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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座学校，每年都会有这样一批家里条件拮据或是贫困山区走出来的学生，他们就是学校里的特困生。
当然，每座学校也都会设置一些特困生名额，免去一部分或全部的学习费用，以减轻他们本身或者家里的困境。
然而，特困生的名额向来有限，并无法完全覆盖整个特困生群体。且在这个信息并不便捷的年代，考证和走访都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这也就导致了冒领、代领特困生补助的现象时有发生。
每个学校都为此头疼不已，但又没什么效果卓越的手段。目前实施并且取得一定成效的，还是学生会的外联部发起的勤工俭学计划。简单来说就是由她们去联系校外的一些企业或者工厂，提供一些临时的岗位和工作机会，让特困生通过劳动的方式获得报酬，以缓解自身的拮据。
而大学生创业扶持更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的，甚至是国家教育局下发的大学生培养政策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这么多年来，申请创业的大学校多如牛毛，然而一个真正做起来的都没有。甚至有的学生兴致勃勃的交了八千字的创业计划书，然后领了几张桌椅在小广场上卖凉皮儿。
他们认为这就算创业了。
结果自然是没几天，热情劲一过就放弃了。久而久之，现在就连学校领导都不怎么重视这件事情。
老韩把张煜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倒是不觉得张煜是这么没谱的人。他想了想，略微试探的问道：“你的创业计划是什么，说出来听听。”
“无可奉告。”张煜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我就这么说吧，我知道学校领导担心什么。你只要帮我把这两件事落实，我就有把握解决特困生这个难题。”
老韩接过张煜递过来的烟，也没点着，就这样夹在手指缝里陷入了思考。张煜也不催他，掏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查找需要的信息。
半晌后，老韩深深呼了口气，把烟点着。
“第一件事我能帮你，第二件事我做不了主。”
张煜静静地看着他，知道接下来还有内容。
“我推荐你去找顾成章顾老师，他现在兼着创业指导师的职务，只要他拍板就没问题。”
张煜挥手打了个响指：“谢啦老韩，过几天请你喝酒。”
“可拉倒吧，你的酒品太差了。”
顾成章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头，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加上一头银发，看起来就很有威压。
早年的顾成章以学风严谨闻名，他教出来的学生普遍都是那种认真严肃范儿的，不苟言笑是他的日常状态。
所以他对着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学生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
学校念着他岁数大了，带班太辛苦，所以让他兼了大学生创业指导的岗位，同时担任一些学生会部门的顾问工作。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两份工作，因为太闲了。
特别是创业指导这一块，每年都有学生来申请，可是每个人都只会夸夸其谈。
眼前这个学生也是来申请大学生创业扶持的，不同的是据说他还是个刚入学的新生，这就有点稀奇了。
顾老师一丝不苟的戴上他的老花镜，声音冷淡：“创业计划书呢？”
“没有。”张煜两手一摊，连规划都是早上才构思好的，哪有什么狗屁时间写什么狗屁计划书。
顾成章眉头一皱，心里越发不满，其他同学好歹还会把书面工作好好完成一番，即便很多都是漏洞百出、纸上谈兵，但也总比你连个计划书都拿不出来要好。
“同学，这样我没有办法通过你的申请，请你回去吧。”
说罢他摘下眼镜，挥挥手就准备赶人。
“顾老师，请听我说完。”张煜站起身，但是没有往外走，而是往前两步走到顾成章的办公桌前。
他双手撑桌，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你说。”
“顾老师，我确实没有做计划书，因为我的创业还在完善当中。”张煜咳了一声：“虽说已经有一定的思路，但总归还没有正式展开。”
顾成章越听越糊涂，这个学生说的话好像生怕自己给他审批通过一样。计划没有、思路也还不清晰，你就异想天开地想申请创业扶持了？
谁料张煜突然画风一转，先是不明显地送上一记马屁：“我相信顾老师是个务实的人，创业本身就不容易，大学生创业更是困难。在没看到实际收益之前，计划书写得再漂亮再完善，总归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不知道我这么说，顾老师认同吗？”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顾成章微微点头，很多来申请的学生不是计划书写得不好，反而是写得太好，显得过于理想化才被毙掉的。
“你说得对，但是这不能作为通过审批的理由。”顾成章重新戴上眼镜，正式打量了张煜一番。
这个学生能说出刚刚那番话，至少说明他是认真思考过后果的。
“如你所说，计划书并不能决定最终结果，但至少展示了创业思路和可行性。”他略微一顿，“但如果连思路都没有，我是不可能担任你的指导老师的。”
指导老师在大学生创业上其实和创业者是共生的关系，因为他代表着学校，如果学生创业成功，那学校也会因此增加一些荣誉。当然，创业者失败的更多，那指导老师就有必要对此进行总结和改进，出面替学校遮挡一下脸面。
张煜自信地笑了笑，“顾老师，我虽然没有计划书，但如果您想听我的创业思路，我倒是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抱歉，你只有五分钟。”
“既如此，我就只说一句话。”
这个学生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顾成章有些满意，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也清楚学生们对自己的印象普遍都是严肃刻板。从刚刚开始的对话，虽然自己没有刻意露出威严的态度，但态度也说不上和蔼。而眼前的学生一直保持同样的心境和语气与自己沟通，就这份从容已经赢过很多新生了。
“哦？说来听听。”
“如果我的创业计划正式展开，可以为学校解决百分之八十的特困生。”
话刚出口，气氛瞬间凝固。顾成章瞳孔微缩，他缓缓地拿上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茶水。再抬起头时，脸上的神色比平日里还要严肃一分。
“新生有自信是好事，但我认为不能过于无知。”
张煜心里窃喜，知道老头的心思已经松动了。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
“顾老师，我还有三分，这三分钟讲完，如果您觉得不可行，我就断了这个心思。”
顾成章放下水杯，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张煜到顾成章办公室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一刻，出门的时候是七点多一点。说是三分钟，结果这一讲就是接近两小时。这还没完，他出门的时候是带着老头一起的，两人一路走还在一起探讨。紧赶慢赶来到食堂后，打了菜坐下来还在边吃边谈。
这个点食堂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所以倒也没有引起比较大的轰动，毕竟顾成章在校内还算比较有名。
“你说的这个米……米团？真有那么大的市场吗？”
顾成章期期艾艾地问道，张煜晚上讲的那些很多概念都是他闻所未闻的，但是经过张煜的解释后又觉得很有道理。
“唉，我说老头，我不说你非缠着我说，我说了你又不懂，懂了你又不信，你闹哪样啊？”张煜大口吞着饭，话里俨然已经没有下午那种敬重和小心了。
“放肆！”顾成章眼睛一瞪，露出气势汹汹的神情。
“你别给我来这套啊。”张煜摆摆手不吃他这一套，“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反正是很自信的，你要还是不同意就算了，我在校外一样可以做。”
这话倒是真的，按着张煜刚刚和他聊的那些内容，学校于他而言唯一的优势就是有更为廉价且好管控的劳动力。但如果他脱离了学校，一旦创业成功了，那功劳可就和学校没半点关系了，甚至还会落个慧眼不识珠的负面印象。
顾成章陷入两难之中，旁边的张煜一边扒饭一边观察老头的表情。他对自己说话的技巧很有自信，但同时心里也突突直跳。他大概能猜到老头现在为难的是什么，但其实他在沟通的过程中故意漏掉了一个关键点：大学本身就是一个庞大且统一的市场，这是社会中很难遇到的。
因为大学的群体都是学生，他们标签统一，社会属性统一，就连群体需求的大方向也是基本重合的。
没有比做大学生生意更简单的了。
顾成章思虑良久，看张煜好像真的不是很在乎的样子，终于是小声道：“你知道，其实我们学校的资源并不富裕，关于这个扶持方面……”
张煜瞪大了无辜的双眼：“不是吧老头，学校不给扶持那我还创个毛的业啊？聊崩了，再见。”
“诶你等等，”顾成章拉住就要起身的张煜，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脸上居然有些羞赧。“学生创业学校当然会尽全力支持的嘛，只是这个资金的话……”
这话意思就很清晰了，要什么支持都好说，唯独要钱是不可能的。
张煜也颇有些为难，想了好久才说道：“那，教室你得给我腾两间吧，还有一些日常用品什么的，我总不能上小广场支摊去吧。”
顾成章脸色一喜，连忙应下来：“这个好说这个好说。”
说罢美滋滋地吃起了快冷掉的饭，张煜坐在边上，表情有些郁闷，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创业和以往那些臭鱼烂虾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前期的投入就注定是不小的开销。学校再怎么支持也不可能承担这种程度的风险，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金钱方面的支持。
反正他有钱，也不在乎这一点，他要的是学校的态度以及各种流程上的方便。
自己下午的口水终究没有白费，顾成章俨然已经被张煜说动了。当然这本身对他这样半退休的老头来说就已经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如果这能把贫困生这个教育难题解决了，作为指导老师的他也跟着脸上有光。
人一辈子无非贪图名利二字，到他这个年纪，赚多赚少反而是其次，能在退休前好好露一把脸才是他在乎的。
老头吃着饭，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张煜转头望向窗外，皎洁的圆月高高挂在天上，银白色的月光洒向大地，月色迷人。
他抽出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