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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溶溶翻墙回府,正准备悄悄回到小院之时,影影绰绰见一个人立在院中的一片朦胧月影之下。苏溶溶心中荡起一阵酸涩与内疚,她轻轻走到那人身后,开口道:“王爷,您怎么过来了?背上的伤可好些了?”
胤禛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我都好,你怎么样?”
苏溶溶苍白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透明,她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也挺好的。”
两人就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苏溶溶开口道:“外面冷,不如进去说话。”说着快步走到门口,推开房门。胤禛跟在她身后,步伐轻快地一同进了屋。
屋内没有点蜡,苏溶溶摸索着向烛台走去。突然间,腹中剧痛又起,她脚下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下。
胤禛一步上前将她拦腰捞住,苏溶溶弓着身子,右手紧紧掐住左手合谷穴上,她轻喘了几口气才站直了身体。胤禛连忙说道:“你站着别动,我来点灯。”说着,胤禛向前跨出一步,一只手伸向案几旁的灯架,一手还扶在苏溶溶后背。苏溶溶忍着剧痛,不一会儿凉汗已经湿透后背。
烛火点上,胤禛看向苏溶溶,只觉得她神色有些不对,但具体有什么异常却也看不出来,不由关切问道:“你不舒服吗?”
中蛊之人哪里来的好气色,苏溶溶为了遮盖异于常人的惨白,在脸上涂了曾薄薄的胭脂。她连忙对着胤禛微笑道:“没有,我不过是被绊了一下。”
胤禛不疑有他,点头道:“许是太瘦了,你总看着轻飘飘的。”
苏溶溶扶着桌子坐下,缠着手拿起一直温着的壶,给胤禛斟了一杯茶。胤禛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苏溶溶的手。两人下意识抬眼相望,有些尴尬又有些悸动。
胤禛浅浅地饮着,苏溶溶心中翻江倒海,心中的痛楚竟然将那剧痛压了下去。她缓缓抬眼,在润黄的烛光下,第一次温柔地看向胤禛。抛开此刻的身份和今后的极致尊荣,他不过是一个略显清瘦的男子。他的面颊瘦削,眼眸清冷,双唇更是因为习惯紧紧抿着而更显单薄。他没有九爷俊秀,没有十三爷的潇洒。更没有八爷的从容高远,在所有皇子中,他可以说是最无特点的一个。但苏溶溶却越发觉得他深入瀚海、渺若银河,总是看不清、分不明,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许是发现苏溶溶在愣愣看着自己,胤禛心神一荡,情不自禁慢慢伸手。轻轻抚在了苏溶溶的手。苏溶溶吓了一跳,下意识将手猛缩了回来。胤禛手中一空,眼眸中的深情也碎散开。苏溶溶觉得有些尴尬,低声道:“王爷,谢谢你在密道中救了我。”
胤禛叹声道:“有什么好谢的,难道你让我见死不救?”
苏溶溶看向他:“救与不救要看当时情况。生死之间,你本该自保。”
胤禛回声:“你不是也只身犯险去找我?”
苏溶溶低下头,说不上来。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弃他而去。苏溶溶心中涌起浓浓愧疚,她咬了咬嘴唇,说道:“王爷,这已经不是您第一次救我。现在想来,我似乎总是对您不起。而您却从没有弃我不顾。”
胤禛一愣,想也没想旋即开口:“只可惜。无论怎样,都是晚一步。”
苏溶溶突然想起自己刚回到大清时的状况,禁不住“噗嗤”一笑,对着胤禛说道:“王爷,其实我第一个登堂入室的皇子府员就是您的雍亲王府。”
“哦?”胤禛不解。
苏溶溶笑着将自己大闹妞妞房之后误打误撞闯入胤禛书房,偷穿走胤禛衣袍又央告八爷带自己送回来的事情一一说给胤禛听,胤禛起初拧着眉头目光似有愤然,后来越听越乐,尤其听到苏溶溶故意吓唬胤祥的桥段时,更是笑出了声。他目光炯炯如星如炬,满脸的笑意温柔荡漾。
回想往事,苏溶溶只觉得好远好远,可是现在说出却又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两个人笑了会儿,胤禛说道:“苏克察的女儿果然不一样,行事都是这么精怪。”
苏溶溶笑道:“主要是那时候太怕您了。”
“怕?!”胤禛故意皱眉:“那你现在还怕吗?”
苏溶溶笑着摇头:“若是早知如此,我就亲自给您送来了”,说完,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王爷,您并不可怕,只是……不得已。”
胤禛一下子惊住,他定定看着苏溶溶,目光瞬间动荡。苏溶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不过不用担心,终有一日,您会实现心中所愿,成为最值得敬重的人。”
不知不觉已经深夜,胤禛要离开时,苏溶溶站在院门外相送。知道有个人在身后这么望着他,尤其还是自己最珍视的女子,胤禛第一次感受到了浓浓的不舍和眷恋,他多想能够留下,哪怕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坐着直到天亮。
走出去两步,胤禛回头,见苏溶溶轻轻俏俏站在门口,心中不仅荡起无线怜爱,他温柔开口:“快回去吧,夜里风凉。”
苏溶溶笑了笑,声音有些疲惫:“我知道了,王爷也小心慢走。”
胤禛点头,纵有不舍,也舍不得她在门口经风,便一咬牙转身离去。
关门进屋,苏溶溶颓然倒在床上,心中不知是痛是愧,不过想想明日,自己便一去不复返,无论爱恨便会烟消云散,心里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
第二天,苏溶溶如往常一样,向若云请安,和兰萱去看了胤禛,回到小院便说困乏,回房歇晌。碧桃无事,便去寻若云屋中的嬷嬷学做夹袄,想在立冬的时候给苏溶溶作件内穿的薄绸袄。不一会儿,整个王府都安静了下来。
苏溶溶坐在梳妆镜前,缠手拿出胭脂扑在脸上、脖颈上和手臂上,那黑气已经氤氲道了手掌,仿佛洗不干净的烟灰一样。扑完胭脂。她将手上的发髻散开,编成一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脑后。穿上男子衣衫,镜中的她更显单薄。苏溶溶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可怕的,能活两辈子,能有这样的际遇已经够值了!苏溶,知足吧!”
溜出王府后门,苏溶溶一路向北,沿着尚书府的围墙又走了一遍,然后才雇了马车往德胜门走去。
……
八贝勒府中。胤禩歪倒在书房座椅上,胤禟和胤誐垂肩低目,身子还在轻轻发抖。胤禩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个红匣子。匣盖已经打开,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颗骇人的人头!尽管人口的面目已经让人用刀划得看不出来,但人头发辫上绑缚的一个纯银雄鹰却说明了他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据说逃回漠西的明郡王!
胤誐颤声开口:“八……八哥,都是兄弟不好。都是兄弟鲁莽了。可事已至此,容不得迟疑,所以……”
胤禩骤然跳起,从桌上抄起砚台便向胤誐头上砸去,只听“哎呀”一声,那砚台重重砸在胤誐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胤禟连忙扶住胤誐,对着胤禩不悦道:“八哥,你这是干什么!就算十弟再错。你也不能打他啊!”
“打?!”胤禩冷笑:“我恨不得此刻杀了他!弑父杀兄这是何等的罪过?!简直天理不容!”
“我还不是为了您!”胤誐脾气本就暴躁,被砸了一下更加委屈,不等胤禩说完便暴跳了起来。
胤禩气得浑身发抖,从一旁抽出宝剑就要砍向胤誐。胤禟连忙挡在他二人中间,急躁道:“你们两个都少说一句吧!八哥。八哥,十弟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十弟。十弟,你赶紧先走吧!有什么事情,过几天再说!”
“不能走!”胤禩怒不可遏:“跟我去见皇阿玛,你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胤誐回口道:“带我去见皇阿玛?!罪不容诛?!八哥你好狠的心啊!”
胤禟急切道:“都是自家兄弟,你们能不能先冷静下来,从长计议!”
三人正打成一团之时,书房门一下子被人打开,张婉儿惊然站在门口。一瞬间,胤禩、胤禟、胤誐三个人都愣住。张婉儿呆呆看着血瓢一样的胤誐,又看了看手中提剑的胤禩,目光刚要落到书桌上时,只听胤禩大吼一声:“滚出去!”张婉儿吓得连忙转身跑开。
胤禟一步冲过去紧紧关上房门,喘着粗气瞪向胤禩和胤誐:“打吧杀吧,总之是死罪,咱们兄弟三个谁也甭想活着!”
胤誐捂着头偷偷看了眼胤禩,胤禩“咣当”将剑扔在地上,流着眼泪长叹道:“天不知我!天不知我啊!”
……
巳时过了,德胜门内,人渐渐少了起来。苏溶溶坐在马车内,焦急看着东边方向。她和胤禩说好了巳时在这儿会面,怎么迟迟不见人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焦躁不安中,午时过去了,未时也过去了。苏溶溶在这儿等了三个时辰,她再也等不下去,因为胤禩说道做到,从未对自己食言过,他迟迟不来,定然是遇到了大事!想到这儿,苏溶溶令马车转头,直奔八贝勒府。
贝勒府外,一切如常。苏溶溶胸口发闷,她跳下马车,走到贝勒府旁门,拦住一个正出来倒泔水的小厮问道:“贝勒爷今日可在府中?”
那小厮上下瞅了苏溶溶两眼:“你是谁?”
苏溶溶忙从怀中摸出些散碎银子,急声道:“我家主人有事儿要来求贝勒爷,但又怕他不在,又或是有要事不便会客,所以先让我打听一下。求小哥行个方便。”
那小厮接过银子笑道:“算你问对人了!贝勒爷今儿一直在府中,现在正在张小主院中亲热,让你家主人来吧,八爷现下有时间。”
“张小主?”苏溶溶只觉得头晕眼花。
那小厮嘿嘿笑道:“就是八爷去年新纳的小主,正得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