问心无愧,子女教育的问题我会反省,但欲加之罪,我一概反对!何书记,我不舒服,请假回去休息。”说完,转身就向会场外走,有工作人员忙来劝说,在他目光下,都闪到了一旁。

    “嘭”一声,大力的关门声,张硕山离开了会议室。

    周劲松看看何震阳紧皱的眉头,又看看那扇被张硕山摔得咯吱乱响的玻璃门,嘴角,露出一丝若有所无的笑意。

    ……

    翻看着书桌上的医学书籍,张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样一个世界,幸运的是,自己现在同样是学医的大夫,养伤的这一个月,自己翻读着这个世界的医学书籍,真是大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很多以前隐约想到的东西,现在都有了理论的基础,只是令人不那么舒心的是这个世界,自己掌握的医学知识应该被称为中医,有那么一段低迷期,现在渐渐上了正轨,但在国人心目中,还是不如西医令人信服,不过也是,这是一个讲科学讲理论讲各种数据标准的世界,中医很难用标准化界定,而且,良医难求,往往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不过中医国手,却不是西医可比的了。

    桌上,手机响起了音乐,张生已经不似刚刚来到这个世界那般大惊小怪,养伤的这段时间,他的灵魂渐渐和这具附身躯壳的灵魂合二为一,现在,也很难说自己这个张生到底是哪个张生了。

    或许,只是前世今生的融合而已。

    看了看色彩斑斓的手机大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张生接通了电话,话筒里,传来几声谄笑,“大少,是我,邱五。”

    张生嗯了一声,邱五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帮闲,郊区某个颇具规模的集团之少东,他父亲是个暴发户土财主,他的性情和父亲差不多,机缘巧合认识了自己,很是帮自己做了几件坏事。

    在这个世界,自己是个恶少,父亲是市里的副市长,正厅级干部,要说放在其他地级市,那是市委书记市长的角色,自己呢,从小到大都很怕父亲,但母亲极为骄纵自己,慈母多败儿,自己以前,真不是什么好人。

    “生少,我查出来了,找人打你的挺有根,听说是省里大官的公子,这小子他妈的也看上琼雪了,怎么样,生少,你说句话,咱们什么时候弄回去?!”邱五话里有了些阴森森的味道,他心里虽然虚,但在这位张大少面前,不能认怂,不然以后还怎么跟着张大少身边混?

    “再说吧。”张生摇摇头,想想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被一帮人毒打,自己附身之时,刚好一个光头汉子用木棍狠狠敲在自己腿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令自己当场晕了过去,想想真是倒霉,刚刚喝过毒酒,然后又要受毒打之苦,老天爷真的这般不待见自己?

    张生现在就想把这帮小子都收拾了,或许因为受今生灵魂的影响,张生能感觉到自己心底的骄狂和躁动,以及被殴打后急欲报复的愤怒,但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是要先熟悉下情况的好,知己知彼,这句话永远不过时。

    挂了电话,张生思索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是了,是因为一个当红的清纯女星,叫琼雪,现在在省城大学深造,自己追求好久了,她都对自己不假辞色,现在,是冒出个英雄救美的来了?

    张生冷笑一声,那就走着瞧吧。

    门被轻轻敲响,母亲高天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进来,在张生眼里,她是一个慈祥雍容华贵的贵妇,但在很多人眼里,这位市长夫人却是冷酷无情令人敬而远之,身为海外一家著名律师行的合伙人、知名华裔大状,母亲一向以精明强干著称。

    “快喝了,妈刚给你熬的。”高天娥心疼的看着儿子,又有些怨气的道:“省里你爸的朋友都靠不住,他们现在是怕沾上你爸出事,这么多天,你被人打了,他们也没个电话,也没查出到底怎么回事。要说,还是在国外好,丁是丁卯是卯,什么事都透明。”

    “妈,没事,我这不好了吗?”张生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心里暖暖的,说着话,他还笑着扔下拐杖,一瘸一拐的走了两步。

    “哎呀,你这孩子,快坐下快坐下。”高天娥急的抓着张生胳膊将他按在座位上。

    看着张生喝汤,高天娥满腹心事的叹口气,说:“小生,等你伤好了,要好好去上班,这段时间千万别再闯祸了,你爸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张生点点头,说:“我知道。”父亲张硕山,现在很可能被原来的市长大人牵累,处境很是不好,这段时间养伤,张生听家里人闲谈,听出了个大概。

    外面门响,高天娥忙站起来说:“你爸回来了,你就歇着吧,别出来,最近这段时间你爸心情不好,你少在他面前晃悠。”

    ……

    张硕山回到家里,没想到儿子张生也和爱人一样在客厅等自己,以前,这个败家子看到自己早夹着尾巴溜掉了,但这几天,好像儿子变性子了,喜欢和自己搭个话什么的。

    “爸,你脸色不好,没事吧?我给你号号脉。”张生关切的问,就算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虽然很怕面前这个面相威仪的中年人,但骨子里,其实是很崇拜父亲的,自己同样继承了这种感情。

    张硕山瞪起了眼睛:“你少惹我生气我就没事!”甩开张生伸过来的手,斥道:“你不是学神经外科吗?会号什么脉?不知所谓!”这个小兔崽子,一天不惹自己生气都不行。

    “孩子这不是关心你吗?”高天娥嗔怪起来。

    哼了一声,张硕山坐到了沙发上,爱人给儿子找工作,肯定有违规的地方,现在也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儿子又这德行,只怕早晚在医院会惹出事端,只是这些话,说也没用。

    何况一些事也怪自己,爱人本来是希望儿子拿绿卡去国外跟她学做生意的,但那样一来自己就成了裸官,现在民间呼声又最是对裸官深恶痛绝,为了自己考虑,爱人才改变了初衷。

    深深叹口气,张硕山闭目养神。

    张生看得出来,自己这个世界的父亲看似坚强,其实诸多压力只怕已经令他心力交瘁,时间长了,早晚会憋出一场大病。

    自己,怎么也得想法子帮帮他,前世如烟,亲近的人一个个背叛自己,很多事自己也看得淡了,但就算在这个世界想做个无忧无虑的败家子、纨绔子弟,父亲大人也绝不能出事,何况,如父亲这种好人、好官,也不该遭飞来横祸。

    琢磨着,张生便有些出神。

    见张生魂不守舍的样子,张硕山就一肚子气,只觉这小兔崽子又在琢磨什么邪门歪道,冷哼一声,起身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