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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蒙蒙的秋日清晨寒意袭人,原本总是热热闹闹在做运动的人群也只剩寥寥几个。周影沿着公园人工湖边的小树林缓缓的踱着;这几年间,每天来这边已成了习惯,虽然今天下雨不能修炼,但是他还是照样来到公园这个小人工湖边溜达。火儿在他上方飞飞停停,不时飞到周影头上、肩上落落,叽叽喳喳的说上几句,再展翅飞走。
雨幕中的湖边一个游客也没有,只有细细密密的雨声与水波声,为这个城市带来难得一见的宁静。周影并没有带任何雨具,任凭雨水淋湿全身,从头发到衣角都淌着水,其实他并不讨厌淋雨的感觉,所以完全不打算使用法术避雨。火儿身体周围的那层火焰不等雨水落到上面,就已经把雨水蒸发成水气,水气随着他的飞行形成了一道白色的烟雾,在林间树梢浮动,造出了一种虚幻的景象。火儿也喜欢自己造成的这种景象,故意把身上的火焰烧的更旺,并在树林间乱飞,弄得整个林间雾气茫茫。风吹动着那片雾气扩散开去,连湖面上都呈现出一种虚无缥渺的情景。
“呼呼”火儿为自己的飞行配着音,带着身后的水气在空中画着英文字母;他至少认识十个英文字母和七、八个单字,而且自认为这是很有学问的表现。
周影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雨林中的小树林。火儿也悬停在空中,留下那个没有写完的“h”在雨中慢慢消散。
“火儿。”周影扬声叫回火儿,火儿飞过去落在他头上,张开翅膀与周影一起注视着一块雾气最浓的方向。那地方的雾气非常浓厚,四周的雾气似乎都在往那边聚集,形成了一块厚厚的乳白色迷雾。周影与火儿就望着那片看不透的雾气伫立着。
对峙了良久,雾中传来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影魅,你让我找的好辛苦。”
周影没有回答,依旧戒备着。
“风文远的债,你该还了...”对方咬牙切齿的说着,但末尾却化作深深的叹息。
周影依旧不发一语,等着对方向前。
“十日后,就在这个地方决一死战!”对方也没有多说话,直接下达了战书。
“有本事就现在打!别跑!”火儿不等周影回答便猛地冲过去,他身上的升腾的火焰把雾气冲散,但是只来得及看见数条尾巴在雾中甩动一下,转瞬之间便消失无踪。“胆小鬼,给我回来!”他叫嚣了一阵,却没有任何作用,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
周影对着那个“人”消失的地方,皱了皱眉头。
“有人找你决斗?这简直是不把火儿放在眼里嘛。”刘地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上评论着周影接到的决斗要求。
“对,简直不把我放在眼哩!”火儿气势汹汹地说“影,十天后我替你去决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哈哈哈哈”“人家找的是周影。”刘地慢悠悠地提醒他。
火儿翅膀一挥:“都一样,都一样“上阵父子兵”你没听说过吗?向影挑战就是向我挑战,我打赢了就是影打赢了,这没有什么不一样。”对于他这番话,周影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跟火儿在战斗中向来形影不离,向他们其中一个下战书也好、两个也好,他们向来都是这样一起上的。
刘地拿起桌上的一串葡萄,张大嘴全吞进去,咀嚼几下后“噗噗”地往外吐籽和皮,含糊不清地问:“这回又是谁来找你们?你们怎么惹得人家要报复?”
周影和火儿一起摇头:“没看清楚。”
“他说完就溜了...对了,我看见了好多大尾巴...”火儿抓着下巴“跟狐狸的尾巴挺像的,我去问问他,是不是他那个假爸爸又来了。”说完,也不管是不是林睿上课的时间,便飞出窗外,直奔学校而去。
“大尾巴?林睿的亲戚?”刘地也开始在意了起来“九尾狐?你们惹上的是九尾狐?”
周影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城里怎么又来了九尾狐啊?真是的,也不跟我这个地头狼打声招呼,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刘地嘟哝着,居然连瑰儿做的饭都没吃就走了
当瑰儿端着饭菜出来时,惊讶地发现客厅里只有周影一个人,平时早早就张着嘴等在饭桌旁的火儿和刘地都不见了。“他们又去打架了?这次怎么这么好,没在家里就直接开打?”
“他们没打架。”
“那怎么不来吃饭?”瑰儿东张西望,但没有在屋子里发现火儿和刘地的踪迹。
“火儿去找林睿了,刘地大概去找九尾狐了。”
“九尾狐?林睿有亲戚来了?”
“不,是来找我决斗的。”
“匡啷”瑰儿把手上的盘子掉到了地上:“你要和九尾狐决斗?那太不公平了!对方是九尾狐!九尾狐!”
周影想了想:“反正都是要决斗,都一样。”
“不行,我要去找南羽商量、商量。”说着,瑰儿扔掉围裙,匆匆出门去了,只剩下周影坐在那边思索着什么。
“嗨!你们好。”
“你们好。”
“我的名字叫做风文远”
“名字?”
“风文远?”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剑拔弩张的啊。”
“”“他说他叫做风文远”周影喃喃自语。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记忆模糊不清,只依稀还能想起对方的笑容很灿烂。
激战结束,丛林中再次恢复宁静。影魅从横七竖八的尸体堆中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尸体,递给自己肩头上的必方,必方已经相当疲惫,随意吃了几口便沉沉入睡。影魅把地上的尸体一一收集起来,这些食物应该足够必方吃上几天了吧?能够一次得到这么多食物的机会并不多,而且往往伴随着极大的危险,所以影魅很仔细地把它们集中起来。接下来几天,必方很可能无力战斗,影魅想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直到必方吃饱睡足。
一条身影突然从树丛后面扑出,目标正是影魅肩上的必方。影魅早就已经习惯应付这种“意外”不等对方接触,已经像雾气一样地飘散,肩上的必方则腾空而起,准备给对方迎头痛击。影魅知道必方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但仍必须坚持到把眼前的这个对手消灭为止。从刚才对方的攻击速度来看,只凭自己是打不过他的。可是在承受了必方的两次冲击后,对方忽然主动停下来,笑盈盈地向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好。”
影魅木然地重复:“你们好。”开口说话对他来说还是比较费力,不像必方,只要膯到别的妖怪们说过什么,就能叽叽喳喳地全部说上口。
“我的名字叫做风文远,你们呢?”对方张着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威胁性。
“名字。”这个词汇对影魅来说比较陌生,因为从来没有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也从来没有谁问过他名字。
“我叫风文远。”
“风文远。”必方依旧保持着警觉,死盯着对方。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嘛这么剑拔弩张啊?”
“”“刚才只是看见这里有必方,一时兴起想捉弄你们,你们看我现在,可是真的没有敌意啊。我是刚来这里的,在这山里无亲无故;相见就是有缘,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朋友。”影魅重复了一下自己不熟悉的词汇,虽然他不太明白这个辞的含意。
“是啊,交个朋友。”风文远踏上前一步,向影魅伸出手。影魅已经为必方收集了足够的食物,不打算再战,于是带着必方迅速退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数从中。
风文远看着他们远去,嘴角始终挂着笑容:“在人间界居然有必方啊这次真是出来对了”
影魅带着必方在沼泽深处躲了三天,直到收集的食物被必方吃的差不多时才出来。其实他不太愿意来这里,因为每次来到这里,就注定要看到许许多多影魅生成或消亡的过程。影魅总是对这样的情景感到不解,困惑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影魅,如果是,自己为什么与他们不同?如果不是,为什么所有的妖怪都称呼自己为影魅?如果不是,那自己又是什么呢?那些影魅为什么会消失灭亡?他们不吃东西,也不被其它生物吞食,那么他们为什么会灭亡?这些问题总是令他思考良久,但从来没有得到解答。所以他不喜欢到这里来看那些会令他苦恼的景象
不过沼泽是个很好的躲藏地点,阴湿的环境加上古怪的气味,几乎没有妖怪喜欢到这里来,因此这几天并没有出现意外状况。必方恢复得很快,而且身体康复后,食欲也受到了刺激,一踏上地面,就吵着要吃的。影魅沿着沼泽边缘行走,希望可以遇到一支来这里喝水的动物。
“嗨!你们好,又见面了。”远处传来风文远开心的声音“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影魅停住了脚步,他已经不记得这个说话的妖怪是谁了,肩上的必方也一样,警戒地看着对方。
“我今天猎到一只羚羊。”风文远指着火堆上正烤得吱吱作响的猎物“你们要不要尝尝?”这片森林里很少见到羚羊这种动物,所以必方虽然无所不吃,但这种食物到口的机会也还是不多;肚子正咕咕叫的他,不禁瞪圆了眼睛。风文远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他烤了很久的早餐一段距离;必方的目光在他和早餐之前来回跳动,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在火堆中抱着食物大啃了起来。风文远看到影魅依旧站在那边注视自己,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别客气,尽管吃好了,我自己是吃不下一整头羊的。”
影魅摇摇头。他不需要吃东西,而且以前曾经多次发生过有妖怪趁必方吃饭的时候偷袭的例子,所以必方吃东西的时候,他一向都是全神贯注地防范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看到风文远向前走来,他立刻拦住对方。风文远指着正在大嚼的必方说:“我还没吃呢———他自己吃不完的。”影魅仍然没有表情,眼神却很清楚地说明,如果风文远再往前走,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那个猎物是我捉到的。”风文远看着越来越小的食物,咽着口水声明。
不过,影魅并不在乎食物是谁的,他的目的只是让必方吃饱就行了。于是风文远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他花了半个早晨、赶了百十里路捉来,又烤得香喷喷的羚羊,在必方娇小的身体中央迅速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骨架。然后,当吃下那么多东西、体型却依旧没有变化的必方拍着肚子说“饱了”后,影魅带着他飘然而去,只留给风文远一地骨头。
风文远看着他们潇洒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第二天清晨,风文远的声音再次在影魅与必方的身边响起:“要一起吃早餐吗?我今天捉到一头大象。”
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必方看都没看风文远一眼,便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抱住那头大象就啃。必方用餐时,影魅仍站在一旁警戒,防止风文远走近。
这天早上,风文远发先一只鸽子大的必方可以吃下一头大象;同样的,这天早上狩猎了一头大象的风文远,依旧饿着肚子看着自己的早餐变成一堆骨头。
“今天我猎到两只鹿,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今天有空一起吃早餐吗?我猎到一只老虎。”
“今天”
“”习惯饭来张口的必方和影魅,这天早上没有看到风文远的烧烤摊后,四处寻找了一番,最后不得不决定自己去捕食。必方一路走还一路不甘心的东张西望着,这些日子天天有白吃的东西送上门,他已经吃习惯了,突然没有了,还真令他感到失落。
茂密的森林中活跃着各式各样的生灵,静谧中充满着活力,可是想要从中找出必方喜欢吃又有能力吃得到的猎物并不容易。影魅在林中转了几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妖怪们已经对这对组合有了充分了解;实力弱的都会绕过他们,实力强的也不必去提防他们,因为他们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会主动去招惹比他们强大的对手。这个时间不太有大型动物出没,而必方又觉得那些小动物肉少了些,懒得去吃。
影魅穿过一片杂林时,忽然听到树丛后面传来窸窣声;听声音像是不小的东西弄出来的,他于是把必方留在原地,自己潜身隐入树林的阴影往那边飘。出乎意料的是,再那边的不是一只大型动物或是试图偷袭自己的妖怪,而是浑身是血的风文远。
风文远的一支胳膊断了,腰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还在冒着血,脸上沾满了泥土,蜷在荆棘丛中。当影魅忽然从身边显现出来时,他惊慌失措地想跳起来,可是从空中压下来的必方,只是一翅膀就让他躺了回去。
“这就是今天的早餐吗?”必方用很挑剔的眼神看着风文远“我不怎么喜欢吃狐狸啊,狐狸都有股怪味道。”
风文远的神志正逐渐模糊,几乎没听清楚必方的话,使用了半个多月的食物攻势都没什么效果,他今天本来想冒险捉只妖怪来讨好必方的,谁知道那个看起来弱小的猎物,实力竟超出自己的想象,结果反而是自己被打成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对方情况并不比自己好,那么成为食物的就是自己了。更可怕的是,自己在这里是个外来者,那个妖怪受了伤或许或许有家族可以求庇护,自己根本无处可去;也或许那个妖怪的家人正在寻找自己,即使没有,自己伤成这样,任何看到自己的妖怪或也受,都会把自己看成一顿容易到口的美味餐点。
“我不能死在这里融环在等我啊我会回去的,融环,我会回去的”迷迷糊糊中,风文远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自己,可是对方只是令他倒地不起;他喃喃自语着,却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这是每天烤东西的那个风文远。”影魅的记忆比必方好些,居然在风文远被烧烤前认出了他。
“要吃掉他吗?”必方正在犹豫不决。吃掉他今天早上就不用再费力气打猎了,可是以后风文远的烧烤摊就会永远歇业,自己就得每天早上都打猎。是现在打一次猎呢?还是以后少打很多次猎?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想得他的脑子昏沉沉的。
影魅对于食物的选择向来都是听必方的,至于风文远可不可吃,他完全没有自己的看法。但在风文远昏昏沉沉地从树丛外爬去时,他走上前把风文远给拖了回来。
“影魅,我们无怨无仇”在恍惚中看清楚拖拉自己的是谁后,风文远拼着最后的力气说,他的求生欲望使他在明知影魅不会有所谓的故人之情的情况下,向他苦苦哀求“别吃我,我想回家,有人在等着我,我发誓要回到她身边,我要回去”
影魅一只手按着他,抬起头往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在不远处的那棵大树下,几个黄衣人正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见他们的眼睛盯在风文远身上,必方立刻甩甩头,把思考中的问题从脑子里赶出去,飞起来冲着那些人发出威胁的叫声。
“想不到这个家伙居然没死,命真够硬的。”
“可惜运气不怎么好,居然遇到那对无所不吃的父子。”
“本来答应孩子要把这只狐狸带回去炖汤喝,让他出出气的,这下看来是不行了,到了他们两个嘴里的东西,用棍子都撬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人死如灯灭,救别跟他计较了。”
“是啊是啊,死都死了,就不要在怨恨他了。”
他们看起来并不打算跟必方抢食物,只是互相讨论着,完全是一副当风文远已经死了的态度,最后离去时,还对风文远作了个祭拜的手势。必方看着他们走掉,再看看已经昏迷过去的风文远,又开始艰难的思考。吃?不吃?吃?不吃?他从树上扳下一跟树枝,一片一片地揪着树叶计算起来
风文远作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又一次经历了第一次看见融环时的惊艳,第一次跟她说话时的激动与兴奋,第一次发现她也在默默注视着自己时的狂喜,第一次与她牵着手走在林间的甜蜜,第一次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时,眼前既没有融环美丽的面容,也没有故乡那熟悉的风景,展开在眼前的只是无数长满了荆棘的枝条覆盖着上方冰冷的夜空,就连星空的形状也是那样地陌生与不友善。
“融环”风文远因为碰到身上的伤口,疼的呻吟起来,疼痛也让他的神志清醒了不少,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活着,从荆棘丛中爬出来的过程,为他增添了不少伤口,不过和本来就存在的伤口比起来却不算什么;只要自己还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回去见融环,只要还活着就好。
“你还没死啊,真可惜。”必方的身影一下子照亮了方圆好几步的地方,他飞下来落在风文远上方的树枝上说“本来想说如果你死了,就可以吃了呢。”
风文远忽然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看到最后的就是必方和影魅,自己居然没有被他们吃掉———一股强烈的喜悦冲击着风文远。这不就说明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吗?自己已经可以接近他们而不会被他们当作食物了。
“究竟要不要吃掉呢?”其实必方晚餐吃的很饱,可是有食物再眼前不吃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你为什么要吃掉我?”风文远的伤口虽然痛的厉害,可是仍然尽量平心静气地问。
“因为你能吃啊。”
“可是我给你吃过那么多东西,你怎么能反过来吃我呢?”
“那是你自己愿意的。”必方不屑的说“你不愿意我也能抢过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没吃我?”
“为什么没吃你?为什么呢?”必方开始苦苦思索,想了许久,竟慢慢地睡着了。
风文远看着毫无戒心地在自己面前酣睡的必方,心理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瞄了一眼那个停歇在树枝上的红色身影,刚刚扶着树干支撑起身体试图接近抚摸一下必方,就感觉到影魅冰冷的眼神。在这样漆黑的叶里,风文远不知道影魅会在什么地方潜伏着,但是知道他绝对没有像必方一样睡着,随时可以对自己发动攻击。风文远故作疼痛地呻吟着:“哎呀哎呀好疼啊拜托,你能不能帮我治治啊。”
沉默了良久之后,影魅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我不会。”
“”风文远近来一直都在观察这对组合,曾经多次见过影魅的能力,如果说一个影魅能有这样的能力令他吃惊的话,现在对方说不会治疗法术就更令他吃惊。根据风文远近来观察的总结,影魅要是不想帮自己医治,压根儿都不会找借口,根本连回答都不会给,难道他真的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不会?
“我教你,你来救我吧哎呀疼死了”风文远试探着说。
树枝的影子轻轻蠕动几下,化成影魅站在他面前。原来他一直就在影魅身旁,风文远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碰触必方。影魅看着风文远,静静地等着他开口。要教导影魅法术的事风文远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影魅会真的跑出来要向自己学,毕竟一般的妖怪都不会轻易的对陌生人传授法术,当然也不会轻易跟比自己弱小的对象学习。风文远的本意只是想干扰影魅的思维,让他对自己的举动不会产生怀疑,毕竟当影魅已经产生要给自己治疗的念头后,想要吃掉自己的可能性就低多了。但是,现在话已出口,而且影魅也在眼前等着,就只好照办了。他简单地说出几个治疗用的法术,因为根本不打算教会影魅,所以只是把法诀背颂出来,连讲解都省略了,然后就装作伤势沉重地睡着了。
在梦中,风文远依稀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回到自己在师父师娘教导下学习的时光。他第一次学会的法术就是一个治疗法术。师母拿着他的手,让他把按在自己因为顽皮而被树枝划出的手臂伤口上,清凉舒适的感觉在原本火辣的伤口上蔓延开来,接着那一道道血口便合拢,结痂了。当时他是那么地兴奋,不是因为伤口的痊愈,而是因为自己终于学会了法术,终于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没用的狐狸,而是一只真正的狐狸精了那种清凉的感觉和兴奋的心情,似乎到现在都还可以感受到
风文远觉得那种清凉舒适的感觉就笼罩在自己身上,正抚慰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当他朦胧中看清是影魅在替自己治疗时,惊讶得坐了起来。
影魅看着他的表情,再看看自己按在他身上的手,可能是自己治疗的不对令他疼得坐起来了吧?他想了很久,又开始尝试另一种办法。
这次,风文远像是被刀子刺到一样尖叫出来:“错了,错了,之前那次你就做的很对,不要乱改口诀。”捂着被法术加深的伤口,疼痛另风文远意识到自己将成为影魅学习法术的试验品。原本草率的心态立刻被他放到一边,不得不开始认真的指点起影魅来。
虽然影魅学会了风文远教授的那个不完全的法术,其实他的悟性并不如风文远想象中那么高,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理解力尤其低,但他学得非常认真,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性,令风文远都生出了一种妒意。
一次次练习,一次次失败重来之后,终于在风文远这个老师兼伤员被折腾得有气无力,天也开始蒙蒙放亮时,影魅熟练地掌握了这几个法术,把风文远的伤口全部治疗了一遍。
影魅又消失在阴影中,风文远躺在荆棘丛中仰望着天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天刚放亮,影魅就领着必方打猎去了。
风文远虽然有伤在身,但仍强撑着不敢让自己睡着;在林间不知有多少等待着血肉为食的利嘴,如果就这样睡去的话,无疑是为别人准备好了一份美味的餐点。他竭力转动着麻木的脑子,努力让自己去回忆快乐的事情:幼年时在父母的庇护下,于山林间自由自在的奔跑嬉戏;后来在师父师娘的身边,与一群师兄弟热热闹闹地生活;再后来遇到了融环融环啊融环,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回到你的身边,我一定要让所有人承认你的眼光是对的,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
旁边的树后似乎有什么在探头探脑,窃窃私语声隐约传到耳朵里,好像是在讨论既然没有被必方吃掉,是不是因为有毒的关系。
风文远索性倒在地上,因为他已经透过树枝缝隙看见个火红身影正往这边降落。
“这种草药只可外敷,与这两种放在一起捣碎敷在伤口上效果更好。”风文远拿着数种草药,对影魅和必方认真地进行解说。
早上必方自告奋勇帮他采药后就直接拉开他的嘴、将大把草药直接倒进他喉咙中的经历仍令他心有余悸,所以便教授得格外用心。可是影魅虽然听得十分认真,必方却摇头摆脑的,有着丰富上课神游经验的风文远,看模样就知道他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果然风文远的话音刚落,必方就拿过那几样草药,用翅膀揉一揉“啪”地就糊在他脸上的伤口上:“就是这样治吧?这么简单的事还要说上半天。”
影魅凑上来静静地看着风文远脸上还在冒着热器的草药糊,他似乎误以为用草药治疗也会像用法术一样,出现立竿见影的效果。
“就算那个必方弄不明白,连你也没仔细听我讲吗!”风文远气的忍不住吼起来。
从教授影魅法术开始,影魅和必方似乎将为风文远治伤当成了一件有趣的事,对着风文远的伤口做起了各种尝试。刚开始只有影魅的“治疗”还算可以,等到必方也加入后,风文远才深刻体会到当年被自己拿来做练习治疗术的那只小狗的心情。为了保证自己不会伤上加伤,他只好把自己会的治伤要诀倾囊相授,而影魅和必方也就毫不客气地把他当作那只小狗,在他身上尽情地练习起来。直到现在,就算他的伤势已经快要痊愈,必方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简直恨不得再把他打上一顿,好用来练习治疗。
不过对于风文远来说,这几天的收获远远大于受的那点折磨。首先是必方和影魅已经不打算吃了他,自己的生命安全算是有了保障。其次是由于自己教授他们一些简单的法术,竟然赢的了影魅的尊重,看得出来,影魅现在已经越来越在意风文远说的话了。对于这些现象,风文远在心里暗暗地得意。他伸个懒腰,看着必方的睡姿,忍不住偷笑,现在连必方都可以在影魅离开时在自己面前呼呼大睡了。不过他现在不想去抚摸亲近必方,急于求功是会坏事的。
风文远在灌木丛边慢慢走了几圈,腿上的伤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走路时还是很不方便。他缓缓活动着身体,远远看近影魅正拎着两头死鹿走回来。
影魅在离风文远不远处站着,看着眼前这个妖怪,记忆中这几天以来,他都没有吃东西吧?风文远受伤后就不能捕猎,像他这样需要吃东西的妖怪,如果一直不吃食物,是会死掉的吧?毕竟是使用他教的法术才轻易的把这些食物猎到手的,影魅目前还不想结束学业,所以也就不希望风文远饿死。
在向风文远学法术前,影魅始终是凭本能为必方捕猎“法术”这个名词他虽然经常从猎物们的嘴中听到,但始终不太明白那是什么,在他想来也许就是指必方随着成长自然就学会了的那些技能吧?必方根本说不清楚他会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影魅也就以为法术是天生的,身为妖怪们口中低等愚笨的影魅,是永远不可能会这些东西的,直到风文远的教导,他才明白原来法术是这么回事,居然可以是经由传授学到的。
有了法术,捕猎确实要快多了。影魅看看手里的猎物,看看风文远,决定分给他一些食物。影魅难为地看着手里的猎物,认真地思考着:要给他哪一部分好呢?腿、腹、内脏必方喜欢吃的部分他舍不得分人,前思后想,他终于走到风文远面前,放下了四只鹿耳朵。
阳光下,风文远躺在柔柔的草地上仰望着天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发现必方就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摊开翅膀,肚皮朝天地呼呼大睡,翅膀下面是他早上吃剩的食物,据说是为了防备风文远趁他睡着时偷吃所以抱着睡。在他们上方,影魅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正在阳光下闭目修练。
他修练的方式有些奇特。风文远这样想着,身上的伤势令他再次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昏睡。
下课铃声响过不久,一群有如小鸟出笼的小学生便蜂拥而出,没多久就占领了整条人行道。林睿也在其中,和几个同学说说笑笑地走在放学回家路上。他现在有了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虽然嘴里口口声声说瞧不起人类,其实学校生活过得还是挺开心自在。
林睿正在和伙伴们讨论游戏得手舞足蹈,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
林睿抬头看着拦住自己的女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对同学们说:“你们先走吧,我遇到认识的阿姨,想跟他说几句话。”等同学们都答应着走远后,他才对拦住自己的女人沉下脸来:“你想干什么?”
女子轻轻一笑:“你不用这么紧张,大家还算是同族,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林睿耸耸肩。知道这个女人是同类后,他的心里只会更加紧张。九尾狐是个相对较为团结的种族,即使有什么不合,也不会轻易向同族挑衅:同样地,如果他们对同族出手,那就是很难解决的事情了。自己平时狐假必方威得罪的对象自然不少,可是其中绝对没有同族,那这个女子是为什么找上自己?
女子微微地笑着:“因为你是同族才第一个找你。放心,你的父亲与我还算有远亲关系,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她一再声明不会伤害林睿,无疑是在暗示她的目标会放在林青萍身上,这正是林睿最受不了的事。
“去告诉影魅一句话,叫他别忘了风文远”女人丢下这句话后便飘然离去。
“死狐狸!”林睿也不管自己是什么身分,恶狠狠地咒骂一声。想了想,快速地往周影家跑去。
“说,风文远是谁?你把他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得罪九尾狐了!”林睿拍着桌子,恶狠狠地冲着周影发问。这个周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居然不赶快想办法让火儿吃了对方,还连累自己的妈妈受威胁。
周影看着气势汹汹地打断自己回忆的林睿,无奈地说:“风文远是在山里认识的妖怪,我正在想最后是把他怎么了”
“还用想吗,一定是被火儿吃了,所以现在才会有人来找你们算帐!我不管对方是不是九尾狐,快点让火儿吃了她!如果正面应敌不好对付,就找刘地想点邪门歪道,他最擅长那个!”林睿气哼哼地跑进屋里找火儿商量对策去了。
“他被火儿吃了吗”周影喃喃自语着,再次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门被“砰”地推开,瑰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他身上沾满了黑灰,脸上更有一道很长的血口,流出的血沾满了衣服,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靠在门上:“那个、那个女人他打了江榕。”
她这么气急败坏地进来,林睿、火儿早就从屋里跑了出来,听她这么一说,林睿第一个急问:“什么女人?是不是那个九尾狐,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我的脸怎么了!”瑰儿惊叫一声冲向镜子,上下看看,再摸摸脸上,血都已经凝固了,看来伤口不深,凭着她的自愈能力,这点伤口应该还不至于毁容,这下才放松下来,讲出事情的始末:
今天瑰儿在花店中照常营业,正在跟江榕随口说着周影又接到决斗要求的事,一个女子推门走进了花店,瑰儿一开始还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像招待平常客人一样地招呼她。可是就在江榕冒失地飘近去看那个女子手上的戒指时,女子忽然喝斥一声:“无理!”一巴掌把江榕打飞了出去。江榕本来就是个没多少本事的游魂,顿时被她打的接近消失边缘。
大吃一惊的瑰儿赶忙过去护住江榕,叱责对方:“你要干什么?她不过是靠你近了点,不用下手这么狠吧。”这时她还以为对方是个无意中走进店里来的妖怪。
“哼”女子看着瑰儿冷笑“靠着影魅和必方撑腰的女人就是你吗?很少见的种族,居然忘了自己的根本,跑到人类的城市里来,就连你们这一族也堕落成这样了吗?”她的眼神冷酷中带着恶毒,看着瑰儿的眼神好像看到深恶痛绝的仇人一样。
“你是谁?想要干什么?”瑰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顿时紧张起来,双手举起一个花瓶防范着发问。
女子手指一弹,花瓶在瑰儿手中炸得四分五裂:“我和你无冤无仇,要恨就恨那个周影吧。”说着,踏上前一步,扬手对着瑰儿当头抓下来;瑰儿来不及闪躲,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在江榕的惊叫声中,她感觉到血正顺着面颊流下来。
原来她就是来向周影挑战的那个九尾狐。
瑰儿是个胆子不太大的女孩,可是在这种时候,反而冷静下来,昂着头对那名女子说:“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来找我,可是你要记住,我是很无能,但我们山鬼一族却不是可以让人这样欺负的!九尾狐又怎么样?你们青丘之国的山神不是山鬼一族担任的吗?我就不信你的族人就这样放任你挑衅。”
她这番话对于刘地、周影那样四处漂泊的妖怪来说不会有什么威胁作用,但是对于族居的九尾狐来说就不一样了。毕竟山鬼一族担任许多山脉的山神之职,住在她们土地上的种族在强大,总要看看地头蛇的面子,不然就算只是让你住的地方三天两头地震,也是件麻烦事。所以那些族居的种族对于山鬼一族都是很敬重的———至少表面上是———瑰儿知道他们不会放任一个族人为了私怨去伤害一个无冤无仇的山鬼。
“哈哈哈哈”女子听了她的话之后大笑起来“族人,我哪里还有族人!自从他出了事,我就跟他们一刀两断了!”她一把掐住瑰儿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不要跟我说那些,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今天不杀你,你只要记着回去告诉影魅,叫她别忘了风文远就行了!”说完就甩开瑰儿走了出去。
瑰儿捂着喉咙,蹲在地上咳了好一会儿,才挣扎起身去看江榕,江榕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好,至少还能拍着胸口叫“吓死了”、“吓死了”就在她们惊魂稍定,商量着要去找周影和火儿说这件事时,花店忽然被凭空出现的火焰包围,等到瑰儿反应过来、抓起江榕逃出门的时候,火舌已经窜上了屋顶,她茫然地看着就火的、看热闹的人群,心里徒然生出无比寒意。勉强支撑到消防车前来把火扑灭之后,她就只剩下赶快回家这个念头,所以就这么狼狈地逃了回来。
江榕本来就是个小小鬼魂,被九尾狐打了之后又被瑰儿拉着在阳光下跑了那么远,灵气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冲着周影恶狠狠地大吼了几句:“都是你惹来的麻烦!有本事去跟她单挑,别让她连累无辜的人!”便找了个角落缩了起来,进入冬眠状态。
“可恶!”火儿第一个咆哮起来“居然这么嚣张,我要去吃了她!”这个九尾狐找上林睿和瑰儿,无疑是要向火儿挑衅,是为了让火儿在决斗时分心的诡计。既然她使用歪门邪道,火儿也决定不管公平决斗的事,不等约定时间来临就提前去吃了她。
林睿沉着脸说:“这个女狐狸既然能找上我们,表示她早就把你们的事情摸透了,不要这么草率去找她的好,免得中了什么圈套。还是先找到刘地去把对方的底细摸清楚再说。周影,那个风文远到底是什么人啊?你还没有想起来吗?”
影魅从树梢掠过,必方则飞在他上方空中,不时盘旋着扑下来袭击追赶他们的队伍,在搅乱对方阵型后再升起高度,冲着对方吐口水。影魅手中拿着好几个食物,所以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甩掉追兵的打算好几次都成了泡影。终于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他被追来的妖怪们包围住了。
“影魅,你居然这么狠心,一次杀了我两个儿子,我跟你拼了!”
“影魅,你仗着必方为非作歹,已经害了多少无辜生命,今天老帐新帐要你一起偿还。”
“对,今天要你以命偿命!”
“血债血偿,影魅,你的末日到了!”
“乖乖投降,老子给你个痛快!”
“”妖怪们叫嚣着,但是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冲向钱,因为必方已经落到影魅的肩上,用看待食物的眼神打量着他们。看到现在的必方,其实不只一个妖怪在心里懊悔,为什么都没想到在他幼小时联合起来对付他呢?如果大家能在那个时候团结的话,年幼的必方加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影魅,一定能手到擒来。可是那时,所有发现山林里有必方存在的妖怪们都守口如瓶,恨不得别人全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独守这个秘密,最后可以独占必方,从此笑傲天下。不但绞尽脑汁想着要收服必方的方法,在自己实行捕捉必方计划的同时,还要拼命扯别人的后腿。就是因为有这些明争暗斗,才给了影魅与必方喘息的余地,才会让必方慢慢长大,才会让影魅在不断的争斗中变的越来越强,直到现在这种难以应付的局面。
如果说原本大家的念头都是独占必方的话,那么他们现在所想的就是先把必方降服再说,最后谁能得到他,就再各凭本事了。至于附带的影魅,当然没有人想要。这些年被必方吃掉的妖怪不少,这笔血债就算在影魅身上好了。
眼看着包围圈在缩小,必方忽然化身火焰,向正前方的妖怪们扑上去。谁也不想和必方的火焰硬碰硬,正准备闪躲之际,只见影魅忽然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冲去,而必方也在一瞬间恢复常态,跟着影魅掉头就。那个方向的妖怪们都没想到会有这一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擦肩而过,转眼消失在树林里。
“见鬼了,他们什么时候学会声东击西了!”妖怪们惊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声东击西这种小把戏,在老妖怪们的眼中当然不算什么,可是与影魅、必方周旋多年,他们早就习惯对手们进攻时的单一方式,忽然看到眼前的情景,难怪他们一时无法接受———就连这个影魅都可以学会狡猾?
奔跑中,影魅渐渐觉得手里的食物沉重起来,多年的山林生活已使他明白对手多的时候不能想着猎取食物的事,而是应该想着逃走。所以当他跑过正在树下休憩的风文远身边时,便顺手把对他来说已成了累赘的食物扔进了风文远怀里。在一切以必方的需要为原则的前提下,影魅养成了决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所以他舍不得把食物白白扔掉,希望放在风文远那里,等会儿回来还能剩下一点给必方吃。
几秒钟之后,风文远拼命奔跑的身影出现在影魅旁边。
“你这个混蛋!”他挥着拳头咆哮,看向影魅的眼神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气愤。居然把尸体扔给自己,这不是摆明跟追兵说自己是他的同党吗?影魅困惑地看着他,他为什么要把食物扔掉也开始跑呢?难道也想跟他们一起追杀自己?可是风文远并没有向影魅想象中的那样做,因为他不断地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跑到影魅的前面去了。影魅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更加迷惑了。
这支奇怪的追逐队伍在林间跑过,引起了一阵骚乱,不时有追兵被影魅或必方击中而离开队伍,但也有不少妖怪于半路上加入了追逐,所以挂在他们身后的队伍并没有缩减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追上的,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风文远气急败坏地对影魅吼叫。
影魅根据以往的经验回答说:“他们过一阵子就不追了。”
他气定神闲的态度给了风文远一点信心,于是又问了一句:“你们常常被追杀吗?他们多久就会放弃?”
影魅想了一会儿:“上个月被追过一次,再上个月被追过两次,再再上个月”
风文远不知道他这样回忆下去会数到哪年哪月,于是打断他问:“他们通常会追多久?”
“最多两、三天吧。”影魅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
风文远低低的咒骂了一声。现在在想和影魅与必方撇清关系是不可能了,希望后面的追兵早点放弃,不然自己可没有跑上两、三天的体力。
“你们为什么不干脆回头跟他们斗一斗?”他向影魅建议“他们看起来也没有多团结,只要你们能杀伤一部分,说不定他们就会知难而退了。”影魅能不能打的过对方他不管,反正只要混战开始,自己就有办法脱身了,当然这想法可是不能说出口的。
不等影魅有所表示,必方已经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对对,我去打他们!”说着,便转过方向,往后面追来的人群扑去。
后面的追兵完全没料到一向采用对手人多就逃跑战术的他们居然会突然回头,猝不及防下,跑再最前面的那个青年被必方当头一击,顿时被打晕。必方本来还想再追上去猎取这个食物,可是看到影魅并没有停下来,便又追了上去。他的飞行速度比一般妖怪要快,后面的追兵只能眼看他这样伤人后飞走却没有办法阻止,只好加快追赶的步伐。
“风文远,你这个法子不坏!”必方对风文远大加赞赏。
风文远立刻从背后的追兵们那里感受到了有如暗器般的目光。原来影魅和必方今天比平时多了些花样,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外来者。这家伙来到这里后,就靠上了必方跟影魅,看来还帮他们出了不少坏主意,难怪最近影魅变的越来越难应付了,如果再让这整个种族都以狡猾闻名的家伙教下去,影魅和必方总有一天会变的没办法对付了。
“杀了那只狐狸精!”
“那只狐狸精跟他们是一伙的,不要让他跑了!”
“先杀了那个狗头军师,影魅就好对付了!”
“”听着这声声呐喊,风文远知道自己以后在这片山林中的日子必然将如履薄冰,不禁再次狠狠瞪了罪魁祸首影魅一眼。
火儿在实行了几次这种作战方式后,就发现这样实在太消耗体力了,只好放弃这种攻击,落在影魅的肩上,让他带着自己跑。
“必方已经没力气了,大家加把劲!”
“快追啊,必方已经不行了!”
“眼看就要到手了,大家别泄气啊!”“必方快要是我们的了,哈哈哈”
“”身后的呐喊声再次响了起来,风文远心想暗想,就知道他们不是为了什么报酬雪恨,最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是一样在打必方的主意。
“必方”他小声的对必方说:“你等会儿听我的口令,我叫你攻击你就马上回头攻击,我保证你可以打倒他们。影魅,你稍微放慢一些速度,如果可以装做跑不动的样子”
“什么叫装做?”影魅问道。
“算了,你跑慢点就行了”
风文远没想到影魅和必方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地照他说的做了。“早知道他们这么相信我他们真的这么相信我吗”在他的喃喃自语中,后面的追兵已经逼近,必方已经没有力气的猜测鼓舞着他们的斗志,让他们忘记了原本要别人打头阵的算计,奋不顾身地向前扑来。
“就是现在,打他们!”风文远有些兴奋地对必方说。
必方马上回头就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妖怪扑去。这个妖怪正一边奋力向前冲、一边在脑海中描绘着自己带着一只必方纵横山林、笑傲四海的情景;猛一回神,就看见必方的炯炯火眼已在眼前,不容他再做什么反抗,必方按住他,就是一顿狠揍。
“快走!继续跑!”风文远在后面追兵赶上来前大声喊起来,必方想了想,转身继续逃跑。“我还差一点就可以打死他了,你干嘛催我走啊!”必方对风文远不满地说。
风文远因为指挥一只必方进行了一次成功的袭击,心情大好,笑嘻嘻地说:“不用着急,只要听我的,他们一定还会上当。来,这次咱们加把劲跑!”
必方和影魅在风文远的指挥下,时而加快速度逃窜,时而又好像体力用尽般慢了下来。在追兵接近时,他们有时候忽然加快速度,有时候则是必方忽然转身袭击。多年来已经习惯影魅和必方在被人多势众的妖怪追赶时只会逃跑的妖怪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突然改变策略,一时来不及想什么对策,三番两次下来,也吃足了苦头。到了后来,他们索性也不急着上前猛追了,但也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就一直那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影魅和必方早就习惯这种事情,可是风文远却从来没被追着跑过这么长的时间;刚开始的兴奋劲过去后,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法力也将要耗尽,腿更是快要抬不起来了后面的追兵还有不少,他们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风文远的耐心开始消磨殆尽,但是自己已被视为他们的同党,现在就算有理也说不清了。他在心里对影魅百般抱怨,正在盘算事不是要怂恿必方和影魅杀回去、自己再趁机溜走时,那些追赶者却彷佛死心般,开始逐渐散去。一旦有人开头,剩下的追兵便散去的更快,很快就走的干干净净了。
风文远一屁股坐在树下呼呼地喘着粗气,虽然已经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开口了,但是他还是对影魅怒目而视,看着他两个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的样子,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必方也紧跟着他从空中重重地落在草地上,张着翅膀,趴在那里囔着:“累死了,累死了!他们还真能追,我都快要飞不动了!”
风文远心里暗想着,连这个平常总是精力过剩的家伙都累成这样,自己居然硬是跟着跑下来了,看来自己的潜力还真是无穷啊。倒是这个影魅,风文远斜眼看着影魅浑若无事的样子,真是稀奇的物种啊,难怪身为一个影魅也可以修练成妖。
“我饿了,我饿了,给我吃的!”必方歇过气来之后就开始打着滚叫囔。
“那些猎物已经被风文远扔了,我再去找些回来。”影魅说着,便化作烟雾消失在数邻里。
风文远忽然发现自己长这么大,除了师父外,唯一佩服的对象居然是一个影魅。在被几十个妖怪追杀了两天两夜,自己跟必方都动弹不得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去打猎。要不是风文远知道影魅的法力不错,一定会以为他是伪装成影魅的别种妖怪。他正在发呆想着事情,必方忽然一头向他撞过来:“你凭什么扔了我的猎物!你凭什么扔了我的猎物!”
“你还好意思说,本来跟我没关系的事,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被搅和进来!我才是倒霉呢!”风文远正好一肚子火气,也叫了起来。
“你赔我食物!赔!”
“要怪就要怪你们自己!”
他们两个都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所以风文远不怕必方会突然扑上来,悠哉地跟他斗着嘴。必方会说的词句都是断断续续的从“食物”那里学来的,怎么比得上风文远的伶牙俐齿,不一会而就只能生气地直叫,无话可说了。而风文远则是得意洋洋,加快了舌头的动作,滔滔不绝地说着。必方气哼哼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主意,他开始认真听着风文远说什么,然后一字不露地覆述出来。风文远说什么他就说什么,还边说边看着风文远,一脸“我很聪明”的笑容。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的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你好好的学人家说话干什么?如果不会说,虚心请教我,我说不定会教你啊。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你好好的学人家说话干什么?如果不会说,虚心请教我,我说不定会教你啊。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影魅是个笨蛋”
“影魅是个笨蛋”
“必方也是个笨蛋”
“必方你才是个笨蛋呢!”必方及时醒悟过来,一脚踢在风文远头上。
“哈哈哈”风文远躺在地上大笑起来,必方得理不饶人地在他身上又跳又叫:“你居然敢骗我!居然敢骗我!”风文远笑得更大声,第一次发现这个必方这么可爱。
影魅回来的时候,必方正在叽叽喳喳地跟着风文远学说话,只见他摇头摆脑、一副认真的模样,影魅看着这副景象摇摇头,终于把原本准备都给必方吃的猎物分成了两份并不相等的份量,分别放在必方和风文远的身边;而他自己则在不远的地方坐下来,让阳光照在身上,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粮食”
必方看看风文远的食物,再看看自己的,不满地说:“为什么你的多!”
风文远看着自己脚边的两根兔子尾巴和一对野猪耳朵,再看看必方身边的野兔跟野猪:“你确定是我的多?”
“我只有三个,你却有四个!”必方愤然地说。
“那咱们换过来好了。”风文远好脾气地建议。
“当然不行!”必方远比他想象中的精明,他从风文远手中抢过那条野猪尾巴说“把这个给我就公平了!”说完,便飞到影魅的身边吃了起来,剩下的全部堆在影魅膝盖上,自己张开翅膀护着,然后便响起了酣声。
风文远慢慢吃地自己的食物,之后也很快地进入了梦乡。独自在外漂泊,危险四伏,今天跑了那么久,实在太疲倦了,至少现在影魅还不会对他不利,所以就在影魅的守护下好好睡个觉吧。
听到背后有人,刘地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女子便跟了上来,超过他、站在他前面。“真是太没有眼光了!”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大声的叹息着“你应该先来找我才对,怎么会先去找瑰儿跟那个小狐狸呢?前几天鹿九养猪场的大火、孙剑警官的车祸,还有黑冰这样一只猫你都把他变成老鼠过了,居然没有想到立新市的第一帅哥?这种眼光实在与你的外表不相符,你不像这么没有大脑嘛。”
女子轻轻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刘地贴上去问:“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酒吧还是你喜欢去看电影?”
女子后退半步问:“如果我有别的建议呢?”
刘地耸耸肩:“我一向尊重女性的意见。你看前面的宾馆好不好?那里的设备一流,而且”
女子歪歪头:“跟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一个条件。”
刘地扳着手指头问:“把周影打一顿、把周影和他儿子一起打一顿、绑架火儿跟周影要赎金、破坏周影跟瑰儿或南羽的感情、弄坏他的车、烧他的房子———这一条不建议你选择,他家房子本来就整天被烧,你想要怎么样啊?我会服务周到的。”
女子皱着眉头说:“你果然滑头。我只有一个条件,在我和周影决斗前,让他知道你背叛了他,我就做你的女人。”
“切。”刘地一挥手“那我不是亏定了,你肯定会被火儿做成烤肉的,难道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会找一堆烤肉做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女子很有自信地一扬眉头。
刘地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她几遍,噗哧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尽是“说谎”这两个字?如果我真的答应你了,你又能够杀了周影,之后还要干掉的就是你的“男朋友”我吧?你放心,你一定会输的。因为比本事,你比不过周影加火儿;比狡猾,你比不过我。如果你现在离开立新市,我们可以不再追究你这些日子干了什么。不然,你就等着做烤肉好了”
“那个叫张倩的女人”
女子一开口就被刘地抬手制止了:“别抬出她来吓唬我!她就在那里,你要是想要做什么尽管做看看,我这个人软硬都吃,就是不吃威胁!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你是不是第一个,也可以打听打听以前把她抬出来的那几个家伙的下场。你有你的自由,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干什么,后、果、自、负!”说完就再也不看女子一眼,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女子握着拳瞪他的背影,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几乎想要马上冲去找那个叫张倩的人类,看看这个地狼还敢不敢这么张狂。但是她的理智还是让她忍了下来。为了报仇,自己已经等待、准备了这么久,越是事到眼前越是要步步小心,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坏了大事。刘地这个地头蛇不是白当的,他既然敢这样说话,就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自己若是沉不住气,只会中了他的圈套。
“影魅、地狼你们等着”女子喃喃低语一声,也消失在街道上。
风文远哈哈大笑着,看着必方在树上跳上跳下、以及影魅玩捉迷藏时笨拙的样子,让人很难忍住大笑的冲动。捉迷藏什么的这些游戏,都是风文远教必方的。必方平常只有和影魅在一起,既没有同龄的玩伴也没有长辈的照顾,除了打猎、打架、吃饭、睡觉外,他几乎什么都不懂,更别提那些小孩子的游戏了,他既不会,也没有谁会陪着他玩。当风文远把自己幼年长玩的几个小游戏教给必方的时候,必方兴奋的简直难以形容。他连饭都没吃就拉着风文远跟他玩游戏,这一玩竟然整整玩了两天三夜,直到风文远倒地再也不肯起来为止。
风文远“阵亡”了,必方就找上影魅。可惜影魅是个最糟糕的玩伴,要寻找必方时,他就大声喊叫,直到必方自己受不了从藏身的地方飞出来。轮到他藏起来让必方寻找时,他就会不知道躲到哪里的阴影去,任凭必方怎样横扫树林,都找不到他。现在必方正愤怒地训斥他这种破坏游戏的行为:“你应该自己来找我,不是叫我出来!轮到你藏的时候,你应该藏我可以找到的你的地方!你藏的那些地方我都找不到!”
风文远觉得这样的必方有点可怜。跟影魅在一起,他根本得不到应有的关心和教育,向他这种灵兽,别说在人间界,就算到了其它地方也很罕见,本来不论被谁拥有都应该被捧在手心里珍爱,只有影魅会这样让他忍饥受冻地过苦日子。这样想着,风文远越发觉自己的打算是对的,必方应该有更好、更适合他的生活环境,而影魅根本不能给他这些。他心里也明白,如果没了必方,影魅的生存将会变得多艰难,但是只要他不是太过分,自己还是会和必方一起提供他保护的。这些日子下来,风文远觉得影魅虽然天资愚笨,但是老实、执着,富有韧性,留在身边做个随从也不错。
必方终于玩累了,趴在树枝上呼呼大睡起来,忘记了影魅还藏着等他去找。按照影魅的个性,大概会一直藏在那里,等到必方睡醒,然后想起他、去把他找出来为止吧?风文远这么想着,往他早就注意着的影魅藏身处走去,然后对着那处岩石的阴影轻轻说:“必方睡着了,你出来吧。”
影魅的身影马上从无到有地从阴影中冒了出来。风文远忽然觉得,影魅这种东西不能修练成妖也就罢了,如果都向眼前这个一样成了型,他们这种能够隐身到任何阴影中的能力倒是不可小觑。对敌之际,他们要是一眛逃跑的话,光是确定他们藏身的位置就不容易了。他这么略一分神,影魅已经越过他的身边,往睡着的必方走去。
这是影魅与必方之间的习惯,如果必方想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好好沉睡,就必须有影魅在旁边守护着,否则他就不敢也不能睡得很沉。所以只要是他睡着了,影魅就一定会待在他身边。
“我有是想跟你说。”风文远稳住心神,拦着影魅说。
影魅疑惑地看着他,在看看睡梦中的必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别担心,我保证他自己睡在那里也不会有事的。”
风文远也不希望必方被有心之人先下手为强,他之所以有这样说的信心,主要是因为这阵子他和必方、影魅实施了一种叫做“睡觉诱捕猎物法”的捕猎方式,这个由风文远一手设计的方法是这样的:先由必方独自出动,在森林中任何一个妖怪出没叫多的地方,选个醒目的位置假装睡觉,而风文远与影魅则在附近埋伏,等着有受不了必方诱惑的妖怪上勾。当然这种妖怪小心翼翼地接近必方、准备捕获这只灵兽时,风文远与影魅也正小心翼翼地接近对方,准备收获这顿美食。
这种技俩用了一段时间后便失效了,当大家明白了风文远的加入使这个组合在狡猾方面提升了不只一个等级之后,便在也没有妖怪会上这种当了。但是那段日子也导致了一个结果,就是再也没有不会有妖怪在必方睡觉的时候靠近了。
风文远很放心地拉着影魅,把他带离必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要是在以前,影魅根本不会理睬风文远的要求,他会按照自己的习惯回到必方身边。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影魅和必方已经习惯听风文远的主意,他总是有很多影魅和必方想都没想过的点子,还会一些非常实用的法术,所以影魅只是静静地跟着他。
风文远打量着影魅,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但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有些下不了手。影魅是个不错的家伙,尤其是他总是用对待了不起事物的态度对待自己的那些法术,使风文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自幼的梦想不就是成为了不起的大妖怪,让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我、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情”风文远嗫嚅着对影魅说。
影魅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你知道的,我是个狐狸精。”风文远慢慢地说:“我的父母都是狐狸精,所以我一出身就是妖体。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更强大的妖怪杀死了,我不得不独自挣扎着求生存;在那样危机四伏的森林哩,一个小孩子想要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就像你带着必方过的生活一样,天天都在考虑今天要吃什么、会不会饿着肚子到天黑、会不会成为别的妖怪的食物。但是看看那些野生的普通狐狸,再看看自己,虽然过得辛苦,可是不用像一般野狐一样为了生存奔波,过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我本来还很为自己的出身自豪,幻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厉害的大妖怪,为父母报仇,纵横山林无所畏惧。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九尾狐”
说到这里,风文远看着影魅问:“你知道九尾狐吗?”
“九条尾巴的狐狸。”影魅回答的简单直接。
风文远虽然心事重重,但也忍不住一笑,早知道影魅会这样回答,自己还真是多此一问。他摇摇头说:“九尾狐不仅仅是尾巴比普通狐狸多几条,而且他们是天生的妖族,能力和法术是与生俱来的,天生就比别的种族强大。像我们这种狐狸精,要修练几千年才能生出九尾———但不过也只是达到他们出身时就有的能力罢了”
“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种族啊?”影魅也难得出现了惊奇的神情。
在他心目中,风文远已经很厉害了,想不到还有他口中九尾狐那样的妖怪存在。不过不管怎样,不论是九尾狐还是狐狸精,都与一个影魅相去甚远。他一直深信自己天生比大多数妖怪都要弱小无能,所以对于强大的妖怪总是十分佩服。
风文远苦笑一下,连这个影魅都懂得惊讶九尾狐的强大,然后他不无炫耀地说:“我师父就是个九尾狐。”等了等,见影魅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好再继续说下去:“有一次我被几个妖怪围攻,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妖怪,但是那时候我还太小,落入他们的包围后很轻易的就被他们打昏,当时还以为自己就要被他们吃掉了,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却睡在一张温暖的床上。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后来的师娘,她对我温柔地笑着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风文远的鼻子有些发酸,装做看别处的样子,偷偷拭拭眼角。
影魅也回头看着,他想回到必方的身边去。
“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风文远拉住他“救我的是对九尾狐夫妇。那天很凑巧,他们出门访友刚好经过我昏倒的地方。看到几个妖怪正在商量怎么分食一只小狐狸,他们一时心软,就把我这勉强算是同族的的小不点带回去。我在他们的照顾下慢慢康复,因为实在不愿意再过那种漂泊流浪的生活,就苦苦哀求他们收留我。我发誓,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九尾狐和我的区别,所以绝对不是抱着高攀的念头,我只是觉得师父和师娘那么温和慈祥,他们让我找到家的感觉,我不想再失去这一切,独自到森林里游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九尾狐是那么高贵的种族,根本不会轻易收留我这种野狐狸”
他大概曾经因为那次不自量力的拜师而受到许多指责与嘲讽,所以就连在影魅面前也不自觉的解释了起来。
影魅什么表情都没有,当风文远握着拳头说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一声,稳稳情绪才又说:“当时很多人都劝师父不要收下我,可怜我孤苦无依的话,最多收留我做个小仆从就行了,收做徒弟只是平白惹大家笑话。可是师父和师娘说已经习惯什么都自己动手做,不需要仆人伺候,就算要人伺候,自己的徒弟不也比仆人贴心吗。所以还是坚持收下我。师父和师娘待我都很好,没有把我与他们的子女或是另外几个徒弟有所分别,但是我在师父身边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因为同门都看不起我”
风文远述说自己的经历到这里,心里反而感到轻松许多:已经到这一步,自己就算于心不忍也没有退路了吧?看着很认真听着自己说话的影魅,心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我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九尾狐,他们在师父师娘面前还好,背地里哪瞧的起我这个野狐狸?我比他们晚入门,学东西自然比他们慢的多,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我有多么愚笨,偶尔我学法术比他们快些、得到了师父的夸奖,他们又会在背后说我出身不好,一个野狐狸学了法术也是野狐狸。”风文远回忆着那段日子,自己边说边缓缓摇头,那时候自己除了师父和师娘,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名义上不是仆人,但所有师父吩咐徒弟们作的打扫工作全是自己独自在做,其他人还会在一旁风言风语:本来就是当作仆人收进来的,出身不好人又笨,如果连这种粗活都干不好,还有什么用处。这一切直到融环来了之后,才发生了改变。
“越融环是我师娘的外甥女,她第一次来到我师父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但是已经生得美丽非凡。第一眼看见她时,我的同门们都惊呆了,先是张大嘴盯着她看个不停,然后就一拥而上献起了殷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融环她没有跟他们多纠缠,反而跟我这个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人先打起了招呼”他边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那个时候的他,可不是因为没有被越融环的魅力迷住才不上前打招呼,而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分,觉得上前去除了会招来同门的羞辱与越融环的漠视外,不会有所得,没想到却因此引起了越融环的注意。
“越融环说她不喜欢那些骄傲的同族,她喜欢跟我说话,跟我一起玩耍。随着我们之间交情越来越好,她到师父家里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她是那么美丽可爱,所以师父师娘,以及师兄弟们都很欢迎她,以为她只是喜欢和同年龄人玩耍才老是跑到这里住下不愿回去。只有我知道,她是为了找我才来的。有了融环的日子过得很愉快,同门们是否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师父教的法术我根本学不会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融环在我身边,不管干什么,我都觉得轻松愉快”风文远说到这里,望着漠然的影魅,苦笑一下,心想:我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这不等于是对牛弹琴吗?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有一天融环突然哭着跑来找我,说是师父到她家里向她的父母提亲,想把把她许配给师父的长子。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僵住了,虽然同门们平时都习惯对融环献殷勤;随着年纪增长,也有直接表白说想和她白头到老的,但我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些,毕竟我们妖怪的岁月比人类还要长久得多,我和融环一直以为成家立室应该是很遥远的事。可是这件事忽然就到了眼前,我知道我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融环,但我是真心喜欢她,她的心里也只有我:万一她父母答应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前去提亲的人是我师父,我们两个小辈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吓得眼泪盈盈地等着命运的决定。
幸运的是,融环的父母并没有急着答应,他们一来觉得女儿还小,二来想要问一下女儿自己的意思,所以我们才逃过了这一劫。事后我和融环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这样日日提心吊胆,不如跟长辈们把事情说明白。她的父母这样宠爱她,我师父师娘也对我很好,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种族的差距,说不定再我们的哀求下一时心软,会成全我们也说不定。”
他长叹一声,看着上方树叶间斑斑驳驳露出的天空,自嘲着:“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太天真了。我们总觉得长辈对我们关心爱护,他们就会从心底为我们考虑,体谅我们的心意;我们忘记了长辈有长辈的规矩,他们再疼爱我们,也是在我们不触犯他们身为长者的威严的情况下,如果做晚辈的触犯了他们的威严,那后果简直不堪想像。
我们分别向各自的长辈提起这件事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我师父,他这个人爱面子,这次亲自上门为儿子提亲被拒,对他来说其实是件极没面子的事。没想到这件事情的源头居然在自己的徒弟身上,而且我还不知死活地跑到他面前说了出来,后果可想而知。师父大发雷霆,说我是个知恩不报的畜生,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我想师父当时可能是气坏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吧。可是我听在耳中,心中还是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我一直以为,至少师父、师娘是不在乎我的出身的,再加上融环,有他们三个的认同就够了,我不在乎其九尾狐怎么看我。可是师父的话就像在我的心里戳上一把刀子,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可怜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这次事情就连一向爱我的师娘也没有为我说话———毕竟我搅坏了他儿子的婚事嘛。
我被师父关进柴房,隐约听同门说起,融环也被她父母关了起来,说她看上了一个野狐狸;她的父母气得不比我师父轻,而且一气之下就要答应她与我大师兄的婚事。融环的性子很刚烈,不但抵死不从,反而剪掉了自己的头发,说要出家当尼姑去。她的父母被她吓住了,才没有急着为她订婚,但还是把她关在家里。
我们各自被长辈们关了一段日子,他们气消了,把我们放了出来,但是为了防止我们“越陷越深”他们平时对我们两个严加防范,不许我们再见面了。我在同门中日子也更加难过,大师兄不说他自己想要横刀夺爱,却认定是我破坏他的好事,所以带着同门们处处找我麻烦。原来会护着我的师娘,因为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也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见长辈们都不阻拦,他们当然变本加厉地欺负我,那些日子里,我的身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没有一天不带着新伤入睡。
这些我都忍了下来。我还在等着再见到融环,还幻想着长辈们有一天会可怜我们的心意,能够成全我们。直到真的再次见到融环,我的美梦才被打破了。
那天融环的父母带着她来到师父家里,我正在洒扫院子,她就从我面前走过去。她消瘦了许多,整个人像是只剩下骨架;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被她自己咬到渗出血痕。我打从她走进院子就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她却连头都没有抬,连眼角都没向我瞄一眼。我知道她见了我,就如同我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一样,可是我们却不敢交谈、不敢接触,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敢有。
她随着父母进入了正堂,我没有资格跟进去,就在堂外踟蹰,自己找点这个干干,找点那个干干,想听他们要说些什么。因为看到她的父母都是一脸慎重,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我心里盘旋着。
果然,她的父亲一开口就是说,他们一家三口这次来,是来答应上次师父提的亲事的。师娘虽然很想要融环给她做儿媳,但是毕竟心疼融环,问了一句“环儿自己愿意了?”融环不等她的父母开口便抢着说:“我愿意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己开口当众说答应婚事,不仅我在外面听得心胆俱裂,就连对她的性格很了解的师父他们也十分吃惊,师娘甚至惊讶得把杯子掉到地上。
融环接着又说:“我只有一个条件,请你们不要再为难文远了!”这时她的父母一起开口斥责她:“你在胡说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那个野狐狸!”融环根本不理他们,对我大师兄问:“你说我如果不同意嫁给你,你就要唆使你父母把文远赶出去,然后下手杀害他,伪装被其他妖怪所害。现在我已经答应要嫁给你了,你能不能当众发誓,说你不会这么做!”原来是这么回事。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融环要答应这件婚事,为什么大师兄没驱赶在外面偷听的我———因为他想让我亲耳听见融环说要嫁给他。
被融环当众说出阴谋的大师兄十分尴尬,正向长辈们拼命解释他没有这样做,但是融环接着说:“你不用解释了,反正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不会反悔。但我不相信你说的若是我嫁给你、你就放过文远的保证,因为你是个卑鄙小人!我知道即使我嫁给你,你一样会在背后下手害他,所以今天我当着长辈们的面说明白,如果以后文远有任何闪失,即使我跟你已经是夫妻,你也休怪我翻脸无情,与你生死相见!”
我听到这里,心里有了打算,立刻悄悄的退了出去,身后是厅内师父在厉声斥责大师兄的声音。我知道,不管师父此时此刻有多生气,事后他还是会原谅大师兄,因为大师兄是九尾狐,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我永远是只野狐狸,不管大师兄多么卑鄙,在他们心目中我也比不上他。既然大师兄威胁融环说要赶我走,那现在我要自己走。我走了之后他就没有了威胁融环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融环当众揭穿他的卑劣用心,如果我失踪了,长辈们就算嘴里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勾引他们女儿的野狐狸不在了,融环的父母还肯不肯把女儿嫁给一个那种品行的九尾狐?我倒要看看,大师兄他还有什么法子逼迫融环嫁给他。
想到这里,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为了显示我不是有预谋的离去,贴身衣物我一样也没带,只拿走了师父赐给我的宝剑和融环给我的信物。我匆匆离开师父家,身后听见同门们在到处呼唤我的名字。找我干什么?多半是要和大师兄对质吧?他威胁融环的事情难道还能让我事先知道?还是问他会不会对我做出他威胁的那些事情?他平日里是怎样对待我的,虽然师父师娘面前多有掩饰,但是师父真的不知道吗?
我回首望着自己居住了近百年的家,知道这一走,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如果运气不好,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师父师娘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但是因此就要我与心爱的人分开,就要用我们的爱情当祭品,我不甘心。我没有办法反抗,因为我确实没法与九尾狐相提并论。可是我会变得强大,我总有一天要变得和九尾狐一样不,比他们更强大,然后正大光明地去向融环的父母提亲:我是比你们更强大的妖怪,所以你们尽可以将女儿放心地交给我,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我在我与融环曾经多次对坐谈心的树洞里藏下一封信,告诉她我的打算。我知道以她的聪明,一定可以看到这封信的。然后我就远走他乡,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土地。我在各界流浪了许多年,发现别说是想要变强,单身一人即使想要在世间生存也不容易。我思考了一段时间,决定到人间界来。这里的环境虽然不适合妖怪生活,但同样地,强大的妖怪也很少,像我这种妖怪就活得容易些。直到前些日子偶然听说这人间界也有灵兽必方,我才觉得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说到这里,风文远见影魅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暗暗叹口气:他确实不适合必方,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是没有意识到我的意图吗?
“我想要得到能与九尾狐抗衡的力量,可是这么多年的漂泊告诉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变得强大还有别的办法,一只只有神、魔、仙才能拥有的灵兽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说话间,他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对着影魅凌头刺下。
影魅这种生物成为妖怪的机率十分低,风文远这几年漂泊下来也算见多识广,也从未闻见这种妖怪。经过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影魅没有血肉内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脏咽喉之类的要害。对于一般的攻击,影魅都会用飘散成影雾的方式闪避,一旦被他化作了雾气,想要伤他就会变得十分困难———当然雾气状态下的影魅也不能反击。风文远早就再脑海中多次描绘与影魅交战的情景:一定要速战速决,一旦惊动了必方赶来助阵,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取胜。就算是让他飘散,自己也不可能消灭雾气状态下的他。
所以风文远挥动师父赐的宝剑,目标直取影魅顶门。即使是影魅,被这把宝剑穿过,也没有机会再飘散离去了吧?
影魅完全没有提防,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风文远站在他身边,刚才他又认真地听着风文远说那些他不太懂的话,所以风文远的剑得以毫无阻碍的刺进他的身体。
风文远注视着影魅的身影慢慢从有到无,最后变成一团雾气,与将要下雨的林中湿气混杂在一起,再也看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风文远凝视着影魅消逝的地方,呆立良久,终于长长地叹口气,转身离去。这能怪谁呢?要怪就怪他一个影魅却偏偏要跟必方在一起吧
听到背后有人,刘地放慢了脚步,身后的女子便跟了上来,超过他、站在他前面。“真是太没有眼光了!”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大声的叹息着“你应该先来找我才对,怎么会先去找瑰儿跟那个小狐狸呢?前几天鹿九养猪场的大火、孙剑警官的车祸,还有黑冰这样一只猫你都把他变成老鼠过了,居然没有想到立新市的第一帅哥?这种眼光实在与你的外表不相符,你不像这么没有大脑嘛。”
女子轻轻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刘地贴上去问:“我知道有家不错的酒吧还是你喜欢去看电影?”
女子后退半步问:“如果我有别的建议呢?”
刘地耸耸肩:“我一向尊重女性的意见。你看前面的宾馆好不好?那里的设备一流,而且”
女子歪歪头:“跟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一个条件。”
刘地扳着手指头问:“把周影打一顿、把周影和他儿子一起打一顿、绑架火儿跟周影要赎金、破坏周影跟瑰儿或南羽的感情、弄坏他的车、烧他的房子———这一条不建议你选择,他家房子本来就整天被烧,你想要怎么样啊?我会服务周到的。”
女子皱着眉头说:“你果然滑头。我只有一个条件,在我和周影决斗前,让他知道你背叛了他,我就做你的女人。”
“切。”刘地一挥手“那我不是亏定了,你肯定会被火儿做成烤肉的,难道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会找一堆烤肉做女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女子很有自信地一扬眉头。
刘地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她几遍,噗哧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脸上尽是“说谎”这两个字?如果我真的答应你了,你又能够杀了周影,之后还要干掉的就是你的“男朋友”我吧?你放心,你一定会输的。因为比本事,你比不过周影加火儿;比狡猾,你比不过我。如果你现在离开立新市,我们可以不再追究你这些日子干了什么。不然,你就等着做烤肉好了”
“那个叫张倩的女人”
女子一开口就被刘地抬手制止了:“别抬出她来吓唬我!她就在那里,你要是想要做什么尽管做看看,我这个人软硬都吃,就是不吃威胁!你可以去打听打听你是不是第一个,也可以打听打听以前把她抬出来的那几个家伙的下场。你有你的自由,不过你要记住,不管干什么,后、果、自、负!”说完就再也不看女子一眼,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女子握着拳瞪他的背影,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几乎想要马上冲去找那个叫张倩的人类,看看这个地狼还敢不敢这么张狂。但是她的理智还是让她忍了下来。为了报仇,自己已经等待、准备了这么久,越是事到眼前越是要步步小心,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坏了大事。刘地这个地头蛇不是白当的,他既然敢这样说话,就绝对不是虚张声势,自己若是沉不住气,只会中了他的圈套。
“影魅、地狼你们等着”女子喃喃低语一声,也消失在街道上。
风文远打量着影魅,自己辛苦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但是事到临头他却发现自己有些下不了手。影魅是个不错的家伙,尤其是他总是用对待了不起事物的态度对待自己的那些法术,使风文远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自幼的梦想不就是成为了不起的大妖怪,让所有人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我、我想跟你说说我的事情”风文远嗫嚅着对影魅说。
影魅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
“你知道的,我是个狐狸精。”风文远慢慢地说:“我的父母都是狐狸精,所以我一出身就是妖体。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更强大的妖怪杀死了,我不得不独自挣扎着求生存;在那样危机四伏的森林哩,一个小孩子想要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就像你带着必方过的生活一样,天天都在考虑今天要吃什么、会不会饿着肚子到天黑、会不会成为别的妖怪的食物。但是看看那些野生的普通狐狸,再看看自己,虽然过得辛苦,可是不用像一般野狐一样为了生存奔波,过茹毛饮血的野兽生活;我本来还很为自己的出身自豪,幻想着总有一天我要成为厉害的大妖怪,为父母报仇,纵横山林无所畏惧。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九尾狐”
说到这里,风文远看着影魅问:“你知道九尾狐吗?”
“九条尾巴的狐狸。”影魅回答的简单直接。
风文远虽然心事重重,但也忍不住一笑,早知道影魅会这样回答,自己还真是多此一问。他摇摇头说:“九尾狐不仅仅是尾巴比普通狐狸多几条,而且他们是天生的妖族,能力和法术是与生俱来的,天生就比别的种族强大。像我们这种狐狸精,要修练几千年才能生出九尾———但不过也只是达到他们出身时就有的能力罢了”
“竟然有这么厉害的种族啊?”影魅也难得出现了惊奇的神情。
在他心目中,风文远已经很厉害了,想不到还有他口中九尾狐那样的妖怪存在。不过不管怎样,不论是九尾狐还是狐狸精,都与一个影魅相去甚远。他一直深信自己天生比大多数妖怪都要弱小无能,所以对于强大的妖怪总是十分佩服。
风文远苦笑一下,连这个影魅都懂得惊讶九尾狐的强大,然后他不无炫耀地说:“我师父就是个九尾狐。”等了等,见影魅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好再继续说下去:“有一次我被几个妖怪围攻,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妖怪,但是那时候我还太小,落入他们的包围后很轻易的就被他们打昏,当时还以为自己就要被他们吃掉了,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却睡在一张温暖的床上。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后来的师娘,她对我温柔地笑着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风文远的鼻子有些发酸,装做看别处的样子,偷偷拭拭眼角。
影魅也回头看着,他想回到必方的身边去。
“听我把话说完也不迟。”风文远拉住他“救我的是对九尾狐夫妇。那天很凑巧,他们出门访友刚好经过我昏倒的地方。看到几个妖怪正在商量怎么分食一只小狐狸,他们一时心软,就把我这勉强算是同族的的小不点带回去。我在他们的照顾下慢慢康复,因为实在不愿意再过那种漂泊流浪的生活,就苦苦哀求他们收留我。我发誓,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九尾狐和我的区别,所以绝对不是抱着高攀的念头,我只是觉得师父和师娘那么温和慈祥,他们让我找到家的感觉,我不想再失去这一切,独自到森林里游荡。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九尾狐是那么高贵的种族,根本不会轻易收留我这种野狐狸”
他大概曾经因为那次不自量力的拜师而受到许多指责与嘲讽,所以就连在影魅面前也不自觉的解释了起来。
影魅什么表情都没有,当风文远握着拳头说了半天,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咳嗽一声,稳稳情绪才又说:“当时很多人都劝师父不要收下我,可怜我孤苦无依的话,最多收留我做个小仆从就行了,收做徒弟只是平白惹大家笑话。可是师父和师娘说已经习惯什么都自己动手做,不需要仆人伺候,就算要人伺候,自己的徒弟不也比仆人贴心吗。所以还是坚持收下我。师父和师娘待我都很好,没有把我与他们的子女或是另外几个徒弟有所分别,但是我在师父身边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因为同门都看不起我”
风文远述说自己的经历到这里,心里反而感到轻松许多:已经到这一步,自己就算于心不忍也没有退路了吧?看着很认真听着自己说话的影魅,心想如果他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么,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我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九尾狐,他们在师父师娘面前还好,背地里哪瞧的起我这个野狐狸?我比他们晚入门,学东西自然比他们慢的多,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我有多么愚笨,偶尔我学法术比他们快些、得到了师父的夸奖,他们又会在背后说我出身不好,一个野狐狸学了法术也是野狐狸。”风文远回忆着那段日子,自己边说边缓缓摇头,那时候自己除了师父和师娘,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名义上不是仆人,但所有师父吩咐徒弟们作的打扫工作全是自己独自在做,其他人还会在一旁风言风语:本来就是当作仆人收进来的,出身不好人又笨,如果连这种粗活都干不好,还有什么用处。这一切直到融环来了之后,才发生了改变。
“越融环是我师娘的外甥女,她第一次来到我师父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但是已经生得美丽非凡。第一眼看见她时,我的同门们都惊呆了,先是张大嘴盯着她看个不停,然后就一拥而上献起了殷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融环她没有跟他们多纠缠,反而跟我这个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人先打起了招呼”他边说,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那个时候的他,可不是因为没有被越融环的魅力迷住才不上前打招呼,而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分,觉得上前去除了会招来同门的羞辱与越融环的漠视外,不会有所得,没想到却因此引起了越融环的注意。
“越融环说她不喜欢那些骄傲的同族,她喜欢跟我说话,跟我一起玩耍。随着我们之间交情越来越好,她到师父家里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她是那么美丽可爱,所以师父师娘,以及师兄弟们都很欢迎她,以为她只是喜欢和同年龄人玩耍才老是跑到这里住下不愿回去。只有我知道,她是为了找我才来的。有了融环的日子过得很愉快,同门们是否喜欢我有什么关系,师父教的法术我根本学不会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融环在我身边,不管干什么,我都觉得轻松愉快”风文远说到这里,望着漠然的影魅,苦笑一下,心想:我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这不等于是对牛弹琴吗?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有一天融环突然哭着跑来找我,说是师父到她家里向她的父母提亲,想把把她许配给师父的长子。在那一瞬间,我整个人僵住了,虽然同门们平时都习惯对融环献殷勤;随着年纪增长,也有直接表白说想和她白头到老的,但我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这些,毕竟我们妖怪的岁月比人类还要长久得多,我和融环一直以为成家立室应该是很遥远的事。可是这件事忽然就到了眼前,我知道我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融环,但我是真心喜欢她,她的心里也只有我:万一她父母答应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前去提亲的人是我师父,我们两个小辈又有什么办法,只能吓得眼泪盈盈地等着命运的决定。
幸运的是,融环的父母并没有急着答应,他们一来觉得女儿还小,二来想要问一下女儿自己的意思,所以我们才逃过了这一劫。事后我和融环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这样日日提心吊胆,不如跟长辈们把事情说明白。她的父母这样宠爱她,我师父师娘也对我很好,他们应该不会介意种族的差距,说不定再我们的哀求下一时心软,会成全我们也说不定。”
他长叹一声,看着上方树叶间斑斑驳驳露出的天空,自嘲着:“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孩子,太天真了。我们总觉得长辈对我们关心爱护,他们就会从心底为我们考虑,体谅我们的心意;我们忘记了长辈有长辈的规矩,他们再疼爱我们,也是在我们不触犯他们身为长者的威严的情况下,如果做晚辈的触犯了他们的威严,那后果简直不堪想像。
我们分别向各自的长辈提起这件事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我师父,他这个人爱面子,这次亲自上门为儿子提亲被拒,对他来说其实是件极没面子的事。没想到这件事情的源头居然在自己的徒弟身上,而且我还不知死活地跑到他面前说了出来,后果可想而知。师父大发雷霆,说我是个知恩不报的畜生,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我想师父当时可能是气坏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吧。可是我听在耳中,心中还是说不出个什么滋味。
我一直以为,至少师父、师娘是不在乎我的出身的,再加上融环,有他们三个的认同就够了,我不在乎其九尾狐怎么看我。可是师父的话就像在我的心里戳上一把刀子,原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可怜我,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这次事情就连一向爱我的师娘也没有为我说话———毕竟我搅坏了他儿子的婚事嘛。
我被师父关进柴房,隐约听同门说起,融环也被她父母关了起来,说她看上了一个野狐狸;她的父母气得不比我师父轻,而且一气之下就要答应她与我大师兄的婚事。融环的性子很刚烈,不但抵死不从,反而剪掉了自己的头发,说要出家当尼姑去。她的父母被她吓住了,才没有急着为她订婚,但还是把她关在家里。
我们各自被长辈们关了一段日子,他们气消了,把我们放了出来,但是为了防止我们“越陷越深”他们平时对我们两个严加防范,不许我们再见面了。我在同门中日子也更加难过,大师兄不说他自己想要横刀夺爱,却认定是我破坏他的好事,所以带着同门们处处找我麻烦。原来会护着我的师娘,因为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也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见长辈们都不阻拦,他们当然变本加厉地欺负我,那些日子里,我的身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从来没有一天不带着新伤入睡。
这些我都忍了下来。我还在等着再见到融环,还幻想着长辈们有一天会可怜我们的心意,能够成全我们。直到真的再次见到融环,我的美梦才被打破了。
那天融环的父母带着她来到师父家里,我正在洒扫院子,她就从我面前走过去。她消瘦了许多,整个人像是只剩下骨架;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被她自己咬到渗出血痕。我打从她走进院子就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她却连头都没有抬,连眼角都没向我瞄一眼。我知道她见了我,就如同我的心思全在她身上一样,可是我们却不敢交谈、不敢接触,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不敢有。
她随着父母进入了正堂,我没有资格跟进去,就在堂外踟蹰,自己找点这个干干,找点那个干干,想听他们要说些什么。因为看到她的父母都是一脸慎重,一种不详的预感在我心里盘旋着。
果然,她的父亲一开口就是说,他们一家三口这次来,是来答应上次师父提的亲事的。师娘虽然很想要融环给她做儿媳,但是毕竟心疼融环,问了一句“环儿自己愿意了?”融环不等她的父母开口便抢着说:“我愿意了!”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己开口当众说答应婚事,不仅我在外面听得心胆俱裂,就连对她的性格很了解的师父他们也十分吃惊,师娘甚至惊讶得把杯子掉到地上。
融环接着又说:“我只有一个条件,请你们不要再为难文远了!”这时她的父母一起开口斥责她:“你在胡说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还在想着那个野狐狸!”融环根本不理他们,对我大师兄问:“你说我如果不同意嫁给你,你就要唆使你父母把文远赶出去,然后下手杀害他,伪装被其他妖怪所害。现在我已经答应要嫁给你了,你能不能当众发誓,说你不会这么做!”原来是这么回事。我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融环要答应这件婚事,为什么大师兄没驱赶在外面偷听的我———因为他想让我亲耳听见融环说要嫁给他。
被融环当众说出阴谋的大师兄十分尴尬,正向长辈们拼命解释他没有这样做,但是融环接着说:“你不用解释了,反正我已经答应嫁给你了,不会反悔。但我不相信你说的若是我嫁给你、你就放过文远的保证,因为你是个卑鄙小人!我知道即使我嫁给你,你一样会在背后下手害他,所以今天我当着长辈们的面说明白,如果以后文远有任何闪失,即使我跟你已经是夫妻,你也休怪我翻脸无情,与你生死相见!”
我听到这里,心里有了打算,立刻悄悄的退了出去,身后是厅内师父在厉声斥责大师兄的声音。我知道,不管师父此时此刻有多生气,事后他还是会原谅大师兄,因为大师兄是九尾狐,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我永远是只野狐狸,不管大师兄多么卑鄙,在他们心目中我也比不上他。既然大师兄威胁融环说要赶我走,那现在我要自己走。我走了之后他就没有了威胁融环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融环当众揭穿他的卑劣用心,如果我失踪了,长辈们就算嘴里不说,心里肯定还是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我倒要看看,我这个勾引他们女儿的野狐狸不在了,融环的父母还肯不肯把女儿嫁给一个那种品行的九尾狐?我倒要看看,大师兄他还有什么法子逼迫融环嫁给他。
想到这里,我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为了显示我不是有预谋的离去,贴身衣物我一样也没带,只拿走了师父赐给我的宝剑和融环给我的信物。我匆匆离开师父家,身后听见同门们在到处呼唤我的名字。找我干什么?多半是要和大师兄对质吧?他威胁融环的事情难道还能让我事先知道?还是问他会不会对我做出他威胁的那些事情?他平日里是怎样对待我的,虽然师父师娘面前多有掩饰,但是师父真的不知道吗?
我回首望着自己居住了近百年的家,知道这一走,一段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如果运气不好,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师父师娘对我的恩情我永世不忘,但是因此就要我与心爱的人分开,就要用我们的爱情当祭品,我不甘心。我没有办法反抗,因为我确实没法与九尾狐相提并论。可是我会变得强大,我总有一天要变得和九尾狐一样不,比他们更强大,然后正大光明地去向融环的父母提亲:我是比你们更强大的妖怪,所以你们尽可以将女儿放心地交给我,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
我在我与融环曾经多次对坐谈心的树洞里藏下一封信,告诉她我的打算。我知道以她的聪明,一定可以看到这封信的。然后我就远走他乡,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土地。我在各界流浪了许多年,发现别说是想要变强,单身一人即使想要在世间生存也不容易。我思考了一段时间,决定到人间界来。这里的环境虽然不适合妖怪生活,但同样地,强大的妖怪也很少,像我这种妖怪就活得容易些。直到前些日子偶然听说这人间界也有灵兽必方,我才觉得来这里真是来对了。”
说到这里,风文远见影魅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暗暗叹口气:他确实不适合必方,话都说到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是没有意识到我的意图吗?
“我想要得到能与九尾狐抗衡的力量,可是这么多年的漂泊告诉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想要变得强大还有别的办法,一只只有神、魔、仙才能拥有的灵兽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说话间,他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对着影魅凌头刺下。
影魅这种生物成为妖怪的机率十分低,风文远这几年漂泊下来也算见多识广,也从未闻见这种妖怪。经过他这些日子来的观察,影魅没有血肉内脏,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脏咽喉之类的要害。对于一般的攻击,影魅都会用飘散成影雾的方式闪避,一旦被他化作了雾气,想要伤他就会变得十分困难———当然雾气状态下的影魅也不能反击。风文远早就再脑海中多次描绘与影魅交战的情景:一定要速战速决,一旦惊动了必方赶来助阵,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取胜。就算是让他飘散,自己也不可能消灭雾气状态下的他。
所以风文远挥动师父赐的宝剑,目标直取影魅顶门。即使是影魅,被这把宝剑穿过,也没有机会再飘散离去了吧?
影魅完全没有提防,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风文远站在他身边,刚才他又认真地听着风文远说那些他不太懂的话,所以风文远的剑得以毫无阻碍的刺进他的身体。
风文远注视着影魅的身影慢慢从有到无,最后变成一团雾气,与将要下雨的林中湿气混杂在一起,再也看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风文远凝视着影魅消逝的地方,呆立良久,终于长长地叹口气,转身离去。这能怪谁呢?要怪就怪他一个影魅却偏偏要跟必方在一起吧
风文远慌慌张张的来到树下时,必方已经醒了,正在打呵欠,揉揉眼睛对风文远问:“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都饿了?猎物呢?他呢?”
“他死了”风文远低声说“他被人杀了。”
必方一下子愣在那边,睁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才叫出一声:“胡说!”
风文远知道胜败就在此一举,稳住心神大声说:“难道我还会骗你!你看看我身上的伤!要不是我的法术比他好一点,我也回不来了。出手对付我们的是那个周筥。你应该知道他吧?他是个人类,是这个山林里最厉害的人,所以一向把这块山林看成是他的。这次出手对付咱们,一定是因为你越长越大,他害怕有一天对付不了你,才想要先下手为强。我来找你就是要带你逃命!咱们快走吧,现在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必方愤怒地说:“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一边挥着翅膀,把身边的树木草叶打得乱飞。
风文远大声喝道:“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事实就是事实!你再不走,我们一起陪他死在这里嘛!”
必方怒气冲天地叫:“我就是不信,你一定是在戏弄我!等我把他找回来再跟你算帐!”
“事情已经发生,不由你信不信了!”风文远庆幸影魅是种死了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东西,这样可就是真正地死无对证了,必方不可能找到影魅,只要自己耐下心来,他迟早是自己的。这时候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妖怪还是野兽,再丛林中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必方向那个方向看去,风文远趁机慌慌张张地说:“我们快走吧,一定是他们要到这边来找我们了!”
必方用力摇头:“我还是不相信,我要去看看!”
风文远急忙拉住他:“不要去!咱们不是他的对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咱们的实力强大了,我一定带你回来报仇。现在你还是听我的话,跟我走吧!”
必方和他拉扯着,忽然停止了动作,双眼盯着他,若有所思起来。风文远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正在暗暗窃喜,谁知道必方忽然尖叫一声:“你的剑是从哪里来的?”
风文远疑惑地看看自己的宝剑。他以往为了隐藏实力,并没有在影魅和必方面强亮出过这把宝剑。这是他师父亲自打造的利器,其中灌输的法力尤其是合他们狐族使用,在风文远多年的飘泊中,就是靠它才无数次保住性命,这次也是多亏它才能一举击杀影魅。他对必方扬了扬手说:“这个吗?这是我师父赐给我的剑,我平时不常使用的。”
“这是你的?”
“是啊。”如果必方想要的话,即使是这把剑,风文远也不会吝惜,用师父赐的剑换回一只必方,这个交易很划算。
必方忽然挥翅向他袭来,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把他的剑拍飞出去,厉声喊道:“是你!是你杀了他!”
风文远大吃一惊,连忙边后退边说:“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杀他?我跟他一起遇到敌人,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他好一点,可以逃出来而已。我还好心来通知你,带着你一起逃走”
不过必方根本不听这些,他用愤怒的到发抖的声音呐喊:“是你杀了他!我不会弄错的!这把剑上有他的气息,是他在重伤的情况下留下来的。你说这是你的剑,就是你,就是你!”
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必方还有这样的一面,居然会在发现剑上的气息之后不动声色,先套出风文远的话之后再动手。风文远看着必方步步逼近,一时想不出什么可信的谎言,不由得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我、我可是你的朋友你不要激动,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因为他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依旧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
必方的双眼冒着火光,带着一种失去理智的神情。他很少这样面对他人,生性活泼的他,即使在被追杀或者追捕棘手的猎物时,也忍不住会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在玩某个他喜欢的游戏。现在他身上的恨意却比身上的火焰还要炙热,慢慢地逼近风文远。
风文远自己以为已经对必方十分了解,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不由得更加慌乱,在他的威逼下步步后退,嘴里还是勉强地解释着:“你不用为了一个影魅这样对我,他可以为你做的我一样可以,他不能为你做到的我也可以办到,我可以让你生活得更自在舒适,吃到更多好吃的东西,还可以带你去看外面广大的世界我比影魅更好,你只要跟着我”
“你杀了他!”必方在气得说不出话后,终于发出一声怒吼“你居然杀了他!”
“我只是一时失手不,是他自己不小心”
“你杀了我的父亲”必方与影魅之间一直以“你”、“我”相称,到了此刻,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个词汇,这是他唯一能适用在影魅身上的词汇。
“你叫他“父亲”?”风文远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出神让必方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揪住他的衣领“我要把你烧成灰,然后丢到河里去!”必方两眼冒火地宣布自己的决定。
风文远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们是朋友。”
“才不是,你杀了我父亲!”
“必方,你听我说,他根本不是你父亲,他只是个最弱小的影魅,没有你他根本活不下去,他根本是为了利用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是最强大的灵兽必方,你怎么可能有个影魅父亲呢!你不如跟我走,我会比他对你更好。你再也不用每天犯愁怎么吃饭,不用担心其他妖怪的追杀,不用四处流浪”
“从哪里开始烤呢?我还得快点去找他,也许放在太阳底下晒晒还能活回来呢”必方喃喃自语,他还是无法接受影魅死了的事实,心里想着那个家伙平时受了伤只要在太阳底下晒晒就行,这次一定也一样,见了太阳马上就会活过来。他还不知道影魅死去的方式是完完全全的地消亡,什么也不会存留在这个世上是他们这个族群的宿命。“得用烧得最快的方法,一下子就完成。”必方说着,挥动翅膀往风文远打下去。风文远也顾不得自己的目的就是收服必方了,慌忙伸手召回宝剑还击。
影魅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灌木丛中,他现在是以一团影雾的方式存在,所以并不能“看”和“听”而是用近乎触觉的方式感受周围。
影魅缓缓地转动自己的“身体”“观察”周围的动静,风文远不在附近不,应该说自己不在他附近,因为自己已经不在原本的位置了。他承受了风文远一次袭击,当然更加小心,生怕对方还埋伏在什么地方等着袭击他。影魅把自己藏在阴影中,认真查看四周,确信对方不在时才飘了出来。
他想不通风文远为什么袭击自己。一般来说,袭击他的妖怪不过出于两个目的,想要吃必方的和被必方吃了亲人朋友想要报复的。必方绝对没有吃过风文远的亲人,那么,他想要吃掉必方吗?对了,他说他想要必方!
影魅一下子着急起来。他四处看看,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很靠近他与必方分开的地方,于是便慌忙地飘出灌木丛。他尝试着凝聚成人形,通常在受伤之后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可是这次却并不困难;重新凝聚起来的他,甚至丝毫没有受伤后的感觉。影魅并不去想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找到必方。
薄暮中的森林,一切都还在朦胧之中,必方的火焰格外醒目,影魅一发觉他的方向,立刻往那边奔去,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个人影正跟在他后面,彼此仅相距几步之遥。
经过一番争斗之后,风文远已经被必方逼到树下。他的实力本来就不如必方,再加上心里还念念不忘要把必方变成自己的灵兽,动手时难免有些犹豫,没多久就被必方打得在无还手之力。眼看下一秒钟必方的翅膀就会落到他身上,把他化作一团烈焰。想不到费尽心思杀了影魅,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当他绝望地闭上眼时,必方的动作忽然停止了,原本已经近在眼前、烤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热度也消失了,只听见必方欢呼一声:“你果然没有死!我就知道他是在吓唬我!幸亏你出来得早,不然我已经把他烤掉了!下次咱们不玩这种捉迷藏了,一点都不好玩!吓死我了!”
风文远茫然地回过头,看见必方已经扑进影魅怀哩,正在撒娇耍赖。影魅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受到重创的样子,向平时一样站在那里,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风文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影魅没有死,必方就没有理由杀自己了。至于影魅,自己好好想个理由总是可以蒙混过关的吧?可惜必方已经不能染指了,离开这里在去其他山林中转转,看看还能不能有所奇遇吧。他脸上摆出笑容迎向影魅,准备修饰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
影魅猛地向前跃来,不等风文远开口,攻势已经到达他面前。风文远挥剑抵挡,他的法力武艺无疑都远远胜过影魅,但是在影魅攻击的同时,必方也快速地飞上空中,转身扑向了风文远的背后———这是影魅与必方之间惯用的战术,一个正面出手缠住敌人,另一个就从背后偷袭。
风文远早就见惯了他们这种捕猎方式,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用在自己头上。原本风文远还看不起他们这种基础的配合方式,提出不少批评和改进意见,可是这种战法用到自己身上,才明白它的实用。前面的影魅虽然本事不大,可是无比难缠,身后的必方不但实力强横,而且动作灵活,专门趁人不备时攻击。就算是比他们强大的妖怪,都常常在他们这种战术下吃亏,更何况实力仅比影魅稍胜一筹,本来就敌不过必方的风文远。
“请等一下,我有话说!”风文远发觉影魅有意对自己下杀手,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影魅和必方犹豫了一下,竟然真的停止了攻击。必方落在影魅的肩上问:“我们为什么要打他啊?当作晚餐吗?”原来他根本没弄明白影魅为什么要攻击风文远。影魅平安归来使他以为风文远杀害影魅的事情只是一种捉迷藏的新玩法,虽然他不喜欢这游戏,但也没有责怪风文远的意思,对风文远的攻击只是出于跟着影魅出手的习惯而已。
“因为他要杀我。”影魅这么说。
“他真的要杀你吗?不是在玩捉迷藏而已吗?”必方歪着头问。
影魅点点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风文远,这段时间以来,对风文远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信任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影魅惯有的警觉和防备。
风文远叹口气说:“我们毕竟朋友一场,你真的要杀我?”
影魅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杀我,我就杀你。”这对他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说起来没有丝毫犹豫。
风文远又叹了口气,问:“你觉得跟你这样生活,必方幸福吗?他是只强大的灵兽,你却让他跟着你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你不觉得对不起他吗?你不觉得你为了自己的安全把必方死死绑在自己身边太自私了吗?你不觉得应该让他过更好的生活,让他到更适合他的环境中去吗?”
影魅听着他的滔滔言词,一如往常地安静没有表示,就在风文远自认为或许可以说服他时,一阵剧痛丛背心传来,打断了他的话语。必方的尖喙自身后插进了他的心脏部位,同时把灼热的火焰和死亡一起注入了他的身体。
“你”风文远万万没有想到杀自己的会是在身后的必方,他听着必方正对影魅说:“我讨厌他说你的坏话!糟了,下手重了,这下子不能吃了!”
我不能死,融环还在等着我回去风文远此时心里什么懊恼、什么不甘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融环,我想回到你身边,我们约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看着眼前的身躯先是在烈火中现出狐狸的原形,接着渐渐停止了挣扎,最终化作一团灰烬。这时候影魅突然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念头———他忽然很想像风文远平时最常做的那样,叹口气,皱皱眉头。
必方在旁边催促说:“快点跟我去打猎!我都快饿死了———真可惜,以后没有人跟我捉迷藏了。你别看我,我才不跟你玩呢”
影魅与必方走远,一直跟在影魅后面的那个人影走了出来,看着地上的灰烬,叹口气,皱起了眉头。
这一天影魅的运气很好,没多久就捕到了一只环狗和一只狙如。必方吃得饱饱的,蜷在影魅的怀里睡着了。影魅坐在巨树最高的树枝上晒太阳,他是个没多少情绪的妖怪,静静地坐在阳光下是他唯一的偏好。
“你好。”
影魅抬起头来,一名老人正颤巍巍地站在前面的树枝上向他打招呼。影魅从来没有和必方、风文远以外的生物在战场外的场合交谈过,看对方没有声响,只是一如既往地防备着。
“这里风景不错,”老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倒有些眼光。”
“风景”影魅不知道“风景”指的是什么,这里只是个可以毫无遮掩地晒太阳的地方而已。
“最近有很多妖怪被你杀了,是吧?”老人切入正题。
“那些食物吗?”
“你杀他们只是为了吃?”
“他吃。”
“这座森林里有很多食物,为什么要吃同类!”老人的声音严厉起来。
“他喜欢吃。”
“只因为喜欢就杀害他们!”老人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他们也在吃———吃猴子,吃鸟,吃虎狼,吃青草大家吃东西,也被吃。”影魅尽力用能掌握的语言表达他所理解的东西。
老人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影魅,握紧的拳头松开了:“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成为食物呢?”
“我不吃东西,也不能成为食物。”
“如果那只必方被吃呢?”
“必方?”
老人指指他手中的必方。
“不行!”影魅收紧了手“他不行,我不允许。”在影魅的意识中,这只必方与可以成为“食物”的其他生灵是不同的———对他而言是无比重要的。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起来“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有趣的影魅。”他从树梢跳下去,然后招手说:“来,我们走吧。”
影魅看着他,突然说:“我见过你。”他记起来有次遇到很多妖怪聚集在一起,被他们敬畏地簇拥着的就是这个老人。
“跟我走吧,罗唆什么!你以为我随便什么影魅都捡的吗!”
回忆的河流流淌到这里,周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周筥对他来说是最珍贵的回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与火儿得到了这位良师严父,那是自己最幸运的经历。周影此时回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周筥,自己与火儿次是不是还在山林中过着那种流浪的生活?还是每天为了食物奔波?风文远说的其实没有错,那样对火儿一点好处都没有。
领着影魅走在丛林中,周筥忽然问:“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影魅不解地问:“谁?”他杀过的妖怪野兽不胜枚举,不知道周筥指的他是谁。
周筥板着脸问:“那个叫做风文远的狐狸?”
影魅平静地说:“因为他要杀我。”
“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朋友是什么?”
“风文远不就是你的朋友?”
听了周筥的话,影魅思考了良久才反问:“朋友就是想杀你的人吗?”
周筥一时哑口无言,快步走着,挥着手说:“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以后你有了朋友就知道了!”
“有了朋友的时候”此时的周筥和影魅,都没有想到这个期限居然会一直延续到那么久的岁月之后
“是我们杀了他,我记起来了。”周影对刘地和瑰儿说“他和我们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还教过我几个法术。后来他想杀我,所以我就把他杀了。”他简单的叙述了一下过去的事情。
刘地耸耸肩:“早就知道是这样,亏你还想这么久!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他的老相好来找你报仇了吧?”
“她是越融环,风文远临死的时候还在叫她的名字。”
“果然”刘地又耸耸肩“我找到那个女人住的地方了,你准备怎么办?要不要先下手为强,我们现在就一拥而上把她”他说着把手握一握,瞪着眼睛,作出凶恶的样子。
周影沉默良久,什么都没说。
越融环走下医院的高台阶,南羽跟在她身后;两个女子穿过人来人往的广场,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停下来。
越融环冷冷地看着南羽,眼前这个女子的实力似乎比她打听来的还要强一些,不过越融环已经做好了要面对立新市最强妖怪的准备,倒是不在意南羽是不是符合传言中的样子。
“我不介意在周影之前与你比试一次。”南羽淡淡地说“如果你的脚再踏入医院一步的话,你就将没有选择“不”的权利。”
“呵呵,我杀过的僵尸不少,像你这么狂妄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越融环虽然化身作一个面目平凡的女子,可是身上那种媚态还是难以掩饰,此时一笑,顿时如同百花齐放,就连南羽也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南羽伸手理理头发,慢慢地说:“是吗?九尾狐?我也杀过几只九尾狐,他们倒是个个都像你这样目中无人。”
越融环盯着南羽,眼前这个僵尸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令原本信心十足的她忽然觉得心里没底。在现在这种两人面对面剑拔弩张的情势下,对方居然没有散发出一丝妖气,反而是一种平和浑厚的气息始终在她身边环绕,即使是已经化为金毛犼的僵尸,也不见得有这种能力。她不是个普通的僵尸!
看着泰然自若的南羽,越融环心中生出莫名的懊恼。
越融环在风文远离开家乡后,她藉着风文远一定已经被害为由大闹了一场。她的父母也觉得原本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似乎人品并不怎么样,于是她的婚约就这样不了了之。表面上越融环因为风文远的生死不明而伤心欲绝,从那之后就不再出门,在家里潜心修炼,其实她在看了风文远的留言后,心里很清楚风文远并没有死。她想,与其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回来的风文远,不如自己去追寻他。为了他,越融环可以舍弃九尾狐的身分和家庭,宁愿跟他一起浪迹天涯。
越融环用了近百年的时间刻苦修炼,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什么家族荣耀都不如自己有实力来的时在,所以直到认为自己可以应付外面的险恶后,才留书离家,踏上寻找情郎的漫漫旅途。
旅途中受到的艰险困苦难以言尽,但是要见风文远的信念却一直支持着她。但越融环还是算错了一步,她以为风文远留下了要变得强大的留言,势必不会选择最不适合妖怪修炼的人间界,可是风文远为了舒缓生存压力,就偏偏去了那里。越融环在经过多年的寻找后,好不容易得到风文远的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却来得太迟,那时候风文远早已在必方的攻击下灰飞烟灭了。
听闻噩耗,越融环的悲痛难以形容。
早知道当年那擦身而过的瞬间竟是永别,自己为什么不当时就扑到他怀里,索性死在一起,为什么要等到受了几百年的分离之苦后再来承受永远失去的痛苦。
越融环对于杀死风文远的凶手周影可说是恨之入骨,所以在报仇前步步为营,对他进行了多方面调查———他的朋友、他的本事、他的经历,越融环自忖有些事情周影本人都未必比她知道得清楚。
她的目的不仅是杀了周影———对九尾狐来说,除掉一只小有道行的影魅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她要周影陷入恐慌与无助中慢慢受尽折磨,在他众叛亲离后,最后才让他跪在风文远的灵前下手杀他。所以越融环先找上了周影身边的人们,瑰儿、林睿、刘地、孙剑,甚至两只猫,她要让周影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帮手可以依靠、也无处可逃,让周影慢慢地经历从恐惧到绝望的心情。
可是没想到事情并不如她想像的那么容易。接连的挑衅不但没有引起周影的恐慌,甚至没能从他那边得到什么反应。立新市的那些妖怪们也异常圆滑,在被他收拾了一次之后,即使他想进一步逼迫周影而对他们下毒手,却在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即使找到了,也是陪伴在一些越融环现在对付不了的妖怪或者人类的身边。鹿蜀叔侄带着黑猫住进了一座庙,里面的和尚布下的禁制,越融环根本踏不进去;罗天住了医院,他的主治医生的夫人是十界闻名的蛇妖巴蛇孟蜀的前妻,这层复杂的三角关系,使得妖怪们对这个凡人都退避三舍,就连九尾狐都不敢轻易牵扯进去找麻烦;明明应该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孙剑,却因为调查案件带着伤进了山,现在就驻扎在一只睡觉的九婴头顶上。根据越融环的资料,这只食量大又被困在山中的九婴,除了人类和家畜以外,无所不吃,误入这座山的妖怪通常连根毛都没剩下,越融环虽然已经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但是还要用它来为风文远报仇,不想浪费在这上面;至于瑰儿、林睿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待在必方可以保护的范围内,越融环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周影最好的朋友刘地是立新市的地头蛇,唯二的弱点可能就是好色与一名叫做张倩的人类女子。但是对他色诱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主要是越融环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对风文远以外的男子假以辞色),张倩那个女人身上则有一种特殊的气息,使得越融环几经犹豫,终于没有贸然对她出手。
现在就连这个她认为不用花什么力气的僵尸医生,也让她碰了钉子。越融环的不安情绪在胸口积郁着,虽然知道在与周影决斗前不能受伤,这个时候与南羽动手也许不是个好选择,但她还是决定与南羽斗上一番。这个僵尸作为自己在立新市因为周影杀掉的第一个妖怪倒是很适合。
南羽看着眼前的九尾狐,对方眼中闪烁不定的狡诈与怨毒,让南羽很担心周影与这种对手决斗会不会吃亏。她很清楚对方来找自己的目的,想到这些,更让她无法不愤怒———一个九尾狐向影魅挑战,还在战前使用种种手段,真正作战时就更不用说了:“我不介意在这里代替周影一战。”南羽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与周影同居的又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代替他?”越融环尖刻地说。
“原来越小姐与风文远竟是夫妻?我实在是孤陋寡闻了。”南羽嘴角蓄着冷笑说。虽然平时她话不多,却从不会像瑰儿一样在言词上吃别人的亏。
“你!”越融环与风文远相恋多年,但是却一路颠颠倒倒,两人最终也没能结为夫妻便天人永隔,这是她心底最沉重的伤口,南羽却毫不客气的揭开它,让她怎么能不气愤。越融环头脑一热,来不及多想,便一爪向南羽抓了下去。
你先挑衅,倒是你先沉不住气。南羽暗笑,手中断剑一扬,便与她斗在一起。她故意激怒对方,为的就是要激她与自己动手。虽然对手是九尾狐,可是南羽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赢她,在人群稠密的地方与她动手也许有些绑手绑脚,可是总比让周影去面对好。
两个女子都是妖怪中的佼佼者,你来我往地斗在一起,顿时打得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路上的行人们不知所以,只是在心中纳闷怎么突然起了风。每个人都竖起衣领,一边诅咒着沙尘暴天气,一边缩着脖子快步赶路。
一时气昏头的越融环渐渐冷静下来,面对南羽凌厉的攻势,心中开始后悔,自己与她的这场争斗实在没有必要。她几次想要放弃离去,但南羽怎么可能放她走,步步紧逼,恨不得立刻把她打倒在地。
越融环闪躲间,慢慢发现了南羽的一个顾忌———那就是南羽的攻击不管多么大,却总会避开人类的方向。“原来如此”越融环冷笑一声,扬手一道雷光往路边经过的一个行人射去。南羽慌忙跃过去格挡,得意地笑起来的越融环连连挥手,每一击都对准了路上行人,一时把南羽弄了个手忙脚乱。
“你在人类中待得太久了吧,居然怜悯这种东西!”越融环不禁哈哈大笑,只要南羽舍不得人类受伤,她就等于立在不败之地,现在她们的立场反了过来,成了越融环想要除去南羽,把握机会毁掉周影的一大机会。
南羽皱起眉头,对方那种以骄傲闻名的种族,居然不惜利用人类作为挡箭牌,她一时倒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越融环攻击人类几次后,已经成功在南羽身上留下数道伤痕。能够把这个实力其实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僵尸逼得这样毫无还手之力,越融环心里不能不感到得意。来到立新市后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心,这时候终于得到发洩了。她一边向着南羽步步进逼,一边时不时地往路过的刑人、车辆下手,使出了一些毒辣的招数。南羽为了保护一辆行使过的公车不遭到车毁人亡的命运,再次被越融环打中手臂,趔趔趄趄地靠在路边的树上。
“这么说起来,你们僵尸也是人类的尸体变的,对人类有些香火之情也是情有可缘。不过你们不是吃人的吗?你平时都是这么对待食物的?晚上是不是都要搂着食物睡觉?”越融环越发得意地笑了起来。
南羽看着越融环,眼神中一片冰冷,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看着吧,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那个影魅!我要你永远记住今天的一切,记住自己和那个影魅给这些人类带来过什么!”越融环一面说着,又是一个掌心雷打向行人。她预计南羽必然会前去解救,自己就可以趁机再给她一击。即使打不中她,越融环也已经选好了下一个目标———一辆载着一家三口的摩托车。只要如此下去,自己总能把这个僵尸耗死。“我不会杀你的,我要在你面前把这条街道和你的医院夷为平地,然后在影魅面前杀了你!”
越融环的掌心雷直直地打在那个行人身上,那个人类在一声惨呼声中倒地,被雷电击得浑身焦黑。南羽居然没有救援他!越融环心中一凛,这时南羽从他身后掩至,已经一剑刺在她的肩头,不容她再作反抗。这时,南羽的咒文已经生效,一道无形的绳索凭空出现,把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街道上一片喧哗,那个被越融环掌心雷击中的人身边已经围了不少行人,惊叫的惊叫,报警的报警,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围观者更是七嘴八舌地议论那个人怎么会无端被雷击中,现在天气晴朗,并没有雷雨的迹象啊。
“你竟然看着那个人类死!”越融环难以置信地对着南羽说。
“你要杀他我有什么办法。”南羽淡淡地说“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去伤害他们,别的妖怪杀人我要是都管,哪里管得过来。”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要真的保护这些人类,而是在诱骗我上当!”越融环不甘心地咬牙切齿。
南羽看着他摇摇头:“死一个总比死一条街的人好,我还没有狂妄到在与九尾狐作战时还想要保护没有作战能力的人类。”她没有必要向越融环解释自己的行为,更没有理由为了保护某个人类而选择用自己与更多人类的安危作为代价。她只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不管对人或对事都是这样,唯一例外的只有周影。“我会告诉周影,你们的决斗取消了。”南羽对她说着,并举起了手中木剑,往着越融环心口刺下去。
越融环绝望地闭上眼睛。自己为了报仇而来,如果是与影魅战斗而死了也就罢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死在一个不相干的僵尸手中。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自己本来应该正面去向影魅挑战,即使战是在他与必方手中,也比这种结果好得多。文远,我不能为你报仇而死不瞑目!见面之后你可会怪罪我
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中跃出,挡开了南羽的剑。
“周影?”南羽吃惊地叫了出来。
周影向南羽点点头,看向地上的女子说:“你就是越融环吗?刘地说的没错,你果然来找南羽了。”
越融环“哼”了一声,瞬间出现的死里逃生的喜悦已化为乌有,她可不相信周影再南羽手下就了自己是出于善意,更不相信他会放过自己。她嘴角带着冷冷的笑容:“原来是你,这几天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可还满意吗?”
周影摇摇头:“礼物?我没收到。”
越融环的表情更加冰冷,南羽对她苦笑说:“对周影说话,你还是直接点好。”
越融环眉毛一扬∶“这几天打伤你朋友、情人的就是我,这全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怎么样,看着他们受伤是不是很难受啊!这些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他们是因为你才受到伤害的!你杀了文远,我内心受的煎熬比那还要难受一千倍!一万倍!来吧,你杀了我吧,那样我就可以去见文远,告诉他我是为了替他报仇而死的,而且我们这次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周影说:“我不杀你,因为今天不是我们约定要决斗的日子。”
听了他这句话,南羽与越融环都愣住了。根据南羽对周影的了解,周影根本不是个会执着于约定的人,如果可以在决斗前解决对手、省去决斗的麻烦,他肯定会那么做。而越融环更加不相信周影会放过自己。对普通妖怪来说,九尾狐的威名可说是如雷贯耳,以一个影魅的身分和九尾狐决斗,越融环不相信周影心里没有一丝畏惧。她刚才之所以败给南羽,也不是因为实力不济,而是因为自己过于轻敌。重新再比试一次的话,她跟南羽之间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影魅会不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杀掉自己,而是选择放过自己,到了约定时间再跟自己决斗?
周影问南羽:“可以放了她吗?”
南羽侧着头,看看越融环再看看周影,摇了摇头,从牙缝里吐出一句:“不行。”不是她有意拒绝,而是留下这个九尾狐对周影来说太过危险。
周影看着越融环说:“我知道她在你面前杀了人,你一定很恨她。可是她是风文远至死都在挂念的人,我想,至少应该让她跟我决斗。”
南羽低着头,想了一阵子问:“你真的这么想?”
周影肯定地点点头。
南羽手一挥,越融环身上的束缚被解开来。南羽站在周影身后,看着越融环站起身来,暗暗叹气:但愿自己的选择不会令自己后悔终生。
“你竟然还记得文远!”越融环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影说:“你今天不杀我,到了那天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一次不管是必方还是僵尸,都救不了你的命!”
“我不带火儿去。”周影在南羽与越融环双双震惊的注视下说着“我不带火儿,就是你和我,我们两个决斗。”
“什么!”越融环以为自己听错了。谁都知道周影的护身符就是火儿,一个影魅如果没有必方在旁帮助,他凭什么跟九尾狐决斗!
“我不带火儿去。”周影再次重申“其实火儿一直挺喜欢风文远的,所以我不带他去。”
“不行!”南羽发出一声尖叫。
但是越融环已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影魅!好,只要你单独赴约,我也保证不再伤害你的朋友、情人。不管是输是赢,我等着你决斗!”说完便扬长而去。
南羽看着周影,半天才说出一个字:“你”周影淡淡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没有杀风文远就好了”
“火儿去洗澡。”瑰儿向正躺着吃零食的火儿吩咐。
“不去!”火儿愤然拒绝。他可是火灵兽,对他来说,洗澡是件多么讨厌而且无用的事,瑰儿不知道吗。
“不去我就取消全妖餐的宵夜。”
“哼。”火儿气冲冲地扑进浴室。浴缸里已经放满冷水,火儿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心一横,闭上眼睛跳了下去,快速在里面打个滚便出来,大声宣布:“洗完了,快给我宵夜!”
瑰儿走进浴室,伸手试试那已经剩下半缸、正在咕嘟咕嘟开着的水,又放了些冷水后才叫:“周影,你可以洗了。”
周影从黑暗中站起来,几乎没有表情地走进浴室。瑰儿马上又开始张罗宵夜。她也知道周影将要面临的是一场十分艰难的战斗,可是她除了煮饭洗衣,好像根本帮不上其他忙。
“哎”瑰儿看着窗外长叹一声,刘地说要到那个决斗地点事先埋伏、预备偷袭,也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不过在对这些卑鄙手段的应用方面,瑰儿对刘地还是充满了信心。南羽虽然没有现身,可是瑰儿知道她一定就在附近守护着,想到她持剑而立、充满信心的身影,瑰儿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这时厨房里传来了一阵烧焦的气味,她匆忙奔了进去。
火儿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厨房里面跳来跳去,从盘子、锅子里挑自己喜欢的食物吃。瑰儿问他:“周影说不带你去,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哼,他不带我我就不去吗?”火儿用鼻子哼了一声“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还没管得住我呢!”他对于周影不带自己去决斗的承诺不屑一顾。反正他就是要去,周影的承诺对他根本没有约束力。
“你多注意周影,小心他丢下你偷偷走了。”瑰儿提醒他。
“不可能!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火儿信心十足地说。说着,他飞向浴室叫:“影,你准备好了没?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决定晚上吃狐狸宵夜了。”
几秒钟后,瑰儿听见浴室方向传来火儿的一声尖叫:“影呢?跑到哪边去了?”瑰儿心头一惊,手中的盘子滑落在地上。
南羽站在路中间,路上飞驶的车辆对她的存在视而不见,而她眼中也似乎没有这个繁华世界,只是紧紧盯着对面的那个女子。
“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打算公平决斗。”越融环冷冷地说“你果然还是来了。”
“九尾狐向一个影魅挑战,本来就不存在公不公平的问题。你想要去找周影,先过我这一关吧。”
“你以为我会再输给你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越融环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来你为了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去做,可是你知道他杀的是什么人吗?他杀的是”
“是一个想杀掉他、夺走他孩子的妖怪!”南羽在言词间寸步不让。
女子盯着她,半晌才说:“既然你能把那个为了利益杀害朋友的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看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错!”一个油脸滑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倒是有话要说。”
越融环连看都没看那边一眼:“刘地,我就知道你也不会错过的。说吧,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跟这个僵尸一起围攻我,那就不用再废话了。”
刘地耸耸肩:“打架那么野蛮的事我怎么会做呢?我只是想某些人明白,事情真相大家都很清楚,某些人别想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不就是费尽心思想杀人家、图谋人家孩子没成功,反过来被人家杀了吗?我看这种人还是死了好,免得将来一不小心真的有人被他的阴谋诡计陷害。现在跑来报仇,又不堂堂正正地面对人家,暗地里用些阴谋诡计,还偏偏把自己说的大义凛然,好像人家多对不起你似地。九尾狐,多么了不得的名字,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一员呢,啧啧,真是”
不等他说完,越融环已经扑了过来,纤纤玉指化作利爪,向刘地当头抓了下来。刘地往后一仰,躲过了这一击,并也亮爪迎了上去,南羽后退了半步,看着他们打斗,不时挥手挡开一两个击偏、正飞向人类的法术。双方交手十几个回合,越融环突然长笑一声,跳出了刘地的攻击范围,脸上带着别有用心的笑容说:“你很聪明,或许等到我报了仇后,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再战。”说完挥挥手,身影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九尾狐的幻术。”刘地与南羽互相看看,都露出无奈的表情。刘地不甘心地问:“你们门规真的有不能在对手跟别人决斗前先跟他打一场的规矩吗?”
“没有。”南羽斩钉截铁地说“但是我们门规不许以多欺少,不许以卑鄙的手段,而且我答应了周影,不主动去找她争斗。你应该没有答应周影什么吧,平时的手段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刘地耸耸肩:“谁叫她是九尾狐呢。周影知道的,我不能主动向九尾狐出手。”
他们本来都想在九尾狐去找周影之前与她打一场,能够解决她最好,即使不能,让她受点伤害,与周影决斗时也能有所帮助。可是南羽没能成功地激怒对方,刘地倒是成功了,可是对方及时醒悟过来,还是摆脱了他们。他们都有无法主动向对方出手的苦衷,只能相对苦笑着追了上去。好在火儿必然会紧跟着周影不放,周影那个不带必方决斗的宣言,对火儿根本没有任何约束力。
南羽与刘地紧紧跟着越融环往公园方向飞去。在周影说出不带火儿去跟越融环决斗后,大家都曾经询问过他原因,但是周影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反覆说,觉得自己应该跟越融环公平决斗。
“公平个屁!”这是刘地发表的感想“你去跟一个九尾狐决斗还说是公平,她可不是林睿这样退化了的狐狸!”
周影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说:“我会活下来的,因为我不想死。”如果因为不想死就能活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死去的生灵了。
刘地他们在对周影的死脑筋毫无办法、怎么劝说也无效的情况下,只好选择了暗地助阵。刘地和南羽的任务是在决斗前纠缠越融环,能够杀了她最好,就算不能,也要让她受伤。而火儿就是要牢牢跟着周影,不管周影怎么说,只要看到越融环下手就打,容不得她逃离跟必方的战斗。
刘地与南羽在飞行间,忽然看到火儿心急如焚地匆匆飞来,远远就开始嚷嚷着:“你们看见影没有?一不小心就让他给溜走了!”
刘地与南羽面面相觑:周影居然也会使出这种狡猾手段,他想要从火儿的监视下逃走,一定是绞尽了脑汁的结果吧。
火儿气呼呼地叫:“那个狐狸在哪里?我现在就要烤了她,免得她去找影的麻烦。”这件事的两面———“周影居然能够甩开他”和“周影居然甩掉了他”同样给他“幼小”的心灵极大伤害,而弥补伤害的最直接的办法,自然就是用那罪魁祸首的九尾狐来出气。
刘地、南羽这时候再回头寻找他们一直跟着的越融环,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糟了!”刘地马上反应过来“赶快去找!”
“反正我知道他们决斗的地方,我到那里去找她!”火儿恶狠狠地说。
刘地叹口气:“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一定换了地方决斗,不在那个公园了。”
这里原本是立新市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后来由于市政府对大企业立了污染的管制政策,原本的工厂已经迁到市郊,这块地则卖给建商,准备改建成住商混合的社区。现在这里还没有动工,旧的厂房依旧破败不堪地立在那里,整个厂区毫无人迹,只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野猫不时发出廝打声,短暂地打破这地方的寂静。
周影站在一间厂房门口,这个地方他选的,现在他正等待越融环到来。
“你果然没有带着必方。”女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周影转过身,看着那个女子从厂房中走出来。他第一次认真看着越融环,可是这个名字他已经从记忆中找到了,并且是那么地清晰:风文远倒在地上的瞬间,嘴里念着的就是这个名字———融环就是这个女人吗?风文远就是为了他才想要得到火儿,才想要杀死自己。
“没想到你真的有这个胆量,不带那只必方来跟我决斗。”越融环微微撇着嘴说。她根本不把周影放在眼里,原本对决斗的考量,其实就是对必方实力的考量。她花了许多力气研究必方的各项能力,没想到周影会主动表示不带必方,而且还表示要换个他朋友们不知道的地方,进行一次只有他们两人的决斗。
“火儿一直很喜欢风文远,所以我不想带他来跟你决斗。”
越融环对于刘地和南羽的挑衅可以冷静不为所动,但是周影平静的态度却刺激到她了,她尖着嗓子叫:“所以你才杀了他是吗?就是因为那只必方更喜欢他,你就杀了他!”由于当时那些对她讲述事情的妖怪们或是有意、或是时间久远记忆偏差的缘故,她一直认为影魅是为了争夺必方的拥有权而卑鄙地杀死风文远。
“因为他想杀了我,所以我杀了他。”这个原则是周影成为妖怪后不久就在生存中领悟到的,他向来对此深信不疑“可是最近我忽然在想,当时我要是没有杀他就好了”
“你已经杀了他!不用在这里假惺惺!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越融环提高音量,几乎是在尖叫了。
“是的!是我杀了他。”周影并不打算否认这一点“他在最后还叫着你的名字,说是没能活着回去见你很遗憾,所以我并不想杀你。可是你想要杀我,我就必须杀了你,因为我想要活下去。”周影很平静阐述自己的想法。他在带火儿来和不带火儿来间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决定这个行动。虽然知道不带火儿来,自己取胜的可能性会小很多,可是当他回忆起风文远,就没有办法带着火儿来杀风文远临终之前还在挂念的女人。“我不希望你死掉,但是我并不想死,所以如果你要杀我,我就必须杀了你!”周影再一次向越融环说出自己的决定。
越融环看着周影,眼前这个影魅令他惊异。
他的想法似乎难以想像的简单,但是又难以想像地符合越融环的观念:事情的结局与事先的决定无关———经过考虑作出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人们不能控制的只是事情的发展。她以前常常这么说,但总是会得到风文远善意的嘲笑,风文远的观念永远是事情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事结果。而现在那个总是带着懒懒笑容望着自己的男子已经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他为了得到可以匹配九尾狐身分,为了变得更强大,结果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就是眼前这个影魅杀了他。
想到这里,越融环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你说的对,他想要杀你,所以你杀了他,这不是你的错。可是你杀了他,我就必须为他报仇,仇恨并不是对错的问题。只要我活着,我就必须杀了你,你想活下去,你就必须杀了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周影手指一点,影刀落入手中,他点头简洁地说:“是的。”
刘地第一个落地,却被紧跟在后面煞不住车的火儿撞了上来。他们两个滚在一起,却很难得地没有开始争斗,而是立刻转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在那些废墟中乱翻起来。
从这片废弃场去的现况看来,完全可以想像战斗的激烈程度,所有的厂房都塌了———这一点大概能为建商省下不少拆除费用———四处都是断壁残垣,各种建筑材料的残躯横七竖八地倒着,如果看在人类的眼中,简直到处都是火烧、雷击、地震或着其他类似自然灾害的痕迹。但在妖怪们看来,浮现出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瑰儿双手紧紧抓着南羽的胳膊,颤声说;“那个狐狸这么厉害,居然把这里打成这样,周影他、他、他会不会”
南羽脸色煞白,但是还是勉强笑着说:“也许是周影的法术造成的呢,你不要小看了他啊。”
“是啊、是啊,周影也很厉害,他不会输给九尾狐的!”瑰儿连连点着头,对于南羽的话,她打从心底希望自己能够赞成。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他们极目四望,却根本看不到周影的身影。刘地和火儿、林睿已经开始在废墟中乱翻,试图把周影找出来。可是一个不祥的念头死终笼罩在瑰儿与南羽心里:周影是个影魅,他的原型是没有实体的,也就是说在这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中,如果周影输了,那么他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如果什么都找不到,那么结果就等于是大家最不愿意接受的一种了。
刘地的身影消失在地面,大概是他觉得从下面往上看更容易发现目标。林睿的五个鬼使也施展出他们可以穿墙的本事,在废墟堆里来来去去地搜索着。火儿挥动翅膀,翻动那些砖块水泥,为了防备压到可能在下面的周影,他的动作难以置信地轻柔,居然没有出现施展力量横扫一切的情况。南羽和瑰儿只是在废墟中慢慢走着,她们几乎不敢去寻找了;只要没有确定失望,心里就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存在,又有谁愿意去打破自己心里的希望呢。
刘地忽然从地下窜了出来,大喊一声:“找到了!”并且快速地向前冲去。大家听到他的声音,想都没想就跟着他往前跑去,心里都惊喜地以为他发现了周影。刘地扬扬手,几块岩石飞出去,那下面没有周影,却有一套女装,精美的衣饰里躺着的是一只人大小的狐狸,从衣服下伸出的九条尾巴与美丽的皮毛上都满是鲜血。刘地伸手摸摸她的皮毛,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死了。”
“影在哪儿?为什么只有这只死狐狸!”火儿跳到越融环的尸体上踩了几下洩愤。
“既然她死了,周影就一定还活着。”刘地斩钉截铁地说。他挥挥手吩咐:“继续找,也许他受了重伤!”大家听了他的话,默默地分散开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火儿的耐心被消磨的越来越少,开始不顾一切,来来回回地在这片废墟上飞着,不时把碍眼的砖石以翅膀击飞,嘴里叫着:“影你快出来啊,你在不出来,我可就要变成孤儿了,呜呜呜呜,我不要啊你快点给我出来我都被扔掉一次了,你还想把我抛弃一次不成”他刚开始还是胡乱叫着,之后就慢慢带上了哭腔。想必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失去周影这个父亲,一旦这个可能性出现在眼前,年幼的他实在难以接受。
都怪这个九尾狐不好,是她找周影决斗,影才会出事火儿的思绪开始混乱,越来越强的杀意开始涌上心头。他现在很想要跟什么人打上一场,或着毁灭点什么东西,他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四处搜寻着,透露出一种心不在焉的杀气。
“继续找,周影不会死的!”刘地仰头对着火儿大吼“周影没那么容易死!他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可不想帮他养孩子!”
“谁要你养!”火儿的怒火总算是找到了发洩的目标。
“你以为我愿意要你不成?”刘地也不甘示弱“不想让我养,你就快点把周影找出来!”
“等找到影再来收拾你!”火儿扔下一句威胁,又去翻动那些废墟。
天色渐渐暗下来,刘地的心也开始提起来。他对周影的了解使他知道周影绝对不会放弃生存的机会,但是他也想到了,如果周影受伤过重,他的原行会不会消散开来?如果周影没有死,只是消散成肉眼看不见的虚影,大家同样会找不到他。但是他自己应该能够在阳光下慢慢恢复,直到可以再次凝聚起来。正是有了这个想法,他才会那么坚信周影还活着,可是现在太阳就要下山了,如果周影不能在阳光变小前凝聚身体,那么太阳下山之后,即使他还活着,也还是要经历千亿影魅在黑夜来临时消散的命运。
“火儿发光包围这个地方!尽量保持在阳光照射下的温度和亮度!”刘地冲着火儿吩咐。火儿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刘地就严厉地喊:“不许顶嘴!如果想让周影活着,就照我说的做!”火儿扑到刘地面前凝视他片刻,出乎大家意料的他居然没有上前对刘地施暴,而是扭头飞上半空,不一会儿菊红色的光芒变笼罩了这个地方。
刘地把自己的想法简单地告诉了南羽和瑰儿,他本来不想给她们虚无缥缈的希望,所以没有说出来,但是这种时刻,他也很想要有人为自己分担忧心。在火儿的光芒中,除了还要回家林睿依依不舍地离去外,刘地与南羽、瑰儿席地而坐。他们已经停止搜寻,剩下的只是静静地等待。
火儿的光芒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改变,一直到太阳再次升起才渐渐熄灭,他收敛翅膀落在瑰儿的肩头休息。他们坐在阳光下,谁都没开口,在静静的等待中,时光还是毫不停留,不知不觉太阳又偏到西面。林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他们身边坐了一会儿,又开始站起来到处乱走,再过了一会儿,他站在那里看看火儿,迳自离去了。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他不认为周影还有生还的可能,所以不打算再跟大家一起等下去。火儿飞起来追了几步,又默默地转了回来。
天色暗了下来之后,火儿身上的光芒再次亮起,代替阳光照射。
太阳与火儿这样周而复始地用光芒笼罩这个地方,连一处角落都不曾遗漏。随着时间流逝,火儿的体力也开始渐渐不支了,当太阳再次升起后,南羽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法力为他恢复体力,这时瑰儿忽然站起来快速离去。
“瑰儿!你不等影了?”火儿忍不住叫了起来。刘地也腾地站起身,但是想了想,又摇着头没说什么。
“火儿、刘地,坐下!”南羽比了个手势,严厉地说“瑰儿不会走的。刘地,火儿交给你,我有点累了。”他看起来真的十分疲倦,把火儿递给刘地后便倚坐在一边,闭目养神。刘地学着南羽的样子,把自己的法力传给火儿,才发觉这个必方简直像个无底洞,不论多少法力,他通通照收不误,难怪在短短的时间内,南羽就累成那样。
瑰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南羽与刘地双双筋疲力尽,火儿无精打采地站在一旁的情景。她把手里的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出许多饭菜来:“火儿、南羽、刘地,吃饭了”她的声音沙哑,虽然头垂得低低的,但是依旧可以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想来他是趁着刚才独处的时候哭了一场。平时见到食物就会扑上去的火儿与刘地,现在对瑰儿有些愧疚,居然扭捏着没有冲上前。南羽拿起食物分给他们两个,下命令似地说:“吃!”
“我来不及准备材料,所以不如平时丰盛,你们就将就着吃吧。”瑰儿误会了两只恶狼没有抢食的原因,带着歉意说:“明天我会提前回去准备,一定让大家吃得更满意点———也许到时候周影就已经回来了,我们可以回家去吃。”
刘地连忙拿起一样食物,连是什么东西都没看就塞进了嘴里。火儿的心情也没有因为吃东西儿愉快起来,看起来吃得狼吞虎咽,其实根本是食不知味。
瑰儿在他们吃饭的空档看着这边废墟发呆,刚才出来的时候,在楼下遇见前来找周影的朱兵———一向守时的周影没有交代什么就几天没露面,让朱兵担心不已,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只好自己上门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影只是出门去了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巴巴地跑上门来吗?他只是出门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干什么啊,干嘛把这样的小事看得么严重啊!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想怎么样啊!”瑰儿对着朱兵大吼起来。
朱兵从没见过这个平时温和的女子这么凶,被她吓了一大跳,瑰儿还在嚷嚷着,只是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掉了下来:“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大概是小俩口吵架离家出走吧?朱兵带着笑意这么想着,看来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应该就回来了。
瑰儿独自站在那边哭了很久,直到在放学回家的林睿的注视下才清醒过来。林睿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擦泪、拎东西,在她身后说:“我也相信周影会回来,真的。”瑰儿停下来,虽然没有回头,但还是抽着鼻子说了声谢谢。
林睿看着她的背影摇着头,自言自语说:“周影,你最好能回来,不然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我会把饭做得更好吃的,你们也要加油!”瑰儿每次拿着最好的饭回来,都只说这么一句话。她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好像故意不让自己空闲下来。刘地、南羽和火儿总是处于疲倦状态,尤其是火儿,整夜用光和热覆盖这么大的地域,还要保持相同的温度、亮度,即使是成年的必方也会承受不了。火儿的羽毛明显地失去了亮度,只要太阳一出来,就会立刻抓紧时间扑到南羽或刘地的怀里睡觉,补充体力。但如果谁问他累不累,他却会拍着胸脯宣称:“没问题,我可厉害着呢!”
刘地和南羽的法力也差不多到了枯竭的地步,南羽的属性也是火性,所以他能给火儿较大的帮助,她当然也不会吝啬。这几天下来,她的肤色显得更加苍白,眼睛也开始泛出红光,可见她连伪装自己的力量都没有保留。刘地本身与火儿“八字不合”但是他也竭尽了全力。他现在的样子要是被他的仇人们看见,一定会庆幸有了一个最好的报仇机会。
不过刘地担心的不是会不会被仇人们发现自己现在的虚弱状态,而是担心不论火儿,还是自己、南羽,都已经快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了,周影为什么还不出现?难道他真的刘地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事情也许不可能都如人愿,但是总要努力过后才能说造化弄人
南羽抱着火儿正望着他的神情。他与刘地虽然因为周影的关系经常见面,但可以说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只有到了危及时刻,两人才会毫不犹豫地信赖对方这个盟友。南羽轻轻叹息一声,她知道刘地的选择,因为她自己也是那么决定的。
上午的阳光中饱含着阴霾,南羽与刘地都清楚的知道,午后三刻会有场大雨,将会持续下四个小时。而那个时候天就快黑了,如果火儿在雨中支撑下来,接着又要面对一夜的辛劳,现在他还撑不撑的住?
南羽把手中的火儿递给刘地:“我去把雨云驱散。”僵尸有驱散雨云、湿气的能力,可是这种逆天而行的行为也要付出相应的法力,此时的南羽去做,无疑有些勉强。但是她还是仰首向天,发出了一声长啸。天空中正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云层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顿时停止凝聚,僵持了片刻,便开始向四方退却,重新露出蔚蓝的天空。南羽嘘口气,颓然坐到地上。
微风吹过,从地上卷起一些尘埃,南羽在风中微微闭眼,感觉微小的尘屑轻击在脸上。当她睁开眼,见到刘地正呆呆地看着一个角落,那里彷佛因为风而浮动起许多灰尘,正在地上打转。南羽愣在那边,她挣扎一下想要站起来,却发觉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正在闭目养神的火儿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从刘地的怀里挣扎着伸出头来
瑰儿提个午饭赶到那片废墟时,发现他们三个的目光全集中在一个地方,虽然天气十分晴朗,但是那个地方却弥漫着似烟似雾的模糊物体,就像是有堆篝火刚刚熄灭形成的烟雾。瑰儿手中的食物篮跌到了地上。他颤声问:“那、那是”
南羽回过头,虽然眼睛里有什么在闪烁着,但是带着温柔的笑容给了她肯定的答案:“那是周影”
瑰儿发出一声欢呼,率先向周影冲去,她还没跑两步,火儿已经箭一样地掠过她身边。南羽坐在地上微笑着,看着刘地哈哈大笑着走向那个正在凝聚成人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