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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取出吕强的名字便于工作真的成了强人似的。另外同旧要的几位分别是市纪委书记、政协主席、军分区政委等等。他们一个个显得温柔敦厚,对我礼数有加,敬而远之。其他座席延展开去,大大小小四十余桌。
入座者一个个脑满肠肥,开席后便放肆地猜拳行令。缠绵动听的音乐厅声中,我呷着略显苦涩味儿的啤酒,细细嘴嚼着细嫩的海鲜和那种饱含脂肪像奶酪一般滑润的蔬菜。
一路沿途的见闻如一张张凄楚的画片遇入我的脑海:北风呼啸,破破烂烂的棚户区里,教室里四面透风。小手冻得裂口有孩子们,看到我送给他们的文具盒,一个个乐得嘻笑颜开。
马路边,一排排腰扎草绳、裹了破棉絮大衣、冻得跺着脚沿街叫卖的下岗职工们,他们伸出抖动的手,哆哆嗦嗦地为三心两意顾客称着斤两,为了一角钱,双方不休地争执着
兀地,我的心情开始下沉。临行时老部长的伤感,他那一直未予表达出的预感,伴着一种不祥的情绪升至我的心头。“要跳舞吗?”市长书记探询地问我。
“我不会。”“不跳也好,我也不会。”市委书记松了一口气,像是有千斤重负从他肩上卸了下来。
“嘿,我不信,庾市长留洋四载,竟不会跳舞?”杨健一把拉了我的胳膊“来,看我给你找的舞伴,漂亮不漂亮?”他一挥手,一个浓妆艳抹、妩媚婷婷的小姐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杨书记,我确实不会。”
我推辞着。我知道,倘若我下了舞池,眼前马上就会出现借着酒力群魔乱舞的场面。这是我不愿意看见的。“来来来,没问题,你这京官,别瞧不起咱山沟里的老百姓啊!”说着,他将那位小姐一把搡到我的怀里。
我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向市委书记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算了算了。庾市长坐了一天车,应该休息了。”市委书记一边说着,一边穿起了衣服。“那,改天再补。”杨副书记显然的很扫兴。
夜至深处,万籁俱寂,地处市中心的高干住宅区内灯火通明。参加了今晚宴会的上层政要们,大概都正在家里向夫人汇报对我的第一印象吧。
今晚、明天,近些日子,庾明将成为他们议论的重要话题了。我自觉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亮相的行为,觉得没有什么过失,心情坦然了些。凭心而论,此次下派,确实带有一种“镀金”的性质。
我作为部里的后备干部人选,是几年前就定了的。过去,我当过大型企业的总裁,考取了国外行政人员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素质不算低了。然而,在我的资历上,因为没有当过地方行政领导,这便成了那些老油子京官挑剔我的一大缺陷。
“缺什么补什么”下派,就成了我在仕途上必须走的一步棋。尽管部长有些担心,老岳父也认为大可不必。
但是,为了将来我能理直气壮地走上这步台阶,我必须到地市级行政一把手的岗位上摸扑滚打地干上几年。下派干部与就地提拔干部的不同之处,在于体验角色和进入角色的区别。
一般来说,就地提拔的干部,是非进入角色不可的。你不硬变干、实干,就弄不出政绩来,难以站稳脚跟。下派干部就不同了。他的重要任务是体验,为今后的晋升和执政提供一种经验性的感觉。
在这个位置上,通常是把实际工作交给当地官员来做,自己只是走走过场,按照计划时髦的说法,下派干部唱的是三步曲:第一步,结交朋友。初来乍到,要到社会各界拜望名流和各“山头老大”以博取他们的好感,将来遇事有个照应。
第二步,相互捧场。你要接受各式各样的请帖,参加他们的各种会议的活动。这种事做起来并不难。你拿着他们写好的稿子念上一遍。然后过小姐递上的剪彩刀“喀嚓”一剪,哗哗的掌声就响起来了。
还有,如果下属部门来了上级领导或者企业来了重要客户,你能去陪陪酒,壮壮场面,他们就认为你给了面子,令他们十分感动了。
迎来送往,酬酢欢歌,两件一晃,就到唱第三步曲的时候了。这时候,人们纷纷举宴,为你送行,请你进京后对本地工作多多关照。此后,你就可以胜利回归了。从今晚宴会上杨健和吕强流出的话语来看,他们是不想让我介入蓟原实际工作的。
“大事小事我们木哥儿俩货仓你顶着那!到紧要场合,你出面握握手,举举酒杯就行了。”听这话的意思,我在这儿不用操心,不用费力,只要名义上顶着一个市长的帽子,就可以轻松地完成下派任务。
当然,他们的话里还隐含着一层未尽之意:我们哥儿俩不能白白为你尽力。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把实际权力交给我们。在当今盛行“活命哲学”
“利益双赢”的时代,人是怕难不怕闲的。面临蓟原这样的局面,我完全可以顺水推舟,高度超脱,轻松地渡过几个年头。
然后班师回京,胜利凯旋。这既是部长的心愿,更是岳父所盼望的。如果才瑛的病好了,几年之后,我可以在京城过上一种安定的、人人羡慕的夫贵妻荣天堂一般的好日子。
只是,我这天生的直率性格,我这留学多年,总想将知识与实践相结合作出重大政绩的欲望。
还有,我这祖宗传下来的路见不平、拔刀而助的天性,能否保证我面临活生生的人间现实而保持沉默和无动于衷呢?这一点,别说是部长和老岳父,就连我自己,恐怕也难以保证。
大钟敲了十二下,午夜来临了。“花花世界”的大厅门口又热闹起来。出租车一辆一辆驶来,向那些吃完喝完玩完还想回家的人揽着生意。司机们望着大门前厅里即将涌出的蠕动的人群,想像着官员和大款们销魂的享受,心里禁不住涌起一股愤恨且又羡慕的复杂情绪。大门开启了。一楼舞厅里跳舞的人开始拥拥挤挤地出来。羽推着自行车,把身子闪在铁护栏后面,看着那些衣巾臃肿的人影子逐渐散开,说着笑着奔出租车而去。渐渐地,人影子疏稀了。在自动门一开一合而散出的一线线摇曳的灯光里,照出了一张张肥嘟嘟通红的男人的脸和女人们卖笑之后流露出的无奈神情。
突然,铁羽看到了一张他经常看到的脸。现在,这张脸厚颜无耻地笑着,讨好地看着一同走出来的散着披肩发的一个**模样的女人。
这女人正是他的妻子花美玉。他看到妻子和那男的两个人并没有随着人流往外走。而是簇拥着行向暗处。在苍茫的夜光里,二人彼此*近了,两个影子渐渐混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哦,这铁羽的心一下子紧缩了。然后感到了一阵酸酸的痛。在出租车射出的灯光里,他看到那男人引诱地从衣兜里往外掏出点儿什么向妻子显示着。
妻子犹豫不决,只是拿手指头摩擦着披巾的一角。等到男人伸出胳膊肘儿,欲要搂抱妻子的腰肢时,妻子突然向他的肩头一拍,随后灵巧地闪开了。铁羽的心一下子落下来。就像是从黑暗的深渊上头摇荡了半天。终于回到了心灵的安全地带。他看到那男人叫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驶到他面前,轰鸣了一声,响一响喇叭。然后朝着阒无行人的站前大街方向驶去了。“傻子,看什么呢?”妻子带着一丝得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哦?没看啥,那、那个男的”“哼,他呀,癞哈蟆想吃天鹅肉!”妻子说着,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前部的横梁上。“扶好。”铁羽提醒着自己的妻子,顺势往前一推,右腿跨上了车。“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