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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突突、突突突!”一辆辆狂呼乱叫的农用拖拉机极其讨厌地在狭窄泥泞的道路上横冲直撞,并不宽敞的货厢上装载着满满当当的、在中国的内地永远都是滞销的、粗制滥造的工业品。
“嗬,哥们,你看,”我指着一辆装着啤酒的拖拉机对沈阳老乡说道:“越南怎么连啤酒也没有啊,这破玩意还往越南运,够不够油钱啊!”“哥们,你不知道,越南很穷的啊,这些年他们光顾打仗啦,什么东西都炸光啦,你看,那些越南女人多能干呢!”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队身材娇小、穿着蓝褂子的越南女人,人人肩上担着一条长长的大扁担,两头挂着早已超过她们体重的大包袱,艰难地行进地陡峭的山路上,有些女人实在疲劳便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喘着粗气,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眼睛冷冷地望着我们。
我们非常顺利地通过了关卡,然后向着山下缓步走去,不远处又出现一处关卡,我们信步走了进去,一个脸色白净,模样英俊的青年男子冷漠地但却十分客气地拦住我们的去路:“证件!”
“在这呢,”我掏出通行证递了过去,他接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又说道:“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让我看看!”我将身份证递给他,他审视了许久,说出一句让我心凉的话:“你不能过去!”
“为什么?我办了通行证,中国那边都放行啦?”“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啦,你不是这里边民!你办的这张通行证是专门给当地边民的准备的,你不能过去!”
“你是越南人吗?”“是的!”“嗬,你的普通话说得怎么比这里的老百姓还标准啊!”他看着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求求你啦,让我过去吧,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能搞破坏活动,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越南是个什么样子!”
“你不能过去,你的手续不全,越南有啥好看的,破破烂烂的!”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再也不理睬我们,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啦。一群瘪三无赖围拢过来:“先生,你想过去我们可以帮你啊!”“你们能把我带过去吗?”我问道。
“能,你给我们二百元钱,我们保证把你带过去!”“什么,二百?太贵啦,一百元还差不多。”经过一番讨价还价。
最后我们终于以一百元成交。一个男青年把他那身绿色的越南军装脱下来穿在我的身上,他的衣服过于瘦小,我穿在身上顿时感觉到紧绷绷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不小心就能将衣服胀裂,他又摘下头上的一顶越南军人特有的军帽扣到我的头上:“先生,你别出声,低着头跟在那些挑担子的人后面悄悄溜进去。”
我按照那些瘪三的办法混到边民的行列里,刚刚走到关口便被那个说着流利的普通话的越南人一把拽了出来:“你好好地听着,这次我饶了你,我警告你一声,你再这样胡闹我就对你不客气啦!”
我垂头丧气地溜出边关大门,没好气地将极不得体的越南装脱掉塞到那些瘪三手中:“不行,过不去的,他们一下子就认出我来啦!”“先生,还要一个办法,我领着你从那条小道上可以绕过去,怎么样?”沈阳老乡一听可急啦:“不行,那可不行,绝对不行,哥们,小道上可有地雷啊!”“没有地雷也不能那样过去啊,你知道那样做的严重性吗?那可叫偷越国境啊!”我的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算啦,算啦,四十元的通境证白花就算白花了吧,可别惹出大事来!老乡,咱们往回走吧!”我们两个人转过身去准备返回中国的关卡去。
“给钱!”那几个瘪三跟在我们身后向我索要钞票。“你们没有把我们送过去凭什么要钱呢!”沈阳老乡大声吼叫起来。
“给钱!”他们什么话也不说,永远都是这么一句话:“给钱!”我们怎么也摆脱不掉这些可恶的家伙,沈阳老乡低声对跟我说道:“哥们,你先在这里慢慢地与他们周旋,我找警察去!”于是他头也不回地趁着混乱偷偷溜走。
瘪三们死死地缠住我,有一个家伙甚至伸出手来企图拽住我的衣领,我一把拧住他的胳膊,令我无比吃惊的是,这些人极其瘦弱,干枯的胳膊好似一根麻杆,仿佛稍稍用力便会将其断为两截。
我生硬地推搡他一下,他立即跌跌撞撞地后退出很远,其他人见状,本能地躲开我,我心里多少有点谱:这些瘪三没有我们北方人的力量大,我应该给他们一点颜色,我要拿出东北人好狠斗勇的精神来。
于是,我紧紧地握起了拳头,瘪三们预感到我要使用暴力,再也没有一个人喊叫着:“给钱、给钱!”的话,全部默默地注视着我,十分小心地提防着我。“你们干什么呢?嗯,太不象话啦!”
五六个警察怒气冲冲地向我们这里跑过来,那帮家伙顿时作鸟兽散,顷刻之间便奇迹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你,老乡,你来得太及时啦,否则我们就要动手啦!”我握着沈阳老乡的手,一颗悬着心的终于落了地。我怀着无比沮丧的心情从凭祥返回到南宁,我要在这里乘火车返回北京去。
可是,发往北京的车票早已售完,我找到那些混迹在车站周围的票贩子,令人遗憾的很,一向神通广大的票贩子们手里也没有去北京的车票,哪怕是一张硬座票他们也没有。
我绝望地徘徊在夜幕下的南宁火车站。
“住宿啦、住宿啦!”一个揽客的女青年推着吱呀作响的手推车不知疲倦地叫喊着,看到呆呆发楞的我,立刻凑上前来:“先生,住宿吗?”
“住一宿多少钱啊?”“十元钱,很便宜的啊,还是单间呢,先生,跟我走吧!”
“在哪啊,离火车站远不远啊?”“不远,一会就到,过了那条马路就是!”女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我的旅行袋放到手推车上,我心里想道:哼哼,凭我的经验,你还不知道会把我领到哪里去呢,我心里非常清楚。
但是今天我认啦,我看命运会把将我带向何方,会出现什么新鲜事,会遇到一些什么人,反正几天之内是没有办法离开南宁这个陌生的地方啦,信马游缰地玩吧!
女青年非常卖力地蹬着三轮车,拐过一条街又钻进一条巷,我仿佛进入了迷宫,再也分不清楚东南西北:“还有多远啊?”“快啦,马上就到!”女青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热情地安慰着我。
“你们啊你们,问你们旅馆在哪,你们总是说就在火车站附近,一上车,问你们还有多远,你们永远都是一句话:快到啦,就要到啦!”
女青年顽皮地望着我,会心地笑了笑:“先生,看来你是常出门的啊,什么事都知道!”“嘿嘿,”我冷笑一声,点燃一支香烟。
“先生,你这么了解我们这些小旅馆,为什么还要住呢,你为什么不住在火车站前的国营旅社呢?”女青年挑衅似地向我发问。
“嘿嘿,我愿意四处流浪,不愿意过死死板板的生活,我愿听从命运的安排。”“啊,到啦,先生,到啦,”女青年兴奋地喊叫起来:“下了这个坡就是我们的旅馆啦!”说完,她将三轮车调过头向着坡下骑去,坡路很陡,女青年奋力踏着脚闸以免三轮车失去控制滑下坡低。
突然,吱呀一声,脚闸被踏断,三轮车尤如脱缰的野马向着坡路的尽头疯狂地冲去。我和女青年立刻跳下三轮车,咣当一声,失去控制的三轮车重重地撞击在一处破落地房山墙上。
“好险啊!”女青年惊魂未定地说道。
我拣起三轮车上的旅行袋跟在女青年的身后走出一家小旅馆。“哎,老板,有人住宿!”一迈进房门,女青年大声小气地喊道。“哎,来啦!”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循声迎了出来:“啊,这位先生要住宿吗,你有身份证吗?”我掏出身份证递了过去,他接到手里看了看:“哦,是东北人啊!”“嗯!”“来,先坐下,先坐下,我给您登记!”“老板,有什么吃的吗,我一天没吃东西,都快饿死啦!”“有,有,先生别着急,我给你登完记就下厨房炒菜去!”老板合上登记簿后果然默不作声地钻进漆黑的厨间里开始生火炒菜,几样广西风味的素菜很快便摆上餐桌,我举起酒杯冲着老板说道:“来,老板,陪我喝点!”
“啊,不,不,我已经吃过啦!”“嗨,客气个啥啊,烟酒不分家嘛,来,陪我喝点,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在我再三乞求之下,老板不得不坐到餐桌旁,我给他倒满一杯啤酒,老板轻轻地呷了一口,然后说道:“我去过哈尔滨,你们东北人好哇!”
“好么,东北人好在哪里啊?”“你们东北人大方,讲义气,有一年,我一个人去东北,在火车上,我座位对面有一个东北人正一面啃着烧鸡一面喝着白酒呢,看见我一个人死死地干坐着,就让我跟他一起喝!
那个架式就跟你现在非得让我跟你喝一个样!”“你喝了吗?”“喝啦!”“喝啦就对啦,东北人就是这个脾气,烟酒不分家,如果你不喝,他反而会生气,认为你瞧不起他。”
“你说的对啊,我喝啦,还啃了他的烧鸡!那个东北人越喝越高兴。我到了哈尔滨之后住了很长时间,还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小姐,我们相处的很好,虽然开始是肉体与金钱的关系,渐渐地有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