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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少宁如梦初醒。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已视为一名江湖中人,总是以功力的高底来衡量双方实力。但说穿了,川中九鬼只是一帮恶霸,即便拉帮结派,也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而宋长庚却坐拥官家势力,如果不是川中王庇护九鬼,甚至都可以派兵将他们一举剿灭,就算强如九子鬼母,也抵挡不住万千大兵压境。唯一的破绽就是必须有人能保护宋知州不被对方刺杀。
想到这里,柴少宁心急如焚,他不光担心宋长庚的安危,更害怕三妹和四妹得到消息赶往巴中,那样一来无异于自投罗网。
柴少宁当时便提出告辞。
“我随三哥一起去。”雪念慈虽然不认识宋长庚,但她却牵挂着三妹宋媞兰和四妹上官柔。
“露儿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白飞羽叫住女儿道:“云成子骗走少宁,摆明是为了那二十万两镖银。楚雄豪老前辈此刻生死未卜,武当又正逢用人之际,这就需要你速速前往接应,保他父女及镖局中人的平安。”
耿秋文比柴少宁和雪念慈年长几岁,阅历丰富,听出白飞羽是有意要留下雪念慈,怕他们父女起了争执,于是开口道:“正是这样,武当有出尘子前辈主持大局,我和师妹就随少宁一同入川。白伯父和念慈可以等接应到楚前辈后再赶过去,毕竟以念慈的实力,和九鬼起了冲突的时候,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白飞羽听完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出尘子久历江湖,对人间百态了然于胸。白飞羽既然要入川寻找圣驾,就完全可以和柴少宁同行,借口去接应楚雄豪,无非是想把白露和柴少宁分开。
出尘子是个豪爽的人,心中顿时对白飞羽起了反感,但他现在执掌武当,身份不同,已经不能像往日般遇事直言、快意恩仇,而且对于白飞羽这一类的当朝显赫,有点势利也属正常。
因此出尘子嘱咐耿秋文道:“你三人此去,万不可莽撞行事,如果有什么不妥,可以急入西疆,请你们的老师西荒侠隐做出定夺。”
说完又对柴少宁道:“少宁,你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事情较多,难免头脑发晕,丧失对全盘的考虑。有这个教训,你应当知道莽撞无益,所以此行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多向你耿大哥和方姐姐请教,千万不可以再做出冲动的举措,你可能依我?”
柴少宁听出出尘子的话中暗示着可能有事发生,心里面更加着急起来,但见出尘子皱着眉头盯着自己,连忙应声道:“柴少宁谨记前辈之言,此行但凭耿大哥和方姐姐做主,再不会做出冲动的举止。”
出尘子点头,命人速备干粮。三小不再耽搁,告别众人下了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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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青州府府衙内,刚刚上任不久的宋知州眉头紧锁,伏案沉思。
接到限期上任巴州的行文,宋长庚便知道事有蹊跷,但人在官门,身不由己。本来还指望赵颐年能截住女儿,免得她也身陷危机,没想到宋媞兰根本没有回太原府,而是直接到了川中,更没有想到慕容定一在抓捕柴少宁无果的情况下,竟然把宋长庚上任巴州的事情大肆宣传,利用宋长庚自己,把女儿宋媞兰和上官柔诱来了巴州。
听二女说柴少宁挑了风月门阆中分舵、杀死慕容姗姗,宋长庚大吃一惊,知道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柴少宁等人和川中九鬼间的斗争已经到了无法缓解的地步,可笑自己竟然拗不过柴幼钰,把他们两口子带来了巴州。
当今天下,有四王与朝庭并存,蜀地归川中王统辖,但朝庭为限制各地藩王的权利,辖地内官员仍由朝庭统一派遣。顺天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以宋长庚为媒介,把战火直接引往了九鬼腹地。
柴幼钰虽然久居大山,但满腹经纶,一眼看穿这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他虽然后悔让兄弟的后代再次步入江湖漩涡,但事已至此,即便柴幼钰自己,也绝不允许侄子做出背信弃义、临阵退缩之事。
因此柴幼钰这才谢绝宋长庚和赵颐年要把他留在太原府的好意,毅然奔赴川中,无论生死,都要与侄子共同面对。
但当战火真正烧到眼前,宋长庚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多的人为情义所累,白白牺牲!他这才不顾一切,让陈忠寿将柴幼钰夫妇和上官柔送走。
即便为了上官柔的安全,柴幼钰也要振起争取更好地活下去的勇气。
或一天,或两天,慕容定一派出的刺客一定会趁着夜幕到来。
宋长庚并不怕死,打从踏上任途的那天,他就已经做好坦然面对一切的准备,甚至想过有没有可能先发制人,利用手中的兵权对川中九鬼发动突然袭击,剿灭贼人,为民除害。
但很快,宋长庚就发现这个想法过于天真。没有基础的他面对的是一群阳奉阴违的油皮,看似满堂衙役,实际上却无一可用之兵。
宋长庚正想得出神,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女儿宋媞兰来了。
果然,门一开,宋媞兰那黯淡的愁容出现在门口。
宋长庚喑叹一声,女儿和柴少宁的事他已经知晓,虽然心疼爱女,但感情之事实在是强求不来,只是这孩子从小任性,遇事痴迷不悟,真不知道她将来还会受到多少挫折才能长大?
“天已经黑了,怎么陈大叔还没有回来?”听宋媞兰心不在焉地发问,陈知州知道女儿心情烦乱,所以来找自己解闷。
“你陈大叔要把柔儿和柴家大伯大娘他们送出青州城,自然回来得晚一点。咱们新来此地,认识的人不多,柔儿这一走,就更没人和你作伴了。”宋长庚说着,忍不住叹口气道:“你娘不肯走也就罢了,爹爹真后悔白天听了你的话,没有把你强行送走。”
“爹爹又在埋怨女儿。”宋媞兰嗔道:“您以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胆小过,难道那慕容定一真敢目无王法,公然袭击州府衙门?”
“小时候,爹爹希望你慢点长大,好能在膝下多陪陪爹娘!”宋长庚答非所问,疼惜地看着爱女坐下,把烛灯向外靠靠,以便能更清楚地看到女儿的俏脸。“但现在,爹爹只希望你能快点长大,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宋媞兰意识到父亲是在担心她时,一阵心痛,起身绕过桌案,轻轻抱住父亲的肩头道:“是女儿不孝,害爹爹担惊受怕!”
“傻孩子!”宋长庚拍拍女儿抱在自己肩上的手背,怜爱地道:“爹爹毕竟身为朝廷命官,谅那些贼子也不敢胡来。只是兰儿,你要是肯听爹爹一言,明天天一亮,早早赶住山西,先在宋老前辈处暂住上一段日子,也好让爹爹安心。”
“又来了!”宋媞兰不悦地撒手走向椅中坐下道:“女儿怎么能坐看爹爹身处险地?如今川中九鬼只剩下了四个,女儿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大能耐?”
知道女儿从小就这脾气,宋长庚也只有苦笑着岔开话题道:“兰儿,少年人多把握不定自己的感情,少宁自幼在山中长大,性格憨厚,一时间无法接受芷梅去世的打击——”
“女儿已经说过了!”宋媞兰打断父亲的话道:“他只是女儿的义兄,是你们会错了女儿的意思!”
“爹爹知道、爹爹知道!”听女儿矢口否认,宋长庚呵呵笑道:“爹爹只是想说少宁既然能对芷梅一往情深,就一定也不会负了我兰儿的——”
“爹!”宋媞兰再一次气恼他打断父亲的话道:“你要是再信柔儿那丫头的胡言乱语,女儿就此立下重誓,终身不嫁,守在父母身边。”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宋媞兰讲话越是偏激,宋长庚就知道女儿心中对柴少宁越是无法忘情,只是表面上不肯承认罢了。
“报告大人!”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道:“府外有一位和尚,自号有缘僧,要求见大人!”
“有缘僧?”宋长庚心存警惕,到门口向侍卫详细问过和尚的长相,确信并不认识这个僧人,于是对侍卫道:“天色已晚,请他有事明天再来吧。”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门口的守卫刚要替大人关门,一阵风扑来,两名守卫一声不响地栽倒地上。
宋长庚大惊下刚要叫人,一个身披淄衣的和尚已经扑进屋中,抬手把一颗人头向宋长庚砸了过来。
宋长庚闪身躲避间,一眼瞥见那颗人头竟然是自己的妻子。虽然身首异处,两只大眼却还圆圆地睁着,透着恐惧望向宋长庚。
宋长庚没想到灾难来得如此之快,“啊呀”一声痛叫,险险栽倒在地。
身形一慢,脑后风声已起,宋长庚只一回头间,眼前一黑,已经被一个木鱼遮住了全部视野。
宋媞兰眼见有变,刚刚跃起,就听“噗”地一声响,父亲的身体被扑进屋中的和尚击得向后飞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