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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生活不复与言
听雨楼一层不可谓不朴素，甚至在这镇军王府中有些过于寒酸。
履穿袍敝突不墨，辞币与粟甘清贫。
一楼一桌双椅，别无他物。
“不知小王爷来此所谓何事？”女子并未回头，轻声对站在门前不知进还是不进的赢阿蛮说道。
“今日来找嫂嫂……哦不对，来找涟漪姑娘就是想让姑娘帮忙治一下他的伤。”赢阿蛮看见女子脚下轻微转动，急忙将嫂嫂二字换成了姑娘，他可不想跟自己肩上的大哥一样。
青牛现在很生气，他特别想知道赢阿蛮憨傻、木讷这句话是哪个挨千刀的放出来的？这一手祸水东引是一个傻子能用出来的？
奈何船到桥头，青牛只得从赢阿蛮身后走出，与赢阿蛮擦肩时不忘狠狠的瞪了一眼憨笑的赢阿蛮。
“是小道有求于姑娘，小道初入王府，没了这双手着实好不方便，所以恳请姑娘帮个忙。”青牛姿态放的很低，不是他不想硬起来，自己全盛时期能不能躲开这位姑娘的天女散花都是个问题，单说现在自己没了双臂，那绝对是一扎一个准，看看赢阿蛮身上的小侯爷，脸面又算什么？
“道长请坐”女子从桌下拿出脉枕放于桌上，邀请青牛坐下。
“有劳了”
如果这时候小侯爷还醒着的话绝对不敢相信，这道貌岸然的青牛竟是敢掏自己蛋的那个牛鼻子？
女子丝线缠于青牛手臂，三指切与丝线之上。
“可能会有些疼。”
“无妨”
“咔嚓！咔嚓！”
“啊！！！！”
涟漪慢条斯理的收拾已经断掉的丝线和放于桌上的脉枕，完全没有理会屋中手舞足蹈的青牛。
“咦~好了？”
“骨已接，但仍有裂缝，想来以道长之能并无大碍。”
“姑娘妙手回传，小道佩服”
“道长严重了”
“那贫道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大恩不言谢，告辞！告辞！”
青牛拔腿就跑，还有一个已经变成偏瘫的小侯爷呢！青牛可不想再被那表面憨憨的赢阿蛮当枪使，自己一定要将师傅的走为上计发扬光大。
青牛跑的很快，快到赢阿蛮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发现青牛不见，赢阿蛮下意识的又退后两步。
“小王爷，该帮的忙涟漪也帮完了，如果没什么事小王爷就请回吧。”涟漪冲赢阿蛮轻轻点首，向二楼走去。
赢阿蛮苦着脸，肩上小侯爷如此，身为弟弟的他怎么能一走了之？只得硬着头皮叫住涟漪。
“涟漪姑娘，我哥这……你看……”
“王府卧虎藏龙，大有可医治小侯爷之人，小侯爷瞧不起涟漪一届女流，相信也不想让涟漪帮忙医治。”
说完，涟漪便头也不回的走上了二楼。
“小……小娘皮，爷……爷……爷和你没……没完！”不知何时，小侯爷醒来，听见涟漪一席嘲讽艰难的放下了狠话。
寒光闪过，赢阿蛮一身冷汗。
“啊！！！！！！！”小侯爷感觉自己的痛觉像是被放大了一百倍，瞬间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的吼叫出声，之后便又昏了过去，浑身抽搐不停。
青牛鬼头鬼脑的将头探进了听雨楼，对站在门前不知去留的赢阿蛮招了招手。
“小王爷！小王爷！这！这呢，你来，快来！”
原本已经撒丫子跑路的青牛去而复返，青牛知道现在是为俎上鱼肉，若要让有仇必报的小侯爷知道自己偷偷跑路，指不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这才来了一次二进宫。
“你咋又回来了？”
“小王爷，你看这涟漪姑娘是铁了心了不给小侯爷解了这封穴，小道又不敢擅自下手，莫不如你想想，府上还有没有医可通玄大人物，总在这杵着也不是那么会事儿啊！”
说完青牛还用眼睛挑了挑在赢阿蛮身上不住抽搐的小侯爷。
“我怎么没想到啊！涟漪姑娘，我走了。”
赢阿蛮说完也不顾一旁洋洋得意，一脸你快夸我表情的青牛，一步并两步离开了听雨楼。
“喂，小王爷等等我啊！我不认路！”青牛急忙追了上去。
站在二楼的涟漪望着手中的一根麻绳手链怔怔出神。
“……你在哪？”
＿＿＿
“哎哎哎！三先生轻点，轻点，疼！疼死了！”
三先生房间内，小侯爷疼的呲牙咧嘴，直呼让三先生轻些下手。
“少爷，明知会如此又何必如此呢？早晚都是你媳妇”
三先生无论何时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肥胖的小手在小侯爷呼喊声中又轻柔了几分。
“那小娘皮，哎呦！那小娘皮从来不拿正眼瞅我，三先生你说我长的丑么？”
“少爷若是丑，天下又哪有好看的人哩！”
“就是说嘛，这小娘皮如此，我怎能不生气！”
“只是涟漪姑娘还没看透少爷心有沟壑，迷在表象而已。”
“三先生又说笑了，我有什么沟壑，我就是个纨绔小王爷，命好投在瞎眼儿家里，也就如此罢了”
看小侯爷摆手，三先生笑而不语，专心为小侯爷拔去最后一针。
“少爷好了！”
“劳烦三先生了。”
“不打紧”
“那我就不打扰三先生了。”
出了房门，小侯爷便见百无聊赖的青牛和在一旁冲着池中锦鲤出神的赢阿蛮。
“哥，你好了？”看见小侯爷走来，赢阿蛮急忙起身，一脸关切。
“嗯！没大碍。”
弟弟的表情让小侯爷心中一暖，这个弟弟真是没白疼。
可当小侯爷转向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青牛时，眼中便开始闪烁愤怒的火光。
“小侯爷，你这是要干嘛？”
“哎呦！”
“小侯爷，大病初愈，不适合动气啊！”
“哎呦！”
直到自己的踏云靴鞋底都被抽掉，小侯爷才满意的拍了拍手，青牛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都因为你！”
“祖先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那是释门！”
“一个样”
“……”
“哥接下来我们去哪啊？”
“这一身晦气当然是喝酒去！”
“好好好！小道早就听说凤翔神仙醉甚是出名，今天小道就要去品尝一番！”
望着跃跃欲试的青牛，小侯爷恶狠狠的说道“我这一身晦气都因为你这挨千刀的牛鼻子，今天的酒钱你掏！”
“我没钱啊！”
“那就当牛做马好了！”
小侯爷吃力的搂着赢阿蛮的肩膀，一步三晃的离开了三先生的庭院，身后苦着脸的青牛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
凤翔醉仙楼可谓是人声鼎沸，豪华至极。
楼中小二更都是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圆滑人物，小侯爷一入楼，小二便将自己最灿烂的笑容拿了出来，像伺候祖宗般将小侯爷引到了封仙阁。
“难怪世人皆追求那功名利禄，无非就为了一个权字，小侯爷真是气派！”
“就你话多！”
“小侯爷”
“嗯？”
“能跟我透个底儿，这顿饭要话多少银子？”
“单说你说的那神仙醉便是有价无市，一壶纹银百两，没有身份那是根本喝不到的，再加上这一桌山珍海味，爷给你打个折，少说要个七八百两吧！”
本来准备看看青牛那一脸肉痛的样子。
却没想到，青牛双手并用，筷子如飞，简直就是饕餮在世。
“你丫饿死鬼托生？”
“这么贵！？我不多吃点不是要亏死了！？”青牛鼓着两腮，含糊不清的说到。
“……”
赢阿蛮看见青牛如此，也不顾哥哥没有动筷，两人风卷残云，哪像是出入此等高档酒肆的富家公子，到与那街边市井泼皮无异。
小侯爷自斟自饮，他多希望能一直停留在这种生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青牛和赢阿蛮都鼓着肚皮，一脸舒适。
一壶酒一个人，小侯爷独倚窗边，望着窗外传流的人群，今天的酒并不是那么醉人。
“小侯爷，我有些纳闷！”
“纳闷什么？”
“为什么师傅就这么把我卖了？”
“现在明白了么？”
“还是不大懂。”
“不懂什么？”
“就我一个小道士就能保逍遥道平安？说实话，除了那看不透的大先生，他们都打不过我师傅、师娘……还有小师叔”
“大昌有铁骑五十万，更有人传大昌青獠只认赢雄不认虎符，你们逍遥道能拼过五十万铁骑还是五万青獠？”
“私自调兵是死罪！”
“那也不差你们一个逍遥道”
“约莫是懂了！”
“那就好好当牛做马”
“哦，小侯爷，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就你问题多？”
“师傅说了，不懂就要问！”
“我就是我，什么什么样的人。”
“听说你要入武昌为官了！”
“是！管着一帮太监！”想到此处小侯爷咬牙切齿的说到。
“悬阳司可是个好地方，我在逍遥峰上都听过！”
“就是比别的地方多了几只会咬人的狗罢了，要好你去！”
“我去人家也不能要我！那这么一看，你去的时候还挺危险的。”
“所以才找你么！”
“小侯爷。”
“又干嘛？”
“我能不去么？”
“你师傅、师娘会扒了你的皮！”
“可我还有小师叔啊！”
“你师傅、师娘联手你爹会还手么？”
“我还是去吧！”青牛哭丧着脸说道。
窗外流水、行人、黄昏的绯红，正应了那句常是江楼使君伴，黄昏尤是倚栏杆。
“世人皆醒我独醉，这日子过得真他娘的潇洒！”小侯爷一口将壶中琼浆饮尽，跌坐在窗下大笑道。
“小侯爷。”
“你烦不烦？”
“我只是发现了一件事情”
“啥事？”
“你太坏了！”
“弟，帮我揍他”
醉仙楼、封仙阁内传出了一阵凄惨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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