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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购买70%以上即可正常阅读最新章, 如为防盗内容请补订前文 “那个时候,我跟你爸是真的苦, 推着三轮车到三段路那里摆摊,你知道三段路在哪里吗?”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 缪以秋点头, 歪在一边的沙发上, 眼睛盯着电视,手上还啃着脆梨,发出咔嚓咔嚓有节奏的声音, 头也不回的道:“知道,你上回跟我说过,就是现在新银泰那边。”
季岚女士顿了顿, 当女儿口中说的上回不存在, 继续道:“不管刮风下雨, 真是一天都不能歇,我们当时就想着啊, 为了女儿过上好日子, 我们吃糠咽菜都愿意。”
缪以秋可疑的沉默了一下, 然后转头看着她妈说道:“可是爸爸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季岚眼角上挑:“那你爸是怎么说的?”
“我爸当时说, ‘你妈年轻的时候可真的会吃, 当年还没有店面更没有公司的时候,两人出去一人吃了一份炒河粉, 我都吃饱了你妈还没吃饱, 完了还要买几个煎饺, 有时候还喜欢啃鸭脖子鸭锁骨的。要是你妈那个时候没有那么会吃,咱们家说不定早两年就买了房子了。”
季岚女士听完色变,缪裘卓先生晚上回家差点跪了搓衣板。
回忆到此结束,缪以秋想了想看着面前的季岚女士认真的问道:“妈,你跟我爸去三段路那边摆过摊吗?”
季岚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去三段路……摆摊?”最后两个词还带上了疑问,就怕自己听错了。
缪以秋心慌了起来,其实从醒来后,奇怪的事情就不是一件两件了,可是她下意识的忽视了那些,因为最亲近的两人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她强制忍耐下自己想要大叫的冲动,又问:“明天星期几?”
“星期四。”
“你明天要上班吗?”缪以秋几乎秉着呼吸。
季岚回道:“没关系,妈妈跟单位请假了。”
跟单位请假了,要是家里真的在她十岁左右才开始做生意,她不会没有印象的,缪以秋开始坐立不安,即使身上盖着被子,台灯的灯光微亮,季岚也能看到女儿的不安分:“怎么了,不是说好要睡觉了吗?”她故意严肃的说道:“乖乖睡觉,不然等下妈妈要生气了。”
而缪以秋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痉挛,她把手放上去使劲按了按,却丝毫没分缓解,难道那样的痛苦又要来一次,她额头上开始冒出了一阵阵冷汗:“妈妈,我生的是什么病?”
季岚搪塞道:“只是普通的肺炎而已,你感冒了。”
缪以秋想要坐起来,口中艰难的说道:“妈妈,我想吐。”她想要去病房里的洗手间,可是却根本忍不住,弯着身体扶着病床栏杆朝下吐了一地,连季岚身上都溅了一些,傍晚吃的小馄饨还有刚刚吃的砂糖桔,全部吐了出来,可是就算这样,她还在不断的干呕着。
病房里顿时又如下午般一阵人仰马翻,半个小时后,缪以秋换了病服重新躺好,季岚去家里拿换洗的衣服,整个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她和给她打吊针的护士姐姐,缪以秋小声的喊道:“护士姐姐,护士姐姐。”
她的声音太轻,叫了两遍护士才听到,然后凑近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吗?”
人不管生了什么病,都会很难受,可是缪以秋可不觉得自己得的是肺炎,她白着脸,依旧虚弱,耍了小小的心机:“护士姐姐,我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护士的反应都能让人猜出来,她的问题很快就会遭到反驳,你只是肺炎\胃疼\感冒,也许还会得到几句‘小小年纪别胡思乱想之类的回复’。
可是护士的反应让缪以秋的心不断的沉下去,只见她扯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眼里的同情更是一览无余,像是要鼓励缪以秋一般:“怎么会呢?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关心你,给你打气,你一定会痊愈的,我们继续坚持好不好?”
什么病,会让所有人都同情她,从白天起缪以秋就发现了,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快要枯萎的花,折了双翅的鸟,没有明天还要无望挣扎的囚徒。
“诗人?”电话里的女声听到他的问题,道:“我在最开始就说了,《恶之花》的作者波德莱尔是一个复杂的人,他在文坛的地位也很高,被誉为现代派诗歌的先驱,象征主义文学的鼻祖。”
郑博哑然道:“开山鼻祖的地位,估计评判的确很多。”
“显而易见,”那边传来杯子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女声继续响起:“波德莱尔所处的家庭和社会情况复杂,一方面,他有着天生的诗人个性,却要面对着继父欧皮克将军的zhuan制作风和高压手段,于是欧皮克成为了他最憎恨的人,可是他对母亲却有超越亲情的深厚的情感。”
“极其矛盾。”
“没错,他曾多次企图自杀,却都没有成功,最后在疗养院中孤独的死去;另外一方面,他是资产阶级的浪子,反对复辟王朝,在1848年巴黎工人武装起义中,参加战斗,可是后来却对革命失望。”
“社会环境也很复杂。”郑博听到这里叹了口气:“或许我是不该从这方面入手。”
电话那边的传来一阵轻笑:“谁知道呢?《恶之花》在刚刚出版的时候,不论是保守派还是资产阶级权威学者,当时对它都持有批判的态度,对作者也多有贬抑。可是,不管是人,还是诗人,都太出色了,那些fu面评价犹如明珠上浅薄的灰尘一样,完全不能遮挡住他们的光辉。”
“这就是我无法在文学上有所进步的原因?”郑博背靠在椅子上笑道:“至少我翻了一遍,并不明白这为何出色,更不明白序言里那些赞美的话为何而来。称赞这些诗篇‘象星星一般闪耀在高空’,又说作者创作了一个新的寒颤。”
“雨果的评价!”女子很快就说出了这些评价的出处:“这就是你需要像我求助的原因,不过术业有专攻,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到从一本诗集是去探寻别人的心理问题,我以为凭借你的专业技术,有很多方面可以入手。”
郑博良久才回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不想,让他想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年轻的女声问道:“即使是为了治疗?”
“即使是为了治疗。”郑博确定道。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接着声音提高继续说道:“不过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要知道,《恶之花》的恶在法文原意不仅指恶劣与罪恶,也指疾病与痛苦。波德莱尔在他的诗集的扉页上写给诗人戈蒂耶的献词中,称他的诗篇为“病态之花”,认为他的作品是一种‘病态’的艺术。”
“他给友人的信中说:“在这部残酷的书中,我注入了自己的全部思想,整个的心(经过改装的),整个宗教意识,以及全部仇恨。这种仇恨情绪之所以如此深刻。因为这些,有人猜测诗集本身反映着作者对于健康、光明、甚至“神圣”事物的强烈向往,才会显得如此极端,他描述丑恶,却终生寻求圣洁;身处地狱,却渴望光明。”
这些话可能是为了打破有些凝滞的谈话气氛说出来的,可是却突然让郑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与他打电话的女子不知道原修的身体状况,可是他却是清楚的。如果说诗集本身反映着作者对于健康、光明、甚至“神圣”事物的强烈向往,原修一遍遍的看这部诗集,会不会正是对作者的这种情绪产生了共鸣。《恶之花》歌唱醇酒、美人,强调官能陶醉,似乎愤世嫉俗,对现实生活厌倦并且逃避。我们不满却无能无力,只能带着绝望的心无力的反抗。
原修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却无法实现,同样无能为力,再怎么乐观的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总会有那么一瞬间,会对不公的命运产生愤恨的情绪。电话挂断了,郑博又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他说不出此刻心理有什么感觉,睁着眼睛感受书房里刺目的灯光,把按在了眼睛上,没了电话里的交流,屋子里变得更加安静。
第二天早上九点,郑博又如约定好的时间,准时出现在了原修面前,无视了他的不快,微笑的问道:“这两天怎么样?”
原修把手中的书放到一边,叠在另外一本书上面,他此刻看的不再是《恶之花》,而是《长腿叔叔》,不过下面放着的那一本却是,很明显这两天也是翻阅过的。
“和往常一样,不过因为手术不到一个月,所以这样的天气我不能出去。”原修看着坐在他身边的郑博问道:“外面下了雨?”
郑博回道:“确切的说,是下了雪子,不过并不大,和小雨差不多。”
原修顿了顿,说道:“现在还没到十二月,看来今年的冬天比前两年来的更快一些。”
“谁知道呢?说不定接下来的日子就是雨过天晴了。”
“再怎么雨过天晴,都不能改变它凛冬将至。”
“自然规律就是如此,”郑博认真的回道:“凛冬过后即是万物复苏。”
原修听的怔了一下,低声重复了一遍:“万物复苏,”他的表情像是被无形的棍子敲了一下一般,又像是从虚幻中回到了现实,回过神后他轻轻笑了一下,像是真正谈论天气那样:“这样盼望春天,看来郑医生不喜欢冬天?”
郑博收回了一直看着他的视线:“我只是不喜欢穿的太过臃肿,要知道那很不方便。”接着又问:“那么你呢,你喜欢冬天吗?”
原修思考了一下,不过显然他也并没有思考多久:“我更多的是隔着窗户看这个季节,在冬天里,我很少真正的走到外面去,所以我并不能对它有客观的评价”他的语气已经变得很平和了:“也许我更愿意待在温暖的屋子里。”
对方说了违心的话,不过郑博并没有指出来,反而有几分赞同:“在大冬天的往外走,的确不如待在温暖的房子里,磨一杯咖啡,捧一本书来的惬意。”
原修眉眼弯了弯:“看来郑医生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这或许是大多数人都向往的。”郑博回道。
“可能是因为很难实现,所以向往吧!”原修似乎下了结论:“不过因为两者都能轻易实现,想必这向往的心也不是太强烈。”
‘那么你呢?你是不是因为很难在冬天到户外去,所以向往着它,却又不得不远离它。’但是这问题太尖锐了,郑博抑制了自己想要说出口的冲动,并没有问出来。
没想到原修继续说道:“我倒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在下了大雪的日子,在其中漫步,想必那种感觉和站在室内看着它的样子很不一样。”
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对方心理在想些什么,可是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如他所想象的那样的避讳。原修渴望着健康,但是他并不掩饰这种渴望。他的确对波德莱尔有共鸣,可是就算知道了,他也帮不了他。郑博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原修面前,他无法让原修有健康的身体,至于心理咨询,很显然对方一直用一种积极的态度面对生活,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做的更好了,一种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
原修看着安静下来的郑医生,也不再挑起话题,正当他准备重新拿起放到一边的《长腿叔叔》时,病房门口传来了小声的动静。他敏锐的朝门口看去,就见一个小脑袋先探了进来,正朝里面张望,一对上他的视线,来人顿时就笑了起来:“小哥哥,你没有休息啊。”
原修见她的样子,眼里终于也浮上了真心实意的笑意。
只不过她打滚到一半,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捞了起来,缪以秋不住的在缪裘卓怀里扑腾着:“爸爸你干嘛呢?”
缪裘卓给女儿穿上了鞋子,才把她放下来,缪以秋还没喘口气,就看到她爸又从床尾翻出了一件外套准备给她套上:“你不是说想要去花园里逛逛吗?”
缪以秋看了眼外套猛地后退了两步,快速的摇着头说道:“去花园里逛逛行,但是我不要穿这件外套。”
“不穿可不行,天气降温了知道不?”缪裘卓解释着,立刻举起了女儿的小胳膊想要给她套上。
缪以秋发出一声惨叫,连缪裘卓都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却见女儿捂着眼睛悲愤道:“我没有说不穿外套,我只是不要这件青草绿的。”说实话这绿色太亮眼了,刚刚拿出来的那一刻在灯光的照耀下,差点闪的她眼睛都绿了。
“那你要穿什么颜色。”只是换个颜色,这一切都好商量,缪裘卓把所有的外套都翻出来给她看,说是所有的,带过来的也不过三件而已。
最后缪以秋选了一件军绿色薄款的棉衣,棉衣偏长,下摆在膝盖上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瘦了很多的原因,拉链拉上之后看去也松松垮垮的,不至于掉下来,但明显不合身。
缪裘卓看着女儿不过他手掌心大小的脸蛋,微微有些心酸,摸着她的头道:“我的女儿真漂亮,”接着抱起来就往外走去,见到了在门口等着的护士才放了下来,嘱咐道:“乖乖跟护士姐姐去玩吧?记得听话。”
缪以秋牵着护士的手,仰着头问她缪裘卓:“爸爸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缪裘卓弯着腰,拿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爸爸得给你妈妈打电话,让她给你做糯米圆子,还要去给你买个游戏机。”
缪以秋想说我不急的,但是看着爸爸上心的样子,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那好吧,我跟护士姐姐去。”
直到两人走进了电梯看不见人,缪裘卓才收回了视线,转身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主治医生和刚刚在病房里见过的郑博都在,他关上了门打招呼道:“王医生,郑医生。”
郑博站起来跟他握手,然后让缪裘卓坐到了长沙发的另外一侧,他的面前还放着缪以秋入院以来所有的病历报告,基本上都已经看完了。
“刚刚我和王医生谈了一些缪以秋在生理脱毒那段时间里面发生的事,毒瘾发作的情况不再描述,脱毒过程也很符合她现在的成瘾性。让人在意的是,她对毒品的概念。”
缪裘卓很认真的问:“怎么说?”要知道,刚刚在病房里郑博和女儿的交流中,他可没有听到有一丁点描述到毒品。
“她对毒品,可以说是没有概念。”
郑博是一个心理医生,这次来到K市本来是为另外一个人来的,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又接下了缪以秋这个小病人。其实他一向不接受吸毒人员的心理咨询,因为吸毒成瘾之后,你个人的意志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主导你身体的已经不是你自己的思维,而是毒品,吸毒者不过是它的傀儡而已,你再不愿意,再抗拒,都已经由不得你的做主,至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都是这样。
当然,也有过心理医生尝试用催眠的方式对吸毒者进行心理脱瘾,让吸毒者彻底忘记自己吸过毒这一回事。但是先不说世上有几个心理咨询师能够做到这些,就他所知这很不容易。而且会不会让人精神分裂又是一个大问题,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缪以秋不是自愿吸毒的,她的遭遇让人同情,又刚好和他到K市来见的病人在同一家医院,郑博便接受了这个预约。
没想到见面之后的情况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要不是事先有人跟他说过这个小姑娘有长达十二天的hai洛因注射史,通过见面的谈话和小姑娘的肢体动作,他绝对猜不到,这是一位生理脱毒快要完成的成瘾者。
“首先,我们要知道为什么吸毒会成瘾。”郑博看着缪裘卓,拿起笔在桌上一张没有用过的A4纸上化了一条横线,然后在直线下端画了几个峰谷,除了最中间的那个峰值越过了横线,其他所有的峰谷都在横线之下,他一边画一边说道:“如果把一个正常人所能产生的喜怒哀乐所有情绪设一个阈值的话,这一条横线,就是那个阈值。”
郑博的钢笔在横线下的最高峰上面点了一下:“一个人如果产生了一辈子前所未有的kuai感,就算最刺激,所分泌的内啡肽物质让其产生的kuai感也不会越过这个阈值。”说着他顿了一下,笔尖顺着刚刚划下的弧线越过了那条横线,停在了横线之上的那个峰值继续说道:“可是毒品中含有和内啡肽相似的物质,我们叫它类吗啡肽。”
“毒品中分泌的类吗啡肽能够带来的kuai感是人体能够分泌的几十倍甚至百倍,可以让人的感官刺激达到从未达到过的高度,它冲破了这个阈值,打破了常规,从此之后,其他任何情绪与它相比,都不值一提。”
“更重要的是,吸毒者成瘾后的人,他们基本不会自行分泌内啡肽物质,因为都被毒品外来物中类吗啡肽物质所代替了。”
“因此,当成瘾者想要继续体会那种极致的感官刺激的话,只能依靠外界的这种类吗啡肽,也就是缪警官们所说的hai洛因、冰du,还有其他不论什么名字的毒品。”
缪裘卓目光沉沉:“你说着这些我都清楚。”
郑博点了下头,继续说道:“可是你我要知道,人体所产生的内啡肽物质除了能够促使人产生kuai感之外,还有其他生理功能,比如说镇痛,调节体温、心血管、呼吸功能等。举个最寻常的例子,当我们吃辣的时候,辣味会在舌头上制造痛苦的感觉,为了平衡这种痛苦,人体会分泌内啡肽,消除舌上痛苦的同时,在人体内制造了类似于快乐的感觉,而我们把这种感觉误认为来自辣味本身,所以,很多人喜欢辣味食物。”
“可是失去了自行分泌内啡肽物质功能、加之外界也停止了供应吗啡肽物质的戒毒者怎么办呢?除了极致的感官刺激,他们同时失去镇痛、调节体温、调节呼吸等等的功能,除非只能继续吸毒,否则就会面对极为痛苦的戒断反应。”
缪裘卓沉默了一下说道:“以秋所经历的痛苦我也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生理脱毒很快就能结束了,我下请你帮助她进行心理脱瘾。”
“这是我接下来要提到的了,”郑博笑了一下:“我想要说的是,当一个人,面对那样苦不堪言的折磨的时候,摆在面前的又有那么简单的解决方法,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
缪裘卓沉默了下来,只听郑博一字一句道:“最想要的,就是吸毒。一日戒毒,终生想毒,曾经有记录,戒毒多年的人无意间看到一张锡箔纸一把打火机都会涌上那种吸毒的yu望,可见它对人的影响是多大。”
郑博翻了翻面前的所有病历报告:“可是我发现,缪以秋从来没有提起过要求吸毒,这可不仅仅是懂事就能做到的。”
缪裘卓回答道:“因为她还小,不知道毒品这两个词。”
“缪警官是缉毒警,平时也没有教育过女儿毒品的危害?”郑博问道。
缪裘卓没有说话,可是郑博已经得到了答案,当然是有的,不过既然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他就换一种方式问:“那她也没有伸出胳膊请求你们给她打针?”郑博翻到了最开始的几份医疗日志:“这几份全部提到了。”
缪裘卓按着太阳穴,脑子里回忆起了和女儿一幕幕的相处,不发一言。
“而且刚刚在病房里的时候,不知道缪警官还记不记得我问的那三个问题,和她是怎么回答的。”
郑博回忆道:“最想吃的,是妈妈做的糯米圆子;最想要的是去医院楼下的花园里走一走和拿到一个游戏机,游戏机这个答案还是思考了很久的出来的。不否认,这对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来说,想要的很正常,但是缪以秋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她为什么不要吸毒,为什么不要打针,为什么不提摆脱这种痛苦?”
缪裘卓皱起了眉头,即使他赞同郑博说的都对,但因为所谈论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因此还是有些生气:“你刚刚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跟我证明她有问题?”
“不,”郑博摆了下手安抚道:“你误会了,就算是有问题,也是好的一面,我想说的是,缪以秋除了生理脱毒时的表现外,其他方面都和大家所了解的成瘾者,没有一点相似,到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重病,等待出院的患者。”
“就如我最开始所说的,她对毒品没有概念,”说着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去,自言自语道:“……倒不如换一种说法。”
缪裘卓简直要被这些心理医生给急死了,丝毫不知道自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缪警官迫切的问道:“什么说法?”
郑博自己也被自己的猜测所呆住了,他愣愣的道:“除了戒毒的痛苦之外,她记忆里没有吸毒时产生的极致kuai感。”他接着追问了一句:“她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当然记得,”缪裘卓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然她怎么还认识我跟她妈妈。”
“那被注射毒品那段时间里的记忆呢?”
缪裘卓张了张嘴,半响才说道:“我们不敢刺激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她自己也一点都没有提过?!”
缪裘卓点了点头。
“根据刚才的表现,她也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相比于刚刚自言自语时的不确定,此刻郑博的话倒是多了几分坚定。
如果缪裘卓不是警察,他恐怕会不满的反驳,‘没有出现创伤后应激障碍不是好事吗?’,可是他知道不仅仅是这样,一个孩子,遭遇了那样的事,真的会平常对待吗?一个成人都做不到,相比于刚刚的怀疑,他此刻以一种询问的语气问面前的心理医生:“那郑医生的意思是?”
“先确定一下,她是不是忘了那些事?”
季岚女士顿了顿,当女儿口中说的上回不存在,继续道:“不管刮风下雨,真是一天都不能歇,我们当时就想着啊,为了女儿过上好日子,我们吃糠咽菜都愿意。”
缪以秋可疑的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她妈说道:“可是爸爸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季岚眼角上挑:“那你爸是怎么说的?”
“我爸当时说,‘你妈年轻的时候可真的会吃,当年还没有店面更没有公司的时候,两人出去一人吃了一份炒河粉,我都吃饱了你妈还没吃饱,完了还要买几个煎饺,有时候还喜欢啃鸭脖子鸭锁骨的。要是你妈那个时候没有那么会吃,咱们家说不定早两年就买了房子了。”
季岚女士听完色变,缪裘卓先生晚上回家差点跪了搓衣板。
回忆到此结束,缪以秋想了想看着面前的季岚女士认真的问道:“妈,你跟我爸去三段路那边摆过摊吗?”
季岚二丈摸不着头脑:“什么,去三段路……摆摊?”最后两个词还带上了疑问,就怕自己听错了。
缪以秋心慌了起来,其实从醒来后,奇怪的事情就不是一件两件了,可是她下意识的忽视了那些,因为最亲近的两人依旧是熟悉的面孔,她强制忍耐下自己想要大叫的冲动,又问:“明天星期几?”
“星期四。”
“你明天要上班吗?”缪以秋几乎秉着呼吸。
季岚回道:“没关系,妈妈跟单位请假了。”
跟单位请假了,要是家里真的在她十岁左右才开始做生意,她不会没有印象的,缪以秋开始坐立不安,即使身上盖着被子,台灯的灯光微亮,季岚也能看到女儿的不安分:“怎么了,不是说好要睡觉了吗?”她故意严肃的说道:“乖乖睡觉,不然等下妈妈要生气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