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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报上一个版面都是关于正在播放的连续剧海棠依旧的讨论。据说是一个关于复婚的故事，不过那是将来时，目前的剧情发展是李幼斌扮演的田健与王姬演的袁蓉悄没声地离婚了。之前怎么发展的，也就是粗粗掠过几眼。反正今天开机就是王姬向家人宣布既成事实，一桌子的人立刻沉闷下来。
老妈的第一个反应是女儿被撂在半道上了。演员选的很好，错愕的表情，苍老的脸和骤然爆发的愤怒。女儿有哪点不好？说得不错，直截了当的反应。如果婚姻破裂了，一定是有人不好。
女儿声明：是自己提出的离婚。老爸在边上反问：“田健有什么不好？”
接下来是全家人齐声的质疑：为什么？
田健工作认真为人正派上班不讲黄段子下班不泡酒吧所有工资全部上交没有第三者每天接孩子再回家做饭，他多好一人哪。这是小姨子的评价。
那么，袁蓉为什么要离婚。
过不下去了。
看电视的老公在边上插话了：这哪是原因，这是结果！
不错，谁也不认可这个原因。
如果有第三者，如果有家庭暴力，如果有喜新厌旧，哪怕是钱多了烧得慌，大家至少可以有一个安慰自己的理由。
问题是：没有第三者，没有人不好，这婚居然就离了，叫人实在没法想。旁观者心里憋屈得慌，言语里咽不下去的困惑和愤慨找不着出口。
爽直的老妈在女儿那里挤不出答案，只好投奔女婿。哪知道声泪俱下也好，推心置腹也罢，女婿给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并且还就是不肯回头。直到满腔仇怨无处诉，岳母大闹女婿的工作单位，自觉理直气壮：女儿没什么不好，凭什么被半路甩了。最后女婿一句话让她偃旗息鼓：“离婚是我和袁蓉的事，就算告到联合国，也管不着。”
话是没错，可是，离婚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个理由？（旁白：过不下去那类话别提，说了白说！）
老爸出场了，带着搁了三十年的烧鱼手艺。没有血缘关系的前泰山与半子，两个男人之间，客气的寒暄悄悄靠近正题。当年老爸因为老妈的反对，放弃了航空梦想，俯首大地，做了园艺师。有没有遗憾？老爸的回答很哲学“天空是梦想，大地却是生活。”当时的选择来自于时代，现在能改变吗？一声叹息。没有问出的是：你要的是天空还是大地？恐怕谁也回答不好。好在老爸明理，哪怕没有满意的解释，总算好说好散，虽然走的时候，困惑依旧。
其实当事人何尝没有迷茫？旁人眼里看上去安稳妥帖的生活，怎么在自己的体会中就如芒刺背，浑身不舒坦？不过确是如此，看两人日常生活的对话，三句里就有一句不合，相互看着都不顺眼。房子只是个借口而已，彼此的追求举步维艰，在家的逼仄范围里处处碰壁才是本质。共同呼吸了十几年的空气憋闷难耐，大家都觉得要缺氧窒息。隐含的无法沟通，以生活中琐碎的不如意形式体现促来，足以擦出火星，引发让人压抑愤懑又无处倾诉的争吵，一日一日往复，直到对婚姻厌倦。
许许多多人也就这样过来了，在可以拿时代做借口的年月。而现在，结婚不要证明，离婚无关单位。两个无可奈何的人，试图安静地努力寻求解脱的同时，还在为原因不够理直气壮而不被认同可。
如果简单地说：没有感情，可以吗？
好象不行。
至少很多人会认为这是喜新厌旧的借口，有必要调动所有的侦探细胞，揪出一个破坏家庭安定团结的罪人来。如果适逢其时，周围有一个合适的可疑者，必然有一场好戏。真作假来假亦真，大伙儿一道推波助澜，给这一出闹剧划上不同版本的注解，之后齐心协力，落下判笔，一方面解了心里困惑，给所有的人一个过得去的交待。另一方面，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或者本着治病救人的人道主义精神，把失足的人挽救回来，而对那冥顽不化者，则坚决唾弃抨击，维护社会最基本单位的完整。
而如果没有任何可以拯救的对象，人们大概只能感觉困惑不解了。
离婚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必须有一个能够为大家接受的理由。需要独处是个暧昧的理由，无法沟通则令人羞愧。必定要有什么东西一目了然，正邪分明，才可以勉强合格。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通不过的理由，大伙坚决看不惯，也坚决有权管一管。真心的伤痛，无聊的旁观，都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场。只有心灵对清新空气的追求和交流理解的向往，畏缩在幕后，不敢露头。
一个朋友对我说过：婚姻是一场赛跑，夫妻最好是势均力敌，谁都不能落后太多。当时他的妻子在国外求学，对是否回来举棋不定。我问他：如果她不回来，你又不愿意去呢？那就只有一条路了，他答。我知道朋友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这个选择迫不得已。当初的两情相悦，建立在同一片天地的基础上，两人有相同的话题，可以相互理解与促进。时隔几千个日子，如果心灵已经失去唱和的激情与能力，或许还是重新放飞比较好，谁也不觉委屈。倘若勉强凑合，就象两个无法咬合的齿轮，经历的时间越多，越是磨砺得痛苦。
记得一个经历了十几年婚姻的人说过大意如此的一段话：当初相爱，因感情至上而自豪，以为是可以超越一切的东西。十几年夫妻做下来，才意识到：有一些非本质的差异可以磨合，而另外一些属于心灵的东西，如果无法相容，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放弃。那个时候，离婚就是一种解脱。
池莉有一本小说“水与火的缠绵”是关于离婚的故事。女主人翁曾芒芒与丈夫在二十几岁的年龄相遇，各自认同对方是合适的对象，顺理成章地结合了。婚后的生活循规蹈矩，波澜不兴。但是两人性格与追求的极大差异，使得婚姻成为一张安全又乏味的网。芒芒是个传统的女人，哪怕意识到与丈夫的朋友有心灵的碰撞，也只是竭力化为平淡。而丈夫身体上的出轨，也并没有引发芒芒太大的震荡，因为她知道：双方都在忍受煎熬，为心灵的缺乏应和。池莉笔下最令人感动的，是对彼此心灵的尊重。对各自理想的向往没有对错，只有合适与否。在无法满足对方精神渴求的同时，至少学会保持自己那一份的完整。小说最后，芒芒看见自己的丈夫在另一个女人面前焕发出从来没有过的光彩，不是愤怒或者妒忌，而是由衷的理解。正因为她从不曾放弃自己的追求，所以对别的心灵轨迹同样心怀体谅，即便那颗心，和自己南辕北辙。
其实离婚，不是没有理由。只不过我们的目光，望见了浮光掠影的天空，而他们丰富的心灵，隐藏在深邃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