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抢婚

老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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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榆除了十两赏银一无所获地回到营地,升官对他没有意义,手下还是那些人,军饷照样没有,弟兄们巡边时又捡了不少饿得半死的人回来,没多久就添了五百来张嘴,李榆的钱很快就花得差不多了,大家只好节衣缩食,一起苦苦地熬日子,李榆还带着巡边的兄弟出去打了几次猎,多少得了些猎物。

    那些被捡来的人也不愿意吃闲饭,缓过劲来就尽量找些活干,老弱妇孺帮着喂马、做饭、缝补衣服,一百多个青壮还参加到李榆的队伍中——这一百多人都有马,饿得要死的时候还能保住马,这就是当好兵的料,李榆报到上面,宋统殷对有马的青壮全部都认,一律发给口粮、马料,只是他告诉李榆这些人只能算杂役,不会发给军饷——这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宋统殷在正月初一还派人送来一些白面和猪肉让大家过年,另外还给了李榆十两银子作公事费,这让李榆对宋统殷感激不尽。

    毕力格和韩大功回来了,他们俩在蛮汉山和马头山之间转了一大圈,还按李榆的吩咐画了图,他们对李榆说,这一带有的是地方可以住人,如果人手够多,只要守住沧头河、饮马河,别人想打进来也不容易,实在不行还有几条山沟可以在遇到危险时躲藏,就是粮食不好解决,没那么多土地可以耕种,能放牧的地方也不多,那里过马头山离得胜口、杀虎口都不远,要是能从明国得到援助就好了。

    陈二柱、刘石头也回来了,还带来了孟克——孟克回到白塔村后正准备找李榆,他是真把李榆当自家兄弟,见到他们立即就跟来了。孟克还是那个德行,见到李榆就大喊大叫:“大把头,你不是在明军里当官了吗?怎么越混越穷了,你怎么穿了件汉人的棉袍,德格送你的那件裘皮衣服呢?”

    “你管我的,那件裘衣换粮食了。”李榆没好气地回答。

    “我说你败家没错吧,你看我和草上飞出去一趟就轻轻松松赚了几十两银子。”孟克得意晃着手中的布袋说。

    李榆不理他了,孟克这才讲起正事,其实鄂尔多斯的生意也不好做,他们和延绥边外的一帮家伙结成团伙,一直向西到了甘肃镇边外,总算做成了几笔买卖,黄河结冰时他们才溜回老家,回家一看自己的老窝居然让人掏了——察哈尔人抢了他们的板升老家,赵吉立刻恼羞成怒,他才不管是谁抢了他家,他可以抢别人,别人休想抢他,赵吉带着他们和库库和屯的习令色、合把气喇嘛打了几仗,谁也没占到便宜,他估摸着这一仗开春之后肯定要大打了,自己这边人手不够,就把孟克、博尔术留在板升,他自己和丘显到延绥边外邀人手去了。

    孟克笑着说:“大把头,你这里已经有不少人手了,等草上飞回来咱们合到一起,打他察哈尔那些王八蛋,反正我也回来了,我还是跟着你混吧。”

    陈二柱还从美岱召带回了巴图的一封信,巴图告诉李榆,他们已经邀右翼各部到库库和屯会合,居住在喀喇沁东北部的苏布地台吉开春时也会带领部众赶到,到时候土默特和喀喇沁可以凑齐十万部众和察哈尔汗决一死战,巴图痛骂察哈尔汗是个恶毒汗,他发了疯似的杀戮抢掠,那些右翼各部的台吉、诺颜们落到他手里,不但自己人头落地,部众、财物还有家中的女人都被他分给自己的手下,巴图希望李榆能尽早到他那里,和他一起铲除这个恶魔。另外,巴图信中还说,绰尔济喇嘛到了美岱召,乌兰、那木儿都在陪着他,乌兰一直把哈达里带在身边悉心照顾,让李榆不要担心。

    乌兰也托陈二柱来了一封信,信写得很简单:你是巴图鲁,所以你必须守信用,你答应过的事必须做到,父汗从鄂尔多斯带信来,要我开春时嫁到鄂尔多斯,你不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李榆想了想,提笔给宋统殷写了封信,他在信中报告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现在天气已经转暖,右翼各部正在陆续向归化(万历皇帝给库库和屯的赐名)集中,而察哈尔汗也绝不会放过对手,肯定也会倾尽全力参加归化的会战,以他对双方的了解,即使右翼各部凑出十万之众,也绝不是察哈尔的对手,此战右翼各部必败无疑,而唯一能帮助右翼各部的只有明军,如果能从大同、宣府和山西三镇抽调精锐悍卒万人,趁察哈尔与右翼各部酣战之时突然出关助战,察哈尔必定崩溃,那时察哈尔对大明边墙的威胁自然化解了,宣大边外可以重新恢复稳定。李榆写到这里又觉得让明军出关有点不靠谱,于是补充道,如果明军无法出关,那么请求大人给我一些粮草、箭矢,我带人去归化,一者可以向右翼各部宣示我大明对他们的支持,鼓舞他们的士气,二者可以直接了解战情的变化,及时向关内通报,以免我军应对失策。

    信送到阳和好几天后,宋统殷才回信,他对李榆能冷静思考问题大为赞赏,同时也明确告诉李榆,明军出关绝无可能,但李榆愿意去归化他也支持,总督大人已经同意拨给他们一个月的口粮,箭矢等军械也可以给一些,只是他不能打出明军的旗号,大明的官府也不会给他任何文书,到归化后如何行事由李榆自己定,并且要把归化的情况迅速向阳和报告。宋统殷警告李榆,务必谨慎行事,鞑靼与插汉争斗毕竟是蒙古人自己内部的事,绝不能让大明深陷其中,否则后患无穷。

    李榆很满意,宋大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立刻开始准备出行的事,这次他要带一百五十个人出征,分成三队,乌海、巴克和孟克各带一队,其他人由毕力格、韩大功带着留守原地。为了让队伍看起来像回事,兄弟们还绞尽脑汁为自己设计了军旗,李榆兴冲冲地拿着他认为最好的设计图案给宋统殷过目,宋统殷是哭笑不得,虽然不让你们打明军的战旗,但你们的军旗也得像回事啊,这狼头分明画得是个狗头嘛——这是孟克干的事,韩大功画的黑鹰旗想法还不错,就是画得有点像乌鸦,宋统殷要给李榆露一手,自己亲自提笔作画,他的画功底子不错,很快一只张牙舞爪、眼露凶光的黑色苍鹰就出现在画面上,李榆忍不住拍手叫好,宋统殷又随手把底面用红笔点了几笔,告诉李榆就用这面红底黑鹰旗做你们的旗帜,好歹也让你们和明军沾点边。

    正月末,李榆带着自己的三队骑兵一大早就出发了,李榆走在最前面,刘石头在他身后得意地把手中崭新的红底黑鹰旗舞来舞去,陈二柱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有意把手中的牛角号使劲吹,这是陈二柱的新差事——行军打仗必须有军号,陈二柱被选为兼职号兵,虽然大家都觉得他的号声更像吆喝牲口,可再也找不出比他吹得更好的了。

    长城边外现在雪还没化,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沿长城一带丛山峻岭,不适合耕种、放牧,住在这里的人本来就稀少,又正逢战乱人差不多跑光了,行走三十里不见人烟,士兵们想到要回家了,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地向库库和屯方向疾驰,李榆还是很谨慎地放出斥候,他必须保证自己这支队伍的绝对安全,谁知道察哈尔人会不会从哪儿突然冒出来。

    队伍行进途中,前方突然传来鸣镝声,李榆急忙命令队伍停下,正在他疑惑之时,充当斥候的巴根带着两骑人飞速地跑来,人马越来越近了,李榆惊奇地认出其中的一个小身影,那个小身影显然也看见了李榆,老远就大喊起来:“榆子叔叔,快去救乌兰姐姐!快去救乌兰姐姐!”

    李榆飞奔着迎上去,那个小身影很快就扑进他的怀里,李榆亲切地抚摸着怀里的孩子,高兴地说着,“哈达里,你又长高了一些,身体比以前也结实了。”他接着问旁边的青年,“吉达,你也来了!快告诉我,乌兰出什么事了?”

    乌兰的侍卫吉达连忙说道:“榆子哥,俄木伦台吉到了美岱召,硬逼着乌兰公主马上嫁到鄂尔多斯,还派他的管家茂汉大叔和他的手下勇士博托克护送乌兰公主出嫁,绰尔济喇嘛和巴图台吉也拦不住了,乌兰公主说只有你能救他,让我和哈达里找你,我们快去救乌兰公主吧,也许能在黄河边截住他们。”他是板升出来的人,也习惯学着村里的陈二柱、刘石头那样称呼李榆。

    孟克正好过来,听了吉达的话立即大喊起来:“这还了得,大把头,你的女人要被抢走了,我去帮你抢回来。”

    李榆瞟了孟克一眼,他一个穷光蛋,还没痴心妄想到要娶乌兰的地步,不过他确实想和乌兰在一起,他绝不能见不到乌兰,李榆冷冷地说道:“乌兰想呆在哪儿就可以呆在哪儿,谁也休想强迫她,俄木伦是她大哥也不行,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把她怎么样。”

    “吉达,你带路,孟克,带着你那队人马一人双骑跟着我追,其他人随后跟上。”李榆一挥手就冲了出去,孟克带着人大喊小叫地跟在他身后,吉达、哈达里跟着就追。乌海、巴克对视一眼,立即向着众人高喊:“咱们快跟上,好多年没见过草原上的抢亲大戏了,咱们也不能错过啊!”

    李榆带着人不停地狂奔,天黑了就打起火把继续跑,途中马都没下过,饿了在马上吃几口干粮,困了在马上眯一会儿,天光大亮时,他们终于冲到了黄河边,接着就四下派人搜寻,孟克、吉达带着人杀气腾腾,逢人就问见到顺义王府的车驾没有。

    乌兰没想到她的异母大哥俄木伦会跑到美岱召逼婚,本来她的婚事两年前就定了,博硕可图汗要把她嫁给鄂尔多斯济农额麟臣的一个重臣,那家伙有部众也有钱,当然年龄也不小,将近六十了,这在蒙古各部也不算什么,大家结亲看重的是家产和部众,年龄大点也没关系,老头子死了,接着改嫁他的儿子、孙子就是了,可乌兰坚决不同意,她是在丰州川长大的,从小就和哥哥巴图一起接受了汉化教育,她才不愿意嫁一个从没见过面的老头子,巴图暗中也竭力支持她抗婚,这件婚事也就一直拖了下来,不过现在抗不动了,博硕可图汗一口气逃过黄河,他要翻本就需要部众和钱财,这两者他那个老女婿都有,于是博硕可图汗开始逼婚了,巴图和乌兰扛不住就拖,最后俄木伦也急了——他也需要鄂尔多斯贵人们的支持,于是他干脆亲自出马硬逼乌兰出嫁,最终乌兰还是被拖上车驾,由俄木伦的人护送去鄂尔多斯成亲,不过这一路很不顺利,巴图虽然不满,可他也没胆子公然和他的父汗、兄长作对,跳出来的是那木儿,他自己娶不到乌兰,但他也决不会让那个老头轻松娶走乌兰,一路上那木儿就不断地捣乱,光抢亲他就抢了三、四回,期间还玩了堵路、抢马等花样,每次都被俄木伦的手下大将托博克揍一顿,要不是看他老爹是东哨有实力的巴图鲁,托博克真想一刀宰了他。

    快到黄河边了,那木儿干脆堵在路中间大哭大闹,俄木伦的管家茂汉派人赶他走,那木儿抡起鞭子把几个想把他拖走的奴仆打得嗷嗷直叫,托博克发怒了,这小子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他忍不住拔出刀子,那木儿连忙也长刀出鞘,两人又打了起来,那木儿这回是真拼命了,刀刀直奔托博克的要害,托博克被打急了,架住那木儿势大力沉的一刀,飞起一脚将那木儿踹下马,不等那木儿爬起来,就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乌兰大惊失色,急忙取出弓箭,对着博托克喝道:“博托克,你要是敢动那木儿一下,我就杀了你。”

    “公主,你放心,我不会杀这小子的,等他回去让他爹教训他吧,”博托克冷笑一声答道,他向身后一挥手,“茂汉大叔,你们先走,我看住这个讨厌的家伙。”

    车驾又启动了,那木儿知道自己拦不住了,双拳捶地大声嚎哭起来,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博托克漫不经心地抬头望了一眼,这地方现在只有我们的骑兵,听声音还挺整齐的,好像平时练得不错,那队骑兵渐渐靠近了,被博托克压在身下的那木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博托克,收拾你的人来了,你就等着挨揍吧。”

    李榆径直冲到乌兰的车驾前,大声对着乌兰喊道:“乌兰,你告诉我,你不想离开我们丰州川?”

    “我哪也不想去,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乌兰兴奋地大喊,双眼忍不住流下激动的泪水,她日思夜想的人终于来了。

    茂汉纵马拦住了李榆,冷冷地问道:“年轻人,你来干什么,这是博硕可图汗的公主出嫁的车队,你这样会受到重罚的。”

    “大叔,我是来抢婚的,您给我讲讲怎么抢才合适。”李榆不好意思地低声问道。

    茂汉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大笑起来,博托克一脚踢开那木儿,气呼呼地上了马冲过来,这趟差事太不顺了,先是一个疯子捣乱,现在又来了一个傻子,他用刀尖指着李榆大喊到:“茂汉大叔,不用跟他废话了,今天不杀人是不行了,让我宰了这个小子。”说着一刀就砍向李榆的脑袋。

    李榆急忙持槊招架,嘴里喊着:“大叔,这样打一架就算抢婚吗?那我可就动手了。”

    李榆长槊一舞开,博托克立即感到压力,他是跟俄木伦从西海回来的,与明军打过仗了,骑术、刀法都很不错,在土默特各部也是有名的勇士,但这个对手太强了,骑术两人差不多,但对方的力量和出招速度远远超过他,李榆的长槊比他的短刀招术还快,刺、挑、砍、砸一阵比一阵快,压得博托克喘不过气来,几乎无力反击,三个照面之后,两人刚刚一错马,博托克好不容易躲开一个直刺,就被李榆反手一扫,槊杆砸在博托克腰上,将他从马上打了下来。

    “打得好!博托克快认输吧。”那木儿又蹦又跳为李榆喝彩,孟克、吉达和哈达里他们使劲高呼“巴图鲁!巴图鲁!”,博托克灰头灰脸地爬起来,这次他的面子可丢大了,不过他还不死心,指着李榆叫道:“我在马上打不过你,你敢下马和我打吗?”

    李榆笑了笑翻身下马,博托克不等他站稳就扑上来,托博克是摔跤好手,揪住李榆的衣服使足了力气给李榆来个背摔,不过李榆的人高体壮,他根本扳不动李榆,反被李榆重重地扔了出去,托博克不服气,爬起来又上,被摔倒三四次后,博托克终于泄气了,躺在地上大声嚎叫,再也不肯起来了,这回在场的众人都被李榆折服了,一起随着孟克、吉达和哈达里使劲地高呼“巴图鲁!巴图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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