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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位港东港桥头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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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位港东岸的“税卡”,或者说“收费站”,有个听起来不太正式的正式名字。
它就叫桥头堡。
用道民的成语形容,平日这座堡垒内外马匹相接如同巨龙,马车行进如同河水,整天都有数十辆马车等在税卡前,堆积如山的货物在桥头堡内外向两岸的大都会与码头转运。
而如今,马匹被集中在要塞后方,马车堆成街垒,火炮在夜风中不时轰鸣,露出破军杀将的亮色凶光。
在相位港还控制在道国手中的时候,这座城门堡垒曾经有一个威风得多的名字:“太平门”,紧贴着相位港东港北岸那个不大的港区,以三条长墙和一座瓮城全面封锁登陆区域。
在相位大桥建成后,这座大门,就理所当然地改名叫“桥头堡”(bridgehead)。听起来仿佛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名字,实际上,在相位港甚至整个英特雷共和国,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专指这座城堡的专有名词。
在这座经过全面改修的堡垒里面,存放着驱动整条相位大桥的充能装置,当世最伟大的魔法装置,有整整九十个隶属于共和国议会、自由军和相位港特许公司的法师为它每天充能,并备有堆积如山的、足够两个月使用的充能魔法石。设计要塞的建筑师将原本太平门的整个临港瓮城都改建成了放置充能机关的要塞,进而又在外围建立了低矮的新式棱堡作为外围防线。
也正是因为这座城堡的存在,东港才没有像西港那样迅速被亡灵大军渗透、突破。
原本在北岸船坞和港区驻扎的道国“民兵”队伍且战且退,一部分人据城墙而守,另外一部分人则退入了封锁相位大桥的桥头堡内。在堡内守备的自由军军官将一部分较不重要的防区交给了道民重要的火炮和魔导兵器都是技术兵种,交给作战条令不同的道民也没有意义。
这里的战斗远远没有西港惨烈。东港的登陆区域并不多,守军的集中程度却三、四倍于西港。张时翼留在这里的人手不多,但他们雇佣的造船工和码头工着实不少,这些船工吃苦耐劳听指挥,在道国公使馆那些老行伍的指挥下用起火枪也有模有样。而耐门索莱顿留在这边的部队更是“诸海”师中最精锐的一个团,都是从相位港本地居民和大陆难民中招募的,清白诚实的公民军队,还拥有一个相当不错的中层军官团,很多人都是曾和他在伦尼并肩作战的老兵。
更重要的是,为了解决前些日子第七舰队带来的“麻烦”,这两支队伍已经私下沟通、合作过几次了。第七舰队将整条流金航路上的年轻金发女子连买带拐搜刮一空,这些姑娘就被耐门安置在相位港东港,道国公使馆和东港驻军都摊到了很大一份。道国公使馆的几名主管不敢让这些姑娘和船工混在一起,就干脆将她们带到诸海师来训练,一来二去两边的人就都熟悉了。
现在,指挥这支庞大联军的,正是外号“狂犬”的施洛普克里夫上校,他已经内定要升任第十四“诸海”自由师的指挥官,原本正在东岸训练他未来的部下。在亡灵舰队冲入海峡之时,他第一时间来到桥头堡,控制了这连通东西港、威压海陆的要点上。
虽然手头直接指挥的兵力没有编制应有的那么多,但一个自由师、一个国民警卫师外加相位大桥警备队,克里夫手头能命令的施法者合计仍然超过三百这让他手头的兵力显得极其富裕。西港的耐门在混乱中只能抓起几百散兵,东港的克里夫甚至有余力派出两个团、超过两千兵力在东港各地巡逻。巡逻队镇压趁机作乱的奸细和地头蛇,同时消灭一些没有形体的零散亡灵。在一千多年的积累中,大荒原的亡灵帝国积攒了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不死生物,战术比自由军或帝国军都要灵活很多。
然而,这些来自遥远古代的战法,作为偷袭或许很厉害,但在做好战备的自由军面前着实不算什么。
一支“现代军队”如果从安妮塞菲尔生活的时代来看,也许应该称作“近代军队”是根据条例和训练来行动的。
一百人的正规军连队,携带有可以独立作战的各种资源,从连长、指挥副长、攻坚军士长、随军法师、随军牧师一应俱全,仿佛一整套加大化的冒险者队伍。在冒险者工会里重金出售的“怪物图鉴”,在正规军手中便被称作“作战条令”。和那些流行的骑士、冒险者小说里的故事不同,如果连草寇般的冒险者都能对付这些古代亡灵,遵循条例按照训练行动的正规军没有道理不能。
“一、二、三,投!”
“火枪队压制!”
“偶数炮位,灼烧弹!”
整条防线新兵老兵混成配置,各类弹药充足,防线外围的闪光此起彼伏,有节奏地抵抗着亡灵军的每一次攻势。不管对面是投入一个连、两个连还是一个营的亡灵,撞在这条防线上的结果并无区别。亡灵舰队所能做的事情,只是一次又一次向海滩上投入更多的预备队,逡巡在防御者们的火线外面:在遥远的、没有任何光芒照耀的海港尽头,用望远镜都看不清在那里有多少敌人。
但一身戎装的克里夫上校完全不怕它们。他带着轻松的表情,呆在主堡垒高处的指挥部内,通过望远镜眺望着亡灵军一次又一次的攻势在要塞墙下如冰雪般消融。他甚至还有时间同身边代表道国公使的女主管谈笑。
“这种战斗,到底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啊?完全只是送死而已吧。不,死人怎么能再送死一次呢?你们是怎么称呼这种事情的呢,‘超度’?”
狄美衣,怀翠行的大管家,张时翼嗣师在这里的代言人微微叹了口气。这位身材娇小,留着栗色短发的混血少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概要小一些,却有一对钩人的眸子。她今天穿着道民风格的一身短打,打扮走得是精悍迅灵的侠女路子,倒也和这战场算是合衬。
“真抱歉,我是个粗人,没有什么文化,该怎么说我也不太明白。但如果要我从生意的角度说,大概是骷髅和僵尸不用钱吧。骷髅和僵尸不用钱,我们的火炮、魔石要钱,那这生意当然做得。”
她的发言紧紧扣住生意,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别人,她是一家巨大商行的主管。盗贼流浪者出身的混血儿对身分极为敏感。
可在克里夫上校听来,这似乎就是在提醒他:面前的女子可是代表道国嗣师张时翼利益的人。“狂犬”笑了笑,换了种说法。
“骷髅和僵尸要越过汪洋,运到这里来就不是免费的了。这就好像淡水一钱不值,可把水运到缺水的海船上,可能贵比白银。与其拿在来在这里白费,还不如赌在西港,那边主港好登陆很多,人口也多。如果我是亡灵的指挥官,就会选择集中兵力进攻西港,那边是更赚钱的买卖……”
“赚钱?难道亡灵还要去抢劫吗?他们抢了黄金,是要回本国花吗?亡灵也用金钱吗?”
说到一半,狄美衣突然发现自己说了蠢话。她虽然学了不少魔法,但说到这些基础知识,绝对没法和出身世家或科班的正规法师相比。白睿思大姐教她们魔法都是用最速成、最“填鸭”的教法,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学来的这种手段。
她重新修正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可以靠在西港杀人来补充自己的数量,就好像做生意赚钱一样。”
“正是如此。双城有超过五十万人口,足以组织起一支前所未有的亡灵大军。十万,或者二十万。而在这边战斗的话……只要我们还在这里,他们绝不可能进入东港,只能越打越少,只是纯粹白白浪费自己的本钱罢了。”
“也许他们是有其他的目的,比如把我们拖在这里?”
狄美衣适时地捧了一句。她留意到,周围那些师部参谋军官大多也打着哈欠提不起劲:面前这场战斗,甚至都不太需要指挥官的帮助。几个炮垒和防卫部队稳健地歼灭着敌人,预备队也还很充足。
“说的也是,只有戏剧里才有那种漫山遍野不要命的亡灵。如果对面指挥官并不愚蠢,我们就要想想他们这是要达到什么目的……”
克里夫沉思起来。在普州会战时,他就已经证明过他是一名有勇有谋的将领,莽将只是他平时的外表而已。否则,自由军不会放心将一整个师交给他。
“比如说,把我们的兵力牵制在这里?也许他们进攻的目的,就是不让我们增援西港。但他们有足够的兵力吗?”
他的左手在右臂铠的几根刀刃上来回点着数目。
“就算一条船有五百亡灵,就算这港里有三百敌舰,也不过有一万五千亡灵。按照一个团一千两百人计算,他们也不过有……不过有……”
见克里夫卡壳了,狄美衣适时接上一句:“十二个团。”
“对,十二个团。等等,十二个团?十二个团……”
克里夫“啐”了一口,说了句脏话,“这比我想象的多了一点。我还觉得我应该可以挤出两个团去增援西港呢,那就先挤一个好了。”
突然,传来带着惊慌的叫声,一名风水修道士冲到了克里夫这主将面前。
“主将大人!预言罗盘突然碎了,是大凶!”
还没等克里夫发话,参谋团里就有人忍不住了。一名会用预言魔法的随军牧师上尉斜眼看着冲进来的道民,嗤笑道:“大凶?这战况这么顺利,哪里来的大凶?危言耸听!你们道民就是太依赖于这种持续性的占卜,搞什么望气、观风,严重降低了预言魔法的准确性,让我来取个神谕……”
他握住胸前的圣徽,默念祷文,脸色随即变了。
“啊。真的是危险警告。怎么会呢?按理说战场上不会有这么明确的提示,我们在伦尼、在普州,神谕都是黯淡不清的……”
克里夫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自由军军官来说,预言魔法并不算常用,帝国军和道国军用得会更多一些。实际上,它是用来揭示战场上“现在”的局势的。用太平道的说法,就是战场上多“血光之气”和“杀伐之气”,会严重影响预言魔法的准确度。
只有一种情况会有非常明确的预言魔法提示:就是对面存在极其强大、对施术者来说完全不可战胜的目标。所以克里夫知道,在普州会战时,耐门和张时翼曾经严令禁止一切预言魔法的使用,以防动摇军心。
可这东港战线前,哪来的什么“不可战胜的目标”?
克里夫看了看陆地方向,摇了摇头。正面的敌军正在列阵,只有一些亡灵之友指挥,甚至连个吸血鬼、死亡骑士都看不到就算有巫妖之类的大人物,克里夫也不相信一两个高级亡灵就能胜过自己手里的三百施法者。
他又把目光投向大桥。在那里,他看到了几片意料之外的黑暗阻断了大桥桥面的绿光。
“等等。那是什么……是船?!威胁是说这边吗?”
克里夫无心再和狄美衣谈笑,快步走到指向大桥方向的观察窗边。
“敌人可能会让小股精锐部队通过大桥入侵,再把税卡那边的街垒加固一下!大路上没有永备要塞,尽量用反亡灵的神圣魔法构筑壁垒!”
出身自国民警卫师这种介于民兵和佣兵之间的作战单位,让“狂犬”的命令显得直接而精悍。如果是去世的前任高霍少将那种老将,或许会选择等待参谋给他制定方案;但克里夫不会这么选择。即便是可能错误的命令,他也会选择先执行了再说。
接下来,他和东港守备部队的所有人,就看到了那场令人瞠目结舌、仿佛大马戏团一般的突破表演。
巨大的亡灵战舰化作了木浆,无数的灰色纸鸢飞翔于天际。在适当的魔法支援下,骑兵也能战胜海军。不退的亡灵舰队,竟然有一条船丢下职责逃跑了!
那支突击的骑兵通过魔法传来了敌我识别信息,让指挥部里的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自由海军第七舰队少帅卫布武海将,远南教区司教西蒙印格莱执主教,相位港督军使耐门索莱顿少校等,已经击溃了敌方的阻击部队,即将到达桥头堡。要放行吗?”
“当然放行!要是亡灵能伪造我们的人到这种程度,这仗输了也不冤!”
下完命令,克里夫上校咕哝着,走回指挥部里自己的座位上。
“我还没凑出两个团增援西港,他们倒是先过来了。我这里并不需要增援啊……”
不知为何,指挥部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非常古怪。所有的人,无论是自由军还是道民军的,都不约而空盯着他桌上那面碎掉的风水罗盘。
那个使用风水术的修道士先开了口:“主将大人,这么不好的预兆的话,或许应该更谨慎一点,长官?要不要让警备队拦一下?毕竟,我们这里没有任何需要增援的理由啊。”
之前那个使用神谕的随军牧师也忍不住道:“或许我们应该想成,不光是我们读到了这个预言,他们也读到了。那边的神术使用者比我们这里更高级,或许拿到了更精确的神谕也说不定……”
近代参谋部的优点之一:能够非常快地进入正题。
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近代官僚组织的缺点之一:没有人愿意说真话。
“就是说,这个预言中的威胁是大到要他们,越过整个舰队激战中的相位港,来增援我们,是这么回事吗?”
狄美衣发挥自己身为女性的优势,把真话说了出来。盗贼出身的女法师虽然不懂多少知识,但很聪明和擅长生存。
“断指狂犬”用右手剩下的两根手指弹着自己的臂铠,猛地站起身来。
“跟我去迎接督军使一行,我们到前线去!不能呆坐在这里了,到底是什么威胁,起码我们也要亲眼看到吧!”
克里夫大步流星走出门去,整个指挥部立刻忙乱起来,一部分人留守,一部分人则抓着各种卷宗和魔法器跟在他的身后。狄美衣和道国公使馆的几个人交换了几个眼神,也跟着跑出了门。
加固后的指挥部建筑在整个堡垒的较高处,桥头堡的侧面,大概有四、五层楼高。从楼梯走下去,就能到达骑兵中队的驻地。克里夫他们望向桥头,能看到卫布武、耐门等一行人刚刚通过了街垒,正在向骑兵驻地里的马厩赶来。
“狂犬”向他们挥了挥手,随意地敬了个军礼,跟在他身后的参谋们也跟着向城墙下敬了军礼。克里夫并没有停步,而是走向楼梯,准备进入堡垒的内部。必须通过这些受到城墙掩护的楼梯,才能进入前线接近海滩的六组矮棱堡。这六组矮棱堡里安放着过半的火炮和魔法兵器,外部的护墙光滑且附魔,如今它们所有的防御能力全开,用亡灵的污血浇灌着海港的砾石。
出乎他意料的是,下面的马队竟然全都停了下来,向他注目回礼。年轻的督军使也就算了,克里夫可想不到第七舰队的少帅为何会回以注目礼
不,不是行礼。虽然在这里看不到,但那想必是惊愕的眼神。
“断指狂犬”猛地转过头来,在身边男人的惊呼和女子的尖叫声中,看向自己指挥部的方向。
他看到了一条船。
一条船底吸满了藤壶、养护不善、看起来上了年份的帆船。由于是亡灵舰队的船,它的造型、船底仿佛都透出了死气。
那条船在空中正在下坠,就朝着他指挥部的正上方垂直下坠。
这个过程理应很快:船的高度并不算高,下坠速度虽然有些魔法保护,但也还是很快。
可在所有人的心中,那确是好长的一段时间。
继用船挡桥之后,他们又看到了亡灵军最新的战术创举:用船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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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条船出现之前,耐门和卫布武正在闲聊。经过了短暂的并肩作战后,两人间都有了那么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所以,为什么是造纸术?”
“那就是家父的道术。结合正一和太平两道精华,借以纵横七海的道术。”
“两道的精华,就是造纸术了?”
“你们可能很难理解吧,纸对我们文明的作用。在我们的道法体系中,它的力量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大……”
在安全的自家堡垒里,人们总算可以放松下来,不复之前的紧张。比起西港末日一般的战况,这里的局面要平稳很多,一切都仿佛照着条例再运行。
越过了丢弃在路边的重载马车群后,这支精锐小队的人们找到了马厩。那里有数百匹上好的军马和挽马,它们嗅到亡灵的气息,发出惊慌的叫声。骑兵中队的士兵们在管理这些骚动的畜牲,在他们背后就是“桥头堡”或者说桥头堡堡垒群的主堡。为了防止海盗来袭、水手暴动,每个沿海的城市都会考虑建设这样的堡垒。
在堡垒背面的楼梯上,一群军官正在下来,看起来正要来迎接他们
就在这时,那条船出现了。
那条船出现得毫无预兆,位置也完全不合理:它出现在主要塞的顶上。
耐门索莱顿在桥头堡里,和周围所有人一起望着那条空中的船,一时愣住了。就连纵横七海、见多识广的卫布武也愣住了。
一条海船,在一个要塞的天空上,突然出现,这本身已经是奇幻般的场景。
而且那条船看起来还很眼熟。已经有海兵队的人失声叫了出来:“那不就是临阵脱逃的那条敌舰吗?!”
耐门承认,自己实在分辨不出这些帆船的区别。但既然卫氏海兵队的人这么说,那应该没错。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不只是意味着一条船的突袭
它意味着,对面有个能够直接传送一条船过来进行进攻的顶级施法者。一个可以为了惩罚临阵脱逃的手下将它们丢到敌阵正中,冷酷无情的对手。
“防御!”
耐门、卫布武和台阶顶部的克里夫同时大喊道。
那条船在空中大概是悬浮了一阵到底多久,没人搞得清楚,但它确实应该是悬浮了一阵。
因为它并没有从空中坠下,直接摔的粉碎,而是顿了一下,才“轻柔”地砸在城墙上,船体“仅仅”断作三节,其中必有某些魔法生效保护。这三节船体隔断了整个城墙顶部,船底、侧面遍布裂缝,各种各样的碎木头像雨点一般落下,将原本整洁的要塞内部变得同外部的战场一般混乱。
紧接着,不少骷髅的“碎末”和僵尸的“腐血”从船仓里撒了出来,但更多的亡灵生物还是从船舱的裂缝中杀了出来。亡灵之友们脸上带着恐惧,跟在它们的后面:不管是谁,临阵脱逃然后被丢到敌阵中央后大概都会有这种表情。
“战斗!我们没有退路了!”
对面的死灵法师和黑暗骑士们摆出了这样决死突击的架势,冲进了主堡的自由军之中。一旦没有了工事,双方的交换比就没那么好看了。
敌人数量不多,但即便如此,这一“摔”仍然将要塞城墙上的那一连守备队震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至少有七八个人被直接砸中,剩下的人虽然闪开,但也有不少人被从船里射出的魔法击倒。
被船体割断成两半的自由军只能各自为战,还失去了地利和火力优势,作战效率自然降低了很多;本应被防御工事大量消耗的亡灵炮灰进入到了他们最擅长的距离,杀伤力提高了一倍都不止。更有五六十个亡灵嗅到了机会,在人类指挥官的命令下沿着台阶就向下跳去,想要直接冲进要塞内部制造混乱。
“纸鸢起飞!”
“全体下马,登城!”
见守军陷入苦战,卫布武纵马向前,手一扬,将在桥上制造的、尚未用完的纸鸢全部放出,自己则以飞快的速度冲向楼梯。耐门率领其他人下马,小步快跑冲进马厩区,同一些已经到达地面的亡灵交起手来。
“督军使!像你们处理掉桥上那些船一样,处理掉城墙顶端那条!”
“断指狂犬”克里夫上校的喊声从台阶上传来,他正挥舞着臂铠,和指挥部卫队一起守卫着要塞二楼内侧通向几个前突棱堡的通道口。
“那要交给卫少帅!你们这里交给我们!”
卫布武点了点头:“情况了解了。”
相对于守军的力量,这一条船上的几百亡灵,确实不值一提。卫布武杀出一条血路,跃到城墙顶端,同那里的守军会合,用“造纸术”将那条战舰的大部分打成纸浆;耐门则同克里夫会合,堵住了那些试图进入堡垒内部的敌人。双方寒暄过后,重新登上被收复的城墙。
克里夫原本的指挥部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同样被进攻的亡灵复兴军扫了一遍,留守的几个参谋尽数牺牲。没有人想再用这个指挥部了,他们干脆在就在城墙上看起了战况当然,为了防止对面再投一条船过来,他们躲开了战线的正面。
上千的纸鸢飞翔在城墙附近,遮掩着局面,同自由军配合着清理那条船上的敌人。最难缠的一个敌人是个中段死灵法师,勉强能被称作大法师的水准,是由一起来的教区主教干掉的。
“替敌人行刑处决逃兵,这感觉真不舒服啊。”耐门一边保养着自己的手枪,一边透过纸鸢群的缝隙观察前线的战况,“更重要的是,那个行刑者,到底在哪里?不管是高阶法师还是巫妖,被窥伺的感觉更不舒服。”
克里夫从腰包里拿出碎成两瓣的风水罗盘,“等等,你们不是为了追他来的吗?这是我们的预言修士留下的凶兆,说得应该就是这个敌人。占卜者刚才牺牲了。”
卫布武解释道:“不是。我们是为了借用这里的充魔装置来的。时间紧急,我们并没有占卜吉凶。督军使有个神圣法器需要能量供应。”
也就是说,你们不知道什么预言?那这大凶从何而来?我们究竟在和谁战斗?他到底为什么要进攻这里?没有道理啊!”
听到克里夫这几个问题,几个人突然安静下来。不光是他们,整个战场仿佛都同时安静了下来,厮杀声、炮击声仿佛都同时消失了,只留下风声和一些木材燃烧的“哔啵”声。
“这不对劲。确实不对劲。”卫布武最先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发生了预言战。”
“预言战?”这还是耐门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他好奇地追问了一句。一旁的克里夫、狄美衣以及大多数军官也是一脸迷惑,只有几个来自教会的主教脸上露出了“可能确实如此”的醒悟表情。
安妮的记忆库适时地插了进来,向耐门解说道:“预言战是由预言引发的事件的总称,并不一定限于战争。大多数研究预言魔法的学者认为,预言魔法相当于在庞大的因果链条上打了个洞,这个行为本身就会造成所有知道这条信息的人为之行动,造成预言实现或曲解的结果。现代经济学上将预言魔法造成的市场波动视为‘市场预期’的主要组成部分。历史上最有名的预言战是东方帝国的改朝换代,每次改朝换代必定伴随着大量的预言产生,围绕着它们展开的战争也是最为剧烈的。”
而和记忆库的解说同步,卫布武也给周围这群没文化的人简单解释了这个词。
“在东方,我们管这个叫‘谶语’。‘谶语’就相当于你们的预言,它们通常是最有名的法师创造的,但这些预言出现本身就会造成斗争。比如,有三个顶尖法师同时预言到一次危机,但这次危机可能就是由他们三个去实现这条预言引发的。”
由于耐门还在听记忆库的解释,克里夫先明白了卫少帅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对方也是预言到了我们的行为才来到这里的?你们要做的事情,竟有如此威胁?”
“我想是的。”卫布武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么想来,家父的命令,或许也是通过占卜知道了什么……”
“狂犬”猛地打断了他:“那我们还等什么!既然知道可能会发生预言战,现在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吗!你们要用那充能装置做什么,赶紧去做!”
一旁的狄美衣突然开口:“各位,你们不觉得前线太安静了吗?”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周围寂静的不同寻常。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于交流彼此的情报,他们这些老行伍,竟没有留意到炮声已经停了!
前线的几个棱堡,已经全都停止了开火。而在那些棱堡的外墙上,骷髅、僵尸和亡者蜘蛛,已经开始扒着炮垒向里面进入。如果仔细听去,似乎还能听到一两声爆炸,但随即就归于平静。
克里夫的左手已经开始微微发抖了。从固若金汤到全线崩溃的跳跃实在太大,他有些不能接受。难道这些堡垒不应该先向他这个指挥官告急、他派去增援,再失守吗?从船掉下来到现在,才多久时间!
“这不可能!我们没有接到任何警报,他们就把我们的前线堡垒干掉了?!他们有多少人?”
“至少两个团。整个舰队右翼载的不死生物,应该都在这里了。”卫布武比他要冷静一些,“我们必须承认,对面有至少一个真正的、顶级的施法者,他的魔力增幅足以抵消我们预先准备的所有魔法物品。可能是饱和毒云攻击,或者干脆就是音波类或者诅咒类的大面积攻击。”
耐门已经拿起了望远镜:“你们看敌阵后面。我没找到中级或者高级亡灵,但那个人很奇怪。他身边有一片空场。”
在敌阵的背后,站着一名看似普通的亡灵之友。
耐门通过望远镜上“侦测亡灵”的魔法视野望去,那人身上没有一丝黑气,仿佛象是一般平民:就连耐门、卫布武这些和亡灵刚刚交过手的人,身上都会沾染上亡灵的残骸,在望远镜的视野中看起来都不会这么暗淡。
那个人在惨败色的亡灵死气海洋之中,呈现出非常健康的鲜红色活人反应,不是亡灵巫师,不是死亡骑士,不是不朽者,反倒像一个误入这亡灵大军之中的普通凡人。
“肯定不是巫妖。”克里夫也拿起了望远镜,先做出了判断,“但也不像敌人的指挥官,指挥官总要有下属的中级执行者吧。会不会是祭品之类的,比如亡灵帝国的凡人合作者?”
“我想那应该不可能是什么区区的‘亡灵之友’。”
卫布武没有急着拿出望远镜,而是继续追问道:“他在侦测亡灵中,看起来是不是像个普通的人类或者精灵法师?身上没有亡灵的负能量波动?”
耐门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他身边都是空的,亡灵大军就只是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那,我想我大概能猜到敌人是什么了。我们碰到敌酋了。”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卫布武少帅,语气中也不免带上了一分敬意。
“那应该是不朽者,最顶尖的亡灵施法者,不老不死不腐不朽,亡灵皇帝的地上代行者。他们是亡灵帝国的副帝,就是圣森那边的独裁官……整个亡灵帝国也没有几个副帝啊,居然能在这里让我们碰上一个。”
如果邦妮塞菲尔现在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露出“失算”的表情。
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另外一件事情。她得到的情报,用预言神术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验证真伪,和卫太平他们所使用的侦测谎言道术相似:所以,她才会认为只要带走了希德纳瑟,相位港就再也没有不朽者了。
舰队里只有一个不朽者,他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这是没错的。
皇家安全部长希德纳瑟是不朽者,也是光复帝国的独裁官、副帝,这也是没错的。
只是还有一个小问题:舰队的不朽者指挥官并不是希德纳瑟。
皇家安全部长并不是随着舰队来的;他本来就在港口里。还有另外一名不朽者,这支舰队的真正指挥官在。
安心离开的邦妮赛菲尔,少算了一个不朽者。
而那另外一个不朽者,就正站在东港要塞的正前方。
所有的预言交汇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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