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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泰说着话一指面前已经被乡丁们闯入占领的小院,问吴快道:“这院中所居何人?”
吴快还没有答话,一旁同来的乡丁首领抢先道:“回洪爷,这是镇上有名的俏寡妇宁仙儿的家。他男人何大在成亲后不久便因病去世,留下俏寡妇一个人独守空房。宁仙儿人长得极美,人人都说何大是前世修来的艳福,但如今看来,这女人分明是风月门的妖女,何大只怕死得有点不明不白!”乡丁首领说着摇头叹息起来。
“宁仙儿!”洪泰咬牙重复一句。难怪当天晚上贼人能准确把握到雪念慈的行踪,派人血洗德艺楼!洪泰追悔莫及,却是徒呼奈何。
历朝历代,都无法杜绝贼人杀人害命。就拿何大来说,安分守本,只求有三餐度日,宁仙儿仅仅为了行事方便,便狠心害死这个假丈夫,再利用他家位于秦宅楼后的便利地形监视秦孝友。
这种事令洪泰痛恨之极,却是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有凭借自己的力量尽量为家人及朋友报仇雪恨。
“洪老爷子不必生气。”看出洪泰的愤怒,吴快分析道:“如今整个顺天地区都已经发出通碟,贼人一经暴露便无法立足,这女人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逃回风月门总舵所在地:川中。如果她走水路,必须南下江边才有入川的船只,途中哨卡众多。可是如果经由晋、陕旱路入川,不仅路程缩短了近半,而且沿途山多林密,更容易避过官兵的追捕。所以我想她一定会选择走旱路,咱们只需要把消息报回兵马司,请许大人派人向西追捕,就会有所收获。”
洪泰倒不在乎宁仙儿的去向,他恨的是这一耽搁,再也追不上天盗,当即悻悻道:“经此一闹,天盗已经知道你我盯上了这里,该不会再回来,这条线索算是断了。我准备返回大名府,这就告辞。”
“洪老爷子稍等。”见洪泰要走,吴快急忙挽留道:“虽然老爷子武功高强,但大名府城门已闭,您高来高去一旦被人误解,麻烦颇多,不如等天亮后和我等一起回城。”
“你?”洪泰奇道:“你不是奉命在此监守?怎么能离开?”
见洪泰疑惑,吴快解释道:“本来许大人是命我驻守此地,但昨天傍晚却突然快马传讯,让我带人返回府衙,不必再过问此间事。只是由于天色已晚,刘首领留我过了夜再走,不想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诚如老爷子所言,这里该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此我明日一早随您一同回城复命。”
“原来如此!”洪泰若有所思。
一旁的刘首领看样子挺想巴结洪泰,没话找话道:“没想到贼人如此猖獗,在府尹大人新丧、四乡严拿的形势下,仍敢如此大肆行凶!”
三个人聊天之际,四周乡邻们已经纷纷聚了过来,一部分人打水救火,另一部分人帮助周围人家疏散,以免火势扩大时殃及池鱼。
命手下乡丁收了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刘首领邀请洪泰及吴快等众衙役到他家中住宿。
转眼天亮,洪泰和吴快等人告别刘首领,返回大名府。
进城后,吴快归衙复命,洪泰也回了家中。
白天休息,等吃过晚饭,洪泰扎束停当,于城门关闭前出了大名府,打马直奔秦孝友所在集镇。
虽然洪泰说过线索已断的话,但天盗能及时出现,杀光风月门来人,怕不只是一个偶然。圣剑山庄已经失势,却独独不肯放弃监视秦家,他们在等什么?
洪泰隐隐觉得天盗对风月门中人下手,并大张旗鼓烧掉秦家药楼,其实正是在营造一种秦家已成废墟的假象。只有在确信无人的情况下,天盗真正想要等待的人物才会出现!
这绝不是洪泰的凭空想象,吴快突然接到撤离的命令间接证实了洪泰的猜测。兵马司如果没有接到来自上层的命令或某种暗示,绝不会轻易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尤其是在目前茫无头绪的情况下,更不应该突然放弃一个有可能会出现的线索。
一般人当然没有这种通天手段,但路玉山和顺天王有染,完全有可能通过顺天王的势力、或者这压根就是顺天王想要达成的某种目的!
到达镇中,已是深夜,然而已成废墟的秦宅中居然还亮着火把的光芒。
洪泰吃了一惊,暗道什么人如此明目张胆?他拔出金刀,微微弯腰,缓缓沿黑暗的小巷向秦宅靠近。
秦家药楼的大火已灭,由于坍塌的楼体砸垮一段院墙,洪泰很容易便从缺口处看到了站在火后废墟中的三个陌生人。
看三人所立位置和神情举止,是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为主。这个人长得长眉凤目,特别的秀气,颏下三绺清须,更为他平添了书生意气,适中的身材在蓝色锦袍的裹衬下,气度轩昂。
蓝衫文士身旁站着的大汉身形比他略矮,灰衣短打,满脸须根,背后背着大刀,看样子功力不低,警惕地守护在中年人左后。
院中的第三个人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年青人,穿着紧身黑衣,细腰乍背,干练敏捷,正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长剑拨拨挑挑,在昔日秦宅厅中那已经被烧成灰堆的寿字木雕假山处仔细探索着。
三个人乘晚而来,有避人耳目之嫌,但神态自若,却又不像是贼人的行径。
洪泰略一判断,觉得这帮人一定是把秦宅当成了他们探宝的所在!心中不禁恼火,不再掩饰行迹,跨过倒塌的院墙,径直朝对方走了过去。
蓝衫文士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洪泰,不惊反喜,面上露出笑容。
洪泰提高警惕,嘴里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道:“看阁下长相不俗,怎么也会觊觎他人财物,干这鸡鸣狗盗的卑鄙勾当?我这老友的宅子已经成了虚墟,三位不必枉费力气,这就请回吧。”
“洪老爷子,您不认得在下了?”蓝衫文士抱拳施礼道:“年前一别,在下对洪老爷子常自挂念,今见老爷子健朗如昔,足感欣慰。”
“你认识我?”洪泰惊讶地打量对方。
蓝衫文士的口气似乎对洪泰十分熟悉,但洪泰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既然对方如此客气,洪泰也就暂时收了敌意,抱拳还礼道:“恕在下眼拙,朋友可否报个名号?”
“在下姓白。”蓝衫文士见洪泰双眼紧盯着他看,于是出言提醒道:“一年前在我义兄的府上,就是这个厅子里。”蓝衫文士说着回手一指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大厅所在,继续道:“在下曾经有缘得见洪老爷子一面。老爷子爽朗的性格,令在下至今记忆犹新。”
“噢!”洪泰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你是我那老友的义弟:白飞羽!”
洪泰记起了这个白飞羽,两人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当时秦孝友向洪泰介绍白飞羽的时候有意避开其他人,只三个人相酌言欢,明显对他这个义弟极其敬重。白飞羽的博识多才也的确曾经给洪泰留下过极深的印象,只是时间隔得久了,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难得老爷子还记得在下名字。”白飞羽高兴道:“在下本应前往老爷子府上拜访,只是——”说到这里,白飞羽脸上的表情由喜转悲道:“我义兄惨遭横祸,白某虽然不才,也要为义兄尽一份心力,所以才来这里一探,希望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洪泰点头道:“这里只剩下碎瓦残垣,白公子怕是要白费力气了。”
“我看不一定!”白飞羽摇头道:“我义兄酷爱书画,经常邀人共赏。平时厅中摆放的字画虽然多,但真正出自名家的手迹,却只有在交心朋友到场的情况下才肯拿出来。再加上义兄这么多年经医,攒下庞大的家业。因此在下猜测这宅里面一定有一处藏宝所在,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宝藏,才为他引来了杀身大祸。”
“唉!”洪泰长叹一声道:“白公子有所不知,你这位义兄遇害却不是因为贼人贪财起念。”说完话风一转道:“不过你这种猜测倒也有点道理。”
白飞羽听洪泰的语气,似乎秦孝友之死另有隐情,于是问道:“老爷子此话怎讲?”
洪泰于是把秦家遭劫的前因后果简要道出。他为人豪爽,秦孝友信得过的兄弟,他也信得过,并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或者有什么目的?况且洪泰这时候心存内疚,话语当中十分自责,已经不再顾忌私藏逃犯会给自己引来多大麻烦?
白飞羽感受到洪泰为人的磊落,赞赏点头道:“老爷子肯对在下明言,足见盛情。我那个义兄为人一向侠义,却并不是全因老爷子的缘故才肯做这种冒险事,老爷子大可不必介怀。”
洪泰摇摇头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